良兄寶妹 第九章
    端木淨塵出門七天後,九兒也整理好包袱,趁著姊姊午睡之際,她來到柳園見端木勁風。

    「二公子,請你再發誓一遍,說你一定會好好照顧姊姊、保護姊姊,好嗎?」

    毫不猶豫地,端木勁風面對廳外,單膝跪下。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端木勁風在此發誓,定當全心全意對待宗七兒,照顧她、疼愛她、保護她,若有違此誓,天打雷劈絕無怨言!」

    「謝謝。」九兒拭拭眼角,滿意的微笑。「我放心了。」

    端木勁風起身,盯住她的包袱。「九姑娘,你……」

    「我該走了。」九兒低低道。「在我跟姊姊的房裡床上,有成親那天新郎要穿的羅花帕頭、綢袍和鞋襪等,我問過了,這是女方家要準備的。還有鴛鴦枕、鴛鴦被,以及這個……」她掏出一支珠花和一對耳墜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珍貴首飾。「這是我為姊姊準備的嫁妝。」

    「你……」端木勁風疑惑地看看珠花和耳墜子,再望向九兒,這時才發現九兒頭上包了一條粗布巾,把整頭烏黑柔滑的青絲都包住了,心頭更是狐疑,不覺閃電般伸長手去將那條醜陋的粗布巾扯開來,旋即倒抽了一口氣- 「你……你……你……」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在粗布頭巾被扯掉的那一瞬間,九兒瑟縮了下,隨即坦然露出笑容,纖手不在意地撩了一下僅及肩上的短髮。

    「對不起,我沒有很多錢,所以為姊姊準備的嫁妝都不是很好的東西,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做的,但是我已經盡力了,希望你能諒解。」

    諒解?!

    諒解她賣掉滿頭烏黑亮麗的青絲,只為了要替姊姊準備嫁妝?

    諒解她沒日沒夜的做女紅,只為了要讓姊姊能像個正常的新嫁娘一樣嫁出去?

    諒解她為過世的娘親著想,為傻呼呼的白癡姊姊著想,卻從來不為自己著想一分一毫?

    「九……九姑娘……」端木勁風依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請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姊姊。」說著,九兒將粗布頭巾再扎回頭上。「我要走了。」

    「等等!」端木勁風急呼。「你為什麼一定要定?為什麼不能留下來?」

    輕顫的長睫落下,旋即又揚起。「因為我還得想辦法將娘的墳移到宗家祖墳地去,還有娘的牌位,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娘進宗家祠堂裡。」

    「可是……」端木勁風急得滿頭大汗。「你至少得親自和七兒道個別吧?」

    「不行,」九兒立刻否決了。「姊姊不會讓我走的,所以我才特地挑這時候來道別。」

    糟糕,這條路行不通!

    「那……那就等大哥回來……」

    「不,我……」九兒更是搖頭。「我不能等端木大哥回來!」只要端木大哥隨便說兩句話,肯定她自己就捨不得走了。

    「為什麼?早一些晚一些會有多大差別?」

    「總之,我現在不走不行。」語畢,九兒即毅然離去了。

    端木勁風傻了好片刻,驀然回神並揚聲大喊。

    「黑豹!」

    人影倏現。「屬下在。」

    「跟住九姑娘,她要是少根寒毛,小心門主砍下你的豹頭掛到牆上去。」端木勁風惡狠狠地說。

    「不,九姑娘若是少根寒毛,門主會剝下屬下的豹皮做腳墊。」

    「嗄?」

    「門主是那麼說的。」

    「咦?」

    「門主出門前就吩咐過了。」

    「款?」

    黑豹頭也不回地迅速飛身離去,端木勁風猶在發楞。

    原來大哥早就料到會有這種狀況了嗎?不過……

    不行,他還是放心不下!

    「阿升!」

    端木勁風再急吼僕人,忙亂的腳步聲疾速由遠而近。

    「二少爺?」

    「三少爺呢?」

    「到城裡頭去了。」

    「混蛋,馬上去把他給我找回來。」

    「是。」

    該死的宗家主人,如此教人憐惜的姊妹倆,不懂得珍惜不打緊,為何還要把她們折磨得這般淒慘?

    如果可以的話,如果他可以的話,他真想……真想……想……

    只要跑過兩天江湖的人都知道,追日門威震中原武林,須宗主名懾黃土西陲,罕魁首雄霸關外北域,南疆卻有二擘各峙一方相持不下,不必懷疑,這二擘正是搶一塊無聊的爛牌子搶到頭破血流的南昌宗劍府與南寧於刀盟。

    一刀一劍還真是有得拚的!

    「別叫我爹!」

    這日,午膳時分剛過,宗府大廳內,陡然傳出一聲怒吼。

    「可是您是我爹呀!」九兒跪在一位中年人面前,抗議地叫回去。這是她自懂事以來頭一回見著親爹,沒想到卻是這般不堪的光景——爹親不認她了!

    「現下已經不是了。」宗老爺眼神冷峻地俯視跪在跟前的人。「當日你要帶你姊姊離開宗府之時,我已要你大哥警告過你了,只要離開家門一步,你們便不再是宗家的人,現下你待要後侮也來不及了。」

    「好,沒關係,您不認九兒沒關係,」九兒咬唇吞下委屈。「但我娘她始終是宗家的人,您……」

    「她死了便不再是了!」宗老爺毫無轉圜餘地的否決了。

    「這樣不公平啊!」九兒忍不住又叫了起來。「我娘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您要這樣對待她?」

    「錯在她不該被於家的人挑上!」宗老爺冷哼。「倘若她在嫁我之前就先行自絕而死,那我還會因感激而替她風光大葬,每年清明奉上鮮花素果,但她卻傻呼呼的嫁給了我,這就是她的錯!」

    「您怎能這麼說!」

    「因為這就是事實!」

    「您……您不講理!」

    宗老爺傲然揚高了下巴。「在宗家,我就是天理!」

    九兒又氣又無措地緊握雙拳。

    「我求你,爹……」

    「我說過,別叫我爹。」

    「那……我給您磕頭。」

    九兒作勢要磕頭,沒想到卻聽見宗老爺更無情的回應。

    「來人啊!把她給我趕出去。」

    「不,不要啊!爹,我求您,爹呀!爹……」

    在眾位姨娘的鄙夷目光下,在兄弟姊妹們車災樂禍的竊竊私語中,在宗府下人們的嘲笑聲裡,九兒就這樣被丟出宗府外去了。

    趴臥在宗府大門前,九兒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好半天。

    而後,銀牙暗咬,她驀然抬起頭來,眼光在噴火,污穢的臉蛋上佈滿了堅毅與果決。

    爹無情,她也有她的辦法。

    她絕不會認輸的!

    天靈觀,位於南昌南郊定山橋左近,外有清泉懷抱,觀內庭院清樸曲徑幽回,古樹參天亭台玲瓏;觀後更有桂樹綿延數百尺,每年仲秋,桂花盛開香飄十里;落花盡頭,桂樹環繞著一大片井然有致的墳地,這兒即是宗門一氏的祖墳地。

    祖墳地,氏族歷代先人埋葬之地是也。

    只有同一氏族的子孫才被准許埋葬於祖墳地,反過來說,不被允許埋葬於祖墳地的死者即不被承認是同一氏族的子孫,他或她的幽魂,只好成為無主孤魂到處飄蕩。

    不管是不是白癡,她的娘親是宗府大主母,她絕不會讓娘親成為四處飄蕩的無主孤魂!

    於是,趁著夜裡月黑黑風又高,背著娘親的骨灰罈,九兒第一千零一次偷偷摸摸的溜進了宗氏祖墳地,在一大片「左鄰右舍」中尋找奶奶的墳墓,準備把娘親的骨灰罈埋進去。

    吃齋念佛的奶奶心腸最好,生前也只有奶奶關心她們母女三人,死後,相信奶奶也一定會好好照顧娘親的。

    這就是九兒的辦法。

    然而,就如同之前的一千次,她才剛踏進墳地兩步,守墳人就吼過來了。

    「宗九兒,你又來了,你到底想幹什麼呀?」

    不用說,如同之前的一千次,她照樣慌慌張張的掉頭就跑,狼狽萬分的倉皇而逃。

    令人納悶的是,守墳人每次吼呀吼,追呀追的,卻沒有一次真正的追過來,每一回總是吼著吼著就突然沒了聲音,追著追著腳步聲驀然不見了,否則她老早被抓到官府裡去了——這是宗家老爺的交代。

    頹喪地回到天靈觀附近的另一座早就沒了香火的城隍破廟裡,會合一大群老老少少乞丐,這些乞丐起碼有一半是她打小就認識的,也是他們教她如何行乞,如何求食。

    「怎麼,九兒,還是不行嗎?唉!早跟你說過了,幹嘛這麼死心眼呢!」

    九兒沒出聲,只是拿著一雙可憐兮兮的眸兒瞅住他們,大家面面相覷一眼,繼而搖頭歎息。

    「算了,這兒有饃饃,吃完趕快睡吧!明兒財神廟有廟會,咱們早點去佔個好位置,認真一點還可以多討得幾文錢……」

    「那算得了什麼,人家宗家十一小姐被皇帝冊選為蓉嬪,宗府要擺流水席宴請南昌城裡所有人,包括乞丐在內,另外再奉送一小封銀子,那才真叫有吃又有得拿呢!」

    十一妹被冊選為蓉嬪了?

    牌子終究還是回到宗家來了,卻不是落在姊姊手裡,這樣也是沒用啊!

    食不知味地啃著干饃饃,九兒環顧四周早已各自入睡的乞兒同伴們,心中更是無奈。

    就算她躺下了又如何?

    她也睡不著呀!

    打從端木淨塵離開山莊之後,整整七天裡,她日夜忙著做女紅,是沒時間睡;可是在她也離開山莊之後,多的是時間睡,卻再也睡不著了。

    好想念端木大哥喔!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般思念他,思念到吃不下、睡不著,連坐也坐不安穩,只要一靜下來,他的身影便會不請自來地跑到她的腦海裡笑給她看,笑得她快發瘋了!

    不,她不能再想他,不能再想他了!

    於是,悄悄地,她又溜出了破廟,去進行第一千零二次的攻防戰。直至黎明前一刻,她才鳴金收兵回到破廟裡,疲憊至極地睡下了。

    破廟外的大樹上,端木-雲與黑豹相對苦笑。

    天哪,她總算睡了!

    好了,他們也得趕緊瞇一下眼,最多一個時辰,追日門未來的門主夫人就會醒轉過來,興致勃勃地開始另一場追趕跑跳碰,而他們這兩個配角,理所當然要拚老命在後面追、追、追……

    嗚嗚嗚,大哥,你怎麼還不趕快來呀!

    江湖中多數的幫派組合大都以人數來決定勢力的大小,唯獨追日門上下所有人加起來從來不曾達到過兩位數,卻有著與人數全然不符的龐大潛勢力,追日門鮮少與其他幫派宗門來往,甚至極少在江湖中走動,卻在整個武林中享有足以橫吃八方的威赫聲名。

    因此,當下人們來通報追日門門主來訪時,宗老爺即鏗鏘一聲嚇落了杯子,茶水濺了滿身也不曾察覺,

    「追……追日門門主?!」

    「是,老爺。」

    宗老爺不敢置信地怔仲了下,驀而回神跳起來大喊,「還不快請!」自己也急急忙忙跟著迎出去。

    大廳外,有兩位老者、兩位中年人,以及兩位年輕人,宗老爺不假思索地面對那兩位形容嚴峻,深沉似海的老者抱拳請教。

    「老夫宗長武,請問哪位是追日門門主?」

    兩位老者卻不吭不聲,默默退開一旁,宗老爺一楞,隨即尷尬地轉對那兩位中年人抱起拳頭,誰知道他尚未開口,那兩個中年人也退開了,宗老爺這才驚訝地望向那兩個年輕人。

    「在下端木淨塵,」仍是一貫溫和的笑,說話依然慢吞吞得氣死人,端木淨塵先作自我介紹,再指指身邊的人。「這位是舍弟端木勁風,在下等來得魯莽,有勞宗府主親自倒履出迎,實是愧不敢當。」

    宗老爺呆得一呆,「端木……」瞪著端木淨塵,猶有些疑惑。「門主?」

    端木淨塵抱拳拱手。「不敢當。」

    宗老爺又是驚愕又是感歎。他相信沒有人敢冒追日門門主之名,但名震武林的追日門門主竟是這樣一位溫和爾雅的年輕人,確實令人不可思議得很。

    抱著滿腹訝異,宗老爺重新抱拳見禮,並延請客人人廳奉茶。

    「端木門主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要事?」

    「不瞞宗府主,在下等是來求親下聘的。」說著,端木淨塵遞上銷金紙抄成的禮單。

    「咦?!」求親?他沒有聽錯吧?

    眼見端木淨塵一揮手,一群人便來來回回陸續搬進來一箱箱、一罈罈、一櫃櫃上扎紅花的聘禮,不只幾乎佔去了整座大廳,簡直要堆到天花板上去了,宗老爺不由得愕然傻眼。

    「這……這……」

    「宗府主不允麼?」

    「呃?啊!不,不是,不是,我……呃……」宗老爺好不容易才勉強鎮定下來。「我是說,不知門主中意的是老夫的哪位閨女?」難不成他們是聽說宗家閨女人選嬪妃,特來攀權附貴的?

    端木淨塵微微一笑,「在下中意的是九姑娘,至於舍弟……」折扇一指端木勁風。「他中意的是七姑娘。」

    這回宗老爺是真的楞住了,好半天後,他挖挖耳朵,湊過來一點,再問。

    「對不起,請再說一次。」

    「在下中意的是九姑娘,舍弟中意的是七姑娘。」

    宗老爺再次楞住,旋即脫口道:「不可能!」

    笑容更深,「敢問宗府主何出此言?」端木淨塵慢條斯理地問。

    「她們兩個一個是白癡,一個是笨蛋呀!」宗老爺趕緊挑明了說,對方是武林宗主,這種事可是「誤會」不得的。

    端木淨塵笑吟吟地頷首。

    「我們知道,因為這幾個月來,她們兩位一直住在舍下。」

    「款?!」

    「事實上,我們還知道……」端木淨塵的笑容開始消褪,說話速度更緩。「宗府主已經把她們兩位趕出宗家,不承認她們是宗府主的女兒了,也就是說,她們已經不是宗家的人了,因此,我們原也是不需要來向宗府主提親的……」

    宗老爺面色倏變。

    「……所以,我們今日來的主要目的並非提親,而是希望宗府主明白,宗府主視如敝屣的女兒,我們可是愛若珍寶。」話說至此,端木淨塵即起身告辭。「好了,我們目的已達,就此告辭。」

    不待宗老爺有任何表示,端木淨塵即領著端木勁風與屬下傲然離去,宗老爺一臉茫然地呆坐原位。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第兩千零一回進攻,第兩千零六次鎩羽而歸,頹喪地回到破廟裡,九兒開始考慮要趴在哪一位胸前好好的大哭一場,再繼續奮發圖強,努力奮鬥。

    「我又失敗了,你們誰能……款?!」

    破廟門口,九兒不敢置信地窒住腳步,傻著眼,半晌,她揉揉眼再看,再揉揉眼,再看,可是不管揉幾次眼,眼珠子都快揉掉了,不管看多少次,看得都快變成鬥雞眼了,眼前的景象卻始終不變。

    骯髒襤褸的大小乞丐們,或坐或躺地散佈各處,中間一堆火,火旁也圍滿了人,盛著二鍋頭酒尾的破瓷罐,幾兩碎花生,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這一日的酸甜苦辣,這沒什麼,天天都在看,看久了都快變成一幅愚蠢的畫了。

    然而,這一幅愚蠢的畫裡,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一個很不搭軋的「東西」,一個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長衫飄飄,笑臉溫和的男人,坐在一堆乞丐當中,泰然自若地和其他乞丐們喝酒聊天,沒一絲嫌惡,沒半點鄙夷,好似他原本便應該和大夥兒同一道的。

    「端……端木大哥?」她夢囈似的低喃,臉上的表情是矛盾的,錯愕,渴望,不信,狂喜。

    「咦?你回來啦!瞧你的樣子,敢情又失敗了,嗯?」

    柔和的目光,柔和的笑容,柔和的聲音,柔和的語氣,以及比龜速還慢的說話速度,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模樣,她所熟悉,思念到心痛的人。

    是真的嗎?端木大哥真的又出現在她眼前了嗎?

    「怎麼,才多久沒見,你就不認得我了嗎?」

    哪裡可能不認得,化成灰她也認得,可是……

    「不是吧?真的不認得了?」

    可是……

    是真的嗎?不是她又在作夢了嗎?

    她忍不住使力掐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是真的!

    好痛,是真的!

    天哪,天哪,是真的!是真的端木大哥!

    「需要我再自我介紹……」

    尚未說完,她已然如乳燕投林般飛投入端木淨塵的懷抱中,緊偎在他胸前嚎啕大哭了。

    「端木大哥……」

    「原來還記得呀!」端木淨塵喃喃道,雙臂環住她,細聽她嗚嗚咽咽的哭訴。

    「……我、我好想你……聊天……睡不著……吃、吃不下……還、還有爹……不要我了……那我就好、好生氣……所以……失敗了……只好……然後……可是……沒想到……」

    完全聽不懂!

    歎息著,輕輕扯下九兒包頭的巾帕,端木淨塵眼神痛惜地摩挲她的短髮。

    「真是個傻女孩呵!」

    旁邊的人很識相地悄然避到角落去了,他繼續憐愛地拍撫著她纖瘦的背脊,直至她說完了,哭累了,抽著噎,將嬌靨貼在他胸口上,輕歎地落下沾滿了晶瑩水珠的長睫,雙頰染上兩抹紅暈,又似陶醉,又似滿足。

    「端木大哥,我真的好想你喔!」

    「是嗎?那你又趁我不在時逃跑。」

    「那是因為……呃?」現在才想到重點,九兒驀然推開他直起身來,滿臉錯愕。「端木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你不是要和須姑娘成親了嗎?」

    淺淺一笑,端木淨塵又將她鎖回臂彎中。

    「我是要成親了,但不是和須姑娘。」

    「可是……」掙扎不開他的桎梏,九兒只好悶在他懷裡說話。「她是你的未婚妻呀!」

    「誰說的?」懶洋洋的聲音斷然否認。「那是她父親的期望,我可從來沒答應過。」

    「但你不是特地去商談成親之事的嗎?」

    「不,我是去做正式回絕,免得須姑娘繼續來纏著我。」端木淨塵溫柔地撫挲那頭短的可憐,卻依然烏黑柔亮的青絲。「其實,早在四年前她第一次來找我之時,我就曾經對她明言,我不可能和她成親,她卻說希望再給彼此一點時間,為免她難堪,所以我也沒有說出去,一直在等待她主動放棄。」

    「這樣啊!那……」九兒迷惑了。「端木大哥是要和誰成親呢?」

    這小呢子還真是有夠遲鈍呢!

    「你剛剛問我,我怎會在這兒?」

    「啊!對,對,端木大哥怎會在這兒?」仰著疑惑的眸子,九兒認真的問。

    睹狀,心裡竊笑,端木淨塵也煞有介事地板正了臉回答她。

    「我是來找老婆的。」

    「耶?找老婆?」

    「你說我在哪裡找到了誰呀?」

    「呃?」

    見她擠眉弄眼地想了老半天還是沒搞懂,搖頭認輸後再拚命眨巴著兩眼,一副「告訴我!告訴我!」的可愛表情,端木淨塵再也忍俊不禁輕笑出聲。

    「還會有誰,當然是……」

    「誰?誰?誰?」

    修長的指點了點她的鼻尖。

    「你呀,小笨蛋!」

    「……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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