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喬,文喬,怎麼辦,唸唸被綁票了啦!」
鄒文喬深沉的眼神逐一從大姨媽等那一大票親戚身上掃過去,最後在福田身上停了一會兒,與福田疑惑的目光相對片刻後,他才收回視線俯向懷中的女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趕來日本,」他輕拍冉櫻的背。「我知道你一個人絕對擺不平這件事。」
櫻子立刻仰起淚痕斑斑的臉蛋,期待的、希冀的、央求地瞅著他,「那……你會幫我?」鄒文喬點點頭,她頓時驚喜交集地又哭又笑。「謝謝,謝謝,我本來就想找你,可是找不到你,正想說完蛋了,沒想到你就來了。太好了,那你可不可以……」
「先坐下再說吧!」鄒文喬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
「嗄?啊!對,對,先坐下再說,先坐下再說!」櫻子拉著鄒文喬急步走向適才的位置,一邊拿衣袖揩鼻涕眼淚,同時朝鄒文喬身後招呼一聲。「嗨!雷峰,好久不見,來,一起坐!」她不曉得鄒文喬如何得知孩子被綁票了,但只要他來了,她就可以放心了。
一坐下,冉櫻也沒有心情為雙方做介紹,「哪!等一下再幫你們介紹,現在重要的是,文喬,你可以給我一百億日幣吧?」她直接切入重點。
鄒文喬又往冉櫻的那些親戚們瞥過去一眼。剛才他和櫻子說的都是中文,從現在開始,他要說的是標準的日文,因為他要那些人清清楚楚的聽明白他所要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為什麼不報警?」
櫻子嘴一張,聲帶都還沒來得及震動,左右兩邊就爆出驚恐的反對聲浪。
「不行,不能報警,一報警孩子就……就沒救了呀!」
「是啊!報警的十個有九個會被撕票,不能報警,絕對不能報警!」
「對,對,對方一發現情況不對,馬上就會撕票的!」
就連福田都忍不住抗議。「這位先生,如果你也是櫻子的朋友,你就應該多替她想想,她有多寶貝那孩子你不知道嗎?孩子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櫻子會哭死的!」
「啊!福田副社長,你誤會了,」見福田有所誤解,櫻子欲待解釋。「他是……」
「我不是她的朋友。」鄒文喬再一次淡淡地打斷她的話,然後又問了一次,「為什麼不報警?」
還用得著問嗎?「對方說如果我報警的話,他們會撕票呀!」這是「常理」,誰都嘛知道。
鄒文喬冷冷一哼。「我一向不和那種事妥協,所以我建議你報警。」
四周再次爆出抽氣聲。
櫻於同樣驚恐地喘了口氣,旋即大聲抗議,「等等,等等,那要是歹徒火大撕票了呢?」
「撕票就撕票,那又如何?」
欸?!
簡直不敢相信!「那是我兒子耶!」櫻子忍不住生氣了。就算他不在意自己的兒子,她可在意死了她的兒子!
可她氣她的,鄒文喬卻始終是那副淡淡的無所謂的德行,甚至好像快要無聊死了。
「你還有儂儂。」
「可是我還要兒子!」櫻子叫得更大聲了。
「那我另外再給你一個兒子好了。」
周圍響起一片驚咦聲。
「可是,就算再生也不是原來這個呀!」
「你一定要這個?」
廢話!「對,我就是要這個!」
「你很頑固。」
櫻子執拗地瞪住他。「事關兒子的小命,我當然頑固!」
鄒文喬無奈地搖搖頭。「好吧!我可以給你一百億,可是我有條件。」
「真的?」櫻子頓時湧上一臉欣喜和安心。「沒問題,你說吧!就算你要我的命都沒問題。」她立刻跪好正坐的姿勢,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勢。
「沒那麼嚴重,我的條件其實很簡單,我要你……」鄒文喬說著,朝兩旁那些貪婪的親戚們看過去。「和你所有的親戚們全都斷絕來往,不可以見面、不可以聯絡,也不可以探聽消息,什麼都不可以!」
「欸?!」
櫻子頓時目瞪口呆,四周那些親戚們在一時錯愕之後,更是抗議連連。
「你這傢伙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呀?我們是她僅有的親人耶!你憑什麼要她和我們斷絕來往?」
「憑我能拿出一百億,你們不能!」鄒文喬傲然道。
那些人頓時啞口無言。
「可是……」櫻子不解地望住他。「為什麼?」
「不准問為什麼,你只要告訴我答不答應我的條件?」
櫻子用眼角瞄了一下那些拚命向她搖頭的親戚們。「沒得商量?」
「毫無商量餘地,如何,答不答應?」
「如果我不答應呢?」櫻子試探著問,即使明知答案可能不太美妙。
「那我立刻走人!」說著,鄒文喬便作勢欲起身。
櫻子一驚,忙扯住他。「好,好,我答應,我答應!」為了兒子,就算殺人放火,她也干了!
又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抗議怒罵,鄒文喬完全不予理睬。
「好,為了保證你能做到這點,我要你再搬回倫敦去住。」
再一次呆住了,「欸?為……為什麼?」櫻子驚問。
「又問為什麼!我說過不准問為什麼了!」鄒文喬低叱。「等孩子回來之後,你就帶著他們搬到倫敦南肯辛頓區的宅邸去……」
「可是……那兒我會迷路耶!」櫻子囁嚅道。
當作沒聽到。「……我已經交代過了,你什麼都不需要帶,只要人過去就行了……」
「可是唸唸不會英文,儂儂大概也早就忘了啊!」櫻子嘟囔。
「……我會給你一張卡,如果還需要什麼,管家會送你去買……」
「那個管家好嚴肅、好古板,儂儂和唸唸一定會被罵死了!」櫻子歎息。
「……以後你們出入都會有人跟著,這樣就不會再出事了……」
「還有我的店……」櫻子愁眉苦臉地低喃。
「去不去?」鄒文喬忍不住提高了嗓門厭煩地怒問。
「嗨!」櫻子趕緊規規矩炬地雙手著地,俯首臣服地應道。「我去。」
這下子,連福田都不禁要著急了。「等等,這位先生,請問你憑什麼如此霸道的決定櫻子的行止?就憑你能拿出一百億嗎?這樣未免太卑鄙了!」他追到一半的女人居然要跑到歐洲去了,那他怎麼辦?
淡淡瞥去一眼,「不,就算我拿不出來,她也會聽我的。」鄒文喬懶洋洋地又瞟向冉櫻。「對不對?」
櫻子無奈地苦笑了笑,福田更覺不可思議。
「為什麼?櫻子,為什麼?」
櫻子望著鄒文喬,長歎。「這個嘛!說來就有點複雜了,不過簡單的說,只要是人,都會死的,因此,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死,但是絕不會是橫死,也不會是病死,更不會無疾而終,因為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所以我只會笨死……」
話還沒有說完,雷峰就趴在光滑的木板條地上狂笑不已,其他人則面面相覷,滿頭霧水,不知所云何謂?
「……同理可證,」眨著狀似無辜的雙眼,櫻子繼續往下說。「因為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所以我只能聽他的。」
「嗄?!」亂七八糟的,福田根本聽不懂她在講哪一國話?
櫻子又歎了一聲,「總之,我沒有辦法不聽他的,我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身不由己、難以抑制,這樣你了了吧?」
「不了,」福田疑惑地來回看著櫻子和鄒文喬。「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究竟他是什麼人?為什麼你……」
「父親?!」猝然一聲驚喜的尖叫,然後是砰砰砰的跑步聲,背著書包的儂儂飛也似的從廳口衝進來,並撲跪坐在鄒文喬前面,滿臉的狂喜。「你是父親對不對?現在我想起來了,父親長得好好看,就跟弟弟一樣,好漂亮好漂亮……」說著說著,她突然停住,然後開始抽泣哽咽。「父親,我知道你不喜歡儂儂,可是儂儂好想你喔!」
福田和櫻子的那些親戚們頓時又是震驚,又是錯愕地傻了眼,現在,他們終於知道這個傲慢霸道得令人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男人是誰了。
是櫻子的前夫,也是她始終念念不忘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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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文喬背手佇立在廊下,櫻子悄悄來到他身後,默默注視著他挺拔修長的背影,再見面時的驚喜早已被濃濃的愛意取代,原以為長時間不見,他們之間至少會有點陌生隔閡,然而,時光無法磨滅對他的深刻記憶,距離無法削減對他的綿長思念,她覺得他們仿-是昨天才分手似的。
四年不見,他風采依舊,而她仍然是那麼愛他呀!
「他們走了?」鄒文喬突然出聲了。
櫻子嚇了一跳,不知道背著身的他怎能察覺到她來了。「啊!走了,走了。」
「以俊不准再和他們見面或聯絡了。」
「我知道。」櫻子稍稍猶豫了一下。「文喬,因為對方要十天後才會再跟我聯絡,所以……你要住這兒嗎?」
「我已經叫雷峰去飯店把行李拿過來了。」
神情一喜,櫻子立即轉身要走,深伯他改變主意似的。「那我立刻叫人準備客房!」
「你的房間。」
「呃?」櫻子驟然止步,半回過頭來,眼神疑惑。「你說什麼?」
「我說……」鄒文喬徐徐回過身來。「我要睡你的房間。」
櫻子微微一愣,雙頰迅速泛紅。「為……為什麼?」
「我說過不准問為什麼。」
這個又不是那個!「哦!那……」
鄒文喬雙眉微揚。「不可以嗎?」
「嗄?啊!不,可以,可以,」櫻子慌忙道。「你愛睡哪兒就睡哪兒,都可以,都可以!」
「真的嗎?」鄒文喬的眼神很奇特,「別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喔!」
櫻子坦然地微笑了。「我不在乎。」
「是嗎?」鄒文喬的雙眸驀然罩上一層朦朧的光影,「那就你的房間。」他慢吞吞地說。
「好。」櫻子毫無異議地順從了。
是的,她不在乎,不在乎他們早已離婚了,也不在乎他停留不久還是要離去,更不在乎人們的閒言閒語,只要他願意給什麼,她就拿什麼,他給多少,她就拿多少。
這樣就夠了!
「文喬。」
「嗯?」
「你……」她伸手撫向他微顯凹陷的臉頰。「瘦了好多,工作那麼忙嗎?」
他抓住她的手腕遠離他的臉,但沒有放開。「是很忙。」
「不要只顧工作,身體要緊哪!」她關心地勸告他。
他沒有做任何回應,兀自側過臉去好似在傾聽什麼,櫻子也聽到了。
「文喬,我知道你不喜歡孩子,」櫻子忙道。「但是,儂儂是真的很想念你,你能不能稍微給她一點點回應?」
鄒文喬尚未來得及回答,一陣誇張的砰砰聲由遠而近迅速接近了。
「媽媽,我寫好了!媽媽,我功課都寫好了!我可以跟爸爸說話了嗎?」
「文喬,拜託你,稍微一點回應就好了。」櫻子小聲地、急促地又說了一次,然後轉向儂儂,若無其事地問:「整整齊齊的寫完嗎?」
儂儂立刻把簿子交給櫻子,渴望的目光早已迫不及待地飛向鄒文喬了。鄒文喬與她相對片刻,終於蹲下身去仔細端詳她。
「你……很像你媽媽。」
儂儂受寵若驚似的撫著被爸爸注意到的臉。「呃!大家都這麼說,不過,我的眼睛像爸爸,媽媽說的。」
鄒文喬神情驀地轉冷,「我討厭你的眼睛!」
「呃?」儂儂頓時無措地看了媽媽一眼。「可是……可是我的眼睛是像爸爸你呀!還有……還有弟弟,媽媽說他長得跟爸爸一模一樣喔!」
鄒文喬虎一下站直了。「我討厭你弟弟!」
「欸?」儂儂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並無助地望向母親。「討厭……討厭弟弟?」
櫻子趕緊彎下身去在她耳邊低語撫慰,「爸爸不是討厭你們,是討厭他自己的長相,懂嗎?」她知道儂儂不是怕爸爸,而是怕爸爸不喜歡她。
「可是……」儂儂困惑地覬著父親,也小小聲地說:「爸爸很漂亮啊!」
聽到了!
鄒文喬的臉色更陰沉了,櫻子險些忍俊不住。
「可是,男人不喜歡人家說他漂亮啊!又不是女生,對不對?」
想了想,儂儂點頭。「對。」
「那就不要再提到爸爸長得如何如何了,懂嗎?」
「懂。」
櫻子這才笑著推推她。「去,去問爸爸要不要看你的相片,」說完,她便起身,並將央求的眼神投向鄒文喬。
儂儂怯怯地仰臉望著高高在上的父親,眼神渴望。「爸爸,你要不要看儂儂的相片?」
與櫻子對視半晌後,鄒文喬才慢吞吞地說:「走吧!」
欣喜的光彩霎時炫亮了整張小臉蛋,儂儂立刻忘形地跳到父親身邊抓住他的手。
「走,爸爸,我的房間在這邊。告訴你喔!爸爸,儂儂有好多好多照片,還有媽媽的,和弟……」
「不要讓我看你弟弟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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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鄒文喬靠在櫻子頸部喘息片刻後,才從她身上翻到一旁,櫻子習慣性地睡到他的肩窩上,並伸手打算去撫挲他的胸部,不料卻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真奇怪他怎麼「看」得到?
「不要摸!」
「為什麼?」
「我討厭人家摸我。」
「可是你以前不會討厭啊!」櫻子困惑地說。
「我現在討厭了!」
「哦!」雖然疑惑,但櫻子還是改為抱住他的腰。「這樣可以嗎?」鄒文喬沒出聲。「你真的瘦好多耶!」鄒文喬依然保持沉默。「而且,你以前總是習慣開一盞小燈睡覺的,現在怎麼……」
「現在我討厭了!」
「哦……文喬。」
「什麼?」
「那個……四年前我沒有問你,現在……現在你能告訴我嗎?為什麼要和我離婚?因為你討厭我了嗎?既然如此,你現在為什麼要……」
「你很聒噪。」
「我一向都很聒噪的呀!你就是討厭我的聒噪嗎?」
「我沒有討厭你的聒噪。」
「那你是討厭我哪裡?」
「我沒有討厭你。」
「那為什麼……」
「睡覺!」
「但……」
「我討厭你不讓我睡覺!」
「……」她以前有不讓他睡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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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實令人相當意外的,連續兩天,在中午之前,「慈悲」的綁票歹徒都會寄來當天的錄影帶,錄影帶裡的唸唸看起來健康快樂得很,不是開開心心的吃餅乾看電視動畫,就是自得其樂的唱歌玩玩具,而且在背景裡一定有報紙,當天的報紙,證明那不是事先錄影的。
至少歹徒沒有虐待兒子,甚至還相當呵護照顧他。第一天的錄影帶背景裡還另有一張類似大字報似的東西,承諾說每天都會寄一卷當日的錄影帶過來,只要她乖乖的把錢準備好,孩子就會原封不動的還給她。
櫻子安心了。
錢已經準備好了,孩子也很健康,最重要的是,鄒文喬在她身邊,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覺得好像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也許這件事對他來講也是一種遊戲,與歹徒之間的遊戲,一種他從來沒有玩過的危險遊戲,而他是最不喜歡輸的。所以,儘管他不關心孩子,但是他已經承諾會替她擺平這件事,也就是說,他一定會贏這場遊戲,這樣就夠了。
「媽媽……」儂儂放下碗筷,兩眼眨呀眨的瞅著母親,眼角還瞄著父親。「雷叔叔說我們要搬回倫敦去,那……我能不能不去上學了?」
審視女兒的眼色,櫻子瞭解她不是不想上學,而是想留在家裡和父親在一起。「嗯!這個嘛……唔……雖然才剛開學,但既然已經決定要辦休學了,那就……」
「不行,等你兒子回來之後再替她辦休學。」鄒文喬冷冷地插了嘴。
「你」兒子?
就不是他的嗎?「可是從二十九號開始是黃金周,一直到五月五號的男童節(注)為止,學校都在放假,沒有辦法辦休學呀!」
「那就在放假前一天辦。」
「哦!好吧!」同樣的,她也能瞭解鄒文喬的心理,他不喜歡儂儂留在家裡煩他。
大局已定,儂儂頓時沮喪地垮下了臉,雷峰看了不捨,趕緊放下碗筷摸摸她的頭。
「儂儂,辦休學之前,讓司機伯伯放假,由叔叔來載你上下學好不好?」
儂儂的表情開心了點。「每天嗎?」
「是,是,每天,每天。」
「放學後順便去吃章魚丸嗎?」
「好,好,吃章魚丸,吃章魚丸!」
儂儂歡喜的笑了,「那儂儂跟叔叔上學去了。爸爸,媽媽,再見!」
目送儂儂蹦蹦跳跳離去的背影,櫻子不禁暗讚自己的教育實在很好,有這麼一個無情的老爸,女兒居然沒有叛逆成性地反抗她的不被父親重視。不過話說回來,另外一個小傢伙可能更慘呢!
「可憐的唸唸!」櫻子無奈的低喃。
「嗯?」
「沒什麼,你還要味增湯或莢竹魚嗎?」
鄒文喬放下筷子喝茶。「你知道我早上喜歡吃皮蛋豆腐和麵筋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買不到皮蛋,」櫻子忙低頭道歉。「不過,我已經向店家定貨,他說傍晚去就有了。」見鄒文喬不再說話,她又問:「那……晚上吃天婦羅好不好?」
「蝦子、茄子、青椒和星鰻,其他不要。」
「嗨!」
「蘿蔔泥放多一點。」
「嗨!」
這種對話,誰會相信他們已經離婚四年了呢?
不久,雷峰回來了。十點多,錄影帶寄到了,鄒文喬說他沒興趣看那種東西,逕自和雷峰到書房去辦公。十一點多,儂儂的導師打電話來。
櫻子有點頭痛的捏捏太陽穴。「……哦!拜託,又打架了?不必說,又是為了同學說她是爸爸不要的小鬼……咦?不太一樣?怎麼不一樣……嗄?」捏太陽穴的手停了,她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是嗎?然後呢……欸?麻美和磨乃也幫她一起打?為什……哦……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放下話筒,扶著電話想了一會兒後,她才悄悄來到書房外,見那兩個工作狂正在電腦前討論什麼,她正猶豫的當兒,鄒文喬瞥見她了。
「什麼事?」
「啊!不好意思,嘿嘿,那個……雷峰,我現在要到學校去,你能不能送我去,順便接儂儂回來?」
「可以啊!不過……你為什麼要到學校去?」雷峰狐疑地問。
櫻子打個哈哈。「老師打電話來跟我說儂儂跟男生打架,所以我必須去一趟。」
「咦?儂儂跟男生打架?」雷峰驚訝得直眨眼。「為什麼?」
「這個……」櫻子悄悄往鄒文喬那兒瞥去一眼,好死不死的恰好對上他的視線,她心虛地趕緊收回目光,改用眼角偷觀著他。「小孩子嘛!總是會吵吵鬧鬧的。」
雷峰若有所悟地也往鄒文喬那兒瞟去一眼。「哦!那……老大,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才剛問完,櫻子就急吼吼地大聲說:「對,文喬,一起去嘛!中午我請你到我店裡吃燒烤好不好?」她說得那麼急切,還帶點央求的味道,任何人一聽就知道有問題。
鄒文喬兩眼一瞇。「如果我說我不想去呢?」
「嗄?啊!那……我請你去露庵菊乃井吃懷石料理?」櫻子笑得更諂媚了。
鄒文喬哼了哼,正待開口,雷峰就搶先哇的一聲,而且誇張到很假的地步,
「懷石料理耶!老大,在日本吃正統懷石料理才對味呀!去啦,一起去啦!」
「我不喜歡!」鄒文喬斷然道。
「咦?可是……啊,對了!」櫻子忽地拍了一下大腿。「差點忘了,我們店附近新開了一家京人形(玩偶)店,因為那個人形師傅是由能面師轉行的,所以我特別叫他幫我做幾個日本鬼的面具,你不想去看看嗎?」
「鬼的面具?」
「日本鬼的面具。」櫻子更正道。
鄒文喬面無表情地看住她好一會兒,仿-在評估她所說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實。「好吧!去看看也好。」
一聽,櫻子險些像儂儂一樣耶的一聲歡呼出來,強抑住心頭的興奮,她過去拉著鄒文喬就走。
「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
CCCCCCCCCCCCCCCCCCCCCCCCCCCCCCCCC
「……我知道孩子對久未見面的父親會有某種程度的憧憬,更渴望父親能多給她一點關懷,但也不能扯那種漫天大謊呀!什麼比木村拓哉帥,比竹野內豐酷,甚至比中山美穗還漂亮!這……這未免太誇張了吧!」儂儂的導師拚命歎氣。「我知道儂儂想念父親,但也不能為了安慰她而鼓勵她說謊嘛!我有我的立場,如果大家聽聽就算了,那我也可以當作沒那一回事,可是如果有人抗議到打架的話,我就不能不……」
「我沒有說謊!」儂儂執拗地抬高了下巴。「我很抱歉我打架了,但是,我沒有說謊!」
櫻子瞧著衣服扯歪一邊,臉上傷痕纍纍的儂儂,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後再朝一旁另兩位同樣狼狽的小女生瞥過眼去,不曉得該感激她們維護儂儂才好,還是該責怪她們鼓勵儂儂打架才好。
導師搖頭歎息。「看看,她就是不肯承認錯誤,這樣我很難處理的。還有,她今天還跟全班同學炫耀說她月底就要休學了,因為她是英國人,所以父親要她到英國唸書,這實在是太過分了,所以我才……」
「七倉老師,」櫻子忙打斷她的話,否則老太婆的裹腳布不曉得要拉鄉長。「儂儂的確是要休學了,也確實是她父親要我們搬到倫敦去的。也許你不知道,儂儂她父親是中英雙重國籍,而且,她也是在英國出生的,直到四歲之後才搬回日本來,所以,她的確可以算是英國人。」
「欸?真的?」七倉老師驚訝得差點咬到舌頭。「我以為……我以為……」
「她又在說謊了?不,她沒有說謊。」櫻子笑笑,然後對儂儂說:「去,快放學了,快去把自己整理好,待會兒要和你父親一起去吃飯喔!」
「耶!父親?」儂儂驚喜地叫道。「他也來了嗎?」
櫻子摸摸她的頭,「對啊!他在外面的車上等,你不想讓他看見你這麼醜的樣子吧?」
一聲不吭,儂儂回身就走,可沒兩步她又停了,並扭回頭來希冀地問:「母親,麻美也可以一起去嗎?她都是自己一個人吃,好寂寞耶!還有磨乃,她剛剛幫我打那些男生,她也可以一起去嗎?」
「可以,可以,只要你們不吵,還有磨乃,她要先打電話跟她的父母說過才可以。」
「好!」
三個小女生興奮地跑走了,七倉老師猶豫了一下,正想再說什麼,櫻子已先開口了。
「七倉老師,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希望待會兒你也能去見見儂儂她爸爸,這樣你就可以自己弄清楚儂儂到底有沒有說謊了。」
每回站在剛放學的小學大門口前,眼見一擁而出的小惡魔們又叫又笑的衝出來,真讓人有種地獄門開啟的錯覺,不常見的人通常都會心驚膽戰地躲到一邊去,鄒文喬卻好似一無所覺地倚在轎車旁看文件,彷彿身邊只不過是一顆顆的小石頭滾過去而已,那旁若無人的姿態慵懶而迷人,看昏了那些女老師和來接孩子的媽媽們,差點忘了她們是來幹嘛的。
直到某個不知死活的小鬼撲過來抱住他的大腿,並幾乎震破他耳膜地大叫一聲「父親!」,他才臉一沉地欲待發飆,一旁的雷峰見狀,趕緊湊在他耳邊低語,「老大,如果你不想讓嫂子難過,最好對你女兒好一點。」
鄒文喬咬了咬牙,繼而繃緊下巴往下望,果然是欣喜欲狂的儂儂。「你母親呢?」
「母親在跟老師說話。」儂儂仰著臉說完,旋即轉首往後對好幾個跟她同樣臉上有傷的男生得意地說:「看,這就是我父親,我沒有說謊吧!」
那幾個男生怔愣地看著鄒文喬俊逸卻隱泛怒氣的容顏,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而跟在儂儂身後的兩個小女生之一則低喃,「真的好帥耶!」
而另一個也說:「又酷!」
「儂儂,去叫你母親,叫她快點!」鄒文喬忍耐著說。
「哦!」儂儂戀戀不捨地放開手,回身正要起步,隨即看見母親和老師並肩出現在校門口-「啊!父親,母親來了。」
而那位七倉老師遠遠一見鄒文喬,就目瞪口呆地直了眼。「哇∼∼好漂亮的男……」
「那就是儂儂的父親。」
「欸?!」七倉老師大吃一驚。「他……他就是儂儂的父親?!」
「沒錯,所以,麻煩老師對同學們說明一下,告訴他們儂儂是從來不說謊的,她父親的確是比中山美穗還漂亮,對吧!老師?」
可憐的七倉老師怔愣地說不出話來,只能又慚愧又羨慕地目送他們離去。
誰會相信一個那麼平凡的女人會搭上那樣出色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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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地,鄒文喬在櫻子身邊盤膝坐下,櫻子一動不動,仍抱著雙膝凝住電視螢幕。
「你女兒呢?」
「雷峰帶她出去玩了。」
鄒文喬的視線-向電視-「又在看錄影帶了。」
「只要孩子一天沒回來,我就一天不能真正安下心來。」
鄒文喬沉默片刻。
「即使他一回來我就要走了?」
「你早晚都會走的,不是嗎?」櫻子歎息著。「如果是因為我生下他,所以你才會討厭我,那麼我可能會寧願不要生他,但是不是,你並不是因為他才討厭我的。縱使你來了,在我身邊待上幾天,但你終究還是會再離開。老實說,我甚至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但是等你離開之後,儂儂和唸唸會是我最大的安慰,沒有他們,我可能會不知道該如何過下去了。就好像當年,如果不是他們,我就不可能那麼快的重新振作起來,所以,我不能失去他們,一個也不能!」
「你……」鄒文喬深思地凝住她。「恨我嗎?」
「不,我從來沒有恨過你,」櫻子毫不猶豫地說。「從和你結婚那天起,我就有心理準備了。你給我多少,我就拿多少,絕不貪心,只要曾經和你擁有過一段美好的日子,這樣就夠了。」
鄒文喬徐徐垂下黑又長的睫毛。「就好像你曾經說過的,只要我幸福,你就快樂嗎?」
櫻子笑了。「你還記得呀?不過,那是真的,雖然我常常會想起你,但是沒有怨恨,只有美好的回憶。我知道你和我離婚一定有你的原因,即使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可至少我知道那樣你會比較快樂、想到我能讓你快樂,無論是在什麼情況下,我都覺得很滿足了。」
「是嗎?」鄒文喬的表情很奇怪,好似在做什麼掙扎。「我越來越能肯定你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了。」
櫻子哈哈一笑。「所以,我想我大概是難逃笨死一劫了!」
他徐徐抬眼凝視住她好一會兒,而後溫柔地撫挲她的頭髮。
「你喜歡那位福田嗎?」
「喜歡啊!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跟其他朋友一樣。」
「只是朋友而已嗎?」鄒文喬低沉地問。「他不是在追求你?」
櫻子又忍不住笑了。「所以,說真的很奇怪,從小到大沒有人追過我,可是福田就那麼死心眼的認定我,真不知道他是眼睛脫窗了還是什麼。不過,我還是只能對他說抱歉,因為我對他實在不來電。」
「你……」鄒文喬頓了一下。「不願意去倫敦是因為他嗎?」
也許她自己不明白,但旁人都看得出來,比起當年的她,現在的她或許容貌仍然平庸,卻平添一股極為動人的成熟風采,那開朗豁達的燦爛笑容更令人著迷,有男人會看上她並不奇怪。
「才不是呢!太可笑了,我怎麼可能因為他而不想去倫敦呢?」櫻子矢口否認。「我是為了孩子,你也知道的,滿多英國人看不起有色人種,搞不好連那些伺候我們的僕人裡都有那種想法,我不希望孩子在那種環境中長大。」
鄒文喬沉吟半晌。「那麼就到美國吧!或者是義大利,在那兩個國家我都有產業,義大利還有一座城堡。」
「我瘋了才會去住城堡!」櫻子咕噥,繼而腦袋狐疑地傾斜一邊。「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們搬離開日本?」
「因為我要你遠離那些貪婪的親戚。」
「為……」
「不要問為什麼?」
櫻子聳聳肩,「好吧!那……」她認真的想了一下。「美國應該還不錯,至少他們比較不會歧視有色人種,不過,那兒的治安好像不太好。」
「西雅圖,西雅圖的治安還不錯,而且,那兒是美國最不會歧視有色人種的城市。」
櫻子頷首。「那就西雅圖吧!不過拜託你,房子不要太大好不好?真的會迷路耶!」
鄒文喬不置可否地變換了一個坐姿,將兩條修長的腿伸得直直的,兩手撐在後面支住身體。「我沒去過,所以不知道那兒的房子究竟有多大,不過,既然是我母親買的,我想不會太小。」
櫻子伸出舌尖來舔舔下唇。「我……不能搬去台灣嗎?」
「不行!」鄒文喬輕聲,但絕然地否決了。
「因為你住在那兒?」
「……對。」
櫻子苦笑。「既然你這麼不想和我在一起,又為什麼要擔心我?你不是很期待看我怎麼笨死的嗎?」
「我說過不准問為什麼。」
櫻子沉默了,好半天後,她才又輕輕地間:「你好像有一點變了,是……你在台灣有女人了是嗎?」
鄒文喬深深睇視她片刻。
「是有個女人。」
心頭一陣刺痛,但櫻子並沒有強行壓抑它,或者忽視它,她很坦然地接受了它。「是她改變了你?」
鄒文喬靜默了足足有半分鐘。
「是,她的一句話就改變了我的生命。」
「你當初也是因為她才和我離婚的吧?」
「……對。」
一定是個很美好的女人吧!櫻子心想。「她……有孩子了嗎?」
「……一個。」
果然,「那麼你會再婚囉?」
「也許會,也許不會。」
櫻子有點驚訝。「你跟她在一起四年,還有三個孩子了,卻還沒打算再婚?」
鄒文喬緩緩別開臉。「明年,明年我就能決定了。」
「為……」她停住,想起他不准她問為什麼,於是改口問:「你會寄帖子給我吧?」
「不,我不會寄帖子給你,但是,當我決定再婚的時候,我會第一個通知你。」鄒文喬慢條斯理地說。「那你呢?你要再婚時會通知我嗎?」
「我不會再結婚了。」櫻子口氣堅決地否認。
「為什麼?」
櫻子兩眼坦誠地注視著鄒文喬。「因為我忘不了你。」
深黝莫測的雙眸在櫻子臉上不住游移著,好似在搜尋她說謊的痕跡。好半天後,他突然起身。
「到你的房間去!」
她愣了一下,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頭頗感啼笑皆非。
好吧!現在是還可以,可是一旦他再婚之後,她就不能不拒絕了,因為她不想傷害另一個女人。以後無論他要給多少,她都沒有資格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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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鬼情況如何?」
「很好,我天天都去看他一回,他好像更胖了呢!」
「嗯!時間差不多了,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安啦!老大,我知道該怎麼做啦!包管一切妥妥貼貼,神不知鬼不覺,嫂子什麼也不會知道,那幾個貪心鬼也會覺得莫名其妙,最重要的是,這樣一定可以切斷嫂子和她親戚的關係,一旦嫂子搬到西雅圊之後,就不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
「很好。」
鄒文喬轉身離開水塘,徐徐走向竹製的涼亭,雷峰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後。
「不過,他們也真大膽,居然自己人親身出馬綁票,也不怕孩子回來之後會認出是誰拐他去『玩』的。」
「認出來又如何?就算那個笨女人事後知道是她的姨媽、舅舅和表哥、表姊串通綁架她的兒子,她也不會拿他們怎麼樣。」
「對喔!」雷峰喃喃道。「只要把錢弄到手,又不怕嫂子知道以後會叫警察捉他,自己出馬還比較安全呢!要不是老大你有請人一直暗地裡注意著她們母子三人,就不能及時發現那些傢伙的陰謀,更不能及時把被他們綁走的孩子搶回來了。」
「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吧?」鄒文喬步上台階,並問。「那些姨媽舅舅什麼的。」
「全然不知,他們還差點起內訌呢!」雷峰得意地說。「當他們在那邊責怪客串綁匪的傢伙搞丟肉票時,你兒子已經安安全全的在我們的人手中了。不過……」他困惑的抓抓脖子。「你為什麼要他們提出那麼離譜的贖款數目?未免太誇張了點兒吧?」
鄒文喬悠然坐下。「不離譜的數目,她就不會來求我,不求我,她就不一定會聽我的話離開日本。」
雷峰想了一下。「說的也是,這些親人再差勁,也是她唯有的親人了。」
「她還有我跟孩子。」
「你跟她離婚了。」雷峰提醒他。
鄒文喬哼了哼。「他們有沒有另想什麼詭計吧?」
「沒有,儂儂都由司機接送,他們想什麼點子也不行了,又不是專家。」雷峰說著在另一邊的竹椅上坐下。「所以,他們只好天天來找嫂子,我看她們是想挑明了講,要嫂子拿錢出來救命,只可惜嫂子不敢見他們,這邊的傭人也很盡責,只要是他們的電話,一概不接,我想,嫂子一離開,他們鐵定會抓狂!」
「那是他們的事。」鄒文喬事不關己地說。
「其實,原來我還有點同情他們,被追債是什麼滋味我清楚得很,」雷峰想到鄒文喬幫助他家渡過難關之前的慘狀。「不過,聽我們的人說,他們不只打算要還債的錢,而是要把嫂子搾乾,甚至要嫂子負債,這就不值得同情了。」不乖的小孩就喜歡討人罵。
對於這種話題,鄒文喬沒興趣。「西雅圖那邊準備的如何?」
「還沒好,不過快了。」
「他們的出國手續呢?」
「很順利,嫂子的店呢?」
「她怎麼說?」
「嫂子說想讓給店裡的師傅,那位師傅在她頂下店來的時候就在那兒做了,一直想自己開家店,但本錢不夠。嫂子說,想叫他自己開價,便宜一點讓給他。」
「那就照她的話做。」
「那這棟房子呢?」
「這房子是她父親生前買的,她從小就住這兒,如果不是她那些姨媽舅舅把它賣掉,她一定捨不得賣,所以……」鄒文喬蹙眉思索片刻。「留著吧!辭去司機,其他傭人仍留著照顧這棟房子。」
「哦!差點忘了,裘安娜說時間到了,要你趕快回台灣去,她在等你呢!」
鄒文喬輕輕一哼。「囉唆的女人!」
雷峰不覺歎了口氣,「真同情裘安娜,她可是為了你特地從英國到台灣的耶……啊!我們的小公主回來了。」他望著大門方向。
一聽,鄒文喬臉色立變,「老天,那個黏人的小鬼!」隨即起身往後逃。
雷峰大笑,看著儂儂背著書包追在鄒文喬後面,而櫻子則追在儂儂後面。
「爸爸、父親、爹地,我回來了!」
「該死的小鬼,叫你先換掉制服,你聽不懂是不是?」
「爸爸,別跑嘛!」
「小鬼,你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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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歹徒約定的這一天,一大早櫻子就守在電話旁,鄒文喬仍是若無其事般地在一旁敲著電腦察看總公司傳過來的訊息和資料,雷峰則一邊給予櫻子安慰,一邊和鄒文喬談論公事。
鈴聲一響,櫻子立刻就抓起電話。「喂!我是櫻子……咦?大姨媽……不行,大姨媽,今天不行,我……不要,大姨媽,今天是歹徒要……那等我和對方聯絡過之後再……大姨媽,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樣……答應你什麼……那怎麼可能,我……」
鄒文喬皺眉聽了半晌,繼而向雷峰使了一下眼色,雷峰會意地輕輕頷首,隨即悄悄出去了,鄒文喬便一把搶過電話。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聽了一會兒便發出冷笑聲。「你以為威脅要佔住電話線讓歹徒打不進來,這樣我就會怕了嗎?告訴你,我可以立刻去報警,到時候倒楣的是誰你應該很清楚吧?」無視櫻子的驚呼聲,他轉開身子推開搶電話的手。「什麼意思?你心裡清楚,告訴你,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事情都不會如你所願的!」
他聽著話筒,瞄了櫻子一眼,然後指指門口,櫻子轉眼一看,愕然瞧見雷峰拿著她的手機進來,並無聲地告訴她是歹徒的電話,叫她到外面聽,櫻子立刻搶來手機並衝出去。
「沒錯,我的確不在乎孩子,所以,你怎麼威脅我都沒用!」鄒文喬與雷峰視線相對,雷峰點點頭。「對,櫻子在乎,那又怎麼樣?我們已經離婚了,你以為我會在乎她是不是會難過嗎?」他指指外面,雷峰再次頷首,並走出去。
「沒錯,錢我多的是,但就是不給你……那又如何?就算你們全都被丟進東京灣裡也不關我的事……太可笑了,你們會有這種結果,都是你們自己找來的,憑什麼怪櫻子……不用哭,我不吃這一套……什麼叫見死不救?」他嗤之以鼻地嘲笑一聲。
「你們也可以自己解決呀!只要你們統統宣佈破產就可以了……說的也是,流氓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們的,不過,你可以用八年前賣掉櫻子的方法賣掉你女兒,這樣不就有錢還了?」見櫻子進來了,鄒文喬不待對方說完,就不耐煩地說:「總之,你家的事你們自己負責,不要再來找櫻子了!」一掛上電話,他就問:「如何?」
「對方說……」櫻子猶豫地偷瞄向雷峰。「要我們屋裡那個對日本最不熟悉的人把送錢過去。」
「哎呀!那不就是我嗎?」雷峰一邊滑稽的指著自己的鼻子,一邊向鄒文喬擠擠眼。「沒問題,就交給我了,放心,嫂子,我很快就會把小子帶回來的!」
櫻子感激地望著他。
「那就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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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邊之後,自然有人會去接你們,並且照顧你們所需要的一切,我也幫你另外開了一個戶頭,裡面同樣有兩百萬美金……」
櫻子默默地凝視著鄒文喬,再次全心全意地要把他的影像透過瞳孔深深烙印在腦海裡。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他把她趕上飛機,送到其他國家,上一回,她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沒想到他卻在她最危急的時候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但這一次,她可以肯定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因為他即將再婚,她這個天底下最笨的女人再也不會是他感興趣的對象了。
然而,她仍然感激他,感激他給予她的美好回憶,感激他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手拉她一把,他可以不管的,但是他管了,她因此而感激他,而且更愛他,終此一生,他將是她生命中的最愛。
這樣就夠了!
「……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就按照我給你的電話號碼去找泛世的分公司總經理,他會為你解決所有的困難。現在,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櫻子微微一笑。「只有一個,我們可以吻別嗎?」
鄒文喬的目光倏地轉為朦朧,旋即,攬臂將她擁入懷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住了她的唇瓣,熱切的、激烈的、不捨的,直到雷峰牽著兩個孩子來到他們身邊,他才放開她。
「老大,時間到了,該讓他們進出境處了。」
「父親,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儂儂可憐兮兮地拉著鄒文喬的褲管。
鄒文喬沒有說話,櫻子溫柔地掰開儂儂的手,「不,你父親不跟我們一起走。來,」她一手一個牽著兒女。「我們走吧!」回眸再深深地凝視一眼鄒文喬後,隨即毅然轉身離去了。
夠了,這樣就夠了!
平靜地凝望著母女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出境處後,鄒文喬也掏出自己的機票走向另一個出境處。
「我們也走吧!」
雷峰連忙趕上去。「啊!對了,昨天晚上裘安娜又打電話來催了,她罵得可凶了,不過,她說只要我們記得帶件和服給她的話,她就不生氣了。」
「你帶了嗎?」
「帶是帶了,可是對裘安娜而言,可能太短了……」
不久,一架波音七四七飛離機場跑道,迎向高空中的白雲深處;片刻後,另一架則往相反的方向邀翔而去。
此情可待成追憶……
註:5月5日日本古代稱為端午節,有吃粽予、豆沙稞和用菖蒲洗澡等習俗。從前武士會在這一天舉行各種慶祝儀式,遂演變成現令的兒童節,與3月3日的桃花節同為祝賀孩子們健康、為孩子們析福的日子。屆時,有男童的家庭會在屋外豎起鯉魚旗,取「鯉魚躍龍門」之意,析願男孩們身體強壯、前途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