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是秋高氣爽的九月,陽光普照著高低起伏的寬闊峽谷,但高地的高緯度和高海拔卻使空氣依舊冷得令人牙齒打顫。
雨婕披著麥氏格子呢披肩,與嘉邁站在峽谷另一面的山巔,俯望著好幾百尺下的海浪,正拍打著被海水侵蝕成的裂縫和峭壁的底部,而高地的河流便垂直洩下波濤洶湧的挪威海。
轉過身來,則看見長角的羊正在山坡上悠游,它們的嗚叫和風聲,及奔流的水聲相應和,烏鴉的淒厲叫聲,由長滿野草莓的對面山丘傳來。肥壯的黑色高地牛群也在河岸草原吃草,它們轉動多毛的頭,由草縫中凝望正在寒冷河流中戲耍的幼童。
除了族長經營的龐大企業和暗中控制的蘇格蘭各項產業之外,麥氏族人以放牧牛羊和種植馬鈴薯為主,那是代代傳下來的營生,連他們的衣食住行、生活習慣很多也依然遵循以前的傳統,單純而樸實。漫步在麥氏領地內,讓人仿佛是回到了幾世紀前的歷史空間裡。
"他們實在好勇敢。"雨婕佩服地喃喃道。
嘉邁幫她拉緊了披風領口,"這種天氣對我們來說,已經算是很溫暖了。"再緊緊抱住她,"你只是不習慣而已。"
"哎,只要我習慣就好了。"她的口氣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就真的很暖和了。"
十五分鍾後,嘉邁領著她來到森林間的一個小山洞前,才剛靠近,一股溫暖的氣流便緩緩湧出,進入一小段距離後,雨婕便褪下了披風,最後,他們來到山洞最深處,額頭甚至開始微微沁出汗珠了。
嘉邁將披風鋪在地上,而雨婕則驚訝得目瞪口呆。
這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水晶洞!四周完全沒有電燈或臘燭、火把,但是晶瑩光潔的水晶壁自然透射出的柔和光芒,使原該漆黑如墨的山洞亮如白晝。而溫暖的熱氣則是由裡邊一個水池中冒出來的,裊裊白霧在水池上方浮動,更增添其神秘的氣息。
雨婕正想靠過去那水池看看是不是溫泉時,卻被嘉邁一把拉去坐在披風上。
"你不是想知道大地之鐲的傳說嗎?"
雨婕馬上把注意力拉了回來,"對咧!對咧!你要告訴我了嗎?"同時猛點頭並擺好恭聽的姿勢。"好,說吧!"
嘉邁笑笑。"這雖然是一個傳說,但是麥氏族人深信不疑。"
"感覺得出來。"雨婕深有同感。
嘉邁長長吁了口氣後才開始述說:"據說麥氏族人是十二世紀時,一群由歐陸遠涉而來的魔法師與這兒的賽爾特人結合的後代,他們選擇這裡是因為生命之泉在這兒。"他回手一指溫泉,"他們在這兒建立了一個屬於魔法的完美世界,每個人都過得很安詳平靜,直到……"
他瞇了瞇眼。當時那位最偉大的魔法師族長,愛上了一個錯誤的女人,他將所有的法術傾囊相授,得到的回報竟然是背叛。
"那個女人和戰爭、瘟疫、饑荒、死靈合稱為黑暗之路的四系法師聯合起來背叛他,妄想奪取生命之泉,於是他被自己的法力禁錮在永恆的幽幻之境。當時,光明的九系法師與他們對抗的結果是兩敗俱傷,雙方的法力都同時被禁錮住了,那個女人和黑暗法師只好進去他處,而成為巫氏的祖先。"
這種神話故事,雨婕自然只是姑且聽之罷了,但既然這是麥氏族人深信的傳說,她當然不能把自己的不信表現得太明顯,所以她趕緊附和一下。
"哦!難怪麥氏和巫氏始終是對立的,幾世紀的仇怨了嘛!"
可惜嘉邁早就看出來她的想法了,他有趣地瞄她一眼。
"當時唯一仍然擁有法力的是魔法師族長,可惜他被禁錮住了。然而他終究是最偉大的魔法師,他用法力創造出這個大地之鐲,然後將它送出來……"他握住她的手舉起來。"你瞧,這九顆寶石代表光明的九系:大地(綠)、風(靛)、水(藍)、火焰(紅)、靈界(紫)、時間(黃)、幻彤(橙)、生命(白)和無生命(黑)。"
"天是父、地是母,只有大地之母戴上這個大地之鐲,她才能為麥氏族人解除禁錮,找回大地之魔法。"
"怎麼解除?"雨婕脫口問道。
嘉邁苦笑。"不知道。"
"不知道?"雨婕驚訝地重復,"怎麼會不知道?"
嘉邁兩手一推。"就是不知道啊!"
雨婕皺眉看看手上的鐲子。"那現在怎麼辦?"
嘉邁聳聳肩。"只能等羅!"
"那……"雨婕想了想,隨即反手一指。"那個……呃……生命之泉又是干嘛的?
嘉邁歎氣。"不知道。"
"那?又不知道?"雨婕懷疑地斜睨著他。"你們沒有試著去喝喝看或沐浴什麼的,看看會有什麼結果嗎?還是都試過了卻沒有什麼反應?那生命之泉說不定只是訛傳而已羅!"
"都不是,是……"嘉邁眼神怪異地盯著池水。"我們根本無法靠近它。"
"嗄?"雨婕也跟著瞪著池水,"無法靠近它?我才不相信!"她說著就猛地跳起來往池水快步走過去。"我就過去給你看看。"
"等等!婕,"嘉邁也隨著跳起來,"我沒騙你,是真的,你不要……天啊!"他震驚地看著雨婕毫無阻礙地靠近池邊,甚至還伸手進池裡攪動。
"咦?不很燙嘛!看它冒這麼多水蒸氣,我還以為它有多燙哩!"雨婕抬頭興奮地叫道:"快來,這水很清澈,說不定真的可以喝喔!"
嘉邁遲疑了片刻,終於邁步走過去,然後在往常被阻擋的地方停下來,伸手輕輕一觸。
果然,無形的牆並沒有消失。
"我過不去。"他雙手抵在無形的牆上告訴她。
"怎麼可能?"雨婕說著來到地面前,"又沒有什麼……"
她停住了,呆呆地瞪著他的手掌,雖然看不見他的手掌抵在什麼東西上面,但以他掌肉平扁的模樣,絕對是有什麼擋在他前面。
"怎麼會這樣?"她不可思議地喃喃道。"那……旁邊呢?"
嘉邁往側邊移動,"我早就試過很多次了,但就是沒用,始終有一片無形的牆擋住我。"他甚至把臉也湊了上來,結果,他的高鼻子平空歪掉了。
她伸出右手試著想把他的鼻子弄正。"別人呢?"不行,一點辦法也沒有。
嘉邁退後一步放下手。"男人、女人、大人、小孩,甚至連剛會爬的嬰兒都試過了。"
雨婕皺眉,"可是……"她沉吟著伸出左手碰碰嘉邁,"我怎麼能夠……嗯……也許……"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徐徐往回拉。
"婕,你……"
"試試看嘛!"
慢慢的,一寸寸的,雨婕的手緩緩地收回來,而嘉邁的手,也跟著過來了。然後是手臂、肩膀……最後他整個人都過來了。
"我就知逍!"雨婕勝利地歡呼。
嘉邁呆呆地俯視著她,而後回身摸摸那片依然存在的無形的牆,再轉身瞪著池水。
"天殺的,我真的過來了!"
"來,嘉邁,快來,我們來泡水!"雨婕邊叫著邊開始脫衣服。"沒想到高地還有溫泉可以泡,真是爽歪了!這樣我就不怕這裡的冬天羅!"
嘉邁急忙上前一步想阻止她;可幾乎在同時又停下了,他深思地注視著她。"嗯,或許你才是知道該如何使用它的人。"
"當然,有溫泉不泡放著干嘛?煮蛋嗎?"她嗤一聲,"水又不夠燙。"
看著她光溜溜地滑下水池,嘉邁自然要善盡丈夫的職責下去陪伴羅!
"我還以為你到哪裡都會穿蘇格蘭裙哩!"當地脫下長褲時,雨婕順口說道。
"只有在參加高地競技那一段時間,我才會穿傳統服飾。"
一會兒,他終於軟玉溫香抱滿懷時,她則甜膩地卷著他的胸毛,暖昧地瞅著他呢喃道:"你知道這個溫泉還有什麼功用嗎?"
看了她一眼,嘉邁感覺自己正迅速被喚起,"什麼?"他粗嘎地問。
"猜猜看。"她翻身坐在他堅硬的男性上。"需要我提示嗎?"
"不,不必了。"他喃喃地道,大手溫柔地愛撫著她光滑的臀部,牙齒細啃著她柔細的頸項。"我想我已經知道正確答案了。"
一個多鍾頭後,嘉邁懷著前所未有的一股奇異滿足感,疼愛地摟抱著靠在他胸前睡著的雨婕,大手慵懶地在池水裡緩緩撫摸著她堅挺飽滿的胸部,再徐徐往下來到平坦的小腹摩掌著。倏地,他的綠眸輕輕眨了眨,大手依然穩穩地平放在她小腹上,而驚博和恍然之色卻逐漸在他臉上交織浮現。
他明白了!
***
堡外大雨傾盆,堡內大廳裡卻是熱鬧非凡,族裡的小孩都很喜歡溜進來找那位"小個子"的族長夫人,她總是開開心心的和他們玩游戲,還拼命的拿出一些很好吃的糖果和糕點來喂他們有如蝗蟲般的胃。
而大廳另一頭的長桌邊,嘉邁、蓋文和瓦肯三人正細聲談論著,每人面前各放著一杯熱呼呼的茶,中間則放著一大盤松脆餅。
"嘉邁,坎南又派人來要求拜訪夫人。"坎南是巫氏族長。
嘉邁若有所思地望著和一堆小毛頭們玩耍的雨婕,她喜歡小孩,又怕冷,只好窩在壁爐前,找一些不需要太大空間的游戲和他們玩。
"你認為他是在示好嗎?"
蓋文也看著正哈哈大笑的雨婕。"老實話?"
"當然。"
"我想他是對雨婕有野心。"蓋文看到雨婕臉頰上被小孩用炭筆畫了一個大××,還很開心地大笑著,不由得矢笑。"老天!她真像個小孩子。"
嘉邁也笑著看著她的額頭上又多了一個大××之後,才轉向對面的瓦肯。"你認為呢?"
瓦肯聳聳肩。"他的野心一向很明顯不是嗎?巫氏族人從來沒有停止過找回法力的嘗試。他們從祖先留下來的魔法書中,研究咒語和祭祀方法,不斷的實驗,每年總有一個巫氏處女和幼兒為此失去寶貴的生命。我想,他們多少也真的找回了一些咒語的法力,才會如此不擇手段地意欲找回更多。"
"可是他們那些小咒語根本沒多大作用嘛!"蓋文反駁。
"只不過是讓人拉拉肚子、昏睡一兩天,或迷路等小法術而已啊!"
瓦肯斜睨著他,"但那已經足夠證明法力是真的存在的,不是嗎?"說著抓來一塊松脆餅喀吱喀吱地咬食。
"沒錯。"嘉邁也抓起一塊餅,大口咬下一半,同時贊同道:"就是因為他們已經找回一些小小的法力,因此更加相信的確有更大的法力存在。"
"那……"蓋文欲言又止地瞄瞄雨婕,"她真的能幫我們找回法力嗎?"
"不。"嘉邁否定地搖搖頭,再把剩下的餅一口塞進嘴裡。
"不?"蓋文頓時傻了。"可是……那……是不是……要配合生命之泉的效果才……"
"你還沒睡醒嗎?"瓦肯忍不住自了他一眼。"生命之泉根本沒人能靠近,你忘了嗎?"
嘉邁驀地投下一顆炸彈。"婕可以。"
"嗄?"蓋文和瓦肯同時猛然轉向他驚呼,瓦肯的餅也掉了。"婕可以?"
嘉邁輕輕點頭,"而且她也能帶我進去,事實上……"他微微一笑。"我們還常常到那裡泡水。"
蓋文和瓦肯兩人張口結舌地瞪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嘉邁靜靜地看著蹲在壁爐前石地上畫方格的雨婕。
"我們第一次去的時候,還在泉水裡做愛,就在那時候,她懷了我的兒子,幾乎是在她受精的那一刻,我就感覺到他的存在了。"
嘉邁回過頭來。"也就是在那時候,我明白了一切,別問我如何明白的,因為我也不了解。如果硬要我回答的話,我想應該說是那孩子告訴我的。"
蓋文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卻又不知道要問什麼,只好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我們一直期待婕能替我們找回法力,其實……"嘉邁好笑地搖搖頭。"應該說法力是從她身上孕育出來的才對。"
兩人不約而同困惑地對看了一眼,再同時說:"不懂!"
"我想……"嘉邁想了想。"應該這麼說吧!婕原本就是大地之母,而大地之鐲的魔力激發出她身為大地之母的潛在職責,因此她在生命之泉中孕育出來的子孫後代都會有法力。"
"除非她取下大地之鐲,或者不是在生命之泉中懷胎,那麼孕育出來的孩子就不會有法力,但是基本上,大地之鐲是根本不會離開她的。"
他們兩人又同時了悟地點點頭。"哦!也就是說,在她之後才會有魔法師的出現,而我們現有的族人都不可能回復法力了。"
"這個……"嘉邁猶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說:"事實上,我們……呢……常常在生命之泉做愛,而每次……我們在生命之泉做愛時,我都能感覺到從她身上得到一些……呃……算是法力吧……"
瓦肯驀地瞪大雙眼。"你……你的法力回復了?"
"不,不能算是我回復了……"嘉邁皺眉。"應該說是我從她身上……呃……或者是借由她從生命之泉中得到的。"蓋文更是緊張地抓住他的手臂。"嘉邁,你真的有法力了?
"一些吧!"嘉邁聳聳肩。"每次做愛就只得到一點點,我猜,在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和她在生命之泉做愛之後,應該就是我的法力最高的時候了。"
瓦肯不覺失笑。"那你就應該常常抓她到生命之泉去嘛!"
"我是一直很努力地拉她到生命之泉泡水嘛,有時候晚上還在那邊過夜哩!"嘉邁喃喃地咕噥。"可我就是不懂,她的個子那麼小,為什麼精力永遠比我旺盛?"
瓦肯很不客氣地爆笑出聲。"因為她是大地之母,精力當然是無窮盡的啊!"
蓋文卻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嘉邁,你現在到底有什麼法力了?"
嘉邁無語地注視他片刻,而後突然抓起蓋文的右手,在他的上臂處有一道今天早上被牛角刮到的傷,縫了十多針。嘉邁將手掌輕輕撫在傷口上,然後合上眼。
蓋文詫異地看著他。"你在干什麼?"
瓦肯則若有所悟地低語警告:"蓋文,別吵他!"
半晌後,嘉邁睜眼移開手,手掌上黏著幾條線,而蓋文的那道傷痕居然就此失去蹤影了。
蓋文不敢置信地左右翻轉手臂尋找自己的傷,瓦肯則欣喜地點點頭。
"水之道的塞爾達位(可以直接利用法力來治療傷患的魔法醫)!"
"太過分了!"蓋文懊惱地嘟呸著。"居然把我的勇者標記給弄不見了!"
"你真羅唆!"瓦肯不耐煩地將他推開。"嘉邁,不管坎南知不知道婕到底對我們有何幫助,但他肯定會認為既然婕對我們有助益,對他們當然也會有同樣的幫助。所以你最好小心一點,否則……"
"放心,"嘉邁的下巴朝雨婕那邊點了點。"我兒子會保護他母親,而且大地之鐲也會阻止任何人對她不利。"
"你兒子?"瓦肯訝然望向雨婕,也許是衣物太厚,也可能是因為頭胎的關系,反正就是完全看不出來她己經懷孕了。
嘉邁突然轉移了話題。"現在已經是一月了,早該下雪了不是嗎?"
"是啊!大家都在奇……"瓦肯突然頓住,旋即低呼:"你是說是你兒子……"
嘉邁端起已然變溫的茶,喝了一口,而後慢條斯理地宣布:"他是生命之道的賢者(法力最高強的魔法師)。"
"啊!"兩人呆呆地注視著嘉邁,繼而又同時轉向雨婕,緊接著又驚呼:"老天!嘉邁,她怎麼還那樣瘋瘋癲癲的?難道她不知道懷孕的人不能那樣跳來跳去的嗎?"
嘉邁無奈地長歎,"你們曾聽過不跳的袋鼠嗎?"
瓦肯轉回來看他一眼。"當然有,你們曾聽過睡著的袋鼠會跳嗎?"
蓋文也跟著轉回頭來。"廢話,夢游的袋鼠就會跳啊!"
下一秒,兩塊餅同時碰到他臉上。
不理會蓋文的嘀咕咒罵,瓦肯兀自向嘉邁說:"嘉邁,盡量勸她不要再那樣蹦蹦跳跳了,要是一個不小心,把未來的賢者給跳出來了怎麼辦?"
"她連我的格子呢都能剪成那樣了,我的話她聽得進去嗎?"嘉邁懊惱地反問。
"那倒是。"一想到嘉邁的格子呢,瓦肯就險些爆笑出來。"那……這次又要用什麼借口拒絕坎南?"
"不能再說婕太累了,第一次就用過了。"蓋文連忙提醒道:"感冒也說過了,水土不服也是,甚至連心情不好、夫妻吵嘴都用上了,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借口可扭了。"
"簡單,就說天氣大冷了,夫人根本不想動。"嘉邁斜瞄著在壁爐前和小孩子一起玩跳格子的雨婕,睜眼說著瞎話。
"讓他春天暖和一點時再來。"
"夫人根本不想動?"瓦肯嘲諷地重復道。
嘉邁垂下眼瞼注視著雙手捧著的茶杯。
"是咧!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哩!"
***
在麥氏領地與瑟爾索之間的是巫氏族人的聚居地,不同於麥氏一族的是,巫氏族長沒有頭銜領地,也沒有城堡,只有小小的莊園和散居族人,甚至於他們都不太富裕,因為他們沒有祖先遺留下來的財富,也太專心於尋求法力的回復,而忽略了日常生活所需。
莊園一角的書房裡,坎南怒瞪著剛從麥氏領地回來的巫氏使者。
"他們這次又用什麼理由?"
"他們說麥夫人不習慣這兒的寒冷,幾乎都躲在臥室裡不太願意出來。"使者囁嚅道:"還說最好是等春天時再去拜訪。"
坎南憤怒地猛拍一下桌子。"借口!"
一旁的可麗忙向那個使者使個眼色,使者如蒙大赦,慌慌張張行個禮便轉身逃出書房去了。
可麗倒了杯威士忌塞入父親手裡,再硬將他塞回座位上。"爸爸,先冷靜一下,生氣解決不了問題的。"
好一會兒之後,坎南才平息下憤怒。"我一定要得到那個女人,如果她能幫麥氏族人恢復法力,當然也能幫我們巫氏恢復法力。"
"我明白,爸爸。"可麗狡詐地笑笑。"我會幫你得到那個女人,而嘉邁則依舊會是我的。"
坎南立刻以不贊同的眼神盯著她。"可惡!可麗,你還是不肯死心嗎?你忘了那次的結果嗎?你……"
"該死!爸爸,"可麗尖銳地打斷父親。"我當然沒忘記,但是只要我們回復法力之後,還需要擔心什麼災難降臨嗎?"
坎南愣了愣,"那倒是,風之道的席福哈納能夠操控善變的天氣,水之道的醫者可以幫助生育……"
"還可以讓嘉邁對我死心塌地!"可麗得意洋洋地接道。
"問題是……"坎南起身來到窗邊,背著手凝視著霧般的大雨。"嘉邁如此謹慎,我們如何得到那個女人?即使得到了,我們又如何保住她?嘉邁絕對不會任由他的妻子被我們搶走的。"
"更重要的是……"可麗悄悄來到他身邊。"她是否已經開始在回復麥氏族人的法力了?"
坎南思索片刻後。"應該還沒有,否則他們就有能力保護她,也不用這麼極力阻止我們見到她了。"
"你認為她是如何使他們恢復法力的?"
坎南輕哼。"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了,我怎麼會知道?"
可麗忽然瞇起雙眼,邪惡歹毒的光芒在睫毛下若隱若現。"或者是要以她來作祭祖品?"
"不可能!"坎南斷然道。"據祖先傳下來的魔法書上表示,麥氏一族並沒有祭祀儀式的存在。"
可麗不禁攢起秀眉。"那還有什麼方法?"
坎南反身走到酒櫃取出一瓶酒後又回到書桌後坐下。
"我想了很久,"他把酒徐徐斟滿酒杯。"生命之泉可能是重要的因素……"
"可是沒人能靠近它啊!"可麗反駁。
坎南舉起酒杯向女兒敬了敬。"或許她就可以,因為她是大地之鐲所選定的女人。"
可麗長長"啊"了一聲無可反對。
"還有……"坎南輕啜一口酒。"既是大地之鐲,它所選定的可能就是大地之母,而大地之母的主要職責為交配與生育,那麼……"
"懂了!"可麗猛彈一下手指。"所以麥氏族長才必須娶她,同樣的,爸爸,你也必須和她交配,對吧?"
坎南頷首。"應該是如此,否則我就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了。"
"那簡單,"可麗用力點頭。"據我私下打聽,嘉邁和她認識的第一天,她就很明白的表示,她非常厭惡嘉邁的冷峻和龐大體型,而她之所以願意和他結婚,好像是為了要逃離家人的控制。所以,爸爸你……"
她上下打量父親修長的身材和俊美斯文的外表,雖然他年紀已過五十,卻絲毫不見衰老的跡象,反而增添一股成熟的魅力,初識的人都誤以為他絕不會超過四十歲。
"只要稍微施展一點男性魅力,相信很快地她就會迷上你。"可麗相當肯定的說:"到時候,恐怕她會自動離開嘉邁來找你,不必你冒險,也不怕嘉邁抗議,因為是他老婆自己變心的,他能怪誰?"
"是咧!他能怪誰哩!"坎南得意地笑了,誘惑女人可是他拿手絕話之一,他想著。可一會兒他的笑容就凝住了,"可是……那女人長得……"
"放心,爸爸……"可麗順手取來父親手中的酒杯,仰頭一口飲盡,"雖然我很不想這麼說,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那個女人長得相當美,而且別有一股迷人的魅力,所以嘉邁一見到她就迷上她了,"她恨恨地說。
"太好了。"
坎南滿意地站起身繞過書桌來到女兒身前,兩手按住她的雙肩。
"寶貝,我保證,只要一得到法力,你要多少男人,我都會替你找來,包括嘉邁,OK?"
***
今年冬天,高地的溫暖不尋常得很(對高地人而言),竟然連一片雪也沒有,到了四月春天時,溫度甚至和愛丁堡同樣回升到七至十度。剛開始習慣高地寒冷的雨婕,居然挺著個大肚子就想往外跑,嘉邁只好頻頻帶她到生命之泉去游水當"大白鯊"。
另一方面,嘉邁漸強的醫者法力也開始造福麥氏族人。舉例來說!前些日子不小心跌到懸崖下摔斷雙腿的族中少年,即使是在現代醫術下也只有截肢一途,然而,經過嘉邁整整三天的治療後,雖然少年還是有些跛,但終究是保住了雙腳。
另外,一位五歲小女孩的白血症,即使他目前尚無足夠的法力能治愈,可至少也大大減緩了她惡化的速度。其他如帕金森症、老人癡呆症、癱瘓等等,嘉邁雖然無法馬上治愈,他卻有把握過些時候,定能令他們完全康復。
自然,麥氏族人也謹記祖先的教訓,絕不能讓麥氏族人擁有特殊法力之事傳出外界。就算是小娃兒,也懂得什麼都能說,就是這件事絕不能說出口。
四月底,坎南未先通知便直接來訪,恰好嘉邁又帶著雨婕溜出去生命之泉過夜,瓦肯當然不會告訴他實話,只推說夫妻倆去麥塞之弗耳訪友,於是坎南只能幸然離去。
五月,坎南再度來訪,嘉邁卻帶著雨婕到格拉斯哥去了;坎南立即帶著可麗隨後追去。
可一到格拉斯哥,管家又說公爵與夫人到倫敦見國務大臣商討事務,坎南不死心地再追過去,倫敦管家卻說公爵到達倫敦當天,和國務大臣研討一整晚之後,隔天就帶夫人去巴黎購物了。
連日奔波之下,坎南己經有些洩氣了,但可麗可不願意放過這個選購時裝的大好機會,好說歹說的又拉著父親追到巴黎去了。
而事實上,嘉邁和國務大臣談過之後,便和雨婕直接回麥家堡了。
所以,當坎南在巴黎心疼被女兒大把大把花掉的鈔票時,他盲目尋找的目標——雨婕,卻早已安安穩穩地待在麥家堡待產了。
***
每個國家、每個民族都有各自的傳統習俗,或許其他人不覺得很重要,對保守的民族來講,有些傳統卻是絕對必須遵守的。譬如——
六月底,雨婕順利產下一個跟他老爸一樣大塊頭的男嬰,黑發綠眸,漂亮得不得了。
一個星期後,雨婕就吵著嘉邁抱她到大廳去。她坐在大躺椅上,揚起手中的寶寶,得意洋洋地朝圍攏在四周的族人高聲宣布。"我決定叫他洛特,你們覺得如何?"
剎那間,所有的歡容全都變成驚嚇的表情,仿佛她剛剛宣布的是她就要殺死懷中的嬰兒了。
"天哪!夫人,你不能告訴我們寶寶的名字啊——"所有人都一起驚叫起來。
"呃?"雨婕的視線愣愣地掃過所有焦急的臉龐?"為什麼不能?"
露絲上前一步代表發言。"夫人,如果有人在孩子受洗前知道寶寶的名字,他可以施咒對孩子不利,所以在這之前,你絕不能讓別人知道寶寶的名字。"
其他人也都連忙點頭附和。
由他們嚴肅的神情,雨婕看得出來他們不是在作弄她。不過想想也是,既然有魔法的出現,誰又能保證施咒絕對不存在呢?
"那……我現在要叫他什麼?"
"寶寶、兒子都可以。"安格建議道。
雨婕無奈地歎息。"好吧!"
"記得另外替他取個名字喔!"廚師也提醒道。"這回在受洗前千萬別再告訴任何人了。"
真是!好不容易想破了頭,才想到這麼一個好名字哩!
雨婕瞄一眼同樣滿臉無奈的嘉邁。"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當然,"露絲很嚴肅地板著臉,"你要確定寶寶在受洗時必須哭出聲來,這樣才表示附在他身上的魔鬼已經被驅離了。"
"確定?"雨婕不可思議地重復道,"我怎麼確定?幫他哭嗎?"
"你可以輕輕掐他一下,這樣他一定會哭出聲來的。"
雨婕微微蹙眉。"如果他還是不哭呢?"
"那就再多用點力,反正一定要掐到他哭為止。"露絲斷然道。
雨婕驀然張大嘴,好一會兒才慢慢合上並朝嘉邁望去,嘉邁正有趣地俯視著她,因此,她很正經地點點頭。
"我想這個應該沒問題,我相信你們族長大人一定會善盡他為人父親的責任的。"
這回換成嘉邁張大了嘴。
雨婕的眼底蕩漾著勝利的光芒,她輕快地笑道:"好,你們盡量說吧!無論什麼樣的禁忌或該做的麻煩事,你們族長大人都會完美達成的。"
***
還好,受洗的那一天,寶寶剛碰到水,就很合作地哭嚎起來了,膽戰心驚的夫妻倆同時松了一大口氣。之後的歡宴上,雨婕瞪著桌上咬著一根胡蘿卜的烤羊,心想:中國人烤豬,高地人是烤羊,好像沒差多少嘛!
在麥家堡住了將近一年,她的蘇格蘭語也說得相當流利了,甚至連那種呢呢噥噥的柔和土腔調也偷學了來。這會兒,她正向麥氏的婦女們熱切地討教媽媽經,而嘉邁則和男性族人圍成一堆喝酒叫嚷著。
就像一家人一樣,她想著。
"夫人,寶寶該吃奶了。"
"哦!好。"雨婕起身朝正和族人拼酒的嘉邁望了一眼。
"露絲,待會兒嘉邁要是找我,你再告訴他,我去喂寶寶吃奶了。"
不到一個鍾頭,寶寶便含著雨婕的乳頭睡著了,她將兒子交給負責照顧的茱莉後,就回到主臥室泡個香噴噴的熱水澡。然後站在窗前擦拭頭發,邊俯視著廣場上酒酣耳熱的歡宴。
好奇怪,她想著,一年多前她還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私心盼望著能自己打拼出一條路,為自己的目標而奮斗,尋求她最終的理想——一個家和家人。
結果什麼都還沒開始,她就有了老公,有了兒子,還有一大家子人。
是的,麥氏族人至都是她的家人,她好喜歡既善良又溫和的他們,而她知道,他們也喜歡她。而且由於她帶給嘉邁的法力——這點真的很不可思議,還有她為他們帶來了盼望已久的賢者大魔法師——這點更令人懷疑,他們對她更多了一份感激和崇敬。於是,在她贏得他們的心的同時,他們也贏得了她的心。
她知道,這兒就是她的家了!
但是……似乎還缺了一點什麼,她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知道一切尚不夠美滿,就好像拼圖中少了一小塊,就是無法完整……到底是缺了哪一塊呢?
"女孩——"
她回身,喝得半醉的嘉邁微晃著來到她面前,醺然酒氣直撲她的臉上,她趕緊掩住鼻子倒退一步。
"嘉邁,你喝醉了。"
嘉邁猛搖頭。"沒有,我沒醉。"
雨婕輕嗤。"通常喝醉的人都會拼命說他自己沒醉。"
嘉邁聳聳肩。"好吧!我醉了。"
雨婕不禁失笑。"那要是我叫你去吃屎呢?"
嘉邁似乎很努力地思索了一下。"我……呃……考慮考慮。"
"還考慮呢!"雨婕搖頭笑道:"你是真的醉了,嘉邁,我看要是讓你去洗澡,你肯定要淹死在浴缸裡了。"
"洗澡?"嘉邁又瞇著眼仔細想了想。"我……考慮考慮。"
"考慮個頭啦!"雨婕笑罵,"上床睡啦!"
雨婕拉著嘉邁來到床邊,而嘉邁一碰到床就直直躺下,嘴裡卻還咕噥著:"滿一個月了,我應該可以碰你了吧?"
"男人一喝醉就想上床,其實什麼事也干不了啦!"雨婕不屑地說道,邊替他除去外衣、長褲。
"我沒……醉……"
緊隨這三個字而來的是嘉邁的如雷鼾聲,雨婕不屑地睨著他。
"是咧!你沒醉……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