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該從夫 第三章
    四月初八佛誕日,是佛教創教教主釋迦牟尼佛誕生的日子,在這一天裡,一般寺廟都會舉行浴佛與放生儀式,所以又稱為浴佛節。

    倘若是在郊區,更會有廟會趕集,集市上店面帳棚大商小販,唱戲賣藝說書寶卷,雞鴨牛豐水果蔬菜,字畫古玩珠寶首飾,衣褲鞋襪綾羅綢緞,人山人海,著實熱鬧得緊。

    「十六嬸兒……」

    「閉嘴!叫你在外頭不要叫我十六嬸聽不懂嗎?姑娘我今年才十九歲,你又比我『老』,你這樣亂叫不是把我也給叫老了了嗎?」

    她以為他喜歡啊?

    「那……柳姑娘?」

    「幹嘛?」

    「請問這樣人擠人到底有什麼好玩兒?」

    「廢話,這樣哪裡好玩了?」

    弘升哭笑不得。「那十……呃,柳姑娘為啥堅持要來?」

    滿兒聳聳肩。「無聊嘛!」

    無聊?只因為她無聊,所以將近一個月裡來,他就得天天陪著她到處亂跑,而且沒馬騎,沒轎子坐,還得勞煩他可憐的兩條腿?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勤勞」過!

    「好歹休息一下吧!」他可憐兮兮地央求。

    「好嘛!那我們到那頭兒找個地方坐坐去。」

    在寺廟旁,他們找著一處人跡較少的櫻樹林,弘升慇勤地在一塊扁石上鋪上手巾,再請滿兒坐下。眼角瞄著人群,他忽地諂媚地一笑。

    「柳姑娘,您渴了吧?我去替您弄點兒糖水來,您可千萬別亂跑喔!」

    說完,不待回應,他便一頭鑽進人群裡去了,滿兒嗤之以鼻地哼了哼,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必定是瞧見了某位美美的大姑娘,正準備去表演一下久未施展的「釣魚」技術。不過,誰說她一定得在這兒等他抹嘴剔牙回來?她倒想瞧瞧他回來見不到她時會是何種表情?

    雞飛狗跳?呼天搶地?謝罪自盡?嘿嘿!無論是哪一種,肯定都很有趣。

    心想著,滿兒立刻起身左右張望,看看要往哪兒去,就在這時,一聲既熱稔又陌生的呼喚拉去了她的注意力。

    「小妹?」

    滿兒疑惑地轉眸望去,旋即驚訝地眨了眨眼。「曹師兄?!」

    一眼瞧清楚果真是她,人群中那位五官端正,身長威武的男人馬上驚喜地離開人群大步過來。

    「小妹,真是你!」他興奮地低呼。

    滿兒也很驚喜,不過,純粹只是再見故交的驚喜而已。

    「曹師兄,你怎會在這兒?」

    「我家本就住這兒呀!」

    「對喔!我忘了。」滿兒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那曹師兄是回來省親的?」

    「不,」曹玉奇輕輕搖頭。「一年前家父病了,囑我回來成親,之後不久他便過世了,所以我只好留下來,沒能再回去武館了。」

    「咦?」再次驚訝地眨了眨眼。「曹師兄不是四年多前就定親了嗎,怎麼一年前才成親?」

    「因為我有意拖延,」曹玉奇低低道,雙眸深深凝住她。「我一直想勸服家父接受小妹你,可是他始終不肯,直到他老人家病倒,我才不得不從命成親。但是……」他略一遲疑。「小妹,家父業已去世,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我了,所以,小妹,你可願意嫁我為妾?我發誓,這只不過是名分上的差別而已,我絕對不會讓小妹受到任何委屈的!」

    聞言,滿兒不禁意外又感動。

    她惱了曹玉奇那麼多年,卻沒料到曹玉奇也是真心對待她的,雖然他的真心不夠堅決,也不夠深刻,更不似胤祿那般不惜任何代價,甚至以生命作為奉獻的毫無轉園餘地,但畢竟他也是真心誠意的。

    「謝謝你,曹師兄,可是……」滿兒輕揚起歉然的笑容。「我兩年前就成親了,而且還生了一個兒子,所以……很抱歉,曹師兄。」

    「你……成親了?」自曹玉奇臉上的震驚之情,任何人見了都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失望有多深。「他是……娶你為妻?」

    「是,」滿兒頷首。「明媒正娶。」

    臉上倏忽掠過一抹痛苦,「他……對你好嗎?」曹玉奇低問。

    「非常好!」滿兒由衷地承認。「當然,他個性上多少有些毛病啦!不過,他對我是真心的。」

    「他的家人……都不反對嗎?」

    一聲嗤笑,「哪可能?他父親就很反對,老說我配不上他,不過……」滿兒聳聳肩。「他說如果他父親堅持反對的話,乾脆把他踢出家門算了,所以他父親只好退一步羅!」

    「是嗎?」曹王奇泛出苦笑。「如果當初我也能如此堅定立場的話,你會嫁給我嗎?」

    雙眸為難地瞅住他,滿兒沉默了好半晌。

    「曹師兄,你希望我回答什麼呢?那都已是過去的事了不是嗎?無論我回答什麼,也都挽回不了了,你又何苦自尋煩惱呢?既然你已娶妻,就該專注在你妻子身上才是。」

    「是,我知道,我既已娶了她,便該專心照顫她,何況她也有了身孕。可是……」曹玉奇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就是忍不住,自家父百日過後,我就開始到處尋找你,希望能……」

    「曹師兄,」滿兒柔荑輕搭上他的手臂,打斷他徒勞的傾訴。「我相信你爹為你找的妻子一定很不錯,專心對待她吧!」

    曹玉奇以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會兒,而後冷笑。

    「家父反對讓我娶你,理由是你有滿人的血統,因為你的父親……不詳,然而,他卻又逼我娶常州都司的女兒為妻,只為了攀附權貴,好讓岳父提拔我為湖熟汛的千總,而我的妻子也因此顯得非常傲慢,事事都要強壓過我,這樣又教我如何把心放在她身上?」

    更意外了!「曹師兄想作官兒?我怎麼都不知道?」滿兒驚訝地問。

    「我並不是很有興趣,但也許是家父的影響,我兩個弟弟都相當有野心,為了他們,我只好忍耐了。」

    這大概是身為長兄的苦楚吧!

    同情地瞅了他一會兒,滿兒只好安慰他,「或許等嫂子生了孩子之後會有所改變也說不定。」

    曹玉奇又看住了她。「你改變了嗎?」

    「呃……」滿兒尷尬地笑了一下。「沒有。」

    曹玉奇撇了一下嘴角表示他笑過了。

    「看來,當日的遲疑不決,會是我這輩子最懊悔的事。」

    「曹師兄……」

    「既然得不到你,我只好另求慰藉了。」

    滿兒張嘴想說什麼,隨即又合上。

    她能說什麼?

    女人總愛怨責男人的不專情,卻從未曾想過那搞不好是她自己造成的呢!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自東吳以來,秦淮河兩岸便一直是繁華的商業區,六朝時,金陵更為政治及經濟中心,因此成為達官貴人群集之地,特別是烏衣巷、朱雀街、桃葉渡等處,都是當時名門望族所居之所。

    儘管隋唐以後,烏衣巷等處漸趨衰敗,歷時三百年的六朝,秦淮河畔卻愈是人煙稠密,金粉樓台,歌聲綽影更勝往昔,

    即使是已然落寞頹敗的烏衣巷,亦仍有幾處留存至今的豪門大宅院。譬如從文德橋南堍進入烏衣巷甓門對面,便有座古樸典雅,溢彩流光的豪宅,這即是滿兒與弘升如今的暫層處,而東院落裡的簾雨堂便是滿兒的臨時閨房。

    初夏的夜晚仍沁著濃濃的涼意,睡夢中的滿兒不自覺地更掖緊了被子,就在這一瞬間,黑暗中忽地有人硬是扯翻了她的被子,半夢半醒間,她猶以為是自己把被子踢開了,正想再抓回來,一副摻雜著怒氣的身軀已然覆蓋上來,她不禁抽了口氣,終於完全清醒過來了。

    「你……」

    僅僅這麼一個字而已,她沒能再說出其他字眼,嘴巴便被狠狠地堵住了、

    隨後而至的這一場大戰說是狂風暴雨中的生死決鬥也不為過,他那份熾烈的怒火自粗魯的愛撫、凶暴的動作與狂野的喘息中,完完整整地傳遞給她了,彷彿他們之間真有什麼生仇死恨似的。

    戰後一片狼藉中,連翻過身去也省略了,他就趴在她身上喘息著質問她。

    「那個男人是誰?」

    「嗄?」她滿頭霧水地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

    「今兒在廟會裡的那個男人!」

    「咦?啊!你是說曹玉奇曹師兄……你你你……你幹嘛?餓了嗎?餓了也別咬我呀!」

    「那個教你武功的人?」

    「欸?你還記得呀……喂!幹嘛又咬人啦!」

    「你們說了些什麼?」

    「哦!他說他想要娶我作……啊!真的很痛耶!」

    「你沒告訴他你已經嫁人了麼?」

    「有啊!我還告訴他我已經有個兒子了呢……咦?不咬了?」

    「以後不准再見他了!」

    「耶!為什麼?是他教我武功的,而且,以前只有他對我好……喂∼∼不要一直咬我好不好?」

    「你寧願跟他麼?」

    「你在胡扯些什麼呀?」她想推開壓在她身上這頭會咬人的色狼,他卻死賴在她身上,連根頭髮也不肯動一下。「我為什麼要去跟他?我白癡啊我!他又不像你那樣肯為我死,天知道什麼時候他又要把我拋在一邊了!」

    「那往後就不許再見他了!」

    「你憑什麼這麼說?」她忍不住捶了他一下。「我若是要你別再留在那女人身邊,你肯麼?」

    「那是工作。」

    「哈,我就不信你沒有別的法子了!」

    黑暗中,他無言,並悄悄離開她身上,下床著衣。

    「我就說吧!一提到那女人,你就忍不住想要快快回到她身邊。」一見他要離開了,她情不自禁又酸溜溜地嘟囔起來了。「哼!有什麼了不起,你喜歡膩著那女人,我也可以去找曹師兄,說不定日子一久,我就會覺得跟著曹師兄比跟你好,雖然……啊?!」

    赤裸裸的,他又回到她身上了,還有他咬牙切齒的宣言。

    「你真的希望我死在你身上麼?好,我就死在你身上!」

    「咦?啊!救命啊∼∼」

    於是,戰端又啟,而且一戰再戰、戰了又戰,戰後再戰、連番纏戰,最後幾乎彈盡援絕之時,那個沒有半顆子彈的女人竟然搶先一步嗚呼哀哉、壯烈成仁,所以,抱著必死決心的男人臨時又改變了主意,決定下一回合再死在她身上。

    缺少對手的死亡遊戲太乏味了!

    當房內角落裡突然傳來水聲時,弘升一翻身,差點被嚇死。

    「十十十……十六叔?」

    「白天廟會時,你跑到哪兒去了?」

    弘升膽戰心驚地嚥了口口水。「我……我……」他只不過離開「一下下」而已說,真是太可怕了,這樣十六叔也知道!

    「以後不許再這樣,給我盯緊點兒你十六嬸兒,別讓任何男人接近她,這宅子裡也只許有個幹粗活兒的男僕,聽清楚沒有?」

    「清楚了,十六叔。」小心翼翼地凝住黑暗中傳來水聲的地方,弘升瞪大了一雙眼珠子仍是看不真切,只隱約瞧見有一條人影在那兒擰乾毛巾抹擦身子。「十六叔,你的聲音……好像有點中氣不足,不會是……」

    「閉嘴!」

    脖子一縮,「對不起!」弘升低低懺悔。

    「還有,明兒個不要吵醒你十六嬸兒,她約莫會睡上一整天,等晚膳時再去叫她即可。」

    就知道是這麼一回事兒!

    「知道了,十六叔。」沒想到一向冷漠寡情的十六叔也會有縱慾過度的時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再幫我查查一個人的底細。」

    「誰?」

    「曹玉奇。」

    「他是何許人?」

    「……仇人!」

    滿兒果真如某人預言般睡了整整一天,如果不是弘升一而再、再而三地教請老佛爺起來用晚膳,她可能會睡到半夜去也說不定。

    真是太沒面子了!

    他可以膩在別的女人身邊,她就不可以交個朋友,

    這更可惡!

    所以,晚膳過後,她便對弘升下了一道命令。

    「弘升,去遞帖子,咱們明兒要去拜訪玉含煙王姑娘!」

    弘升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耶?不好吧!十六嬸兒,這……這……十六叔說過……」

    「你不去?好,那我自個兒去!」

    「哇!那更不行。」弘升大吃一驚。「好、好,咱倆一塊兒去,一塊兒去!可是……咱們究竟要去幹嘛呢?」

    滿兒冷笑出陰森森的寒氣,聽得弘升渾身直冒雞皮疙瘩,險些拔腿開溜。

    「當然是要去請教玉姑娘蠱惑男人的訣竅羅!」

    「柳公子是女人?」

    兩顆腦袋湊在一塊兒研究那張帖子研究了大半天,站著的那一個首先提出質疑,坐著的玉含煙慢條斯理地放下帖子。

    「沒錯,第一次見面我就看出她是女人了。」

    「那她又來幹什麼?姊又為什麼還要見她?」

    「女人到這種地方來只有兩種目的,一種是好奇、一種是找麻煩。」

    「她是來找麻煩的?」

    「看上去不像,但我仍不敢確定。」

    「所以姊要再見她一次好確定?」

    「也可以這麼說,你應該知道,我們這種工作極力想避免的就是麻煩,」玉含煙別有所指地說。「所以,倘若能私底下解決的話,最好能盡快解決,免得另生枝節壞了大事。」

    「好,那我陪你!」如果對方是打譜要上門來欺負姊姊的話,看她怎樣修理對方!

    於是,本打算要出門的王瑞雪決定不出門了,正打算要出門的任飛更不願意錯過這種熱鬧,沒打算要出門的朱存孝則寸步不離地跟隨在玉含煙身後,宛如守護神似的;唯有始終窩在角落裡的小書獃子小天一無所覺地繼續捧著他的書,嘴裡唸唸有詞地咕噥個不停。

    「……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系,遠之則怨矣……唔……不會啊!大小姐人就好好喔!雖然二小姐有一點點不講理……」

    「你說什麼?!」

    王瑞雪尖吼一聲,正待撲殺過去……

    「小姐,金公子和柳姑娘來了!」

    柳姑娘?

    眾人狐疑地相覷一眼,然而客人一進來,她們便明白小翠兒為什麼明著稱呼姑娘了。

    「玉姑娘,好久不見了。」明色短襖,鳳尾長裙的滿兒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柳姑娘,金公子。」玉含煙也若無其事地肅手就客。「兩位請坐,小翠兒,奉茶。」

    滿兒不落痕跡地環顧四週一圈,同時似笑非笑地多看了某人一眼。

    「我想五姑娘或許早已猜到滿兒來此別有用意了。」一落坐,滿兒便單刀直入地殺入重圍。

    玉含煙淡淡一哂。「柳姑娘是定過親,或已成過親了?」

    「成親了、成親了,」滿兒喜孜孜地說。「人家我還有個寶貝兒子呢!只可惜……」他老爹連一眼都沒瞧見過。

    「自己家的相公就得靠自個兒看緊,」滿兒才起個頭,王瑞雪便很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出了問題也不自我反省一下便想來責怪別人,難怪你家相公要往外跑!」

    滿兒裝模作樣地愣了一下。「咦?請恕滿兒不解這位姑娘何謂?」

    「你難道不是想來興師問罪的嗎?」王瑞雪雙手插腰,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說吧!你家相公是哪一位?李大人?侯公子?張員外?曾舉人?」

    噗哧失笑,「不、不、不,我家相公從來都不是玉姑娘的『客人』,我又能來興什麼師、問什麼罪呢?」說著,滿兒眼角又有意無意地瞥了某人一下。

    玉含煙頗意外地怔的一怔,不自覺地朝自出現後便一副坐立不安樣,好像屁股底下壓了一隻死老鼠似的,甚至還有點冷汗涔涔的弘升看過去一眼。

    「那麼,這位該就是……」

    「他?」滿兒笑得更大聲了。「不是、不是,他還得叫我一聲嬸兒呢!」

    玉含煙黛眉輕蹙。「那麼柳姑娘此來究竟是……」

    笑容忽收,「老實說,也的確是跟我家相公有關係啦!」滿兒很誇張地歎了一大口氣,甚至還拿手絹兒按了按眼角。「想想,當年也是他信誓旦旦的說他願意為我死,所以我才勉為其難的嫁了給他,沒想到……」

    「當年?你們成親幾百年啦?」王瑞雪喃喃道。

    「兩年、兩年!」滿兒笑嘻嘻地比出兩根手指頭,隨即又垮下臉去。「沒想到成親不過一年,他就扔下剛產下兒子的我,跑啦!」她似真還假地嚥了一聲,挺哀怨的。「連兒子的模樣都沒瞧上一眼呢!」

    玉含煙與王瑞雪相對一眼,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唉!可憐我連月子都沒坐滿,產後半個月就出門東奔西跑到處去找他,這樣辛苦了半年多,好不容易終於讓我在……」滿兒輕咳兩聲。「京城的八大胡同裡尋到了他,他卻……」

    「不要你了?」王瑞雪脫口問。

    馬上橫過去一眼,「才不呢!他還是信誓旦旦地說他願意為我死。」滿兒嬌嗔道。

    白眼一翻,「那不就得了?」王瑞雪不耐煩地說。

    「哪裡得了?」滿兒吸了吸鼻子。「他一說完,轉個眼又跑回八大胡同的女人身邊去啦!」

    「欸?!」王瑞雪頓時錯愕地傻住了。「又……又回去了?」

    「沒錯,前一刻還躺在我身邊對我發誓呢!下一刻他就急著穿衣套履要回到那女人身邊去了。」

    「那……那他的信誓旦旦不都在放屁?」

    「的確,只是用來騙騙我這種笨女人而已!」

    「果然男人的誓言都不可信!」王瑞雪恨恨地說。

    「是不可信,總而言之,他就是捨不下那女人。」滿兒幽幽怨怨地又拭了下眼角。「所以說,我才想來請教一下玉姑娘——因為那女人跟玉姑娘頗相似,看看我該如何抓回我家相公的心,總不能教我往後都獨守空閨吧?」

    「跟我……」玉含煙遲疑了下。「頗相似?」

    「是啊!她也是賣藝不賣身,氣質好、五官佳,像個仙子似的,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又能歌善舞,老實說……」滿兒不甚甘心地噘了噘嘴。「我沒一樣比得上人家的。」

    「那不就沒希望啦!」王瑞雪再一次衝口而出。

    「瑞雪!」玉含煙警告地瞪過去一眼,見王瑞雪吐了吐舌頭退後一步,她才和顏悅色地對滿兒揚起撫慰的笑容。「柳姑娘,你家相公可曾說過要娶她進門?」

    「那倒是沒有。」

    「這就是了,」玉含煙溫言道。「有些男人只是一時沉迷罷了,時間久了之後自然……」

    「你是說要我乖乖的等?」滿兒眨著明媚的丹鳳眼兒輕輕問。「不管他是否一年、兩年,或十年、二十年不回家?」

    「呃……這……」玉含煙窒了窒。「我想應該不會,他……」

    「他自出門後就不曾再回過家了!I

    「那……」玉含煙皺眉。「令公婆又是如何表示?」

    「什麼表示也沒有,」這可是一點都不假的實話。「事實上,我公公一開始就反對讓我進門了。」

    「連公婆都不支持,那八成沒指望啦!」王瑞雪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坦白說,我也這麼覺得耶!所以呢……」滿兒狀頗認真地望定玉含煙。「我想再請教玉姑娘另一個問題。」

    「柳姑娘請說。」

    「如果說,我有一位青梅竹馬,他希望我能跟他……幹嘛啦?」話說一半,滿兒忽地側過臉去瞥向一臉驚惶又恐懼的弘升,後者正抖著手死命地扯住她的裙擺。「你怎麼了?幹嘛這副德行?」

    「我快死了!」弘升呻吟道:「求求你別再說了,嬸兒,我們回去好不好?」

    雙眉輕輕一揚,「不舒服嗎?」滿兒似笑非笑地調侃道:「好吧!那我說快一點好了。」

    「嬸兒……」

    「小孩子不要多話!」滿兒低叱,再轉對玉含煙笑咪咪地點點頭。「總之,我有位青梅竹馬對我相當癡情,不過,我們因為某種因素曾經失去聯絡多時,最近他終於找著了我,也希望能娶我進他家門。玉姑娘,你說我是該選擇那個流連在別的女人身邊不願回家的相公,還是應該選擇這個始終對我情意不變的青梅竹馬呢?」

    弘升再次呻吟。「這回我死定了!」

    玉含煙仍沒來得及表示意見,王瑞雪再次衝口而出。

    「笨蛋,當然是選擇那個始終不變心的青梅竹馬嘛!」

    「瑞雪!」玉含煙怒叱,旋即轉向滿兒認真地說:「不,柳姑娘,我認為你最好是……」

    然而,沒有機會讓她表達出真正的想法,滿兒已經興奮的跳將了起來。

    「我也是這麼覺得耶!太好了,真高興你們同我一樣看法,那種老是戀棧別的女人的相公不要也罷!好,我這就回家去抱兒子,反正我家相公連看也不願看一眼,不如我帶走算了,相信我那位青梅竹馬一定會跟我一起好好疼愛他的!」

    話落,她便扯起一臉死相的弘升。「走羅、走羅!咱們可以回家去羅!」

    一陣風也似的,兩人已消失於廳外,廳內眾人愣呵呵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搞不太清楚那女人來這一趟究竟是幹嘛來的?

    繼之,眾人又不約而同將視線移至小書獃子那兒去,後者仍舊躲在他的角落裡喃喃咕噥著。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他這麼視死如歸想幹嘛?

    改行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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