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外,冷戀紅才發現自己原來是住在樓閣上的。抬眼望去,城牆外全是蔥鬱的樹木,漫山遍野皆是花草樹木。對於長期居住在杭州的她來說,是不太為奇,但讓她欣賞的是此處山環樹繞、別具一格的風景。看來,這個鬼莊園並不像她想像的不堪。戀紅的說法是,此處的空氣還能呼吸,景色還能入眼。
戀紅和綠丫走下扶梯,經過一條長廊,穿過圓形拱門,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花園,更準確地說,應該說是個小樹林。園內小橋流水,亭樹參差,花木扶疏,鶯飛燕舞,如同置身於一個繁花綠草的美夢中。戀紅不能否認此處確實令她心曠神仙。
「綠丫,這裡竟然這麼美,太令我意外了。」戀紅滿臉陶醉,情不自禁地讚美。對於先前貶低的話早已拋之腦後,要不是被人擄持來的.她會打算在這裡生活一輩子。
盯著蝴蝶在花叢中飛舞好戲,戀紅同樣感受到它們的愉悅,她開心地跑到花叢裡忘我地與蝴蝶追嬉著,快樂旋轉著。如此美景佳人,使人不禁懷疑是否來到天界的瓊瑤仙池。
一身白色羅衫的冷戀紅看來如此飄逸,如果有人說她是仙女墜入凡塵,絕對無人會懷疑。蝶兒似有意在花叢中和戀紅展開一場你追我趕的遊戲,忽高忽低,一時停在紫色的花簇上,一時落在紅色的花朵旁,一時又傳過樹蔭,降落到陽光地帶,戀紅的心情也跟它們飛揚起來,什麼煩惱都已忘懷。
不知何時花園內已經多了一個人,來人的那雙黑眸中溢滿了柔情,凝視著花草中翩翩飛舞的人兒,那樣專注,那樣深情。到底有多深?大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然他不會在聽見她嫁人的消息時心痛得滴血,如同失去靈魂支柱般。
「莊主……」綠丫首先反應過來,趕緊向帶著半邊銀面具的他行禮,莊主什麼時候來的。
「不要打擾她,你去做別的事情吧!」阻止綠丫要說的話語,讓她離開。他想一個人靜靜地看著她。
「是。」綠丫一臉驚訝,莊主從沒有如此溫柔地對她說過話,還如此的平易近人。當然,她不會傻到以為莊主對她有意!一定是因為戀紅的原故,他們好相配啊,同樣的優秀,同樣的能吸引眾人的目光。綠丫悄悄地離開了花園。
注視著前方的人兒,利眸中的情意赤裸裸地坦露,他就這樣癡癡地望著。如果時間就此打住,讓他一輩子能這樣望著,他也願意。
忽地戀紅停止了嬉戲,因為她感受到了背後灼熱的目光,旋過身來發現綠丫已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只有昨夜的那個男人,確切地說應該是紅鷹莊的莊主「冷面紅因」如鬼魅似的站在她的對面。之所以說他像鬼魅,是每次他們相見時,他都是無聲無息,來去一陣風,在人還沒注意的時候,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讓她不得不懷疑。
實在是受不了那直接而又大膽的眼神,冷戀紅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他也太無禮了,怎麼可以用如此放肆的眼神看著她,他不但何為禮教嗎?
「看……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
「美女?在哪裡?請你指給我看看!」
本想嘲弄他一番,沒料到反被他反將一局,太可惡了!簡直可惡至極!
「嗯?無活可說了嗎?冷大小姐,哦!不對,是水家堡少堡主夫人的嘴巴粘住了?」
「我跟你究竟有什麼仇?為什麼你總對我冷嘲熱諷,我到底何處得罪你了?請你說個明白,還是你這個人說話的語氣天生就是如此?」她太無辜了嘛!自己又沒得罪他,冷戀紅敢打包票。她絕不會健忘到得罪了一位叫人印象深刻的大人物後,就馬上忘得一乾二淨。她納悶啊!他不是用不屑的眼光打量她,就是用揶揄諷刺的口氣貶低她。
「沒仇?哼,沒仇,是啊,沒仇!」從齒縫中漏出的字句中,仇恨痛苦又苦澀地重複,「我恨不得掐死你。」深情的目光轉為冰冷,緊繃的唇角透露著絕決。掐死她能讓他好過一點的話,或許他就不必如此痛苦了。掐死她?呵,談何容易,她死了,世上再也不會有他冷熾的存在,今生今世,無論生死他們注定同路。
她的胸口好痛好痛,痛得她好想流淚。他的目光令她承受不住,他如墨的黑眸中為何有那麼多的痛楚,什麼原因呢?他冰涼的眼神竟然會使她有心碎的感覺,戀紅無法理解。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戀紅只知道自己不願見到他那痛苦的雙眸,她想安慰他,抹去黑眸中的痛楚。
「不要用那種楚楚可憐的眼神看我,我不會心軟的。
你以為這樣,我會饒恕你的罪過?」這番狠話明明是警告冷戀紅的,但為何更像是在警告他自己。
「罪過?」冷戀紅迷惑不已,她越來越糊塗了,罪過?
「不要裝蒜了!你為什麼要答應嫁給水若寒?你為什麼不反對?」她對他的情意又算什麼?她把他置於何處?
「這就是你說的罪過,哈哈……哈哈……嗯……我嫁給水若寒干你何事?和你好像沒有半了點兒的關係吧!我為什麼要反對?雖然水若寒不是世上最好的,但起碼也算個人中之龍鳳,要財有財,要勢有勢,要貌有貌,而且才華橫溢。不曉得有多少未出閣的女兒家想和他結為夫妻呢。」她是不是誇張了點?事實有待商榷,但別人不都是這樣稱讚水若寒的嗎?她努力思索半天,就是想不到她嫁給水若寒這件事和眼前的人有什麼關係。哈哈!很好笑耶!
這個人的口氣好作酸氣沖天像個妒夫哦!
他危險地瞇著眼瞪向她。這丫頭敢當著他的面稱讚那個千刀萬剮的水若寒?!這個發現讓他怒火中燒。
「你這個薄情寡義、見異思遷、水性楊花的賤女人,你給我閉嘴!」該死的!他要殺了那個水若寒!
薄憎寡意?見異思遷?水性楊花?不!不!他不可以這樣指責她,她不是!不是!他憑什麼指責她,憑什麼把她貶得不堪入耳,他知道事實的原因嗎?他瞭解她的掙扎嗎?
爹養育了自己十七歲,對自己疼愛有加,總是給予她最好的,不捨得她受半點委屈。叫她如何忍心傷害如今上了年紀的爹爹?她不忍讓父親再為她煩心!難道嫁給自己不愛的人,她不痛苦嗎?她也捨不得離開熾哥哥啊!但是,現實不容她做出選擇,他不可以把她說得這麼不堪的!
淚水不自主地順著她柔滑的臉頰緩緩淌下,自己連上花轎的那天都沒流過一滴眼淚,在聽了這個男人的指責後她竟流淚?也許淚水是該流的,但她不想讓這個可惡的男人窺見她脆弱的一面。冷戀紅拚命地擦去自己臉頰上的熱流,強迫自己堅強起來。
他不能心軟,別忘了她可是個水性楊花的賤女人。冷熾嫌惡地睇向她,逼自己狠下心來。「你哭完了!嘖嘖嘖,太假了,幾滴眼淚就想打發我,你可真看得起我!」犀利嘲弄的言辭射向戀紅,
「天底下只有我最有資格唾棄你!」暴怒的男人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並殘酷地逼進。他那張魅人心弦的臉龐變得冷酷,沒有一絲暖意,冷得無情無愛。
即使很痛,她也不會服輸,她明亮的大眼閃著倔強,不過緊咬的嘴唇洩而出他的粗暴力過傷害了她,她在硬撐著。
「這段日子給我乖乖地待在莊園內,不要妄想逃走。
此處人煙稀至,我可不敢保證你逃出去以後,會不會半個時辰未到就已屍骨無存。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試試,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會好好地『招待』你的。」
面對近距離的他,戀紅的手腳不爭氣地發軟,熟悉的氣息刺激著戀紅的感官。他們太相像了,一樣的黑眸,一樣的鷹鼻,一樣的薄唇,一樣的輪廓,讓戀紅幾乎以為他就是冷熾。但眼神不像,冷熾還沒有用過如此殘忍的眼眸看過她,他看她的眸永遠都是滿含寵愛和憐惜的,自己又在發傻了,又把他與冷熾重疊在一起,他們倆人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你究竟想做什麼?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沒有告訴你嗎?我要好好地招待你,把你請到我的地盤上,以表我的誠意。至於我是誰,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他沒有顯露出真面目,只因時機未到,相信他一定會讓她「驚訝」的。
「莊主。」花園中又出現一個男人。放開緊扣的冷戀紅,他轉過身來,挑著眉看向來人,靜待答案。
「屬下有事向莊主稟告。」嚴謹的男人簡單地交待找他的原因。
「你先到大廳等我。」
「是!」絕對的服從,沒有任何異樣情緒,看到生面的冷戀紅也無絲毫驚詫。沒有多問,他族身離去。
「我有事要辦,不能陪你了,乖乖地不要亂跑。」他的情緒轉變得令人傻眼,上一刻怒髮衝天,巴不得要把她碎屍萬段,下一刻卻又用輕柔醉人的語氣對待她,出去前還很「深情」地望向她,自己沒有眼花吧!真是莫名其妙。
「莊主,我接到城內兄弟的回報。消息說今日是水家堡和京城首富冷寒水結為秦晉之好的大喜日子。誰知召極生悲,迎親隊伍在回水家堡途中讓一個黑衣人把新娘搖走了,聽說那位黑衣人輕功了得。」平平淡淡的語調中,紅鷹莊的管家沈嚴意有所指地敘述。
「不錯。昨天我帶回的女孩、也就是剛才你在花園中所見到的女孩,她就是冷家大小姐冷戀紅、」冷熾坦白地告訴沈嚴事實.他與沈嚴名為主僕,但情同手足。這麼多年來,要不是沈嚴。偌大的一個莊園怎麼可能井井有條。
除了他的身份之外,冷熾對沈嚴毫無隱瞞。
「冷水兩家有何動靜?」這才是他所關心的。
「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任何線索,只是在到處搜索。」
「那他們可得慢慢地找了。」紅鷹莊位置神秘,到目前為止世人還不清楚它在何處。
「莊主有什麼要交待的?」沈嚴盡職地詢問,
「吩咐下去,隨時注意外面的動靜。還有,冷戀紅可以在莊內任意走動,不要約束她,但不能讓她離開紅鷹莊半步。」
「是,屬下告退。」待沈嚴離去後,冷熾陷入了沉思中。不錯!紅鷹莊的莊主「冷面紅鷹」就是冷熾,但目前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雙重身份。
他十六歲建立紅鷹莊,用了三年功夫讓它與水家堡有一樣的聲望,花費了他巨大的精力,他終於有了真正屬於自家的產業了。
他是被冷寒水收養的。冷寒水對他視同已出,但畢竟他是寄人簷下,而他又在相處中愛上了嬌俏的戀紅。所以在12歲那年,他立下重警:此生非冷戀紅不娶。義父曾經說過他是戀紅的兄長兼保衛者,所以他一定要靠自己打拼產業,可以說,紅鷹莊是為了戀紅而建的。
但現在,他的努力又算什麼?在他正準備以紅鷹莊莊主的身份向義父提親的時候,她競答應嫁給水若寒,難道她當初所說的活已經毫無意義了?他好恨,自己用生命去愛的人竟然如此欺騙他、背叛他,他要報復!他要讓她也品嚐到那種椎心刺骨的痛。
晚伍時分,綠丫把為戀紅準備好的飯萊送上樓閣,卻沒想到莊主黨和她一個小丫頭爭活幹,就這樣把飯菜端走了。莊主是不是喜歡上了戀紅呢?綠丫在心中猜測。莊主可從來沒對哪個人這麼好過,她不是說莊主對他們不好,只是對戀紅更好。
堂堂的莊主大人,竟然願意為一個姑娘家端湯送飯,很難不讓人懷疑他的用心。她好希望戀紅也喜歡莊主,那樣他們就會有莊主夫人啦,莊主也會更快樂些。對!快樂些!在綠丫的印象中,莊主一直是不太快樂的。他總是給人一種冷淡的感覺,在他的周圍總有一股化解不了的憂傷,像是在為某人牽腸掛肚似的。大家都說他們的莊主在苦戀著一位姑娘,不知道戀紅能不能為莊主除去那憂傷呢?
躺在床上,戀紅的肚子餓得「咕嚕咕嚕』亂叫,她已兩天沒吃東西了。她是不敢耍脾氣,她已經後悔得不得了。
這樣下去.不等那個男人怎麼對付她,自己已成了餓死鬼。
老天不會如此殘忍吧!咦?什麼味道好香哦。自己好像聞到食物的味道了,會不會綠丫來給她送飯了?綠丫,她的大救星呀!如果再晚來一步,那些食物就要送給閻王了!
「綠丫,你終於來了,我快餓死了……」戀紅打開房門興沖沖地抱怨,「怎麼會是你?」
「不歡迎我來嗎?」冷熾明知顧問地瞅著帶愣的戀紅。
「我哪敢呢!這裡可是你的地盤,你高興到哪兒就到哪兒,高興虐待誰就虐待誰。」已被餓得四肢發軟的戀紅還有力氣說這麼多風涼話,連她自己都驚訝。餓死她了,這個卑鄙小人。
「你是否在埋怨我虐待你?這真是天大的冤枉。何時我虐待你了?就算下午我的態度不好,現在不是端來晚膳向你賠罪嗎?」此刻的冷熾全然沒有下午的暴怒,語氣溫文有禮得可疑。
「你真是個怪人,下午對我凶神惡煞地吼叫,現在卻對我完全改變態度,又是送飯又是賠罪的。」冷戀紅很小心很小心地察顏觀色,看能否瞧出一絲端倪,「不過,我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就原諒你了。把飯菜放下來,請大莊主回房出息吧!」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餓壞了可是自己的,犯不著做這種蠢事,「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可是把這句話當成自己的至理明言的,「大莊主,請您高抬貴手出去吧!在這裡有什麼好看的,難不成你要餵我吃飯?」最後一句話當然故意嚇唬他的。人家已經很有禮貌地請他出去,也原諒他的冒犯了,那麼他還呆在這幹嗎?!她可要用膳了。
「你不嫌棄的話,在下樂意為你效勞。」略顯低啞的嗓音溫和得一如春陽,誘惑她的可能性不小。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有手。」敬謝不敏地拒絕掉他的「效勞」,戀紅認命地坐在椅子上,開始對桌上的四菜一湯和一碗米飯進攻。她要補充體力,方纔的對話已經耗盡體內僅餘的能量。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食物皆沉入肚腹。
從來不知道天下還有這等美食,末了.戀紅不忘發出一聲讚歎:「此乃天下美食也!」她舒服地打了個飽嗝,瞟向未走的「大莊主」,「有什麼好吃驚的!我……我知道自己的吃相不雅。但換成你試試看,餓了那麼久,吃相會好看多少?喂,你可不可以把吃驚的傻樣收斂起來。」她兩天滴水未進耶,看見碗中剩下的一顆飯粒,戀紅仍想吞入腹中。
唉!何止是不雅,簡直就是狼吞虎嚥。冷熾眼直勾勾地盯著那緋紅的嬌顏,按捺不住地想咬上一口。冷大小姐卻不太瞭解人家的心思,被他盯得無地自容,「不要看了」她惱羞成怒,八爪魚似的摀住他的雙眸,看你再瞅。
而冷熾習慣地接受她的動作。
突然戀紅靈光一閃,在冷熾未回神過來一下子把他的半邊面具扯去了。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戀紅整個兒呆住了,雙眼睜得大大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顆雞蛋。過了好一會兒,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做夢的戀紅興奮地大喊:「熾哥哥?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對吧?」她的心情處於極度興奮,紅鷹莊的莊主原來是熾哥哥。
冷熾的震驚絕不亞於戀紅。都怪自己一時疏忽,才會讓戀紅看見他的真面目,不過,挑明了更好,省得掩飾來掩飾去的,「是.我是冷熾,也是人們傳說中的冷面紅鷹。」
他沒有狡辯地坦然承認,這樣報復的快感會更暢快些。
「熾哥哥,戀紅好想你啊!」在聽到他的親口承認,冷戀紅抱著冷熾放聲痛哭,多日來的委屈終於可以傾訴了,「熾哥……哥,戀紅……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梨花帶淚的小臉,楚楚動人的明眸,也許在以前的冷熾會心痛不已,好好撫慰疼愛一番。但現在不會了,當她背叛自己的時候,她已經沒有資格了。「別再那虛情假意,戲演夠了沒有?」他的心早被恨意蒙蔽,這大概就是愛之深,恨之切的最佳解釋。
在驚喜中的志紅被冷熾無情的言辭嚇了一跳,熾哥哥是在怨恨她嗎?「熾哥哥,你聽我解釋,事實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戀紅激動地申訴,她無法面對熾哥哥的怨恨,那太殘忍了,她會心碎而死的。
「在你離開的那些日子裡,我何嘗不難過?你以為我想嫁給水若寒嗎?我不想的,可爹他已上了年紀.看著他日漸衰老的容貌,做兒女的我能不心疼嗎?我能忍心讓他老人家再為我增添白髮嗎?我不可以那麼自私.我明白我的決定傷害到了你,但那是逼不得已的。如果換成你,你會怎麼選擇?」她的掙扎,她的矛盾無人可訴,無人能解啊!
「真是孝順。」冷熾鄙夷地諷刺。
「你不相信?」她解釋這麼多,熾哥哥會不相信她,她的選擇傷得他太深了嗎?
「我不是以前的那個大傻瓜,你還天真地以為編造這些動人的理由能騙得了我嗎?你是不是在心裡嘲笑我以往的愚蠢?」冷熾不可理喻的冷酷裡有太深的痛,他是一無所有的。當他以為可以擁有至愛的時候,才發現那只是謊言,那只是他的自作多情和天真幼稚,實在比死亡更可怕。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連死都無法解脫。
「熾哥哥,都是我的錯,你不要難過了好嗎?」戀紅預料到他會傷心、會難過,會怨恨。但真正面對他濃得化不開的悲傷,懊惱自責皆無法詮釋她的心情。
「這麼快就承認了,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我以為後面還會有更精彩的內容呢,冷戀紅你以為承認事實我就會放過你嗎?不!你後悔得太晚了。」他的寒冰言語讓冷戀紅覺得彷彿置身於一個冰冷的世界裡,無絲毫的曖意。
「那你到底想做什麼?」戀紅低響,不讓淚水絕堤。
「你說如果我毀了你的清白,水若寒他還會不會要你呢?世人會怎樣看待你呢?」他終於說出想對她實施的報復。
「這樣做的話,能讓你好過一點,我不會反抗的。」戀紅無力地回答。
「不要這麼緊張,美其名曰我毀了你的清白,但以你水性楊花的性子,誰知你和水若寒是不是清白的。」冷戀紅聽出他話裡的輕鄙,卻不知要如何回答。此時的冷熾對她誤解太深了,恐怕她說干了口水他還不會相信。
「什麼時候開始?」戀紅絕望地低問.平板的聲音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怎麼?這麼快就想爬上我的床了?嘖嘖嘖,你真不是普通的淫賤,就不曉得你在水若寒的身邊是如何放蕩的了。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比他弱的,我會讓你忘掉他。」放浪的言辭讓戀紅的臉發熱,他竟然把自己說得如此下流齷齪,在他心裡已經認定她是不知羞恥的蕩婦。
「你要比較一下嗎?」他的拇指輕滑過她的嬌唇。熱燙的氣息讓志紅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在他靠近時她本能地別過臉。
冷熾把這個細微的反應看在眼底。「看來你對我沒有信心。」他扳正她的下顎,強硬地吻上她的紅唇,毫不理會她的反抗,這種情形,不禁讓戀紅想到那天她與冷熾在房間裡的激情戲碼……一幕幕的畫面在冷戀紅的腦海裡重複。
冷熾猛然間推開戀紅,撫摸著自己紅腫的嘴唇。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剛才粗暴的吻包含了他所有的愛與恨,可她竟然從頭至尾都沒有回應,思緒已不知飄到哪裡去了!她在想水若寒嗎?在他吻她的時候想著另一個男人?
冷熾嘶啞地開口:「你要有心恕罪的話,就給我好好努力。我不滿意你今天的反應。」望著戀紅蒼白的臉,冷熾知道自己下對藥了。
自從上次在仙閣與冷熾相見後,戀紅就再也沒有下過樓,三天來一直待在房中,人也越來越樵悴。她設想過一千一萬種可能,就是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到今天這樣。原以為她與冷熾再不會相見,上蒼卻讓他們相逢,冷熾對她的恨屬人之常情,可一旦面對.才知道自己太天真無知。當她親眼見到冷熾痛苦不堪,滿眼的仇恨時,她的心碎了。也許自己是有正當理由,但是在愛情路上,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全只是借口。她該怎麼做才能彌補對冷熾的傷害,才能讓他原諒自己呢?
「想以死要挾我嗎?」冷熾鬼魅般出現。
「不,不是。」戀紅虛弱無力地解釋。
幾天來,他對冷戀紅避之不見,因為他一想到戀紅楚楚可憐的樣子,就沒有勇氣,他只能逃避。因為他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他仍愛著她,十幾年的感情不是輕易能放下的。這一生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女人,也只會有一個女人,已經沒有多餘的感情去愛別人,沒有了冷戀紅,他注定孤老終生,對於她的背叛,他怨,他恨,卻不忍心傷害她。
今天早上,綠丫到書房找他,告訴他戀紅三天不吃不喝,怎麼勸也不聽,一口湯都不喝,就一直躺在床榻上。他知曉後,顧不了還有一樁大買賣要談,火速趕來仙閣。她不可以如此虐待自己,她是屬於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她,包括她自己。
她瘦了好多,原本就不豐滿的身子更顯單薄了;明亮的大眼更大了,只是原來眼中飛舞的神采消失得無影無際,空洞無神的目光沒有焦距地注視著前方,連自己進房許久都不發覺。她想尋死嗎?認定這個可能,冷熾頓時恐懼起來。不!她不能死,如果戀紅死了,他一定會不惜代價地到陰曹地府把她帶回來,她是他活在世上的支柱。可悲可笑的是,他冷熾是為冷戀紅而生,而她冷戀紅卻為別人而死。
「事實不是擺在眼前嗎?你不是想死。請恕我愚鈍,我不知曉你的心思,難不成你想當聖人?」明明是關心她、想安慰她,還擔心得要死,可說出的話卻完全違背了他的心意。
「我不想吃,也吃不下。」不理會他的刻薄,他的目的就是激怒她。
「是不是嫌棄我們的飯菜?差點忘了,冷大小姐你可是杭州首富的千金,天天吃山珍海味、珍懂佳餚,絕不會對粗茶淡飯多望一眼的!」
「你能不能不要話裡帶刺,你就非得把我刺得這身傷痕,你才會甘心嗎?」壓抑不住的激動,使她蒼白無血色的臉有絲紅潤。
「這樣你就受不了?」
「我不想爭辯。我很累、想休息,請你出去。」戀紅下了逐客令。她不想和他繼續爭吵,那樣只會使他們之間的情況更惡劣,只是,現在好像也好不了多少。
「不行!」想讓他走,放任她尋死嗎?門都沒有!
「我連休息的權利都沒有,你想逼死我嗎?」
「先把這碗雞湯喝下去,你高興睡多久就睡多久,沒人妨礙你。」不容她反抗地將她安置在豎直的枕頭上,然後端起放在一旁溫熱的補湯。
「我吃不下!」但肚子卻在不滿地抗議,羞得戀紅恨不得挖個地洞躲起來。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緊急關頭它「咕咕」起來,存心與她做對。
冷熾沒聽到似的,用勺子曰了一勺雞湯遞在她的嘴邊。「咕嚕——」戀紅的肚子又叫了起來,她只好順從地把湯喝下去。冷熾一勺一勺地餵著她,直到她把一大碗補湯喝了個底朝天才罷休。
「還想喝嗎?」
「不要了,不要了。」戀紅趕緊拒絕。現在的她一丁點東西也吃不下了,肚子漲得像個繡球,哪還能裝得下?
戀紅那一副苦哈哈的反應使冷熾大笑了起來,只不過問她要不要再吃點東西.她的神情卻好像是要她上斷頭台一般。
「很好笑嗎?」他笑了耶!把他臉上的冷酷融化掉了,有那麼一絲溫和與親切。打她到這裡,熾哥哥從沒有給過她好臉色,今天竟然開心地大笑起來,這是不是表示他們之間開始有轉機?想到這個可能,戀紅脫口而出,「熾哥哥,你能原諒我嗎?」
開懷大笑的冷熾一任、笑容斂起,旋即譏笑出聲,「你也太幼稚了,我還沒有報復呢。想這樣就放過你?不要異想天開了.但是,如果晚上表現得夠好,能取悅於我的話,說不定我就會原諒你了!」原諒她代表他只能放開她,把她送入水若寒懷抱,休想!他的嘴角露出殘忍又邪魅的微笑,滿意地享受獵物的恐懼。
戀紅全身泛起一陣冷戰,此刻他就要開始進行他的復仇行動?「我們……不會……」她嘶啞道。她的惶恐使他幽黑的瞳彷彿燃起了透明的火焰。他傾身,親吻戀紅淡色的嘴唇,輕笑道:「雖然我很想得到你,但我實在是對你這副沒有半兩的身子不感興趣。」他可不是關心地,只是他比較喜歡豐滿的女人而已。
「熾哥哥,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讓你變成今天這樣。但求求你好嗎?告訴爹我的消息,好讓他放心。」來到紅鷹莊已有數日,不曉得爹爹有多擔心。
一股凝重的氣息頓時籠罩空間,室內平和的溫度驟然下降。冷熾逼近,手臂緊扣住戀紅的小蠻腰,大聲咆哮道:「你把我當成什麼?為什麼我掏心挖肺地對待你,如珍寶般珍惜你,你卻一次又一次把我當成傻瓜?!為什麼用——你還想騙我!」冷熾俊挺的臉上出現了野獸般的哀傷。他眉宇緊皺,夜色一樣的黑眸內悲涼而孤寂,以微目的拇指揉著她的下唇,痛心又殘忍地開口:「你不用假仁假義,更不用拿仁孝來掩蓋你的詭計,告訴你,我冷熾今生今世不會放過你的。」
在他複雜眼眸的注視下,戀紅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回道:「熾哥哥,我愛你,我沒有借什麼來掩飾自己的什麼詭計。」頓了頓,她又道:「我愛你,是真心真意的。你要報復我,我能理解,但是爹他沒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一個普通人尚且不會,更何況是你——他撫育十來年的義子。」她絕對不是有意的,有誰可以接受侮辱不支聲,至少她冷戀紅不會。
他撫觸她下唇的手指赫然頓了下,目光複雜地凝視她倔強的容顏。
「熾哥哥,也許我的話太重,但是你要明白嫁入水家堡,我也有情非得已的苦衷。」盯著淚水,戀紅的心是萬般的無可奈何。
收起眼中的侵略性的目光,他改以一種押戲的語調說道:「我會相信你嗎?不可否認,你的口才越來越好。假如不是你的謊言,」他瞬間語氣轉惡,怨恨地吼道:「我不會解放多年的感情的!如果不是你的欺騙,我不會體會到心愛之人背叛的滋味這樣的痛,而你大言不慚地跟我說仁義孝道,要我原諒你,絕不可能!」
他放浪地狂吻著她,品嚐她的甜蜜。
「不要——熾哥哥——不要——」戀紅在心中吶喊。
「別想逞口舌之快。我明明感覺到你完全地沉醉在這一吻中,還頗為享受呢!」冷熾放肆狂笑,每一聲笑都刺激著戀紅。
冷戀紅的自尊受到嚴重的污辱,她的心裡羞憤交加。冷熾看出她的難堪,不再逗弄她,只是冷冷留下一句話:「這只是前奏,精彩的還在後頭呢。」說完逕自走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