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氣洋洋 第三章
    一進門,沒點亮屋裡的燈,官御破脫下皮鞋,扯松領帶,提著公事包筆直的穿過黑暗的客廳,往一樣是一片黑暗的書房走去。

    依舊沒點亮書房裡的燈,他放下公事包,掛好西裝外套和領帶,走到房裡換上居家服,然後慢條斯理地走到客廳,緩緩地朝一處望去。

    「誰准你進來這兒的?」聽不出有任何不悅的情緒,他的聲嗓淡淡地迥響在寬闊的屋內。

    突然,原本-黑安靜的客廳亮出一盞燈光,照亮了一張黑色皮革沙發、一張晶亮的玻璃長桌,以及一抹纖雅的人影。

    「沒人准,我想進來就進來。」慵懶的躺著,沙發上的人影連眼皮都懶得睜開,就這麼動也不動的跟官御破說話。

    累了一天,這張價值不菲的沙發才躺下沒多久,就令她昏昏欲睡,不愧是八十萬的東西。

    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後,官御破轉過身,逕自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鐘點女傭做好的菜餚放進微波爐加熱,順便拿出一瓶礦泉水灌了起來。

    「不問我來這裡做什麼?」翻了一個身,她側躺著身體看著官御破的背影。

    「你既然那麼主動的不請自來,有話要說又何必要我問?」打開客廳的燈,就看到連上班服都沒換下的官映荷側躺在黑色的沙發上。

    她慵懶妖媚地撐著頭,一頭黑髮如雲似瀑的披洩在沙發上,像是一條閃閃流動的小河,而修長的雙腿則是以撩人的姿勢交疊,晶瑩白皙的肌膚與黑冷的沙發形成強烈的對比,沒了平常的纖柔高雅氣質,她整身散發著冶艷的風情。

    「嘖!一點好奇心都沒有,我不喜歡。」睨了他一眼,她第一百零一次覺得這位老兄一點都不討喜,可這位不討喜的老兄卻是她的老哥,雖然她很想不承認這項關係,無奈驗了幾次血,她和他血緣相通就是不爭的事實。

    他的存在完全證實了遺傳基因並不是那麼偉大,明明父親長得平凡、母親長得美麗,所以她長得像母親是有道理的,可他呢?

    俊美的五官好像是他在娘胎裡自己捏出來的,家族裡誰也不像,而一百八十六公分的身高在身高平均不到一百七十八的家族裡,像是鶴立雞群,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那兩百分的智商。

    官家人每個都聰明是遺傳,但從來就沒誇張到生出這樣高智商的子孫,像他這種高級品的出生絕對是空前難得。他一身的「不合群」他們可以當作是官家的品種在自行進化,但至於他的個性,整個家族絞盡腦汁、集思廣益還是找不出一個答案來解釋。

    明明全家族個個都是幽默風趣、活潑開朗、平易近人的陽光之子,而他卻從一出生就是沉默寡言、冷漠無趣、孤僻離群的小孩。小時候他還會表現些微的喜怒哀樂,但愈大就愈無情緒可言,面無表情的臉最多就只有眨眼、皺眉和開口,整個人就像一座死火山,所以她不是挺喜歡靠近這個哥哥的,要不是這次母令難違,她也不會自討無趣的來到他這裡。

    想說既然都來到這裡了,就盡點妹妹的義務幫哥哥恢復人性,結果呢?

    他從一進門就知道她的存在,卻當她是空氣一樣視而不見,要不是她死命的用眼神瞪著他,她敢保證到他上床睡覺他都不會鳥她;但等他終於放好東西「順便」理她的時候,她已經瞪到兩眼發酸,忍不住只好闔眼休息。

    光是要讓他理她,她一整天上班下來殘存的精神就被磨了一半,現在不過要他跟她互動,他卻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真是令人討厭。

    「不喜歡最好。」對於她的話,官御破一點也不受影響,反正他和家人的關係本來就冷淡,尤其是她,所謂的手足之情和親人之愛他無法對她產生,他不討厭她,但也不喜歡她,她之於他,不過就像個在路上擦身而過的路人。

    「哥哥,你怎麼這麼說呢?我好傷心啊!」捧著心,她一臉哀怨的瞅著他,纖盈的身體還微微顫抖,彷彿是承受著莫大的悲傷。

    但對於她逼真的演技他連看都沒看,只是彎身拿起桌上的報紙走進廚房,打開微波爐拿出晚餐擱在桌上,然後坐在椅子上,一邊看著報紙一邊吃著晚餐。

    對她視而不見是不是?

    沒關係,她可以瞪,瞪到他回過頭來為止。

    坐在廚房裡吃飯的官御破完全不理會從客廳射來如利箭毒鏢的怒視,他只是安安靜靜的看著報紙,有一口沒一口的將飯菜往嘴裡送。但這樣的情形並沒有維持很久,他先是蹙起眉頭,然後放下報紙,接著兩眼盯著桌上的菜餚一動也不動。

    這些菜是做壞了嗎?怎麼今天吃起來特別無法入口?沒錯啊!都是他點選的料理,也都照他吩咐的去做,菜色看起來一如往常,不油不膩也不很鹹,沒半點瑕疵,但今天卻特別難吃,怎麼回事?

    低著頭,他推測著原因。

    客廳裡的官映荷見官御破突然蹙起眉頭低頭沉思,以為在他的瞪視下他開始食不下嚥,於是得意的勾起一抹笑容。

    哼!就不相信在她殺人的眼神下,他還可以若無其事的繼續吃飯!她生氣起來的眼神連黑道老大看了都嚇得屁滾尿流,就不信她瞪了這麼久,他還可以無動於衷。

    瞧!他現在不就把菜餚倒掉了嗎?呵呵,她到底還是略勝他一籌啊!

    「親愛的哥哥,怎麼,今天的飯菜不合你的胃口嗎?怎麼把它給倒了呢?」假心假意的關心他,演戲這本領她與生俱來,要她一刻不演戲是不可能的。

    「壞了。」丟給她這麼一句,官御破往房裡走去。

    「壞了?騙誰啊!那些菜怎麼看都新鮮得很,端出去送人,恐怕大家都搶著要呢!真是爛藉口,明明就是被我瞪得吃不下飯,還不承認,哼!就說我厲害唄!」看著被關上的房門,她自負的笑著。

    拉開房門,官御破又是西裝筆挺的走了出來。

    「你要去哪裡?」坐在沙發上,官映荷臉上得意的笑容未滅半分。

    「出去吃晚餐。」

    聞言,她臉上的得意又濃了幾分。呵呵,八成嫌她在這裡會影響到他的食慾,所以才要到外頭吃。

    「既然你要出去吃飯,我就不打擾你了,但在你走之前我有話要跟你說。」

    「說。」站在玄關,他靜靜的看著她。

    「母親大人要我告訴你,說你很久沒回家了,她很想你,請你找個時間回去一趟。」

    「嗯。」他淡淡的應了一聲。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他既然「嗯」了一聲她就當他是答應了,時間先問個清楚,省得他到時反悔不認帳。

    「你不用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是母親大人要我問的。」笑咪咪的拿出母親當藉口,她就是要知道答案。

    「我會打電話跟她確定時間。」

    「現在跟我說還不是一樣?」他雖然忙,但他時間一向管理妥當,何時有空、何時沒空他都清楚的記在腦子裡,她不信他現在給不出時間來。

    「沒必要。」

    「為什麼?」有差嗎?他現在不告訴她,晚一點母親大人也會告訴她,遲早她都會知道,這樣防她沒意思吧!

    對於她的問題他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的說:「我要出去吃飯。」

    聽出他話裡逐客的意思,也看見他變冷的眼神,官映荷知道自己識相點現在就應該走,但是她還有一個問題一定要問,這也是她今天來這的主要目的。

    「今天小苗怎麼沒下來?」

    「誰?」

    「望晴苗啊,今天她幫我把一份文件拿上去給紅姊,但怎麼沒看到她下來呢?」活潑純真的望晴苗對上淡漠嚴肅的官御破,會發生什麼事呢?一熱一冷的兩個人相遇,會不會如她和紅姊期待的有火花產生?

    「據公司明文規定,那個人不應該出現在那裡。」毫無情緒的一句話像是在背課文,但他眼裡的嚴厲卻明顯可見。

    看著他冷漠無情的表情,難不成她們的計謀沒生效?面對那麼純真可人的望晴苗,他當真沒半點感覺?

    「你把她怎麼了?」他該不會把人給丟出去了吧?若真的是這樣,她就對不起小苗了。

    冷冷的睇著她,他的嘴角掀起一抹冷薄的微笑。

    「跟你請來的女人一起丟出去了。」

    公司內保全人員有自己的電梯到達四十八樓,除了他辦公室內的專用電梯外,外頭紅姊的辦公室也有一個,這樣的設計不僅方便保全人員進出,若有事發生,也能隱密的保留他們的行蹤,不會造成內部員工的恐慌。所以他若要處理掉人,不會有人知道。

    難得見到他笑,但卻是冷到骨子裡的笑,好……好恐怖!勉強牽起一抹乾笑,官映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呃……你不會真的這麼做吧?」

    她精心安排的戲碼、她和紅姊一致覺得最有可能令他動心的女主角、她們期待的結果,難不成一切都NG了?

    「你有意見?」他皮笑肉不笑。

    看來真的完全失敗了,低下頭,她雖然有些挫敗,但也不敢再造次。

    「唔,沒有,你的事你做主就好。」嗚……小苗,我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我保證就設計你這麼一次,不會再有下次了,所以請你原諒我吧!

    官御破的眼裡迅速閃過一絲光芒,可低頭的官映荷沒瞧見。「還有其他的事嗎?」

    沮喪的搖搖頭,她回到沙發邊拿起包包。「沒事了,我回家了。」

    唉!連小苗都沒辦法令他心動,這輩子她是別妄想有大嫂了,回去得跟母親大人說這次相親的事就算了,大哥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不送。」

    「我也不想讓你送。」現在外頭天氣剛剛好,她才不想帶著一支冰棍在身邊。咕噥的從他身邊經過,她頭也沒回的一路走到電梯邊,搭電梯離開。

    雖然有狐狸來打擾,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好心情,靠在門板上,官御破雙手環胸,嘴角噙著一抹微笑。

    ΩΩΩΩΩ

    「鈴鈴鈴──」

    電話聲在一片寧靜優美的音樂聲中響起,聽到電話聲的望晴苗把最後一粒蛋打到大碗裡,然後連忙擦乾雙手,快步來到客廳把電話接起。

    「喂?」

    「小苗,是我,媽咪。」電話裡傳來一道興奮的嗓音。

    聽到是母親打來的,望晴苗漾起一抹微笑,「媽咪啊,你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是不是遇上什麼好事啊?」

    「沒錯!猜猜是什麼事?」望母賣著關子。

    望晴苗拿著無線電話走回廚房,拿起攪拌棒開始攪拌大碗裡的麵粉和蛋白,然後把電話夾在肩膀和頸邊,邊攪蛋邊猜:「那個討人厭的瑪莉太太昨天搬家了?」

    「哼!提到她我就氣,那個臭女人我是跟她槓上了!我跟你說,你知不知道她昨天有多過分?她竟然把她後院的落葉偷偷掃到我們家後院,我從來就沒看過這種不知羞恥的女人!」邊說邊哼,望母的口氣充滿著輕蔑和憤怒。

    「喔,那你後來怎麼做?」以母親的個性應該是以牙還牙吧!倚在流理台邊,她這麼想。

    「當然是掃回去啊!她家的垃圾我才不收咧!」

    果然!

    望晴苗輕笑一聲,「你不怕她又掃回來?」

    瑪莉太太在社區是出了名的,不只人小氣、沒口德、沒公德心,而且還很愛佔便宜,這樣不好相處的人竟然就住在母親的隔壁,母親對於她的行為非常的厭惡,常常會當著瑪莉太太的面糾正她的錯誤,可能就是因為如此,瑪莉太太才會三不五時做些報復行為,弄得母親更加生氣。

    「我才沒她這麼笨把葉子掃到那麼明顯的地方,我當然是把葉子掃到一個隱密的地方,然後又用她家的爛盆子蓋住,就不相信她會看得到,就算她會發現,那也是葉子都腐爛的時候了,哈哈哈!」望母的語氣是完全的得意洋洋,還有一種報復仇人後的快感。

    「這麼做不太好吧?」微蹙起眉頭,望晴苗有點不贊同母親的做法。

    「有什麼不好?跟她對我做的,我的行為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而且如果我不給她顏色瞧瞧,她還真當我好欺負咧!」望母可不覺得自己哪裡有做錯,她反而還覺得自己做得實在是太好了。

    「好吧!但也不要太過分,免得瑪莉太太告你。」望晴苗手上的攪拌棒停了一下,她想起美國嚴格的法律。

    「我才不怕她告我咧,她要是敢告我,我就帶頭領軍,叫全社區的人一起反過來告她!」

    「媽咪,你也別跟她這麼計較嘛!我看瑪莉太太也挺可憐的,孤家寡人,唯一的兒子又棄她於不顧,難免性格上會有點問題,你就多少包容一下。」繼續攪拌蛋白和麵粉,今天鄰家小妹妹過生日,她想做個巧克力蛋糕當作禮物送給她。

    「哼!我包容得還不夠嗎?算了!算了!講到她晦氣,我們別講她了,你繼續猜。」

    「猜什麼?」專注地攪拌手中的蛋汁,望晴苗一時忘記自己正在跟母親玩猜謎遊戲。

    「猜我為什麼高興啊!女兒啊,我看你的頭腦是愈來愈不好囉!」望母調侃自己的女兒。

    「喔,對喔,那我再猜猜。」沉吟了一會兒,望晴苗又猜:「你討厭的那家餐廳終於倒了?」

    想起母親最近一直跟她抱怨的那家中國餐廳,說那家餐廳東西不只難吃,又賣得很貴,可每天就是有很多外國人跑到那裡去,她真不懂那群外國人在想什麼?還說再這樣下去,中國廚師的面子都快被那家店丟光了。

    「唔……很可惜,沒還倒呢,不過我看它頂多只能再撐三個月了。」

    餐廳還沒倒啊!難不成是母親和繼父的雜誌社又賺錢了?「那是雜誌社這一季大賣?」

    「是賣得不錯,但還不足以讓我興奮。」

    「也不是這個原因啊?」微笑地看著盆裡攪拌均勻、顏色看起來很可口的蛋汁,望晴苗伸手沾起一點蛋汁放進嘴裡,滿意的點了點頭後,她把蛋汁輕巧的倒入另一個容器裡。

    不是瑪莉太太、也不是餐館和雜誌社,還有什麼事會讓母親高興呢?她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來。

    放棄繼續猜測,望晴苗說:「媽咪,你就直接說了,我真的猜不到。」語畢,她低下身體把容器放到下層的烤箱裡,然後設定了一下時間和溫度。

    「呵呵呵,你聽了一定不相信!」因為女兒一直猜不出來,望母又忍不住心中的興奮,於是決定不再賣關子了。

    「相信什麼?」語畢,望晴苗走到客廳,看了眼時鐘──六點十三分,嗯,還有很多時間,七點以前應該就可以拿給小妹妹了。

    「剛剛豪格跟我說,他要帶我到冰島玩十天!」望母終於講出答案。

    聞言,望晴苗訝異地微張嘴。「冰島?!豪格要帶你去?」

    豪格是母親三年前再婚的對象,雖然大母親十歲,但對母親和她都很好,當初母親嫁過去的時候,豪格原本也要她一起過去,但她那時候剛好大學畢業,而且正打算在台灣開一家便當店,所以她決定留在台灣沒跟母親過去。

    「你也不相信對不對?冰島耶!我老早就想去了,我真想不到豪格這個工作狂願意放下工作陪我去十天,剛剛豪格開口答應我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呢!」

    感染到母親快樂的心情,望晴苗也笑了起來,並且打趣的說:「豪格該不會把這趟旅行當成三度蜜月吧?」母親和豪格的第一次蜜月到撒哈拉沙漠,第二次蜜月到亞瑪遜雨林區,這次到冰島,該不會是他們第三次的蜜月吧?

    「沒錯!被你猜對了!」望母語音裡有藏不住的甜蜜,顯示她和丈夫的相處融洽、感情濃烈。

    還真的被她猜中了?

    揚揚眉,望晴苗稱讚起她的繼父:「豪格真是個體貼又溫柔的好丈夫。」

    冰島耶!鳥不拉屎、烏龜不上岸的地方,終年冰天雪地,除了母親這種熱愛大自然的人會喜歡外,一般人到那裡可能需要很大的勇氣。

    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像豪格這種愛妻如命的人肯為自己的老婆如此賣老命犧牲奉獻。

    「對呀!對呀!豪格不只溫柔體貼,他還非常照顧我喔,他對我真是好到沒話說,我愛死他了!」講起丈夫,望母也忍不住想要多誇他幾句。

    聽到母親和繼父感情順利,望晴苗很高興。「呵呵,那就恭喜了。」

    「恭喜什麼?」望母不解的問。

    「恭喜你們感情甜蜜,也恭喜媽咪可以到冰島玩。」

    「呵呵呵,謝啦!」

    之後,望母又興奮的述說她到冰島之後要做的事,而望晴苗只是微笑安靜地聽著,但是十分鐘後,她不得不開口了──

    「媽咪,我很想繼續分享你的喜悅,但是我得提醒你,我們已經講了半個小時的電話了。」國際電話耶!講半個小時,還是從美國打到台灣,這種事也只有媽咪敢做。

    「啊?半個小時啦!那我該收線了。」頓了一下,望母喊了一聲:「啊!對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還沒講!」

    「什麼事?」

    「豪格說蜜月之後他想到台灣看看他的寶貝女兒你,要我問你什麼時候有空?」

    「真的嗎?我好高興喔,我跟豪格也快一年沒見面了,我好想念他喔!」聽到這個消息,望晴苗非常開心。

    「就想念豪格,那媽咪呢?」女兒只說想念丈夫沒說想念自己,她忍不住計較了起來。

    「都想,一起想。」望晴苗好笑的安撫母親。

    「這還差不多。」聽到滿意的回答,望母才又開心了起來。「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都有空,看你和豪格什麼時候方便就什麼時候來吧!」

    「好,那我們大概一個月後去,準確的日期等我們蜜月玩再跟你說好嗎?」

    「好。」走到月曆旁邊,望晴苗把一個月後的今天用紅筆圈了起來。

    「那就沒事啦!拜拜!」

    「嗯,幫我跟豪格問好,拜拜!」切了線,望晴苗微笑地看向桌上的一張照片,那是母親結婚當天她和豪格、母親的合照,他們三個人都笑得很開心,那是一場她這一生中參加過最棒的婚禮,當然,新郎和新娘也是最棒的一對。

    抬起頭,望晴苗看向陽台上的花花草草,喃喃自語:「蜜月旅行啊……」

    乾燥炎熱的撒哈拉沙漠?

    悶熱潮濕的熱帶雨林?

    冰天雪地的冰島?

    下一次豪格又會帶媽咪去哪裡呢?嘻嘻,答案她很期待呢!

    ΩΩΩΩΩ

    「吃飯囉!今天是雞腿飯喔!」踏出電梯的門,望晴苗朝一旁正低頭批閱公文的官御破喊。

    「你先坐一下,這公文急著要,再等我一下。」抬頭看著提便當的望晴苗,官御破指著一旁的沙發要她坐下,隨後就低下頭專心的批閱桌上的文件。

    聞言,望晴苗無所謂的笑一笑,她提著便當向沙發走去。

    但就在此時,原本低頭仔細閱覽公文上密密麻麻條款的官御破突然抬頭朝望晴苗問:「你的腳怎麼了?」

    「咦?」停下腳步,她的表情有些詫異。

    放下手上的筆,他起身迅速走到她的身邊扶著她。「你的腳步聲輕重不一,你的腳是不是受傷了?」

    「嗯,剛剛騎車的時候不小心摔傷的。」拉起牛仔褲管,她讓他看腳上的傷。

    其實傷口不大,但剛好傷在右腳膝蓋,所以走起路來感到特別疼痛。為了減輕疼痛,她故意把右腳的腳步放輕,但沒想到他卻聽得出她的腳步聲左右不一致,好厲害。

    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他蹙眉看著還溢出血絲的傷口,「好端端的怎麼會摔倒呢?」

    聳聳肩,她輕描淡寫的說:「沒什麼,車子騎到巷口的時候為了閃避一隻狗狗,不小心就摔倒了。」

    拿出櫃子裡的急救箱放在桌上,官御破從裡頭拿出棉花棒沾上雙氧水,輕輕的點上她的傷口。

    「你騎得很快?」若不是騎得太快,車子不會一煞車就失控摔倒。

    知道他的動作已經很輕,但當沾著雙氧水的棉花棒落在傷口上的時候,望晴苗還是忍不住皺眉倒吸了一口氣。

    「沒有,是那隻狗狗跑得太快,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還一古腦的往我的車輪底下衝,我好不容易才閃過它。」

    巷道內很狹窄,遠遠的她就看到有隻狗狗在路中央橫衝直撞,於是她放慢速度,小心地把車子往右偏,結果沒想到狗狗突然也轉邊往右衝,於是她機警的再往左靠,可是狗狗又衝往她的方向,就這樣她把車輪一右一左地轉,狗狗的四隻腿也一右一左地跳,在十公尺的距離間,狗狗和她移動的方向竟然天衣無縫到令她驚慌失措,最後為了避免撞傷那只莽撞的狗狗,就在它衝進車輪底下的前一秒,她心一橫,狠狠的來一個絕地大轉彎,技術不良的結果就是「擂殘」。

    不過還好她靠著多年訓練出來的敏捷動作,沒讓自己摔到全身是傷,只微微的擦破膝蓋而已。

    幫她的傷口抹上優典,黃中泛紅的傷口貼在她白皙的腿上,怎樣看都讓他覺得刺眼,蹙起的眉頭更加緊皺。

    「可是你卻受傷了。」他寧願她只顧自己,而不是冒著準會摔傷的危險幫一隻擺明想自殺的蠢狗辟活路。

    「沒關係啦!我常受傷,這種小傷不算什麼,我習慣了。」不在意的把手一揮,這種事她早已習以為常了。

    聞言,官御破拿起紗布的手明顯的頓了一下。

    「為什麼常受傷?」邊問,他邊把紗布輕輕的蓋在她的傷口上,然後再緩緩的貼上透氣膠帶。

    看傷口已被包紮好,她俐落的幫他把藥瓶及紗布收到急救箱裡,邊收邊想,「嗯,這問題我沒仔細想過,所以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印象中我受傷好像都是為了閃避某種東西。」

    「例如?」

    「例如閃煞車失靈的各種車輛、閃迎面而來的瓶罐、閃從天而降的垃圾、閃橫衝直撞的人或動物、閃突然發瘋的一群毒蜂,閃──」

    「等等。」舉起手,官御破制止她繼續說下去。「這些事你都遇過?」她說的每一項都是少有的意外,讓他難以置信。

    「當然,你不信?沒關係,你瞧。」捲起另一邊的褲管,她一一指著上頭明顯的疤痕,鉅細靡遺的開始向他解說:「這是我為了閃一輛煞車失靈的腳踏車而跌傷的。這是我為了閃避一對吵架夫妻丟出來的玻璃瓶而被路樹戳傷的。這是我為了閃避天上掉下來的豆漿而被一旁摩托車擦傷的,這是我──」

    「夠了。」點住她的小嘴,他不願她再說下去。其實她毋需多做說明,光是看到她腿上隨處可見、深淺不一的傷疤,他就知道她剛剛說的都是事實,只是怎麼會呢?那些事一般人很少遇得到的。

    「那些事你常常遇到嗎?」

    「對啊!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事我常常遇到耶!」微微一笑,她的表情輕鬆平常,「因為這樣,所以我的朋友都說我很衰,她們還說如果我把我的經歷寫成一本書的話,肯定會大賣。」

    她的好友還幫她想好書名了,名字就叫「衰女的生活日記」,因為她幾乎天天都會遇到狀況,不怕沒得寫,而且按她這種歷久不衰的衰運,八成可以出連載,寫個一輩子都沒問題。

    看著她兩腿的傷口,又看著她不在乎的態度,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感到有一股怒氣往腦門直竄,氣得他忍不住想罵些什麼……

    咦,等等,生氣?!

    他多久沒生過氣了?因為智商的關係,從小到大他遇見的每一件事、每一個問題,不管有多困難、艱澀,他總是可以輕鬆的迎刃而解,就連學習的速度也是遠遠超過任何一位同年齡的小孩,甚至超過教導他的每一位老師。

    在他的成長歷程中,他甚少失敗或犯錯,因此他幾乎不曾為任何事感到挫敗或生氣,但相對的,他也漸漸地不會因為成就一件事而感到喜悅。

    太過順遂的一切,讓他慢慢的遺忘了所謂的喜怒哀樂,甚至讓他連心都塵封了起來,就在他以為他會這樣無聊又無趣的過完這一生的時候,她出現了!她先是讓他找回高興快樂的笑容,後來又讓他為她心動,現在她又讓他為她腳上的疤痕感到生氣。

    多麼神奇的小女人啊!她竟然幫他找回他失落已久的喜、樂、怒了。

    看到官御破只是盯著她的腿沉默不說話,望晴苗想他是不是不高興她在他的辦公室裡裸露雙腿?是啊!辦公室是拿來辦公的地方,她這樣的動作實在太隨便也太不雅了,難怪他會不高興。

    連忙拉下褲管,她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麼做的。」

    凝視著她,他伸手為她拂去額邊的一點砂土,「你的確不該這麼做,你應該要更小心的保護自己才對。」

    「啊?」怎麼說到這裡來了?是她會錯意,還是他文不對題?

    溫柔的看著她疑惑的雙眼,官御破娓娓勸說:「既然知道自己容易遇上意外,就應該更小心地保護自己,你是女孩子,身上少點疤總是好的。」她的腿不僅修長有形,而且肌膚還很白皙細嫩,多了那些傷痕,是可惜了。

    「我也想這樣啊!可是意外總是來得突然,我防不勝防。」

    哪個女孩子喜歡身上有一堆疤痕?但是意外就是意料之外的事,她又猜不到她什麼時候會遇上什麼事,況且她也沒有像他那種可以讓自己全身而退的敏捷身手,她是無可奈何啊!

    看著她無奈認命的神情,他想起之前和她兩次相遇的情景,當時她的表情跟現在一模一樣,只是少了當時的一股冷靜。

    若只是朋友,他一定會覺得她的命運非常有趣,甚至可能會羨慕起她如此刺激多彩的遭遇,但偏偏現在的他對她……輕輕的拂上她的膝蓋,他又想起她腳上歷歷在目的傷疤,沒由來的,他的心底滑過一道濃濃的憐惜及心疼。

    明明就是個嬌小脆弱的小女人,面對這樣坎坷的命運她卻能如此樂觀認分,除了敬佩之外,他的心底也萌生一股強烈的保護欲,是的,從現在開始,他會好好保護這個令他心疼的小女人。

    「你需要有人陪在身邊保護你。」

    奇怪地瞥了眼他突然握住她雙手的手,望晴苗不明白他的表情怎麼突然認真了起來?尤其他注視她的眼神更是堅定不移。這樣的他,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呃……你這個建議很不錯,但是可行性可能不高,但我還是謝謝你的好意,呵呵呵……」一邊乾笑,她一邊不著痕跡地試著抽出被他緊握的雙手。

    「為什麼?」

    奇怪?感覺上他又沒握得很緊,怎麼就是抽不出來?抽不出手又不好意思叫他放手,望晴苗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第一,沒人選。第二,雖然我衰,但我還沒慘到需要有人時時刻刻待在我身邊保護我的地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不喜歡不熟的人一直待在我身旁。」語畢,她象徵性的咳了兩聲,用眼神暗示他該放手了。

    他是放手了,但他卻起身坐到她身邊,突然朝她優雅的一笑。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俊臉綻放出誘惑至極的魅力,捂著胸口,望晴苗紅著臉低喘一聲,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竟然可以美到這種地步,忘情間她脫口而出:「你……你好美喔!」美到令她有點頭昏了呢!

    對於她的讚美,官御破又綻出一個令人心神蕩漾的笑,「如果是我呢?」

    失神地看著他的笑,望晴苗茫然低喃:「什麼?」

    「第一,我願意保護你。第二,我不會黏著你。第三,你和我算夠熟的了。綜合以上三點,如果是我的話,你覺得如何?」

    眨眨眼又眨眨眼,卻怎樣也眨不掉腦中的昏茫,於是她再輕輕的拍拍臉,好一會兒,她茫然的眼裡才恢復清明。

    「剛剛是你說錯了什麼?還是我聽錯了什麼?」雖然剛剛閃了神,但她的耳朵還是很盡責的將他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吸了進去,可是剛剛腦昏,沒把話裡的意思給聽懂,現在清醒了,她卻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沒說錯,你也沒聽錯,我說我願意保護你。」

    明確的知道他的意思後,她不禁有些怔愕,「為什麼?」

    需要理由嗎?他的確是有理由的,微微一笑,他一本正經的說:「因為我需要有人幫我打理三餐。」

    看著他好半晌,她有些不確定的問:「你的意思是你用你的保護來換我幫你準備三餐?」

    「沒錯,你的理解能力很不錯。」摸著她的頭,幾乎沒有人可以在他的笑容下還能保持頭腦清晰,看來她的自制力很高。

    「我不懂。」

    「不懂什麼?」

    「你應該有請鐘點女傭幫你準備早、晚餐吧?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我幫你準備呢?」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她不認為他有必要這麼做。

    「這就得怪你了。」瞅著她,官御破話裡隱約藏著埋怨。

    「我?」指著自己,她臉上滿滿的都是問號,「我做錯什麼事了嗎?」

    「都是你做的便當太好吃,自從吃了你的便當後,我就沒辦法再接受其他人煮的飯菜。昨天我把女傭做的飯都倒掉後,開車上街找東西吃,但吃來吃去就是覺得難吃,所以我只好餓著肚子等你做的中餐。」

    這麼直接的讚美她以為他是在說笑,卻在轉眼間看到他盯著便當的渴望眼神,驀地臉色一紅,終於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覺得她的手藝好,而且還只認定她做的飯菜,想到這裡,望晴苗的心莫名的一暖,覺得好像有種甜甜的味道在心裡擴散。

    不自覺的揚起一抹笑,她連忙幫他打開便當盒子,把飯盒推到他的面前。「既然餓了,就先吃飯,有事待會兒再說。」

    「也好。」他肚子真的很餓,趁著他吃飯的時候,她可以想想,但不論她怎麼想,結果必定會照著他的腳本走的,這是他的篤定。

    十分鐘後──

    「你的答案是什麼?」擦著嘴,官御破問著正在收拾桌面的望晴苗。

    「你救了我兩次,我一直在想要怎樣回報你這份恩情,現在只不過是幫你做做飯而已,我非常樂意幫忙,所以你根本不用拿條件來交換你的三餐。」

    「這樣好嗎?」

    不過是幫他準備三餐而已,又不麻煩。對他粲然一笑,望晴苗點頭,「當然好啊!我很樂意的。」

    斂下眼瞼,蓋住眼裡難忍的笑意,他語氣誠懇的道謝。

    「是嗎?既然如此,那我先謝謝你了。」

    「就說我很樂意了,你還謝什麼?」她這位帥哥恩人雖然有些霸氣,但品德可是好得沒話講,救了她兩次,他從來沒有要求她幫他做些什麼,不過是請她幫他煮煮飯,還不好意思的用保護她來當交換條件,現在是她主動答應,他卻還這麼有禮貌的向她道謝,真是個有風度的男人。

    「你對我這麼好,總是要說聲謝謝的。」官御破鍾情於她的手藝是真的,想保護她也是真的,但製造機會接近她才是他背後真正的企圖,而且只要彼此在一起的機會多了,他還怕沒機會保護她嗎?

    呵呵,天真可愛的小女人就是單純又好騙,不用費太多的心思,她就乖乖的照著他的腳本走,還帶著感恩的心往他的陷阱裡跳,完全稱他的心、如他的意,說聲謝謝只是回報她的完全合作。

    「你太客氣了。」擺擺手,她不好意思他再繼續謝下去,於是問了個問題轉移話題,「你住哪裡?你現在告訴我,我好拿捏明天什麼時候出門。」

    到他家?

    他認為應該是自己到她家報到,怎麼她願意親自到他家幫他煮飯?

    看著身旁的她,好一個善良熱心的小女人,不怕自己羊入虎口嗎?這種熱心不知算是優點還是她的缺點?

    不過既然小女人自願到他家,這樣事情就更好辦了,嘻嘻。

    慢條斯理地-出一串地址,還想跟她多說明她該怎麼到的時候,卻瞧見她一臉訝然。

    「怎麼了?」他-得不清楚嗎?

    「你家……」看著他,望晴苗臉上有著明顯的驚訝。

    「我家怎樣?」

    「你家真的在光明區的天綠大樓裡?」拉著他的袖口,她急急的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住的大樓叫天綠?」

    「因為我也住在那裡啊!」望晴苗不可思議的笑著,她在哪裡住了四年多,竟然不知道他們是鄰居!多麼巧合啊!「我住B棟,你呢?」

    聽了她的話,官御破也很吃驚。「我是B棟十六樓。」

    睜著驚喜的大眼,她說:「天啊!我就住在你樓下耶!」一激動起來,她習慣性的又拉著他的衣袖左右搖晃。

    這麼巧?

    睇著她不經意拉著他衣袖搖晃的可愛動作,他啞然失笑。

    太好了!真是天助他也,住得這麼近,事情好辦太多了。近水樓台,近水樓台,雖然還差了一樓的距離,但月亮就在眼前了。

    「破,看來我們真的滿有緣的耶!」第三次在這裡遇見他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跟她有緣,茫茫人海,六天內遇到同一個人的機率有多大,若不是有緣怎會如此巧合?更別說他們竟然還是鄰居,這一切的巧合真是令她不可思議。

    淺然一笑,他也同意。「是很有緣。」

    「住得這麼近,只要走層樓梯就可以到你家,既不用騎車也省時間,真是方便,你說這一切是不是太好了?」

    垂首凝視盈盈淺笑的望晴苗,官御破的嘴角意味深長地彎起一抹弧度,「的確,這一切真的是太好了。」語畢,他語氣一頓,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地,連忙問了一句:「官映荷知道你住在哪裡嗎?」

    「不知道吧!我沒告訴過她,怎麼了?」望晴苗好奇的問。

    「不,沒什麼,只是好奇問一下而已。」官御破隨便找個理由搪塞。

    「喔!」望晴苗不疑有他的接受他的答案。

    第一次相遇是偶然,第二次相遇是巧合,第三次相遇是緣分,之後應該就是他的故意了。要她幫他帶便當是他的故意,要她幫他準備三餐也是他的故意,這些故意都是為了能和她在一起。

    按照計畫的話,下一步他原本要裝成生活白癡把她拐進門的,現在她既然就住在樓下,的確方便太多了,正如她所說的,這一切真是太好了!

    而且,會礙事的小狐狸也不知道這個巧合,那更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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