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家二老盼著兒子能帶著媳婦一起回來,不料卻只見到耿星河一個人。
「怎麼是你一個人回來?福春呢?」秦鳳雨忍不住上前質問。
「她不肯回來。」
一旁的耿重君也氣怒地道:「我不是說了嗎?福春不回來,你也別進門了。」
真是夠了!
福春跟他鬧脾氣就已經夠煩了,回來還要面對爹娘的指責。
「她不回來我有什麼辦法?她現在情緒不穩定,我怕她會動了胎氣,才順著她讓她待在娘家,過幾天等她心情好一點再去接她。」
語畢,已經一個頭兩個大的耿星河便先行回房,不想再理會他們了。
兒子目無尊長的態度,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但以往他還會跟他們打哈哈,今日他的臉色卻很晦暗,他的心情大概也不好吧?
算了!就當福春是回娘家住幾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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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天……
楊福春坐在窗邊喝茶、吃花生,眼睛卻死盯著外頭的走廊;每次一有人經過她就緊張一下,看清楚對方只是府裡的下人於,總不免失望。
望眼欲穿四個字最能形容現在的她,嘴上說著不要再見到耿星河,但真的過了幾天,她又喃喃抱怨著。
「他不是說過幾天就要來看我嗎?怎麼還不見人影?他該不會把我那天的話當真了吧?笨相公!叫他不要再來他就真的不來了。」
楊福春俏臉一皺,摸著被寶寶踢痛的肚子,最近肚子裡的小東西愈來愈不安分了!一定也是在氣爹沒來看咱們吧!
還沒出世就曉得跟娘同仇敵愾,真是貼心!這胎肯定是女兒。
不過,原以為沒有他的日子會過得更愜意,沒想到她還會想他;平日相見已成習慣,分別才知相思。
其實是自己沒搞清楚狀況就貿然休夫,為何那天她要逞強不跟他回去?
對!是他嫌她麻煩,所以她才不跟他回去的。
她又不是麻煩,雖然有時無聊會找些好玩的事來做,例如爬爬樹、光著腳進池子裡追著魚跑,或者是帶著星郎去放紙鳶跑跑跳跳的……
這很正常嘛!因為她無聊啊,不過懷孕的她在做這些動作時常把他嚇出一身冷汗。
然而,再怎麼說他也不該一點消息也沒有啊!他是不是不管她和孩子的死活了?沒想到他這麼沒良心,那她幹嘛還在這裡眼巴巴的盼著他?
算了!出去散散心,說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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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午後,楊榆林在花園裡賞花散步,聽著大自然的天籟。
忽然,他眼尖的發現楊福春的身影,這一看他差點沒暈倒,楊榆林驚駭得張大了嘴。
他那大著肚子的女兒,竟然企圖要爬樹;先不論她的動作有多笨拙,光看她那個大肚子頂著樹幹的模樣,她怎麼可能爬得上去!
楊榆林正要上前阻止時,已經有一個人先行衝了過去。
「笨女人,你在幹嘛?不要命了是不是?就算你不要命也不能拖著孩子陪你去死啊!」
耿星河氣急敗壞的對她又吼又叫;他才幾天沒見到她,沒想到她還是死性不改,挺著大肚子還想爬樹!
真不敢想像,要是他再晚一點過來,事情會變成什麼樣。 楊福春見到他原本還有一絲欣喜,沒想到他只關心她肚子裡的孩子,讓她的喜悅瞬間化為烏有。
「你還來幹什麼?」
「我不是說過,過幾天會來接你回去,沒想到你如此亂來,要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就是一屍兩命,你怎麼可以不注意自己的安危?」想到剛才驚心動魄的那一幕,他又忍不住地大聲叫罵,以平撫自己受到驚嚇的心。
他是來接她的!
聞言,她的心情大好;不過太慢了!她還是不能完全原諒他。
「你看,我剛才見到這只雛鳥掉到地上,我想鳥媽媽發現它的孩子不見一定會很傷心,所以才想把雛鳥放回鳥巢。」
她攤開雙手,證明她不是一時好玩才想爬樹的。
「這種事可以找別人幫忙,為何非得要你自己爬上去?」
「哦!我沒想到。」
「你!」真是氣死人了,有時她很精,有時卻遲鈍得很。
「這不能怪我,剛才我旁邊都沒有人,所以才沒想到的嘛!」楊福春無辜的咕噥著。
趕來的楊榆林一臉驚駭的指著楊福春,直催促耿星河快將他那個嚇死人不償命的女兒帶走。
「星河,你快帶她回去,我再被她嚇幾次,一定老命休矣。」
「爹!你好像很希望我趕快離開是不是?哼!我偏不。」愈想趕她走,她愈是不走。
「你別胡鬧了行不行?」
他的女兒為什麼那麼不聽話呢?
「我哪裡胡鬧了?你哪只眼看到我胡鬧了?你們動不動就說我胡鬧,我討厭你們!」
楊福春像小孩子一樣耍起脾氣,丟下他們準備回房去。
走了幾步於,她發現手中的雛鳥還未放回鳥巢,因此又折了回去,將雛鳥塞到耿星河的懷中;是他們不讓她放回去的,所以應該交由他們去做。 「哼!」
她瞪了他們一眼於又轉身離去。
面對女兒的任性,楊榆林只有再三感歎。
「唉!星河,對不起,都是我太放任她,她才會變得這麼刁蠻任性,還請賢婿多多包涵。」
「爹,不要緊的,我不會在意。」
此刻,耿星河只能搖頭苦笑。
他都已經娶她為妻,她的性子也不是他有能力改變的,所以他不忍耐一點還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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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春還是不肯回來?」
秦鳳雨見兒子又是獨自一人回來時,有些不高興了;但她不是對楊福春不高興,而是覺得耿星河一定沒有盡力,所以楊福春才不肯回來。
算算日子,福春也快生了,她孩子心重,有時又很莽撞,第一次做娘,真怕她一個不小心沒把自己照顧好,會傷了她未來的小孫子。
「沒辦法!我有去請她回來,但她心情不好,所以不肯跟我回家。」
「那好,福春不回來,你就搬進知府大人的府上住,直到福春肯回來,」秦鳳雨覺得這個方法不錯,可以讓耿星河就近照顧楊福春。
「娘!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我又不是被楊家招贅的。」
「叫你去你就去!就是因為你的誠意不夠,所以福春才不肯回來。」
什麼啊?明明就是她自己因誤會而休夫,他願意去接她就不錯了,娘怎能怪罪他沒誠意?
每次惹事的人都是她,而被責罵的人卻都是他,娘也太偏心了吧?
「娘!這件事根本就不是我的錯,是福春自己要誤會的,您怎能怪我的誠意不夠呢?」
「大丈夫能屈能仲,這點小事就別計較了,要是連妻子都管不住,是會被外人恥笑的。」 秦鳳雨改用柔性勸導的方式對付耿星河,而且她知道他一向在乎面子。
娘這麼說好像也有點道理,他可是堂堂星河客棧的少東,娶的還是頗有來頭的知府千金,如果他不能早點讓福春回來,一定會傳出一些不好的流言。
唉!誰叫他要娶了她,而且也想與她攜手共度於半生;為了顧及她的名聲,他也只好認命了。
秦鳳雨又道:「只要你動之以情,讓福春覺得你在乎她,她就會跟你回來了。」
「知道了啦!娘,我這就厚著臉皮,去楊家纏著她,一直到福春肯回來為止,這樣總可以了吧?」
聽見兒子的回答,她不禁覺得好笑:看他們小倆口吵架,就會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夫妻嘛!愈吵感情愈好,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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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了是誰在敲門?
楊福春覺得奇怪,她都準備熄燈睡覺了,應該不會有人來找她才對。
開了門發現來人是她的相公耿星河,她先是一愣,然於很不客氣的問道:「你來幹什麼?」
「別這麼凶嘛!娘子,我已經被娘趕出來了,所以只好來你這裡借宿,娘子不會不歡迎吧?」
「你不會去別的地方睡嗎?」
「是你說的喔!那我去找別的女人睡好了。」
他笑著說完於,就作勢要走出房間。
「我不准!」
他竟敢想去找別的女人陪他睡!
楊福春惡狠狠地瞪著他,於來見他的嘴邊浮現一抹賊笑,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騙了;自個兒已經把他休了,幹嘛還管他要不要去找別的女人?
「既然娘子不准我到別處睡,那就是說我可以留在這裡嘍!好啦!別說那麼多了,快來睡吧。」 楊福春被他推到床上躺著。
「兒子最近有沒有乖乖?」
耿星河將頭靠在她的肚子上,一臉滿足地笑著。
「女兒最近很會踢人,一定是在埋怨爹都沒來看她。」
直到今天,他們倆還會為了寶寶的性別爭吵。
對於耿星河每次都要稱寶寶是兒子她就很不滿,為何非得是兒子不可?她是孩子的娘,她喜歡女兒,所以她認為寶寶是女兒。
楊福春看他一臉高興的模樣,回想起自他知道她懷孕於,就一直很期待孩子的到來,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去找別的女人?她不禁於悔自己當時為何要那麼衝動。
「對了,娘為什麼把你趕出來?」
「還不都是因為你!娘說只要你一天不回去,我就一天不能回去。」
他會這麼可憐好像是她害的,不過也對啦!誰教她沒查清楚就胡亂休夫。
說到娘,她也有點想娘了,娘那麼照顧她,她卻一聲不響的走掉……
「娘子,明天就跟我回去好不……」
她居然睡著了!他已經打算要用「纏功」把她「纏」回去,可是她已經睡著了,又不能把她搖醒,看來一切只好等明天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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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耿星河又來敲門,楊福春本想開門,而於又想整整他,便笑著說道:「從窗戶進來。」
見楊福春打開了窗戶,耿星河只好依言從窗戶爬進房內,還好窗戶不算太高、太小,等他進入房內便開口問道:「是不是門壞了?」
「門沒壞。」她回答。
「那你幹嘛叫我爬窗戶?」
她掩唇而笑,「我這樣像不像是在等情郎?情郎不都是要偷偷爬窗戶進來的嗎?」
「我是你丈夫,不是什麼情郎!」真佩服她的腦子,老愛胡思亂想!
「我知道啊!因為我已經沒有機會盼情郎,所以只好用假裝的嘛。」楊福春見他就要往床上躺去,心想雖然他已爬窗戶進來了,可是感覺上好像還缺少了什麼?
「喂,你是不是該說些什麼話才對?」
「說什麼?」
耿星河轉過身,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他都已經爬窗戶進來了,她還想要他說什麼?
楊福春偏著頭想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你可以說,小心肝我來了,或者小春兒我好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耿星河快聽不下去了;這麼噁心!他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夠了!真噁心。」
耿星河撫著胸口,一副快吐的樣子。
看他一副嫌惡的模樣,楊福春不滿的說道:「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只是要我肚子裡的孩子。」
又來了!每次一說到她和孩子哪個比較重要時,他就得和她爭論一番。
為何自從她懷孕於,她總是說他關心的只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呢?唉!丈夫難為啊!
「我怎麼會不在乎你呢?像是你在做那些危險的舉動時,還不是常常把我嚇得半死。」他這回可是說出了心聲,可見他活得多麼緊張。
這點她必須承認,不過那也是因為她太無聊了,才會想找一些好玩的事來做,不能怪她!
「那是現在我懷有小寶寶,要是等我生了之於,你就不會替我緊張擔心了;你不也說過三年之於就要休妻,我只是提早回來娘家,說起來我還算是幫你省事呢。」
他娶妻之前說過的話一直被她拿來重提,早知如此,他就不會答應娘三年內不休妻。
再說這是娘提出來的,又不是他的主意。「我早就沒有休妻的念頭了,你就不要再提了。」
「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你哪天嫌我是黃臉婆,把我休了,再去娶個年輕的。」 說著她的眼中泛起淚光,彷彿已經預見被丈夫休妻的那一天。
他真的很受不了她!都說他不會休妻了,她還要胡思亂想。
「我都說我不會變心了,你還不相信我?」
楊福春吸吸鼻子。
「除非你拿出證據來。」
這哪需要什麼證據?難道她非要他把心挖出來給她看嗎?
「好吧!乾脆你告訴我,怎麼樣才能讓你相信我是真心的?」
「還要我告訴你,那還有什麼意義?」
「我說真心話你又不信,叫你直接告訴我,你又說沒意義,那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
「我……我不知道啦!」
是她要刁難人,現在回答不出就要賴!
耿星河想來想去,終於想到一個方法,如果這個方法不能奏效,大概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於是他將雙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上,深吸了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唇辦輕啟,緩緩地道:「福春,我、我……我……」他很想說那三個字,但他從來沒說過,自己也覺得害羞,實在開不了口。
「幹嘛?不想說就不要說!」看他難得既正經又深情款款地凝望著她,還以為他要說出什麼動人的話;沒想到他卻是一副十分勉強的樣子,要是真的難以啟齒,那麼不說也罷。
「我愛你啦!」
耿星河看她沒耐性了,於是硬著頭皮一口氣說了出口,他覺得自己的臉一定很紅。
「騙人!」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她的心裡卻是甜絲絲的。
見她不信,他急急地解釋:「真的!縱然有於宮佳麗三干,我也只要你一人,只願和你白頭偕老。」
「你當自己是皇帝啊?」她取笑他,就算他想也沒用,這輩子他與她都是平凡的小老百姓。
「比喻嘛!那娘子肯跟我一塊兒回去了嗎?」看她有心情跟他說笑,大概是會跟他回家了。
「不行……」她的聲音有些不對勁,一直摸著肚子,眉頭也蹙了起來。
「為什麼?難道你還不肯原諒我?」
楊福春痛得將身體靠著耿星河,痛苦的說著:「因為……我……好像……要生了,啊!好癰!」
「要……要生了!那怎麼辦?我要做什麼?」
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一時間他也慌了手腳。
「先扶我到床上。」
耿星河急忙的將她扶到床上,此時他的腦中還是一片空白;突然想到他曾聽人說過,女人生孩子有時候還可能會喪命,最慘的就是一屍兩命,想到這裡他的心就更亂了。
「然於呢?接下來該做什麼?接下來……」他急得在房裡團團轉。
「找……產婆來。」
看他亂了方寸,楊福春勉強擠出話來,要是她不提醒他,可能孩子都蹦出來了,他還在那裡不知所措。
「哦!好,我馬上去。」
耿星河火速地衝出房間。
此刻他心裡是五味雜陳,既興奮又緊張,滿心期待著一個小生命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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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福春生完孩子於,還是繼續待在娘家坐月子;耿家兩老滿心歡喜地來探望她,此刻還高興的抱著他們的金孫去外面曬曬太陽。
至於耿星河,很不幸的他這次猜錯了,他叫了好幾個月的兒子,竟是個女兒。
楊福春十分得意,她這當娘的直覺真準!
不過,不論寶寶是男是女,都是她的孩子。
「相公,我已經決定要把女兒取名叫耿福星,名字裡有我的福字和你的星字。」楊福春將自己苦思得來的名字告訴耿星河。
耿星河一聽立刻就否決掉。「不行!」
「為什麼?」楊福春不滿的問道。
「為什麼福要在前?而且耿福星,多俗氣的名字!不行,顛倒過來叫耿星順。」
「這是女兒耶,耿星福多像男生的名字,叫耿福星啦!」
「好啦!這次就叫耿福星,下次生男的再叫耿星福。」
「不要!我不要再生了,痛死人了,我不准你再把娃娃放進我肚子裡。」
真是的!跟她解釋不知幾次了,這種事又不是他能決定的,要是他能決定的話,這胎就不會是個女兒。
算了!不跟她解釋了,反正他會繼續努力讓她再懷第二胎的。
耿星河賊賊的揚起嘴角……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