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租的公寓的時候已經7點多了,門口的信箱裡有鐘點工留下的紙條,請她回來立刻回一個電話。
號碼是家裡的,千鶴洗了澡才懶洋洋地撥了號。果然是親愛的母親大人。
「怎麼了,媽?今天沒有約會嗎?」和父親離婚已有多年,母親一直過著單身女子華麗的生活,這也是她執意自己住的原因。
「不要把我說得那麼沒良心好不好?」芳齡37歲的宗方沁「小姐」在電話那頭抱怨。雖然她十天半月不與女兒聯絡是常事,但不代表她真的不關心女兒啊。鐘點工每隔一天就會向她的秘書報告一次女兒的情況,但這些小動作是不能讓女兒發現的。
「好了,媽,說正經的,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不能找我親愛的女兒聊天了嗎?千鶴,你學壞了哦,放了學都不回家,我早就說過不要讓你去讀什麼公立的學校……」
「媽……」千鶴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奈,「我還要寫作業,再不說我就掛了。」
「不要!好嘛,我說就是了。」宗方沁從來都拿這個女兒沒有辦法,「是靈那邊的事。」
宗方靈是宗方沁的妹妹,也就是千鶴的姨媽,大概在一年半以前嫁給了一個大她12歲的離異的男人而險些被家族除名。
「哦。」心裡一下明白是什麼事了,但千鶴還是安靜地聽著。
「你也知道你靈姨的便宜兒子,」這是宗方沁對妹夫上一次婚姻留下的兒子的稱呼,「今年也到了上高中的年紀了,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線,也要死要活地去考了公立的高中。」
「然後呢?」
「然後就那麼巧,居然和你是一個學校!」
「那又怎麼樣?」
「你靈姨讓你稍微照顧他一下,聽說那個便宜兒子是個內向膽子很小的人。」宗方沁完全不能瞭解那樣的人,自己小時候也好,離了婚的風流老公也好,寶貝女兒也好,都是外向或者善於表達自己情緒的人,在她的世界裡全然沒有那樣性格的人存在,更不用提是個男孩子了,「平時關照一下人家,週末什麼的請他出來吃點什麼東西我想應該就這樣吧。」她也不會真的期待女兒做什麼,人家的兒子而已。
「我知道啦。」天哪,她躲他都來不及,還要請他出來吃飯,這是所謂的報應嗎?
「對了,你們去年暑假見過面的,那應該認識才對,你自己應該知道怎麼做,我就不多說了。乖乖,想我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哦。」
不等她說什麼,母親已經掛上電話了。與其說是母女的關係不如說是朋友恰當些,至少自己永遠也繼承不了母親那華麗絢爛如女演員般的性格。千鶴這麼想著,放鬆自己倒在床上。
靈姨的兒子,她名義上的表弟,那個有著奇怪又美麗的名字的少年啊,終於又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了。
「端木……青涓……」她喃喃地念著少年的名字,記憶裡已經有些模糊的臉孔,可只有冷淡又清秀的印象。但今天那匆匆一瞥好像又不全然是那麼回事。他竟然也考公立的高中呢,而且還和她是一個學校。少女的臉開始莫名其妙地升溫。
「這個樣子可不行啊!」千鶴又猛地從床上跳下來,「作業,還有作業!」拍拍自己不爭氣的臉,千鶴拎了書包向書桌走去。
一年前的夏天,那個突然就和她的生命有了瓜葛,莫名其妙說喜歡她的少年,終於又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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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已經亮得很早,但是不等陽光射進來,千鶴就早早地起了床。因為失眠的關係,眼睛周圍有黑色的浮腫。穿著粉紅色Hello Kitty睡衣的少女站在鏡子前面。出乎意料的憔悴呢,即使是大考前一天也不曾這麼失眠過,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有必要這麼心虛嗎?
正在這個時候,敲門的聲音響起。像是懷疑手指與門板發出的撞擊聲的真實性,千鶴看了一下表,6:20?是誰呢?這麼早!
「誰啊?」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升高。
「是我!」那是每天都能聽到的損友夏子的聲音。
千鶴開門,「這麼早幹嗎呀?嚇死我了!」
「啊?嚇到你了?」夏子也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然後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抱住千鶴,「千鶴,你好可愛哦,居然穿這個樣子的睡裙!Kitty貓哦,好可愛!」
「呃……這個……是我媽買的啦。」被稱讚可愛的少女臉上出現難得的不好意思的表情。
「想不到千鶴是穿粉紅色睡衣的人啊,那些仰慕你的學妹們一定會很吃驚的。」絲毫不覺得侵入人家隱私的夏子大咧咧地在千鶴的床上坐下,「我還沒有吃早飯呢。」
「我也沒吃。」順著夏子的話回答了以後,千鶴才回過神來,「你大清早到我這裡來幹什麼?不會來騙頓早餐這麼簡單吧?」如果沒記錯,夏子家和這裡分別在學校的一南一北,絕對沒有順路的道理。
「唉……」夏子歎了口氣,轉身抱住千鶴的棉被,然後可憐兮兮地說:「人家今天早上提前了兩個小時起床,好怕被大魔王給逮到。你不知道,他昨天打電話給我打到我拔電話線,我媽一個勁兒問我怎麼回事,別提有多煩了。」
「早就叫你昨天不要發瘋你又不聽。」千鶴才不同情她。
「但是……哎呀,你不會懂的,佐籐君好可愛的,我不先下手被那些學妹搶先就不好了。」
「喂,拜託你不要用『下手』那麼邪惡的詞好不好?」
「我說的是實話嘛。我第一次遇到這麼可愛的人。」
「你考慮清楚了,就為了可愛二字而冒著被大魔王追殺的危險在這麼多人面前進行你『愛的告白』'?還強迫我跟你『一舉成名』!」
「因為那不是一般的可愛,而是超級可愛,就像你總會在商店裡看到什麼東西覺得非常喜歡,除了自己不想讓其他的人擁有,一定要趕在所有人面前先買回家。」
「我始終覺得你是漫畫看多了。」已經換好校服的千鶴對好友搖搖頭,「走,去街口超市買便當去。」
「你難得請我一頓,至少應該給我煎個雞蛋什麼的吧,怎麼超市的便當就把人家打發了!」夏子站起來背好書包。
「啥?請你?我還以為是AA制。」千鶴玩笑道,如願地看到夏子露出被打擊的表情,「哈哈,我開玩笑的。」兩個少女先後騎上單車,「再加一盒壽司撐死你!」
「撐死好過餓死的!」夏子緊緊跟在千鶴後面,「你騎慢點啊,我餓著肚子沒力氣。」
如果用「一舉成名」來形容前一天夏子做的事情,其實稍嫌過分。即使不用宣傳,宗方千鶴和八木夏子在學校也算是赫赫有名。宗方千鶴被稱為西音開校以來的天才,逢考必勝,次次年級第一,且都排進全市前十以內。這是檯面上的榮耀,另外有謠傳她是女生的地下女王,即是掌握西音命脈的雙極會的高級幹部之一。但是像宗方千鶴這種高中才就讀西音的「空降部隊」坐上這個位子是沒有先例的。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前一任的大姐二之宮曉子的大力護航。
而八木夏子這個名字被眾人所知的原因之一是因為她是大野一的女朋友——雖然她本人極力否認這一點。大野一是現任的學生會會長,論成績略遜宗方千鶴一籌,但也絕對可以列入優等生的行列。八木夏子成名是在她把來教訓她的大野在走廊上一個過肩摔摔了出去的時候,後來大家才發現這個看似可愛清秀的女孩子在體育(其實主要是柔道和空手道)方面頗有建樹,初中時就考上空手道黑帶,否則憑她那麼糟的成績絕對進不了公立學校。
事實上這兩人是盤踞在學校的女子幫派雙極會的高級幹部,分任「正」、「負」兩職。學校的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大正時代。雙極會最先是為了保護本校女生不受外來黑勢力的影響而成立的組織,但不知不覺中就在道上闖出了名堂。其中「正」和「負」分別代表了「仲裁者」和「執行者」,擔任者皆是文武方面的高手。
而處在這西音文武秀才之間的人物,被這二人戲稱的大魔王的學生會會長——大野一才是真正的不幸。
論成績論人緣這兩個少女都比他強,他偏偏從懂事起就喜歡上了是他鄰家少女的其中一人——也就是夏子。對方不接受他的感情就算了,還鬧出單戀物件向別人告白的醜聞,如果玩大富翁的話那麼他當之無愧是「本月悲情人物」的最佳人選。
會長大人喜歡夏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所以在發生了前一天這麼「轟動」的事情以後,大家都盡量不去招惹正處於火山爆發階段的會長大人。事實上在夏子家門口等到要遲到的大野確實一整天都沒露過好臉色。
終於在中午時分,敢捻老虎鬍鬚的不怕死的人終於出現了。
「Hello,大魔王。」出現在學生會辦公室門口的人這麼打招呼,能用這個稱謂的除了告白事件的女主角以外就只有西音的女秀才宗方千鶴了。
「救星終於來了。」說話的是學生會的書記兼大野好友的川崎雪,其他的學生會成員都懼於會長大人的怒氣各自避難去了,「夏子妹妹呢?怎麼沒有一起?」
「她有事。」千鶴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她當然不能說夏子去找佐籐聽答覆去了。男人吃起醋來,一樣可怕呢。
「什麼事?」大野抬起頭,臉色鐵青地問。
「這個……我沒問。」千鶴努力地擠出笑容,這個時候她還能聽出大魔王的問題是針對夏子的而不是自己來訪的目的,她都佩服自己。
「我想借今年新生的資料看一下。」自然,不找學生會的人她也能夠得到那些資料,不過要等一段時間罷了。話說完就眼尖地發現她要的東西正放在大魔王的面前,翻開的那一頁姓名那一欄上寫著「佐籐洋治」四個大字。
「借誰的資料看?」大魔王不愧是大魔王,即使在氣頭上說話還是一針見血。
「端木青涓。」因為性格的關係,即使不是什麼特別人物大魔王也應該有印象吧。也許是她未雨綢繆,但她寧可自戀地以為他讀這個學校是因為她的關係。
「我知道,一年一班的自閉兒,長得不錯哦。」插嘴的是惟恐天下不亂的川崎雪,「千鶴你不是有和夏子妹妹一樣的嗜好吧?老牛吃嫩草不……好吧?」最後兩個字在會長大人的怒視下漸漸消音。竟然被稱為自閉兒呢,即使這個稱謂連她都無法反駁,但是聽到耳朵裡卻出乎意料的不舒服,那個少年不應該受到這種待遇的。
「那是我表弟。」她聽到自己如此平靜地回答。
「表弟?」大野順手就翻到了端木青涓的那一頁,「父:端木廉;母:端木碧。哪個是你的親戚?」「這是做調查還是在盤問呢?信不信隨你,借就給我,不借我就走人,不要耽誤我的時間!」千鶴冷笑一聲。她才不解釋,這些事情越是解釋就越是說不清楚。
「拿去。」大野沒有堅持,反正只是一時的好奇心,犯不著因此去得罪夏子最好的朋友。
「我會給你回報的。」千鶴也不會輕易欠別人的人情。大家都明白,如果哪次夏子再鬧失蹤,千鶴只要洩露一點消息給大野就夠了。那句話怎麼說的?對了,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
為什麼要去拿端木青涓的資料呢?千鶴自己也不知道。不是應該裝作沒有看見他,從此把兩人的生活拉成兩道永無瓜葛的平行線嗎?但還是想知道他的近況,想知道他冰冷的眼光是不是和從前一樣,想知道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他的時候,他為什麼又出現在她的生活之中。
雖然一年前自己很堅決地拒絕了他,但那絕對不是因為討厭他的關係。
忍不住又要去回憶往事。一年前的夏天,突然就出現在她生活裡的那個美麗的少年,她以為只是一陣瑰麗的風兒,吹過了就不會留下痕跡。但好像事實和她想像的有出入哩。
夏子嘮叨地講著中午的經過,包括佐籐答應做她男朋友和後來又流鼻血的事。少女那滿是玫瑰色的臉龐洋溢著名為青春的東西。
「千鶴,你在發呆哦。」發現身前的人並沒有注意自己說的話,夏子忍不住發表抗議。
「你蹂躪我的耳朵就可以了,我至少可以拒絕你蹂躪我的心靈吧?」千鶴反駁,「等你甩掉大魔王那個大麻煩,不用每次見到他就拉我和你一起尿遁的時候,再來給我詳講你的戀愛史好不好?」因為在同一所學校的關係,夏子再怎麼也不可能完全避開大野,每次大野來找她的時候她就會拉著千鶴往廁所逃。想來都覺得丟臉。
「你不夠朋友啦。」夏子開始撒嬌,「說,你是不是看上什麼美少年所以不要人家啦?」
「什麼呀!」千鶴的臉猛地變了下色,有嗎?因為想著那個少年的事而冷落了朋友?她只是偶爾想一下而已,有那麼明顯?
還好夏子仍處於興奮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她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
「千鶴,放學陪我去找佐籐君好不好?今天我不會過分的,只說幾句話就好。」
「好啊。」只是聽說要去高一年級的地方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怎麼會這樣?難道自己的潛意識裡還是期望去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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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私下動用了雙極會的力量,這次和夏子到高一年級的走廊時並沒有造成像昨天一般的轟動,所有人都只是偷偷地打量著她們,默默地從她們身邊走過,不敢在近處多看一眼。
一年(五)班仍然沒有下課,她和夏子像兩個白癡一樣站在走廊上枯等。真沒弄懂學校是怎麼安排的,二年級居然老是比一年級先放學。
但是高一(一)班已經放學了,她應該想得到這樣的場景:她站在走廊上,他從對面走過來。
端木青涓的步子很慢,眼光對視的時候讓千鶴懷疑是不是走進了某部電影的慢鏡頭。端木青涓從走廊另一端走向她,穿著黑色學生裝的他顯得近乎透明的白皙。平淡無波的表情中似乎帶了些許驚訝的成分,沒有想到她會在昨天遇到他之後今天又再度出現。
一樓的走廊外面有小小的花園,花園裡有同樣袖珍的噴泉,夏末的晚風吹來,把水氣和玫瑰色的夕陽一起送到少女的臉上。完全沒有聽到夏子在嚷「快看,是端木君」之類的話,千鶴只是勉強維持鎮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年。
端木青涓的視線從千鶴身上轉移到夏子處又再轉了回來,千鶴發誓她看到他的嘴角向上彎曲了一個不易被人發覺的弧度。
「你……你要幹什麼?」生平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流露出符合自己年紀的幼稚。
「幸會。」那個向來沉默寡言的少年在從她身邊經過時這麼說,如此的冷靜、沉著,跟記憶中的樣子有些許差距。
「好漂亮。」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夏子發出感歎,然後馬上是一聲悲鳴:「啊!千鶴,我又流鼻血了!」
「是嗎?活該!」雖然這麼說了,還是轉過身拿出紙巾熟練地幫夏子止血,永遠也沒辦法知道,他是不是曾經回過頭來。
他對她說「幸會」是什麼意思?她可不相信那句問候是出於禮貌。也許是為了報復吧,報復自己一年前對他的拒絕。但心底除了緊張以外還有莫名的期待情緒。期待……她能夠期待他什麼呢?迷迷糊糊地和夏子分了手,她慢慢地推了單車往回走。初夏6點多天還沒黑,夕陽自西向東拉好長的影子,在光與暗之間,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絢麗的玫瑰色。《羅密歐與朱麗葉》中說,這是戀愛的人眼中才會有的顏色,她似乎讀過,關於十四歲和十六歲的浪漫的悲劇愛情。但終歸是悲劇吧,因為大家都還是小孩子,沒有辦法為自己的感情負起責任呢。
一直在空氣中游離的焦距突然集中到了一點,慢慢地由模糊變得清晰,但又清晰得不像是真的——名為端木青涓的少年就站在她身邊的人行道上注視著她。
是幻覺吧?用力眨了下眼睛,仍然在那裡呢。那麼,就是真的了。
「Hi……」千鶴不自然地打招呼。
端木青涓走過來,一把就把單車搶了過去,「坐。」他指著後座。強勢的話語裡又有說不出的溫柔的成分,千鶴不知怎地就聽話地坐上去了。然後他轉過身,飛一般地騎了起來。
「你幹什麼啊?」突如其來的驚嚇讓她只能選擇緊緊地抱住少年的腰——好纖細。
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你慢點,哎,主幹道上是不允許搭人的……」在看到端木強行從一個交警面前衝過去後,千鶴乖乖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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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了呢?今天第N次問自己這個問題。怎麼會發展到她坐在他的房間裡吃泡麵這樣的結局呢?
他的房間跟她的一樣小,也像是租來的樣子,適合一個人獨居。但她是人人都放心的好孩子,有什麼理由靈姨和姨父會同意讓他出來住?
千鶴小心地從碗裡逸出的蒸氣後面打量著回來後就一直沒說話的端木青涓。這個地方離她的住處騎車不到五分鐘就可以到。
多麼狡猾啊,檔案裡留的地址電話還是以前家裡的,分明就是不想被別人打擾嘛。
「喂!你到底要怎麼樣?」勉強端起身?人家姐姐的架子,千鶴終於開了口。根據以往的經驗,她不說話的話他可以一直沉默到第二天早上。
「答案。」青涓也放下碗,轉而注視著她。
「What?什麼東西的答案?」這絕對不是她理解能力的問題,任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說的是什麼。「那一天……」端木青涓的臉微微紅了一下。冷淡的面具出現裂痕,露出可愛的表情。
「我知道是哪一天!」她飛快地截斷他的話,討厭,為什麼一定要扯到「那一天」上呢?
她沒有忘記啊,或者是說根本就沒有辦法忘記。第一次有男生對她告白的那一天,即使那個男生語氣冷淡面無表情,她也不會忘記的。
「當時……呃……後來又過了兩天的,你不是什麼都沒說嗎?現在提出來,哼,過時作廢!」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蠢蠢」的少女了呢,一定是受了夏子影響的緣故,一定是!
「是那以後。」端木青涓紅著一張臉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他最不擅長的就是與人交往,所以說起這些……讓人害羞的事情更加難以為口。
真的是好誘人的表情啊,意想不到他也會有羞澀的一面,千鶴覺得自己的臉也莫名其妙地跟著發燙。
「以後?」她呆呆地重複他說過的話。
「是……」青涓抿了下嘴唇——那是極女性化的動作,在他身上卻沒有不協調感——好像是下定了決心。
「自從那一天以後我一直都想著你,吃飯也好睡覺也好都一直想著你的樣子,一直都……想見你。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怎麼才能讓我不去想你?」如同文藝片裡的台詞一樣的句子從少年嘴裡說出來,但說話的人本身並沒有理解到這些話後面的真正含義。
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第一次聽到他一口氣說這麼長的句子,千鶴只是很沒形象地張大了嘴,聲帶完全喪失了發音功能。
跟以前那個板著臉說「我們交往吧」的少年不一樣了,他也會臉紅,他也知道什麼叫思念,而他思念的那個人恰巧是她!
如同被雷擊一樣的震撼啊。這些句子,按照夏子那些亂七八糟的漫畫上的解釋也好,按照圖書館裡那些大部頭書上的解釋也好,都只說明了一件事。只是她如何才能把答案告訴眼前的少年?
你愛上我了哦。這樣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啊。
「這個……」輕咳了一聲,把視線從一口氣說完後就一直在等待答案的少年臉上移開,「先吃麵吧,涼了就不好了。」連她自己都覺得話題轉得好勉強。
但端木青涓仍維持先前的姿勢,滿眼委屈地看著她。
「你瞪我什麼?瞪我也沒用!」千鶴佯裝發火地高聲說話,至少……至少在氣勢上不能輸,「我……我又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嘛!」說完後千鶴馬上端起碗,不再去看他的反應,專心地吃她的泡麵。
「你說謊。」過了半晌才又聽到端木青涓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她不服氣地揚起下巴。
「我就是知道,你在說謊。」
「那又怎麼樣?」少女近乎無賴地回答。冷靜下來想想,她根本就不用怕這個小鬼,更沒有必要?一年前的事情負什麼「責任」。她只是很正確地拒絕了某人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站在姐姐的角度她應該受到表揚才對,再怎麼說也不該是心虛!之前只是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臨時亂了陣腳,這樣的小概率事件發生一次就好,她不會重複犯錯誤的。
「我要回去了。」這麼宣佈以後,千鶴立刻拎了書包走人,
青涓的動作也很快,追到門口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幹什麼?」千鶴抬頭與他對視。他居然與她一般高了,一年前分明比她矮半個頭。
兩張臉相隔不到十厘米,還可以聞到彼此呼吸間泡麵的味道。如此的近距離接觸還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是誰的臉先發燙的,端木青涓在精神恍惚之間鬆了手,千鶴立刻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騎車走了兩三百米,千鶴才停車回頭看——並沒有人追出來,心裡竟隱隱有些失望。如果一年
前的他是現在這個樣子,自己真的可以堅持住說「No」嗎?
這樣的心情真是危險啊,難道自己潛意識裡是希望他再追出來的嗎?但她是宗方千鶴呢,宗方沁的獨生女兒,雙極會的「正」,西音的女秀才,任何一個頭銜都讓她無暇去理會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
17歲,戀愛的話還太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