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賊 尾聲
    玩歸玩,顏季曜還是很有良心的在農曆春節前趕回美國一趟,親自召開了一場記者會,澄清自己沒有得到AIDS。

    發現自己被耍了的比爾又氣又喜。氣的是自己這些天以來暗地流下的男兒淚居然是白流——Jason得AIDS的烏龍消息就是比爾傷心之餘,借酒消愁時不小心洩露出去的;喜的是顏季曜現在生龍活虎、安然健在。

    「我真想宰了你!」他咬牙切齒的對老闆大人說。

    「好夥伴、好兄弟,幹嘛這樣計較呢?」顏季曜笑瞇瞇的勾住比爾肩膀。

    記者會上,他宣佈自己返鄉探親,和女友喜事將近的訊息。

    此起彼落的恭喜聲,讓記者會皆大歡喜地落幕。

    遠在台灣,由電視中看到記者會轉播,羅莉雅的哥哥姐姐相對無語。

    半晌羅行勝才開口:「唉,該幫莉雅準備嫁妝了。」

    見顏家小叔一臉認真的對全世界宣佈喜訊,和平常笑臉迎人的隨和判若兩人,眾人如此想——莉雅會幸福的。

    ※※※

    江玉欣如願以償的生下男寶寶,樂得顏家兩個老人家眉開眼笑。

    應該是歡天喜地的彌月喜酒,兩個小夫妻卻沒有笑容。

    「你說話啊!我哪一點對不起你了?」江玉欣啼哭埋怨:「冒著生命危險替你生孩子,你還有哪裡不滿意?」

    顏廷旭沉默以對。

    江玉欣怨懟的是丈夫這些日子以來的陰陽怪氣和冷淡疏離,她懷疑他變心了。而顏廷旭則是幻想破滅,他痛苦的發現,他的妻子竟是如此的工於算計、心機深沉;懷孕是索取婚姻的手段,就連生孩子也可以拿來當作勒索報酬的籌碼。

    「是呀!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他苦澀淒涼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我應該感激你,為我們顏家生了一個繼承人。」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江玉欣火冒三丈。

    他不願意再多待一秒鐘,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戳破了岌岌可危的虛偽謊言。

    顏廷旭默不作聲,走出了臥室。

    ※※※

    「廷旭哥!」一臉甜笑的羅莉雅喚住了顏廷旭。「恭喜你喜獲麟兒,寶寶好可愛喔!」

    看到羅莉雅笑笑靨如花的站在丰采翩然的小叔叔身畔,顏廷旭百感交集。他替小叔叔高興,為自己悲哀。

    「唉!我又多了一個侄孫了。」顏季曜一臉哀怨,若有所指地瞟了羅莉雅一眼,「每一年都有小傢伙出生來要紅包,就不知道啥時候才輪得到我討回來。」

    他的言外之意逗樂了一群年長許多的堂兄姐們。

    「你啊,別想啦!你的孩子一出生輩分就比人家大,難不成還要叫那些晚輩孝敬紅包嗎?」

    「就是啊!」

    「誰教你自個兒不爭氣?」六十多歲的堂姐夫笑罵。「還不趕快娶個老婆收大家的紅包?」

    「還說哩!不聲不響地拐了小莉雅,害得我們這些老骨頭無端矮了一輩,以後看到君凡夫婦倆還得叫人家一聲親家公、親家母哩!」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讓羅莉雅不好意思極了。

    「真是噁心!」

    尖細的嗓音不大不小的飄進眾人耳裡,充滿惡意的刻薄語氣讓大家笑不出來。

    身材臃腫變形的江玉欣出現在大夥兒面前,怒火中燒的她滿懷妒忌,自己不好過,也要拖人下水。

    「先和侄兒訂婚,再跟叔叔談戀愛,大小通吃還一團和氣,真是開放啊!」她的惡毒抹黑讓眾人倒抽一口氣。

    羅莉雅錯愕不己,「玉欣!?」

    顏季曜的眼神變得冷銳,他輕輕環住羅莉雅的肩膀,提供無言的支持。

    這女人,終於露出馬腳了嗎?

    顏夫人氣得臉色發白。「玉欣,你在胡說些什麼?」

    江玉欣冷笑。「我說錯了嗎?」

    這兩、三個月來,深宮怨婦的生活已經磨破了她的溫柔偽裝,成了心懷怨懟的惡妻。

    「你……」顏冠群也被媳婦氣得說不出話來。

    「大嫂,你說話可得憑良心啊!」顏廷郁氣急敗壞的說:「你明明知道大哥和莉雅之間只有兄妹之情。」

    江玉欣皮笑肉不笑。「瞎子吃湯圓,大夥兒心裡有……」

    啪,話未說完,一個清脆有力的巴掌落在她的臉頰上。

    打她的是一臉陰霾的顏廷旭。

    「你打我?」她不敢置信的捧著臉頰。

    「你鬧夠了吧?」顏廷旭的語氣平靜而空洞,「我已經沒有自信能夠和你生活在一起。」哀莫大於心死。

    「你這是什麼意思?」情緒失控的江玉欣表情扭曲猙獰,「你要跟我離婚?你別作夢了,我死也不會答應的!」

    「作夢嗎?」顏廷旭苦澀地自嘲:「我的夢早就己經幻滅了。離婚?不,我不敢奢望。」

    他轉身向父母親道歉,「爸、媽,對不起,這些日子以來讓你們操心了。」

    顏冠群不禁歎了一口氣。

    眾人沉默與譴責的目光讓江玉欣膽怯,但是她仍然虛張聲勢。「你別以為你們人多我就怕你們,有幾個錢就能壓死人嗎?」

    「別再丟人現眼了,你鬧的笑話還不夠嗎?」顏廷旭語氣疲憊,「這裡的親朋好友沒有一個不知道,我顏廷旭目前是社交圈裡眾所皆知的傻瓜,娶了一個拜金女回家,還沾沾自喜以為尋到了寶。」

    江玉欣心裡一驚,「你……」

    顏廷旭豁出去了,他將這幾個月以來心中的痛苦掙扎一古腦兒全說出來,心情如釋重負。

    「曾經,我以為我所娶的、所愛的是一個樂觀開朗、善良上進的美好女子,可是事實卻證明那個女孩並不存在,她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幻影罷了。」他語氣平靜,不帶感情:「當著大家的面前,我以良心發誓,我和莉雅之間絕對是清清白白的;如果當初我有曜叔的慧眼,懂得去發現莉雅的純真與美好,能對她產生一丁點男女之間的情愫的話,那麼我絕對不會落入你的圈套。」顏廷旭轉身向妻子說:「我不會主動提出離婚的,因為是我自己看走了眼,違逆父母所爭取來的婚姻,是我活該接受懲罰。」

    「啊!」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的江玉欣發出了尖叫。

    羞慚交集的她不敢面對眾人輕視鄙夷的眼光,掩面奔逃回自己的臥室。

    鬧劇終於落幕了。

    ※※※

    看得出羅莉雅的心情非常低落,顏季曜心疼不已。

    他柔聲安慰她:「別難過了,我煮水果茶給你喝,嗯?」

    羅莉雅點頭。

    回到了顏季曜的住處,她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樣自在。

    捧著甘甜美昧的水果茶,她歎了一口氣。「玉欣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回想起江玉欣惡毒刻薄的嘴臉,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她以為玉欣是朋友。

    顏季曜手捧著黑咖啡道:「一開始就存有目的的愛情,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你早知道了?」羅莉雅感到驚訝。

    「嗯,只是猜測。」他心情沉重,「玉欣的一些行徑讓人想要不去注意都很難。」習慣偷聽別人講話,對傭人不假辭色,喜歡逛街購物……

    「唉!」羅莉雅歎了一口氣。「那廷旭哥該怎麼辦?」

    「清官難斷家務事,那是廷旭自己種的因,他該承受結果。」

    「可是,我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就像我們一樣。」

    顏季曜溫柔的笑了。「會的,給他們一些時間,釐清情感與猜疑,我想,廷旭他們夫妻之間還是有希望的。」

    「真的嗎?」羅莉雅心情這才好轉一些,「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覺得,江玉欣她所表現出來的惡毒與粗鄙,有一半是出自於對你的妒忌。」顏季曜說出他所觀察到的蛛絲馬跡。「所以我相信,她對廷旭至少是有感情的。」

    「那真是太好了!」羅莉雅眉開眼笑。

    只是,依照廷旭追求完美的個性,在夢想破滅之後,能不能接受不完美的拜金妻子,還是一個問題呢!他暗下斷語。

    顏季曜忍不住親吻了羅莉雅的櫻唇一下,「小傻瓜。」

    也只有善良如她,才會歡歡喜喜的接受別人的嫉妒,慶幸背叛她的朋友能夠找回幸福的婚姻。

    看起來愛玩愛鬧的他,本質上也是單純的人,以一種童稚之心笑看世間萬物。

    比起芬芳烈酒、濃郁咖啡,他更偏好的是純淨甘泉——一如莉雅的甜美。

    為什麼會愛上她?道理就是這麼簡單。

    「是嗎?」羅莉雅歪著頭思考。想到了一句「傻人有傻福」的諺語,她忍不住說:「我不覺得我傻,可是我覺得我很幸福。」

    「咦?」顏季曜興味盎然,洗耳恭聽。

    「因為我是老么,從小爸媽就疼我,哥哥姐姐也寵我,讀書時也是一帆風順,沒有吃到苦。」望了一眼顏季曜,芙頰微泛紅暈的她小小聲的說:「談戀愛的時候,你也對我很好……」

    其實如果真的要追根究柢,讓羅莉雅沒有交男朋友的始作俑者,就是四年前顏季曜這個偷香賊嚇壞了她,讓她不敢跟陌生男子交談;才會陰錯陽差的讓顏廷旭當代罪羔羊,擔起保護她的責任,讓雙方家長有意聯姻。

    單純的羅莉雅沒有責怪顏季曜,她的心地清澄、知足感恩。

    顏季曜對她的好不只是疼寵,還有包容,她都看在眼底。

    在他的呵護之下,她充滿自信,滿懷喜悅,也變得美麗。

    性情相近的兩人是如此契合,比起一些情路坎坷,充滿痛苦與傷害的愛情來說,她的情路是一帆風順的。因為她的單純與知足,所以才能招來幸福。

    她突然冒出一句:「我希望,我也能讓你幸福。」她又皺著肩頭說,「可是好難呢。」

    「為什麼?」顏季曜有些緊張。

    「你的錢很多,所以能用錢買到的禮物對你一點意義也沒有。但是,如果說是不用錢的心意,譬如:幫你煮飯、煮咖啡,你都做得比我好;要幫你打掃嘛,你也會請清潔公司,而且我又笨手笨腳的,到底能幫你做什麼呢?」羅莉雅很困擾。她也想對他好哇!

    鬆了一口氣的顏季曜對她露出了一個詭譎的笑容,勾了勾食指,「來!我告訴你有一件事非你不可,而且可以讓我幸福。」

    「什麼事?」老是被吃豆腐,已經頗有危機意識的羅莉雅,這次沒有再傻呼呼地送上門來。

    「幫我生孩子。」他說:「像你或像我,男孩或女孩。」

    羅莉雅臉紅了,「討慶。」

    呵、呵,顏季曜傻笑。「我今天有沒有說我愛你?」他問。柔情,溢滿胸懷。

    「嗯……」羅莉雅歪了歪小腦袋,故作思考狀。「沒有耶!你只對我說我是小傻瓜。」

    「真的?」他一臉驚異,「那麼我應該趕快補救才是。」

    他低下頭,給了她一個纏綿的親吻。

    初春的風吹過了林間,沙沙作響。

    暖暖風聲裡傳著一串又一串輕微笑語,夾雜著一聲聲戀人的情話……

    愛你、愛你、愛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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