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
顯慈等得有些心焦了,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估算錯誤時,唐煜及時的電話化解了她連日來的心煩。
他以討論公事為名邀請顯慈一同晚餐,地點則是選在山頂的餐廳。
“來這裡談公事真是浪費了。”
一下車,顯慈不分由說地先叫了出來,山腳下一片閃爍的美景直讓人停下腳步。
太平山夜景是世界三大夜景之一,而今晚的天氣干爽晴朗,和煦晚風輕輕拂面而來,更吸引不少游客情侶駐足。
唐煜看著她如孩重般興奮的表情,不禁打趣道:“我還以為你對這片景觀早厭倦了。”
她搖搖頭地說:“才不呢!有些東西就算是一輩子也不會膩。”
她哺哺自語又道:“以前啟德機場還沒關閉的時候,晚上在這裡看著飛機在空中飛行的樣子才漂亮。”
唐煜盯著她的背影.腦子沒有跟上,兀自停留在她的前一句話。
有些東西就算是一輩子也不會膩。
這是第一回她洩露了公事以外的情緒。唐煜細心地留意到,也是頭一回讓他這麼想知道對方的點滴。
回想她說的話,不曉得“人”算不算在裡頭?
後頭傳來嘈雜的人聲讓唐煜驚醒,他馬上將這閃過的念頭斥之荒謬地拋開。今晚的目的井非於此。
他清了下喉嚨,以開玩笑的口吻道:“這片風景不會長腳跑掉,不過我們再不進餐廳,訂位就要被取消掉了。”
“是。”顯慈甜甜一笑,經過他身邊時還調皮地扮了個鬼臉。
幾秒鍾的時間裡,唐煜只能怔在原地,任由那朵笑花在眼前不停的重復和放大。
唐煜自詡向來堅如磐石的心已從原本的細小裂縫,變成了渴求填補的巨大洞口。
征服感變成一種象征性的理由,他赫然發現,他的目的已經全然轉移到她的身上去了。
待兩人一落座,唐煜舉起酒示意,眉間淨是欣賞之色地道:“這筆買賣的進展速度,真是超乎我們預料的快,大半原因都得歸因於股價下挫,你確實打了很漂亮的一仗。”
顯慈執起杯子輕輕碰一下,啜飲一口才道:“過獎了!就我聽到的消息,那百分之三十早已是你們的囊中物。”
“沒有你們那神來一筆,我們可能還得多費點工夫。”唐煜雖有點不甘心,但還是極有風度地承認。
“可以透露一下,你是如何讓泰豐列入那張名單的嗎?”他說出今晚的主要來意。
“你有想過大通會找上我,除了我對香港市場比較熟悉外,還有其他的原因嗎?”顯慈偏頭一問,似乎有考考他的意思。
唐煜似乎早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人脈!在華爾街需要的是名聲,但是跟中國人談生意,人脈關系比什麼都重要。”
顯慈露出贊賞的眼神道:“沒錯。大通這回是透過我舅舅的公司與我接觸,大通這只老狐狸算盤打得精,沒有忽略我舅舅的影響力,我不過是借力使力,早一步把得到的情報透過我舅舅散出去,得到的成效之大連我都嚇一跳。”
“確實如此。”唐煜話裡不無嘲弄之意,“連帶海外那百分之三十都大受影響,自動滾進我們口袋裡來。”
“難道這不是件好事嗎?”顯慈被他微帶尖銳的話弄得不明所以,挑起黛眉一臉詢問地看著他。
唐煜瞟了她一眼,略為遲疑了下才說:“如果我是大通的代表,我肯定會因為多付一大筆傭金而捶胸頓足。”
就單純生意的眼光來看,可以預期這場仗將會有十分漂亮的結果。
不過,另一方面看來,他和阿顥出道以來,從未這麼窩囊過。
一陣清脆如鈴的笑聲自她喉間逸出,“原來是關乎男性尊嚴的問題。”
“是啊。”他故意加重語氣,大方承認:“原諒我這凡夫俗子,還無法拋開男性自尊情結,特別這項打擊是來自閣下。”
“到今日才覺得受挫,你也算幸運吧。”顯慈不以為然地道。
唐煜大感興趣地看著她,“不難想象有多少英雄馬前失蹄,栽在你手中。”
他一語雙關。
長指撩撥過一頭秀發,顯慈眼瞳透著不馴,“上帝雖然只取亞當的一根肋骨造出夏娃,不過可沒忘記送她一顆聰明的腦袋。”
即使半個人已經泡在愛情海裡了,顯慈還清楚地記得要為女人說句話。
“喔——”他刻意挑釁地拉長語氣,“那麼讓我見識一下如何?”
顯慈迎著他的目光一口答應:“行!來場高爾夫如何?”
“你確定嗎?”既然是比賽,他可要贏得光明磊落才有意思。
“當然。”顯慈狡黠地一笑,“輸的人得幫贏的人做一件事。”她提高了刺激性……
唐煜放聲大笑,欣賞她勇於冒險的個性,“一言為定。”
舉起酒杯輕碰,算是敲定了這個約定,彼此間的張力在這一刻達到高峰,不過是誰踏進了陷阱還很難說呢!
※※※
翌日九點,同樣身著白色球裝的男女站在第十七洞處,後頭還停了輛球車。
“我有說過我在全美大學女子聯賽裡的最佳排名是第六嗎?”
顯慈選了根適合的球桿,雙眼盯住小白球,以平淡無奇的口吻敘述,然後又是一記漂亮的揮桿,小白球應聲落在洞口附近。
唐煜先是愣了下,太輕敵的下場果然讓他輸得慘不忍睹。
“很顯然的,你忘了。”唐煜干脆放下球杯,專心地欣賞她曼妙的准備動作。
反正贏不了!他兀自地想。
太久了,真是不習慣這種輸的感覺,而且對方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以往都是別人對他俯首稱臣的。
顯慈將垂落的長發一甩,露出一個絕艷炫目的笑道:“我想就算是我說了,你還是會不改初衷跟我比一局的,對吧?”
唐煜兩道橫嵌不馴的眉頭揚起,“我倒好奇你這個印象從何而來?”瀟灑不羈的淺笑躍上俊逸臉龐。
“難道我錯了嗎?”顯慈相當有把握的追問,並未回答他的問題。
“華爾街是全世界最大的賭場,在裡頭打滾的人若非血液中有幾分賭徒天性,便無法生存於金錢游戲之中吧?”唐煜沒有正面回答,四兩撥千金地打算帶過。
“嗯……”顯慈偏著頭故作思考狀,嘴裡卻蹦出一句:“所以這麼說來,你不過是順從本能而已?”
唐煜爽朗低沉的笑聲自喉間升起,好奇眼前這個娉然而立的纖美女子,還打算帶給他多少驚奇。
“顯然光憑這點是行不通的,今天的賭局不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唐煜大方地嘲笑自己。
顯慈放下球桿脫掉手套,走近他的身旁然後眨眨眼,刻意以溫柔的語氣道:“偶爾犯下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通病,沒什麼好介意的,通常越是有挑戰性的事物,才會帶來越強大的征服感,不是嗎?”
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從顯慈身上飄來的香味,讓唐煜一陣心神蕩漾。
如果現在他吻上那兩片閃爍著誘惑光彩的唇瓣,會是怎麼樣的滋味?
這個想法才成形而已,一雙健臂早有意志的伸出,緊緊摟住顯慈的纖腰。
顯慈毫無防備地被往後拉扯,還來不及發出驚呼聲,一個結實的吻便烙印上她紅潤的櫻唇。
雙目圓瞠,顯慈的腦子一片空白,不敢置信他正在做的一切。
在唐煜的引領下,她只能閉上眼,任由自己沉浸其中……
過了近一分鍾之久,唐煜才微微推開她,讓彼此喘一口氣,卻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懷念起她的味道。
“這是男人另外一個劣根性嗎?身體在某些時候總是動作的比腦子來得快。”
顯慈還半掛在他的身上,勉強擠出一句話,迷蒙的眸子在他臉上尋找焦點,被吻得暈頭轉向的腦子處於極度的缺氧狀態,只能拼命地大口喘氣。
唐煜被她的話逗得開懷不已,“至少,你證實了這句話對於我而言沒錯。”
他抬起手將她被風吹散的發絲塞回耳後,這親呢的動作比起剛才火辣的熱吻更揪緊顯慈的心。
“我也好奇女人的執著通常在於何處?”挾著笑意他輕輕道。
後退一步,顯慈專注地打量著這個全身沐浴在晨光下,猶如神抵般英姿颯爽的偉岸男子,臉色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
仿佛許下誓言般,她以平淡而堅定的口氣道:“永遠都秉持一股愚蠢的勇氣,只看到瞬間火花的燦爛,而記不得飛蛾撲火換來的是焚身欲裂的痛。”
“那你的心裡也埋藏著那股勇氣嗎?”唐煜沒料到是這樣的回答,他被震懾住了。
別有深意地又多看了他一眼,顯慈自嘲道:“豈止如此!明知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我卻仍然選擇向前。”
冰冷之氣瞬間蒙上唐煜的眼,將原有的溫柔笑意驅逐得一干二淨。
心底莫名湧起想揍人的念頭,到底是哪個混蛋這麼幸運還不懂珍惜?!他既妒又氣地胡亂猜測。
醋意的種子冒出了芽,讓他第一次嘗到既酸又澀的感覺。
挾著些微濕氣的微風輕柔地吹送,帶來屬於海洋的獨有味道。兩人影子交疊於碧綠如茵的草地上,打從有所接觸的那一刻起,也許就注定了未來如同這兩條錯疊的影子,必須彼此羈絆。
※※※
同樣的地點和面孔,可是和前一次的情況相較起來,顯然氣氛變得怪異許多。
一男一女相對而坐,異樣的氛圍將兩人包圍。
怎麼會只有他們兩個?安羽悄悄偷覷他一眼,坐立不安地頻頻看表。
“我們開始吧!不必等他們了。”韓揚顥緩緩地開口,向來冰冷的眼神此刻變得溫曖許多。
從她一坐下來開始,韓揚顥位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局促的表情。
安羽回避的眼神終於還是回到了他爍亮的黑眸,“可是……”她遲疑了下。
“難道你忍心打擾正愛得難分難捨的阿煜和Andrea嗎?”韓揚顥挑起眉頭丟出這個問題。
那小子把一堆東西丟到他桌上後,拍拍屁股人就消失了。他原以為唐煜和往常一樣不過是逢場作戲,沒想到那家伙也栽進去了。
不過他這麼說,也是因為他也有私心想與她單獨共處。
對喔!安羽經他提醒才想到這一層。
不過,談情說愛談到達公事都丟到一邊,這也太過分了吧!
“我想可以開始了。”深呼吸口氣,安羽輕扯嘴角浮出淡淡的微笑。
雖然韓揚顥沒說什麼,但是安羽發誓,她看到了稍縱即逝的促狹笑意。
“我先說一下目前的進展。”韓揚顥打開電腦想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公事,他一點也不願意把與她相處的時間拿來花在公事上。
“海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已經成功收購進來,受到香港政府金檢的影響和最近金融股走勢疲軟,所以每股以四十美元買進,比我們原先所預估的還要來得低了許多。”他遞過一份書面資料給她。
“另外,江家的百分之七阿煜已經搞定了。”
“嗯。”安羽快速地瀏覽後道:“香港方面,Stan湯的百分之十已經順利拿到。”
“所以目前我們手上的持股已經過半了。”韓揚顥喃念,一面思考下步棋該如何進行。
“Eric江就算不讓出主席位都不行了。”安羽道。
“沒錯!只怕就算拿到了主控權,想要擺平裡面眾牛鬼蛇神,還得費一番工夫。”韓揚顥點出了重點所在。
“只要股價繼續下跌,不怕江家不放出手頭股票。”他要董事會上聽不到江家的聲音。
泰豐在交到大通手上前,他得先為他們好好將一些吸血毒瘤給徹底除去才行。
安羽心底升起對他的贊賞,終於了解了他的能力,難怪他能在這一行呼風喚雨。
兩人你來我往,迅速地討論擬定下一步該走的計劃,每個眼神的交會都激起無形的火花。
“就決定這麼做。順利的話,月底前大通就可以毫無障礙地入主泰豐了。”安羽放下筆以輕快的語氣道。
和一個聰明人合作真是件愉快的事。
韓揚顥未發一語,火速的將東西收拾完畢後,突然站了起來,“可以賞光吃頓飯嗎?”
安羽被這突如其來的邀請嚇一跳,雖然是詢問,可是實際上卻強硬得不容拒絕。
看著他,安羽陷入了掙扎,明知道該說不,但她卻違背理智,不爭氣地輕點了螓首,同他一起並步走出飯店。
※※※
安羽和他兩人坐在餐廳裡,正專心地看著手上的菜單。
晚餐時分,整個餐廳忙成一團、人來人往熱鬧的不得了。
“你想吃什麼?”安羽抬起頭問他。
韓揚顥瞄一眼菜單,應了聲“你決定”後,繼續他四處打轉的目光。
他讓安羽決定地點,不過沒料到安羽會帶他到這吃飯。
大小桌子從一家人到看似夫妻的上班族都有,穿著黑白制服的服務生手上,端著一籠又一籠冒著熱氣的食物,靈巧地在人群間穿梭。
從離開香港後,他一步也沒踏進過這種地方。
“別告訴我你這香港人對飲茶不熟悉。”安羽捧住手上的熱茶,對他的行為覺得好笑。
韓揚顥轉頭無奈地報以一笑,原本亮奕的眼神黯淡了許多。“事實上就是如此。”
安羽敏銳地從他的神情窺探出一絲感傷,回想起他們的每一次談話,好像只要提到與香港有關的話題,他就會沒來由地退縮一下。
天之驕子如他,也是有一個不願攤在陽光下的陰影吧!
到底,藏在他淡漠面孔下的是什麼樣的靈魂?壓抑不住好奇,她決定找出答案。
“那麼就讓我教教你如何飲茶吧!”安羽故作俏皮,為他斟滿熱茶推至他眼前,無視於他的訝異,為他擺好了筷子。
看他露出難得的傻氣,安羽甜甜地對他一笑。
在這一秒,之前對他的不自在感覺竟奇異地消弭了,安羽在無形中打破了自己和他之間曾有的那道牆。
“謝謝。”韓揚顥只能壓住心頭的顫動看著她,以一種驚喜的口氣道。
是不是鄰桌的客人也將他和安現當做是一對剛下了班的夫妻?
他喜歡這種感覺!
晚餐就在他和安羽談笑間過去,他好奇地問了許多關於她的事,同樣的韓揚顥也透露不少自己從不在人前提起的一切。
等他們回去飯店的時候,兩人已經無所不聊,韓揚顥更是被安羽的妙語如珠,逗得整晚笑容都沒從他的臉上消逝過,恐怕比起過去十年加起來的次數都還要多。
“星期三晚上你方便嗎?”依依不捨送她到房門口,他突然有此一問。
安羽偏頭想了想,“應該沒事吧!”
“我父親生日,想邀你與我一同出席,願意賞臉嗎?”微笑柔和了線條分明的剛冷五官,昏黃的燈光讓他多了分神秘的吸引力。
“嗯。”安羽呆愣的應了聲,這個字是遇到他後,最常從她口中逸出的字眼。
抬起雙臂,韓揚顥把她困在門和自己之間,俯下頭與她平視。
安羽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瞠著水亮的眸子望進那兩跡深不見底的黑潭,之前他那種讓人窒息的不自在感覺,又重新籠罩住她,甚至她能感覺得到他身上傳來的灼熱溫度。
“我會來接你。”話畢,他便占據誘惑了他一整天的嬌嫩紅唇,長驅直人地與她的舌頭緊緊糾纏。
安羽直覺地閉上眼,原本緊貼住門板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環住他的頸項,使得兩人軀體更加緊密地相貼,不留絲毫縫隙。
他還是向自己的欲望低頭了。
舌尖描繪紅唇的輪廓,細細地啃咬吸吮,他的手攻城掠地地游走在美好的曲線上,纏綿誹惻的一吻還傳遞了無法以言語來表達的情意。
韓揚顥逼迫自己重拾理智,硬是在這裡停住。
“你再不進去,我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拖你回房的沖動。”韓揚顥呼吸濁重急促,暗啞低沉的嗓音有著明顯可辨的情欲。
安羽怔忡了下,然後仿佛全身血液都往她的臉頰沖去,熱辣辣的教她不敢抬頭。
“晚安。”她扔下一句話,便急急轉身閃進房內。
再多看他一眼,恐怕會是她拜倒在韓揚顥的美色下,而將人給抓回來。
下意識地伸手撫觸略為腫脹的唇瓣,一個甜美的笑容自嘴角緩緩擴散開來,驀地明白自己不過在做無謂的反抗。
顯慈都有了追逐的勇氣,那麼稍稍放開自己,享受愛情又何妨?
※※※
位於尖沙咀,緊鄰維多利亞港的海港城——HarborCity,堪稱全港最棒的購物天堂,各種叫得出名號的大小店家都匯聚於此。特別是當雙腳走累了,還可以坐到能俯瞰整個港灣的餐廳,享用愜意的下午茶。
“這件你穿起來肯定很帥。”安羽腳邊放著幾個袋子,支手托腮坐在Kenneth Cole店內沙發上,對正在試裝的Ben說。
“是啊,楊先生。”店員手忙著為其將衣服拉整好,一面不忘打起笑容幫腔。
“您的女朋友眼光真是獨到,這套是我們新的collec-tion,是設計師限量典藏的作品。”
“OK。”Ben十分爽快地將金卡交給店員,“連剛剛那件一起包起來。”
“好的,楊先生!請您稍候一下。”店員微笑地迅速接過,開開心心地結賬去。
脫掉衣服,Ben走到安羽身邊坐下,閉上眼瞼疲累、嘲諷地道:“我想下期周刊就會有我們倆的照片,店員還可以作證我們有多麼的親密,說不定還會被選作封面!”
他以眼神示意在門口東張兩望許久的兩個人,胸前的相機讓人一眼就看出是狗仔隊。
安羽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不解地問:“可是這不就是你的目的?”
安羽被他尖酸的語氣給嚇一跳,這一點都不像他。
“我很抱歉把你拖下水。”他以少有的正經嚴肅看著安羽。
安羽沒有說話,只是凝望他憂郁的側臉,她沒看過如此挫敗的他!
認識這麼久,第一次他赤裸裸地表露內心所承受的煎熬。
笑看人生是他的生活哲學,難道真擋不住現實的磨煉?
“我不曉得還能撐多久?”Ben聽似平淡的口吻,實則蘊涵巨大的痛苦。
“你……想怎麼做?”安羽除了支持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Ben搖搖頭歎口氣,“只要我一天姓楊,除了繼續忍耐,我真的無可奈何。最可笑的是,我家裡的人還不停的施壓要我快點結婚。”
“完全沒有商量的可能性嗎?”安羽盡可能表現出樂觀的樣子。
他仰頭苦笑,“我幾乎可以預見當我父親知道事實時,那種勃然大怒、血沖腦門的樣子。當初我真不該回來香港。”
安羽才要開口,店員笑瞇瞇地將手上的袋子和信用卡遞給Ben。
“期待您的再次光臨,楊先生。”
Ben馬上換上一張人人熟悉的招牌微笑點頭伸手接過,連同地上的所有袋子一並提在手上,空出的另一只手則體貼地讓安羽勾住,充分展現了紳士的風范。
“Ben……”她想繼續未完的話題。
“好啦!Carrie。”Ben舉手示意她別再說了,“你能幫我的,你都做了,我遲早都得自己面對這個問題,只不過找你發發牢騷罷了!”
安羽沒說話,擔心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他就注定必須背負這個十字架走下去嗎?
她以為愛情的對象才是重點,不是嗎?
“我們去Vivian Tam挑你明晚的衣服,算是我送你的謝禮,有我的背書,保證讓韓揚顥的眼神一刻也離不開你身上。”一下子他又回復愛開玩笑的本性。
※※※
Ben果然沒有說錯,當安羽打扮妥當打開房門的瞬間,站在門口的韓場顥險些忘了怎麼呼吸。
紫色的雪紡紗裹住她-纖合宜的身材,襯托出她一身欺霜賽雪的無瑕肌膚,頭發用一支銀簪子挽起,漂亮的肩膀毫不吝惜地整個裸露在外。
斜裁的裙擺用幾層顏色深淺不一的紗交錯而成,隱約可見一雙修長的美腿踩著黑色細帶的性感涼鞋,既性感有不失正式場合該有的端莊。
重要的是,安羽盤起的發下閃爍的正是韓揚顥送的耳環。
“我想今晚會有很多男士十分嫉妒我。”他清清喉嚨,充滿磁性的嗓音也同樣撩撥安羽悸動的心。
剪裁合身的黑色禮服穿在他的身上,讓原本的冷然變得神秘,只是鏡片後的那雙利眼此刻正溫柔的對著她笑。
“我才怕你會陷在脂粉堆裡無法脫身呢!”安羽打賭這家伙肯定不曉得他這副天涯一匹狼的酷勁,會招來多少女人的關愛眼神。
“我們走吧!”他伸出手。
這次安羽沒有挽住他,而是將自己細白的柔荑放入他溫暖的大掌中,十指牢牢地嵌住。
“嗯!”她溫柔地對他一笑點點頭。
韓揚顥因為她的動作而顫動了下,一道熱流從相互摩挲的掌心直透他的骨血,一點一滴的融化堆積了近二十年的冰冷。
用力地反握,韓揚顥密實的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內,不管怎樣,他是決意不會再放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