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轉移的剎那,兩個搭檔同時愣在當場,連手指都有些發僵。
面前的石板地上空空如也,一直被安放在那裡的康輿居然蹤影不見。
「剛……剛剛…剛……還在……在……」心神慌亂之下,蘇煌連口齒都不禁結巴了起來。
「康輿的情緒整晚都不太對勁,他會不會去追剛才那隊紫衣騎去了?」穆峭笛沉吟著道。
蘇煌著急地一跺腳:「管不了這麼多了,先朝著那個方向找找吧!」
兩個人沒有時間細想,貼著街道兩邊簷牆的陰影,快速地順著方纔那隊紫衣騎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一口氣跑了很長的一段距離,也沒看到聽到有拚殺的動靜,倒是遇上好幾拔官兵慌慌張張地向城中心跑去。
「紫衣騎的動態有點奇怪啊……」蘇煌在與穆峭笛第三次隱身在暗處躲避時,有些疑惑地低聲道,「不像是單單在處理劫獄這件事……看起來似乎另有麻煩的樣子……」
穆峭笛抿了抿嘴角,沒有接話。
「是因為薛先生說的第二個行動嗎?」蘇煌瞥了搭檔一眼,「峭笛,你真的不知道那個行動是什麼?」
「我沒有問過……」穆峭笛探出半個腦袋觀察了一下左右,喃喃道,「不過從這個情形來看,我大概沒有猜錯……」
「你猜的是什麼?」
穆峭笛用手按住蘇煌的肩膀,微微挑起半邊眉毛,緩緩道:「刺殺當今皇帝…」
「什麼……」蘇煌失聲驚呼,差不多快跳了起來,幸好被搭檔的手牢牢按著。
「你冷靜點,」穆峭笛小心地又探頭看了看街上的動靜,才縮回身體道,「用不著那麼吃驚,你想啊,栩王起事後,響應他的州府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麼多,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魚慶恩的背後還有一個名正言順的朝廷,不到生死攸關的時候,誰喜歡頭上扣一個謀逆的罪名呢?所以弒君這一步是必走的。皇帝一駕崩,栩王自然而然就是離皇位最近的一個人,魚慶恩不過一個權臣而已,在名分上他算個什麼東西呢?就算他掌控住京城,再扶植一個人登基,其正統性也遠遠不能和栩王相比,到那時,尚在觀望的州府也就不必為難該選擇哪一邊了……」
「可是……可是……」蘇煌的嘴唇有些微微的顫抖,「弒君奪位……栩王做這樣的事,不怕那些大臣和天下人……」
「天下人不會知道真相的。」穆峭笛輕輕握住搭檔的手,「當今皇上一直是魚慶恩的傀儡,起居守備,生死存亡,多年來都由魚慶恩控制著,他突然暴斃也好,被人刺殺也好,責任自然都在老魚頭身上,栩王畢竟遠在京城之外,只要他否認,朝臣和天下人憑什麼要相信魚慶恩的話,把這件事算在他的帳上?」
蘇煌乾嚥了一口唾沫,覺得喉嚨有一些啞澀。雖然他跟父親等人不同,對當今皇帝並沒有什麼忠義之情,但對於謀殺這種做法,心裡仍然感覺有些不舒服。
「小煌,」穆峭笛在他耳邊輕輕道,「不管我們怎麼推測,這些話都只是存在於我們之間的,記住,在其他人面前,你根本不知道皇帝是死於誰的策劃,明白嗎?」
蘇煌垂下頭,閉了閉眼睛,有些無力地道:「我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康輿,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以後的事情,以後再好好地想吧。」
穆峭笛伸手將他朝懷裡摟了摟,沉思著道:「不過說來也有點奇怪,皇帝是魚慶恩手裡最大的籌碼,防備之嚴密幾乎不亞於他本人,薛先生大部分的人手又都在東牢,我簡直想不出他怎麼成功的……」
「可厲煒一直沒出現,局面又這麼混亂,不像是失敗了的樣子。」蘇煌振作了一下精神,「不想了,乘著天還沒有全亮,現在又一團亂糟糟的,快點去找康輿才對。」
穆峭笛看看清冷長街暫時沒有人影,便伸手將搭檔拉起來,兩人一起從隱身處出來,繼續順著街沿向前行。
一連過了三個街口,突然聽到東南方有人呼叱喝斗之聲,兩人對視一聲,立即飛身掠奔過去,轉過街角一看,不禁又喜又急。
喜的是戰鬥的中心果然就是康輿,急的是他看起來又添了新傷,正像一隻重傷的野獸一樣與四名紫衣騎廝殺著。來不及多想,蘇穆二人一躍而起,立即加入戰團,一左一右將康輿護在中間。
康輿此時神智已是半昏迷狀態,只靠著一口悲憤之氣支撐著。他與魏英傑成為搭檔近七年,兩人之間一向情深義重,搭檔突然無辜冤死,對他而言是根本難以接受的打擊,可是無論是理智還是南極星的律條都不允許他對蘇煌和穆峭笛有什麼舉動,滿腔怨氣長時間無處發洩,一旦進入戰鬥狀態,所有負面情緒便立即有了爆發的出口,整個發燙的腦子裡什麼也不想,只想著多殺一個紫衣騎,便能多告慰九泉下的搭檔一分,至於自身的生死,早已絲毫不放在心上。
但是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蘇煌和穆峭笛不能不在意。出於一種贖罪的心理,兩人心中都覺得,如果能保住魏英傑最重要的搭檔的性命,似乎多少可以緩解一下心頭沉重的負罪感。所以一衝上來,蘇穆二人便以極為凌厲的攻勢逼退對手,護住康輿,同時點了他的暈穴,免得他拖著重傷的身子還要再戰。
身為一對配合默契的南極星搭檔,從四個紫衣騎手裡脫身並不難,關鍵是要速戰速決,以免廝殺之聲驚動附近的紫衣騎,引來援兵,所以從一開始兩人就是招招狠辣,不留半點餘地,很快就殺了兩個,重傷一個,逼得餘下的一個人狼狽逃離。
「已經有人趕過來了,你帶著康輿走,我先抵擋一陣子!」蘇煌急急地道。
「不,還是你……」
「我現在的體力沒有你好,腿上又有點傷,根本帶不走他!」蘇煌用發燙的視線鎖住搭檔的眼睛,「不要再說了,對於你我而言,誰走誰留,又有什麼區別呢?」
穆峭笛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凝固,嘴角緊緊地抿了起來,在須臾的遲疑之後,他突然伸出手臂,猛地將蘇煌的身體拉進自己的懷中,將滾燙的嘴唇壓在了他的雙唇之上,輾轉吸吮,又顫抖著放開。
蘇煌的雙頰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暈紅,但神情卻平靜溫雅地如同一鏡無波的湖水一樣。當搭檔咬著牙抱起康輿快步離去後,他安然地轉過身來,手中雪刃提至胸前,迎視著迅疾撲來的紫色身影。
寒光、刀鋒、厲叱、血影,爆發著身體內的每一絲潛能,撐住一口不能松洩的氣。
後退的步子朝著相反的方向,忽視掉手臂脫力的酸麻感,蘇煌知道多拖延一刻,康輿就能多一分生還的希望。
至於穆峭笛,一切都已經沒有區別了……
當那個吻落在唇上時,甚至是在更早一些的時候,蘇煌就已經知道,無論他們的人是否在一起,他們的命運都將會是一樣的。
要麼一起幸福,要麼一起痛苦。
分離或相守,對於兩顆已融合在一起的心而言,又有多大的不同呢?
手中的利刃斜斜劃出,又一個追兵撫胸踣地,蘇煌喘息著退進一個胡同,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
緊緊追過來的還有三名紫衣騎,但畏於他的勇悍沒有逼得太近,似乎是覺得他已是強弩之末,只需要耐心一些就行。
蘇煌暗暗調整著自己呼吸的頻率,背部靠上粗糙的石牆,心中飛快地估算著。也許是不幸中的萬幸,他很熟悉這條胡同,表面上看去像是它像是一個死胡同,但是最盡頭處的側面卻有一個僅供一人通過的缺縫,可以從那裡跳進蜿蜒至此的汔河,搏得一線生機。
三名紫衣騎一步一步向前逼近,蘇煌則一步一步地後退,一直退到胡同盡頭,身子連晃了幾下,靠在牆上。看到三個追兵因為自己的虛弱之態稍稍放鬆下來,他突然一抖手,將鋼刀當成飛刀使,旋轉著飛射了出去,並且在對方閃身招架的同時向旁邊一躍,越過缺縫處跳入汔河,飛快地游向對岸。
那三個紫衣騎措手不及,本來就慢了一步,等他們一個一個擠過缺縫也跳下來時,蘇煌已經領先很多到達彼岸,朝曲折的小巷裡一鑽,東拐西拐,很快就沒了蹤跡。
甩掉尾巴之後,蘇煌喘了一口氣,抬頭辨別了一下方向,撕下一條布巾簡單包紮了腿上的傷口。此時天色比剛才又亮了許多,過不了多久就會有行人出門。蘇煌拚殺一夜血跡斑斑,又是一身刺眼的囚衣,不能再這樣走來走去。於是在簡單地判斷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後,蘇煌想起這附近有一個廢舊的酒坊,以前曾用作南極星的一個臨時集中地,便決定先過去藏身,順便找找有沒有衣服可以換。
穿過一條小街,大約再走兩個街坊就可以到酒坊的外牆。周圍很安靜,沒有什麼異樣的聲響,蘇煌拖著傷腿繞過一座府院的後牆,剛一轉彎,腳步頓時凝住。
紫衣騎副統領周峰負手站在前方不遠處,背後跟著兩名手下,陰沉的目光掃過來,向蘇煌冷冷地一笑。
雖然心頭不自禁地一沉,但蘇煌神色依舊安然。他用力挺直了腰身,靜靜站在原地不動。
……對不起,峭笛,我已盡了全力。
心裡念完這句話,傷痕纍纍的身體已不能進行有效的抵抗,周峰甚至根本沒有出手,他的兩個手下已經將蘇煌摔到了他的面前。
「咱們好像經常見面啊,」周峰嘲諷地道,「說實話,最初知道你是南極星時我還有點吃驚,明明是一副嬌生慣養的公子樣兒嘛,居然敢不自量力地跟魚千歲作對。」
蘇煌淡淡一笑,道:「周副統領,不管我是不是落到了你的手裡,總之今天是南極星贏了。被劫走那麼多人犯,折損那麼多人手,最後你只抓住了幾個呢?不會只有我一個吧?你的魚千歲會怎麼獎賞你呢?」
這句話大概正好說到周峰的痛處,他的臉色頓時一變,厲聲道:「把他拖起來,帶走!」
兩個紫衣騎領命上前,一邊一個捉住蘇煌的肩膀,將他的身體提了起來。周峰哼了一聲,剛剛轉過身子,一陣腳步聲傳來,又一個紫衣的身影由遠及近奔了過來。
「什麼事?」周峰皺起眉頭。
「厲統領的手令。」來人遞上一個信封,同時瞟了蘇煌一眼,「您又抓到一個?」
周峰也順著他的視線瞟過去一眼,冷冷地笑了笑,道:「他滿臉披頭散髮的,難怪你沒有認出來……這個可是你的熟人啊,南槿。」
南槿陡然吸了一口冷氣,睜大眼睛仔細看了過來。
周峰不再理他,從信封裡拿出一張信紙,抖展開來。在他還沒能看清任何一個字時,一蓬淡淡的紅色粉塵從信紙上被抖散騰起,撲面而來。雖然周峰在第一時間屏住了呼吸,但極淺的香味入鼻後,頭腦還是一暈,手足頓時麻軟,胸口處也突然一涼。
他低下頭,怔怔地看著自己前胸透出的一截雪亮的劍尖。
南槿回身反手,將透體而過的劍身從周峰胸口拔起,藉著劍勢一躍,冰涼的劍氣擦著蘇煌的臉頰掠過。
按住蘇煌的兩個紫衣騎本來就已經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呆住了,再加上位階較低的他們也根本不是南槿的對手,未及三招兩式,便被放翻在地。
「你怎麼樣?還能走嗎?」南槿用力將蘇煌的身體扶了起來,回頭看看面前躺著的三具屍體,彷彿此刻才開始後怕一樣,慘白著一張臉,身子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蘇煌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的感覺似意外,又似不意外,張嘴想問些什麼,又不知從何問起。
「你要換件衣服,找個地方先藏起來再說……」南槿的聲音像是從牙關處擠出來的一樣,極度的乾澀,「快走吧,我只能為你做這些了……希望老天給你運氣,讓你能夠安全回到你們的人中間去……」
正在將散亂的頭髮捋到腦後的蘇煌一怔,霍然轉頭看他:「你剛才說『你們的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是南極……」
「啊?」南槿也呆了呆,「你以為……,呃,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煌心頭震動,低頭看著周峰的屍身,脫口道:「既然你不是我們的人,為什麼要救我?」
南槿被他問的怔住,本來扶在蘇煌胳膊上的雙手慢慢鬆了力道,烏黑濕潤的眼眸深處浮起一絲受傷的表情,眼睫漸漸低垂了下去,喃喃道:「……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蘇煌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抓住南槿的手,「我是說,你這樣幫我,冒的危險實在太大了……不過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
南槿目光閃動了一下,搖了搖頭:「你不用管我,我不會有事的……沒有其他人看見我殺他們,回去後只要我不說……」
「回去?」蘇煌大吃一驚,「你還要回去?別傻了!周峰可是紫衣騎的副統領,對他的死一定會嚴加調查的!我們只是以為沒有其他人看見而已,萬一……萬一……你以為你熬得過厲煒的盤問嗎?」
南槿的臉上浮起一個薄薄淡淡的笑,輕聲道:「你放心,我相信他不會為難我的,上次我也幫過你,他知道之後,也沒有怎麼處罰我……」
「上次不一樣!上次是他們故意設下的圈套,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對他們沒有造成任何損害。可是這次呢?這次你殺了紫衣騎的副統領!厲煒是什麼樣的人,他會當這件事情是小事嗎?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蘇煌著急地握住南槿的肩膀,猛力搖了又搖,搖得兩顆淚珠從他的眼眶中飛濺出來,「南槿,南槿,你醒醒吧,你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交託在對厲煒的幻想上面啊!你跟我走吧,離開他,離開紫衣騎,魚慶恩和厲煒是在一艘注定要沉沒的大船上,我不想看到你跟他一起沉下去!」
南槿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一片淚眼模糊,他吸了吸氣,用力抹了抹眼睛,用低沉卻堅定的聲音道:「如果我能夠做得到離開他,早就不是今天這樣的局面了。蘇煌,非常抱歉,無論我回到他身邊會面對什麼,我都要回去的。這次救你,也許不僅僅因為你是一個朋友,更重要的理由,是因為你所做的,其實是我應該做的事情。為了厲煒,我忘了很多不該忘記的國仇家恨,遭受懲罰,也是理所當然的。」
「胡說八道!」蘇煌憤怒地罵了一聲,緊緊捉著南槿的手,一直拖到一個陰暗的角落裡,厲聲道,「總之我不會讓你回去的,你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跟我一起走!現在已經不再是萬一被人看到的事情了,而是我發現你不可能有任何事能瞞過厲煒,恐怕到時候用不著其他人說,你自己就會全招出來的!」
「我才沒有這麼傻!」南槿分辯了一句,看看蘇煌堅持的樣子,想了想又道,「再說了,我有紫衣騎的身份,暫時還沒什麼危險,但要是我跟你一起走,被人看見撞見的機率一定很大,反而會惹來麻煩不是嗎?」
蘇煌怔了怔,想想也有道理。他方才聽說南槿居然還想要回到厲煒身邊,一時激憤才會拉著他要一起走,現在靜下來仔細考慮,自己是逃犯的身份,難免會讓南槿更早地面對被發現的危險,當下點了點頭,道:「好,我們分開走。我在白天不能行動,要到前面那個酒坊的地窖裡躲到晚上,然後再去一個很安全的地點跟我們的人會合,想辦法逃出京城。到時候,我希望你也會在出京的行列裡,明白嗎?」
南槿咬住嘴唇,沒有說話。
「南槿!」蘇煌的語調幾乎變得凌厲起來,「厲煒跟你不是一樣的人,你們總有一天要分開的。主動選擇離開,總比將來死在他手裡強,這是很明顯的道理啊!」
南槿扭動著自己的手指,直到指節處被扭到泛白,才慢慢道:「好吧……我今天晚上……到酒坊來找你……」
蘇煌鬆了一口氣,拍拍南槿的肩膀,從角落處探頭四處看了看,正要閃身出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那間廢酒坊畢竟不是一個理想的藏身處,漫長的一個白天,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萬一自己不幸被搜了出來,那南槿……
凝目看看面前容顏清秀,神情慘淡的蒼白少年,蘇煌咬了咬牙。
就算如南槿所言,厲煒真的沒有怎麼樣他,只要想想這個年輕單純的孩子孤獨一人留在黑暗中,痛苦而又矛盾地看著一幕幕與他本性相違的殺戮在面前上演,卻沒有第二條可以選擇的退路,蘇煌心中便忍不住一陣陣的疼痛。
無論如何,也要確保南槿有機會離開紫衣騎。
「你知道西城三角巷嗎?」盯著南槿的眼睛,蘇煌輕聲問道。
「嗯,知道。」
「今天你不要到酒坊來,直接到三角巷去。去找一個叫『薛先生』的人。」
「你們的人都躲在那裡?」南槿著急地道,「不行的,紫衣騎會挨家挨戶搜查……」
「沒關係。」蘇煌微笑道,「三角巷是按陣法格局修建的,無論從哪個方向開始,有一片區域怎麼也走不進去,而搜查者卻有一種以為自己已經搜遍了每一間房子的錯覺。所以那個地方是安全的,你放心去吧,我會在那裡等你的。」
南槿垂下頭,低不可聞地應了一聲。蘇煌這才又看看左右,快速地閃身出去,掠過街口,隱身在前方的殘牆後面。
南槿又靠在牆上呆立了很久,才慢慢走了出來。
太陽已經躍出了地平線,淡金色的光線穿過他的髮絲,映得面頰彷彿如透明的一般。
三具屍體仍是靜靜躺在原處,流出來的血液已凝成黑色。清晨的陽光尚無溫度,卻將緩步而出的人影拉得長長斜斜的。
一雙骨節修長的手用力握住了南槿的手臂,厲煒將無表情的臉湊到他耳邊,用低沉的聲音問道:「他已經告訴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