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烈走過來招呼道:「大哥,這麼巧啊。」
聞潛笑著點點頭道:「難得看到有人敢這個樣子跟你講話。」
我撇了撇嘴,什麼叫這個樣子?回到這規矩多多的年代後我已經很收斂了,我以前的老朋友,哪一個敢象聞烈這樣猖狂的?
二少爺摸摸我的頭,噁心地笑著:「沒辦法,小保這樣伶俐可愛,難免多寵了他一點。」
我豎起了眉毛瞪著聞烈。寵我?他這叫寵我?騙我沒被人寵過嗎?想當初……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最近這類的感慨發的太多,可能是遲鈍地到現在才開始水土不服起來。
不再理會假客氣的兩人,我逕自甩開他們先走,斜斜瞟一眼,看見聞烈急急忙忙地隨後追來,聞潛不知怎麼也跟著。
前面人潮如織,行動的速度自然緩慢,沒兩步就被聞烈拉住,責備道:「你亂跑什麼,這可是在外面,不要離開我太遠。」
不高興地摔掉他的手,發脾氣道:「你管我,我又不是囚犯。」
聞烈很吃驚地看著我:「怎麼突然鬧彆扭?不要在這種地方耍小孩子脾氣好不好。」
我扭頭就走,心中慢慢湧上氣苦的感覺。真是的,明知道人家在鬧彆扭,為什麼還罵,他不知道越罵會越不開心嗎?除了親熱的時候外,從來也不見他哄我一下,一直以來,我的氣勢總弱於他,明明是他先愛上的啊,難道因為是主人,所以不可能是平等的戀人關係嗎?
聞烈再次抓住我,臉色已沉了下來。聞潛趕緊插進來打圓場地說:「啊,快看那邊,好像有人賣藝耶,那麼多人看,一定很熱鬧,我們也去看吧。」
我一揚下巴,大聲道:「好,我們去看。」
說著掰開聞烈的手指,向那邊黑壓壓的一堆人跑過去。
表演好像剛剛開始,我板著臉沒頭沒腦地朝裡擠,很快就擠到最前面。
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刷刷刷地耍著槍,旁邊一個矮胖的粉衣女子雙手各提著四把亮晃晃的匕首,看樣子是要丟飛刀。
我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兩人好像曾在什麼地方見過。
粉衣女來到場子正中央,一轉身,那張乏善可陣的臉剛好面對我。
腦子一閃,想起了那一天看到的那對被地皮流氓糾纏的父女。
那一天我穿著自己設計的那套風衣,繫著其實是黑教令符的那塊小鐵片……
心口猛地一跳,那女子冰冷的眼光鎖住我。
我立即快步向後退,不料一下撞在一直跟在我身後的聞潛身上。
「小保,為什麼不看……」
他這句話沒有能夠說完,因為閃著白光的飛刀已毫無偏差地直奔我的胸口疾射而來。
左右是密密的人群,躲無可躲,後面穩穩地站著聞潛,退無可退,只得盡力向下蹲,同時閉上了眼睛。
前胸受到大力的衝擊,伴隨著鈍鈍的痛感,內臟被震的發疼,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倒,聽到聞潛在慌亂地大叫:「小保!小保!」
睜開眼,視線有些晃動,但仍很清晰,面前是四散奔逃的人群,和聞潛湊過來的放大的臉,在人影搖動的空隙間,看見快速將賣藝父女打翻在地的聞烈臉色慘白地奔過來。
被他顫抖得厲害的手一把抱住,我的身體也跟著抖動起來。呼吸間胸前仍有隱隱的痛,一開口就是連串的咳嗽,但我還是努力告訴他;「……沒……咳……沒事……真的沒……咳……沒事……」
聞烈的手指顫顫地摸索著我的胸前,因為及時下蹲,直奔胸口而來的飛刀擊中了兩根鎖骨之間,那裡的衣衫已被紮了一個洞,露出那塊黑黑的鐵片令符,正中間有一個刀尖造成的凹痕。
聞烈猛地將我緊緊攬進懷裡,死命地摟著,好像想就此把我整個兒揉進他身體裡去藏著。聞潛在旁邊徐徐勸著:「二弟,小保雖然沒受傷,可還是受了很大的驚嚇,這裡人雜,還是快回府去的好。」說著便伸出手想幫著扶我站起來。
也許是疑心生暗鬼吧,他的手指剛碰到我,我立時覺得不寒而慄,禁不住向聞烈懷裡縮了一縮,聞烈立即將我抱了起來,柔聲道;「不怕,不怕,我們這就回家。」
聞潛不知何時已去叫了頂大轎子來,讓我和聞烈一起坐上去,回到聞府後又是他急忙叫了丫頭熬定神怯驚的茶湯來,不僅叫我喝了兩碗,還硬讓聞烈也跟著喝,說是他也受了驚。
聞烈本想找個大夫再給我檢查一下,我卻不想鬧得轟轟烈烈的到最後什麼事也沒有,徒惹人笑話,所以堅決不要。
聞潛安慰了兩句後離開,我伏在枕頭上看著他的背影,仔細想剛剛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心頭疑雲層層。
「小保,有沒有那裡不舒服?」聞烈守在一邊不停地輕輕摸我的頭髮,同樣的問題問了兩三遍。
我坐了起來,低低道:「我總覺得……你哥哥好像是故意叫我到那個地方去的……」
聞烈深深地看了我一會兒,伸手抱住我,溫和地說;「對不起,小保,今天都是我不好,明明跟在你身邊,還讓你遇到這種事,都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絕對不會了……」
我用指尖抓抓他下巴,打斷他的話;「我是在說你哥哥,難道你不覺得他好像是蓄意的嗎?」
聞烈在我耳邊親了一下,道;「小保,我知道你今天受了驚,可大哥他當時也不會想到竟然出這種事,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我一時氣結。想當初他在蕭海翔面前表示無條件相信我時,我還有點感動,沒想到他居然是那種對自已的家人和喜歡的人全都不起半點疑心的人,虧我以前還以為他很酷哩,真不知道他現在的事業和地位是怎麼得來的。
使勁推了他一把,我也不想再進讒言,嘟著嘴道:「知道了,你就當我沒說好了。」說著倒回床上,扯開被子來裹著。
「小保,小保,」聞烈在被子外面輕聲地叫,一邊想把我的身子扳過來,這時門突然被推開,海真叫著我的名字衝進來。
我擔心這樣躺著會嚇到海真,急忙坐起來,擺出精神百倍的樣子。
上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後,海真難得嚴厲的問聞烈;「不是叫你小心一點嗎?怎麼還會出這樣的事情?」
隨後跟進來的蕭海翔試圖幫一言不發的聞烈辯解:「在大街上人太多,難免有疏失……」
海真只回頭看了他一眼,當場讓這個人高馬大的囡囡乖乖閉嘴退了回去。
「這幾天都沒見你們來,說過來瞧瞧怎麼樣了,結果一來就聽大表哥說出事了,嚇了我一跳。」海真撥開我的衣襟拿那塊令符來看凹痕,越看越後怕,乾脆下令道:「沒找著那個黑幫少主以前,小保不要出門了。」
我幽幽道;「聞府內也未必安全。」
海真看了我一眼,居然沒有再問,沉思了一下道:「那我和囡囡也住過來,小烈出門時就由我們兩個照應小保。」
我和聞烈一齊道:「不行!」
海真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為什麼?」
和聞烈對視一眼,兩人又一齊閉嘴。開玩笑,難道要讓我們說「那個皇帝和二皇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跑過來,會被他們看見」嗎?
蕭海翔鼓起勇氣,再次上前幫腔道:「這次真的只是意外而已,反正後天就是表姐的婚期,只要過了這幾天,烈哥就不會這麼忙,應該沒事的。」
提起婚期,海真微微蹙眉,大約想起聞府嫁女,皇宮裡一定會有人來參加,臉色略略有變,思忖片刻,道:「那好,我不過來,但囡囡要住過來,至少住到邐荊出嫁後,今天就搬。」
蕭海翔大吃一驚,大聲道;「不要。」
我也大吃一驚,呆呆地看著海真。我知道他是為我好,可找一個懷疑我就是加害聞氏的幕後黑手的人來保護我,豈不是一個笑話。
一向溫柔沒脾氣的海真這次出奇的專斷,甚至問都沒問海翔為什麼「不要」,直接就叫人去準備房間,還認真地告誡海翔要保證我在聞府內不出任何差錯。
可憐蕭海翔,一個大男人又不可能哭鬧,急得團團轉也找不出辦法對付海真,只得幽怨地看著聞烈兼憤恨地瞪著我。
聞烈這才從我身邊站起來,對海真道:「小翔過不過來沒有太大的關係,這次的確是我犯了錯誤,但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讓小保有任何的機會了。」
我忙在一旁提醒;「你說錯了,是以後絕不再讓兇手有任何的機會了。」
聞烈看我一眼,道:「兇手本來就沒有任何機會,所有的機會都是被你創造出來的。」
我大怒,想想拌嘴是一定拌不過他的,只有和身撲上,一陣撕咬,也好出一口氣。海真笑著上來拉架,這一鬧自然也就把海翔過來住的事情帶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