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憐兒才真正見識到隆天苑的不同凡響。
那富麗堂皇的樓台宮殿,幽雅別緻的假山亭閣。當然,最讓憐兒留戀的是小橋流水旁艷麗奪目的各種花卉。
踏著花香,與蝶鳥一同遊戲,憐兒的笑聲隨著風兒飄揚。
她的歡樂感染了雲天夢,他暫時拋下煩人的俗務,輕鬆地與憐兒徜徉在園林中,感受著從未體驗過的泥土花草氣息。
只可惜,大很快就黑了,當他們問到憐花樓時,星月已經爬上了樹梢。
晚飯後,雲天夢教憐兒讀書寫字,兩人言笑晏晏、倒也其樂融融。
雲天夢走出憐花樓時,降大苑中已燈火通明、望望空中皎潔的明月,他突然感到一種寂寞襲上心頭,有種轉回頭的衝動卻又連忙克制住。他不想打擾已熟睡的憐兒,於是,向水仙的住處怡心居走去。
好不容易克服了睡意,憐兒坐起身,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努力睜開眼睛:「木槿姐姐,什麼時候了?雲哥哥該上朝去了吧?」
丫頭木槿問外看了看:「恐伯已經走了!」
一下於睡意全無,憐兒連忙起身:「我要去臥龍殿看看,也許雲哥哥還沒走呢!」
顧不得梳妝,憐兒一路小跑地向臥龍殿跑去,但在路口卻遇到了匆匆而行的水仙。
水仙一見憐兒.低身福了個萬福。憐兒大眼一轉,竟看見水仙手中拿著一個喜笑顏開的翡翠彌勒佛.那是她的。
憐兒手指翡翠佛氣嘟嘟地指控:「那是我的彌勒佛,還我!」
水仙柳眉一鎖:「憐兒姑娘,你可看清了,它真是你的嗎?」
憐兒氣呼呼地說:「當然是,你什麼時候拿走的?壞小偷!」
水仙面色一正:「憐兒姑娘,你太看輕水仙了。這是昨晚少爺落在我那裡的,我怕它會有用,所以想去還給少爺的!」
憐兒立即轉移了注意疑惑地問:「雲哥哥昨晚去你那兒了?」
水仙「哼」了一聲:「今晨方走!」
「什麼?」憐兒不太相信了,「你說雲哥哥昨晚在你那兒住的?他於嗎要在你那兒住?」憐兒感到好奇。
莫名其妙地看憐兒一眼,水仙的表情有此怪異:「我不知道!」轉身而去。
憐兒愣在那裡,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夜裡,憐兒躺在那,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她仍然在想早晨的事:雲哥哥為什麼不在臥龍殿睡,卻要去水仙那裡呢?煩惱地坐起身來,憐兒抱起枕頭,想了想,然後起身把衣服穿好,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雖然已是三更時分,但隆天苑的許多地方還是燈火通明。憐兒一路躲躲藏藏地來到臥龍殿,一問下人,雲天夢果然還沒回來,她便順路向天龍殿走去,裡面燈燭高舉,有談話聲。
憐兒心頭一喜,邁上台階,跑進大殿,穿過廊道,便來到書房:「雲哥哥!雲哥哥!」當她看清房中人時,小臉霎時間佈滿失望。
龍文天意外地站起身:「憐兒,這麼晚了不去睡覺,跑這兒來做什麼?」
在旁邊的龍七也嗤笑道:「不會是想學夜遊神夜巡八方吧?」
冷玉蟬手搖折扇,但笑不語,龍九卻眉頭緊鎖。
龍文天首先發覺憐兒神似不對,忙扶住憐兒肩頭:「憐兒,怎麼了?」
憐兒搖搖頭,用很小的聲音問:「雲哥哥呢?」
龍文天微微一愣,立刻反應過來:「少爺明早還有許多事,所以先回臥龍殿休息了!」
憐兒默不吭聲,但她的眼神卻很奇怪。
龍文天心內微驚,因為他發現憐兒眼中竟有種不該屬於她的失落和了悟。龍文天一邊暗自尋思,一邊拉憐兒到他的座位上,順手將几上的一碗蓮子羹遞給憐兒:「你來得正好,這是剛端上來的,還熱,把它喝了,文大哥送你回去!」
憐兒愣愣地看了羹湯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不,文大哥,憐兒不喝湯,我要回去了!」
其餘幾人也看出不對勁,龍七趕忙走上前,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關心:「憐兒,怎麼了?若有事兒的話告訴七哥,七哥一定幫你!」
不諱言地說,龍七雖與憐兒吵吵鬧鬧,但若論感情,兩人卻是最好的。
憐兒見他問自己,眼圈立時紅了,趕忙低頭:「我……我沒什麼!」其實她的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來,只是對雲天夢的行蹤有種直覺上的不安。猶豫一下,憐兒扯扯龍七的衣袖,「七哥,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龍七下意識地看看龍文天,後者報以苦笑。若在平時,龍七一定會笑話龍文天剛才的話是自作多情,但此時卻沒心情再開玩笑,點了點頭,他拉起憐兒的手:「走,七哥送你!」
看著龍七帶走了憐兒,龍文天的心裡卻不是滋味:「憐兒,文大哥說錯了什麼?」
也難怪他心亂,自憐兒來後,除了雲天夢外,便數龍文天最疼憐兒,百般照顧不說,更是想方設法逗她開心,兩人的感情可說如同親兄妹一般。但今天,憐兒竟捨他而就龍七,怎會不讓他百思不解。
龍九瞟了龍文天一眼:「你別當局者迷了,此事怕與少爺有關,你只是受了牽累!」
冷玉蟬折扇一搖:「少爺真是回臥龍殿休息了嗎?」
龍文天神志一醒,旋即又搖搖頭:「憐兒不會知道,況且她心潔若蓮,天真爛漫,根本不懂這些事,少爺就因她太單純怕受到傷害,所以才強行克制自己的情慾,等她長大。憐兒又怎會……」
冷玉蟬瀟灑一笑,帶著種看破人情的世故:「情之一字,最是奧妙,能讓人變得愚蠢,也能使人突然成熟。文尊侍,你才智超人.卻未歷情關,又怎懂得這其中玄妙呀!」
龍文天漠然無語,龍九卻冷哼一聲:「只有你這種無聊的人才會研究這種無聊的事!」
冷玉蟬猛地一陣咳嗽.停下後丟給龍九一個白眼和兩個字:「朽木!」
「憐兒,戀蝶園那株蝴蝶蘭開得正盛,明無我帶你去看!」龍七妄圖以憐兒感興趣的話題引起她的注意。
憐兒只是嗯了一聲,仍悶著頭走路,以至龍七懷疑她根本沒聽他說話。
憐兒異樣的沉悶使龍七心裡像壓了一塊鉛,喘不出氣來。終於忍不住:「憐兒,發生了什麼事?」
憐兒突然停下腳步:「七哥,我也不知道,我們一起去看看,好嗎?」
龍七詫異地問:「看什麼?」
「你跟我來!」憐兒丟下這句話便向前跑去,龍七一邊在心裡揣測,一邊加快腳步跟上。
快到怡心居了,龍七才感覺到不對頭,忙拉住憐兒:「七哥還是送你回憐花樓吧,都這麼晚了!」
甩脫龍七的手,憐兒轉身之際身體已離地而起,只見她裙袖高揚,向怡心居飄然飛去。
終於見識到真正的飛行,龍七在欣羨之餘又免不了吃驚,很快他意識到憐兒的動機,他立即縱身而起掠向怡心居,只可惜他到達時,憐兒已飄落在樓前。
這座小樓異常別緻,四周花木蔥鬱,夜香隱隱,但燈火全熄,顯然,樓中人已休息了。
仰頭看著漆黑一片的窗戶,憐兒右手一場,只見無數朵姿色各異的鮮花從她袖口飛射而出,直向窗門,花瓣連續不斷地擊打在窗欞上,發出「噗噗」的聲音,形成了一幅美麗卻怪異的圖案。
「什麼人?」一道人影從樓內掠出,是一個青衣丫頭,隨她身影乍現,樓內燈火大亮,樓上的窗戶也被打開,水仙探出頭來。她頭髮微亂,僅著一件中衣,這時上驚異地看向樓前的憐兒。
首先出來的青衣丫頭已認出了冷兒,於是她與後來又跟出來的幾個丫頭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好。
醒過神來,青衣丫頭忙低首躬身:「小婢見過憐兒姑娘!」
憐兒一聲不響,仍然仰頭看著窗前的水仙,水仙也毫無所懼地看著她,然後水仙抿了抿唇。扭回頭去低聲說:「少爺,是憐兒姑娘!」
裡面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開了口。語聲平穩,卻有種不可抗拒的氣勢:「讓她回去休息!」那是雲天夢。
聽到了雲天夢的聲音,憐兒身體顫了一下,她終於確定了,卻不知到底確定了什麼。
憑著女人的直覺,她意識到眼前的事絕不簡單,但她初涉塵事,又怎懂得這許多兒女情事。
龍七趕忙上前,拉過憐兒:「憐兒,聽話,七哥送你回去!」
憐兒哀傷地看著窗口:「雲哥哥為什麼不出來跟我說話呢?」
龍七低歎一聲:「這時候他又能說什麼?」
憐兒眼中充滿了失望和不解:「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傷心!雲哥哥——水仙——他們為什麼?」說著說著,淚水已滑落臉龐。
「憐兒別哭!」龍七替憐兒抹去淚水,動作中透著疼惜,「走吧!慢慢你就會懂的!」
憐兒硬咽地嗯了一聲,隨龍七離開了怡心居。
他倆剛走,雲天夢便已出現在樓前,他濃眉緊鎖,眼神中充滿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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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兒變了,每個認識她的人都已明顯地感覺到了,她不再像從前那樣說個沒完,問個沒完,笑個沒完,而是變得沉默寡言了。有時甚至幾個時辰都不說一句話,只是面對一株草或一朵花發呆。
最讓人不可想像的是,一向最愛纏雲天夢的憐兒竟然刻意躲避著雲天夢,她每天在花園中徘徊,一見雲天夢便立即跑開或者躲在床上裝睡,反正就是不再理他。
這看在雲天夢眼裡,既是心疼,又是煩惱,更多的是無奈,因為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去解釋那晚發生的事。
那是一朵粉色的月季花,花瓣瑩潔,彷彿在努力釋放著自己的美麗給眼前人兒看,只可惜如此的盛放仍難消去人兒的輕愁。憐兒手兒輕撫花頸,細細的眉微微皺起,眼中堆滿了迷惑:「為什麼我越來越不懂他,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一雙手輕輕圍攏住她的纖腰,雲天夢不知何時已悄悄來到憐兒身後:「憐兒,還在生氣嗎?」
本待掙扎的憐兒聽到他的聲音身形一顫,她靜默著,眼神仍留戀於眼前盛開的花朵,並沒有說話。
撇了撇唇,雲大夢將頭埋在她發間,深深地吸了口氣,神情是沉醉的:「沒有女人可以代替我的憐兒,嗯?」
憐兒咬了咬唇兒,依然沉默著。
有些無奈,雲天夢的語氣有妥協的意思:「好了,憐兒,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氣!明大我便派人將仙兒送走,這總可以了吧!」
驚異地眨眨眼睛,憐兒有了反應:「為什麼?」
「為什麼?」雲天夢將憐兒擁得緊些。
「為什麼送走仙兒姑娘?」憐兒扭回頭。
忍不住擰了憐兒的小鼻子一下,雲天夢語帶戲謔:「再不送她走,我恐怕要被你的醋淹死!」
想了想,憐兒有此明白了:「你是說我在生仙兒的氣,所以要將她送走,是嗎?」
雲天夢不答反問:「不是嗎?」
憐兒不解地問:「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微一揚眉,雲天夢服神深邃:「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嫉妒是很常見的,而惟一解決的方法是讓其中的一個女人遠離是非!」
憐兒的眉皺得更緊了,顯然是被什麼困擾著。
雲天夢輕輕撫了撫她的眉心,語中帶著疼惜:「又在想什麼?算了.過去的事就當它是逝去的雲煙,忘了就好,何必為它費神?你只要知道一點就夠了:憐兒是我最疼愛的人,水遠都不會改變,嗯?」
憐兒的眉頭卻沒有因此話鬆開,她微仰頭,看著雲大夢:「雲哥哥,你錯了!憐兒並沒有怪仙兒姐姐,我生氣是因為……」頓了一下,她才清晰地吐出一個字,「你!」
微怔了下,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大大的笑容。雲天夢用手托著憐兒的臉龐:「我知道了!」
憐兒有些懷疑,小鼻子不自覺地一皺:「你真的知道?」
將憐兒納入懷裡,雲大夢用下巴輕輕摩擦著她的頭髮:「當然知道,不過,憐兒你恐怕不會明白,這世道是允許男人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那本是一種正常的行為,就像我和你,還有水仙!」
「真的嗎?那女人也可以嫁好幾個男人嗎?」憐兒不太懂。
「不可以!」雲大夢連忙否決.「女人從一而終,方是貞烈義女!」
搖了搖頭,憐兒非常不贊同:「這不公平!」
嘴角一撇,雲天夢以他慣有的不以為然的語調說:「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公平而言。能者可握有大下,這天下有江山亦有美人。而弱者卻只能為強者所制,真正屬於他的是少之又少,這是亙、不變的規律,更是生存法則。而其中多與少的區分絕不遵循公平,明白嗎?」
憐兒不由得為雲天夢話中的冷靜或者說是冷酷而驚!她瑟縮了下,怔怔地看著他俊美的面容,卻感覺到這英偉霸道的雲哥哥似乎離 自己很遠很遠。
感覺到懷中人兒的畏縮,雲天夢忙將憐兒擁緊些,心疼地說:「憐兒,也許我說的話過於現實,但我的心卻從來沒離開過你,別這樣!」
憐兒將頭埋在雲天夢懷中,手兒緊緊抓住他的衣襟,過了許久,雲天夢才聽到她的喃喃自語:「也許我真的不屬於這裡!」
心緊縮了下,雲天夢忙將憐兒攬緊,似乎不這樣憐兒隨時會化煙飛去。
龍七奉命跟隨並保護憐兒。只可惜,憐兒身影剛步進花叢中便消失不見,龍七也徒歎奈何。不得已,喚出他的坐騎神鷹開始千篇一律的追尋工作。
徜徉山林中,呼吸著睽違已久的新鮮空氣,憐兒從這裡才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真實。那熟悉的芳香,親切的泥土氣息,似乎和自身混在一起,一起投入大地,歸於永恆。閉上眼睛,憐兒任由思緒在林中與空氣流淌,只有這時,她才忘卻了屬於塵世的煩惱。
翩然飛起,任衣裙飄揚在風中,憐兒喜悅地感受著眼前的一切。
就在她渾然忘我時,突然一隻受了驚的羚羊從腳下奔過憐兒驚異地往旁邊看了看,沒有什麼呀!好奇之餘,她向羚羊奔來處掠去。
果然,不遠處有一陣如雷的馬蹄聲傳來,中間還夾雜有吆喝聲,似乎在驅散什麼。憐兒正在揣測發生了什麼事,馬蹄聲己經漸漸逼近。只見來騎約有七八乘,一律的戎裝,佩弓搭箭。
其中一人金冠錦袍,異常醒目,只見他手握大弓,右手拉弦,正在瞄準一隻驚慌逃竄的紫貂!來人是四皇子趙承宇,原來憐兒無意中闖進了皇家獵場。
只見趙承宇眉毛高挑,滿臉殺氣,竟似被人惹怒了一般。他蓄勁而發,衝著紫貂大喝一聲:「你該死,雲霄!」
長箭飛射而出,憐兒被他的怒氣所驚,更因為他的話而顫慄,但看著就要被射中的紫貂,她想也沒想,便飛身擋在了紫貂的前面、箭矢如電般射向憐兒,眼見要近身的時候,不知怎地,竟突然偏了一下,與憐兒擦肩而過。
憐兒嚇得緊緊閉上雙眼,只聽見一聲驚呼:「是你!」
憐兒不敢相信自己竟在箭下逃生!偷偷地睜眼瞄了一下,卻見趙承宇已經不知何時下馬來到她身前,趕忙大睜眼睛退了一步,並擋住紫貂:「不許你傷害它!」
趙承宇莫名所以地看著她:「為什麼你要護著它,甚至以身擋箭?」
憐兒搖著頭:「你為什麼要傷害它呢?它是無辜的,也絕不會去傷害你的!你這個人,你……」後面的話她卻不知該如何說,但可想而知,那也絕不是對趙承宇的讚美。
眼中閃過一絲莫測的光芒。趙承宇昂昂頭:「我最不欣賞的便是你這種列知的善良,個過……」他輕輕地挑了挑眉,「不知為什麼,我卻很喜歡你!」
說完,不顧眾目睽睽,伸出手去觸摸憐兒的臉頰,而那種嫩滑的感覺更是讓他愛不釋手,留戀不去。
憐兒嚇得後退,紫貂趁機逃跑了,趙承宇嘲笑她:「你為它甘願挨箭,如今它卻棄你而去,豈非可笑至極!」
咬了咬下唇,憐兒猶豫一下,終於鼓起勇氣:「你剛才為什麼要罵雲哥……嗯,雲霄?」
微微一怔,趙承宇懷疑地看著她:「你認得雲霄?」
「我……我只是聽說過!」憐兒訥訥地說。
「也難怪,雲霄如今名滿京師,所謂欺世盜名之徒便是指他這種人!」趙承宇恨恨地說。
今日早朝,他力諫一名心腹官員人兵部,卻被雲天夢(他一直使用雲霄這個化名)幾句話給否決了,可以說是明目張膽地與他作對!再兼有太子趙承乾和鎮南子撐腰,根本不將他趙承宇放在眼裡。
「什麼是欺世盜名?」憐兒怯怯地問。
趙承宇頓了一下,才道:「這些官場中的事你不會懂。你只要知道,那個什麼文武狀元雲霄絕不如外傳般才華橫溢,他根本是個小人!」越說越氣,「是個徹徹底底的混蛋!」
忘卻了怯懦,憐兒氣得臉兒通紅,兩顆小拳頭緊緊握住:「不許你罵雲哥哥,你才是小人,你才是混蛋!」她的聲音越來越大,那句「混蛋」幾乎是喊出來的。
「雲哥哥?」趙承宇眉毛一挑,目中現出陰狠之色,他抓住憐兒雙肩,「說! 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是什麼呢?」憐兒竟然說不出話來。
目中煞氣漸漸退去、趙承宇語氣和緩了些:「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我便不再計較其他!」
也是一身戎裝的無影這時走上前:「殿下,這個女孩曾經與風飄雪一道,如今又與雲霄勾結,恐怕……」
趙承寧一擺下,眼睛仍盯住憐兒:「我不在乎!」
憐兒卻衝他被皺鼻子,伸伸小舌頭:「你罵去哥哥,你是壞人,我才不要理你呢!」
看著她俏皮可愛的樣子,趙承宇實在是無法對憐兒生氣,他靠近憐兒,貼著她的耳朵:「小東西,由不得你!」
有些驚慌了,憐兒伸出小手想去推開趙承宇,但卻無法推動他分毫。看看四周,有許多人在,憐兒不能使用飛身法遁逃,元元大帥對她說過,在人前飛行會驚世駭俗——怎麼辦呢?
就在趙承宇得意地逼近,憐兒又無計可施時,空中傳來一聲嘹亮的鷹啼。
只見一隻雄鷹如閃電狂風般從天空俯衝而下,直向趙承宇。無影大喝一聲:「小心!」撲上前來拉住趙承宇迅速閃開,而正在怔愣的憐兒卻被人攔腰抱上鷹背。
原來那碩大的神鷹上竟有個人騎在上面,神鷹翅膀一掃,逼退了想要攔截的侍衛,大翅一張,又向來處飛去。
「沒事吧?」拍拍驚魂未定的憐兒,龍七關心地問。
「七哥!」憐兒歡喜地大叫,「終於見到你了,我快嚇死了!」
「哼!我才快被你嚇死了,沒事總跟我玩失蹤遊戲!
幸虧少爺不在苑內,否則我又得挨罵!」龍七不無埋怨。
憐兒低頭:「對不起,七哥,憐兒只是……」
「我知道!唉,你呀!其實有些事不必太認真的,男人嘛,出現這種事並不稀奇的!」龍七語重心長。
憐兒鬱悶地問:「七哥,你告訴我,雲哥哥為什麼要和仙兒在一起?難道他不喜歡憐兒了嗎?」
尷尬地搔搔頭,龍七為難了:「其實嘛,少爺他……
反正……唉……男人的需要嘛!」
「什麼是男人的需要?」憐兒好奇地問。
差點打自己一個嘴巴,龍七忙掩飾:「沒什麼,沒什麼!」
不滿地喊起嘴,憐兒很生氣:「你明明說了的,壞七哥,臭七哥!」
「好!我壞!我是壞蛋,行了吧!」龍七無奈地說,「救了你,卻得回個『壞』字,更別說為你擔驚受怕了!」
扁扁小嘴,憐兒小臉兒上滿是歉意,她靠在龍七胸膛上:「七哥,別生氣,憐兒隨便說說的!」
龍七笑了,攔腰將憐兒抱住:「我可沒生氣,不過,咱倆這個樣子若是讓少爺看見了,恐怕他會氣得將我千刀萬剮!」
一伸舌頭,憐兒直起身:「我差點兒忘了,雲哥哥讓我不能和男人離得太近!」
龍七假裝失望地垮著臉:「早知道我就不該提醒你!」
憐兒卻樂不可支,她已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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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隆天苑後,憐兒找了個機會問天夢:「雲哥哥,什麼是男人的需要?」
猛然一怔,雲天夢竟覺得舌頭打結:「什麼?」
憐兒大聲重複:「男人的需要是什麼?」
深深吸了口氣,雲天夢問:「誰告訴你的?」
憐兒偏偏頭:「七哥說的!」
雲天夢咬牙問:「他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個?」
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來,但卻讓憐兒想起龍七的另一句話:「七哥說你會將他千刀萬剮!」
突然雲天夢的神色由極度的惱怒轉為異常的平靜,緩緩地,他說:「就如他所願——干刀萬剮!」
這幾天,憐兒很難看到龍七,即使碰到,龍七也是匆匆而去,而且愁眉苦臉。
憐兒問龍文天,龍文天告訴她,少爺給了龍七許多任務,所以他最近忙得昏天黑地,連睡覺都得計時。
不過,即使龍七有時間陪她,憐兒也沒有心清玩耍。
因為,自從雲天夢知道了憐兒曾經誤入皇家獵場事後,便將憐兒禁足,並親自看管她;雲天夢不在,便由龍文天監管。每天讓憐兒練習琴棋書畫,女紅繡工。所以,如今的憐兒是自顧不暇。
其實,雲天夢和龍文大也不好受,他們每天聽著憐兒「亂彈琴」,那是名副其實的亂彈。憐兒根本無心練琴,無論怎麼教,憐兒仍是瞎彈一氣,乒乒乓乓的,從沒成過調,連鳥都被她嚇跑了,真可說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每天被她的琴聲「荼毒」,雲天夢和龍文天又能舒服到哪去呢?更由於被琴聲弄得心煩意亂,連會中事務都無心打理。
輪到憐兒學畫了,終於能安靜一會兒了,雲天夢也鬆了口氣。誰想沒幾日憐兒竟又新出花樣,她不喜歡在白紙上畫,而是喜歡「畫龍點睛」。即是在已畫好的圖上再填上幾筆以使原畫「增輝」。
一張《千山暮雪圖》讓憐兒在上面畫了幾個人,因為她認為這樣才有了點「生氣」;而另一張《煙雨江山》卻讓憐兒在遠山淡雨間畫上幾所房子,當然只是幾個方塊的堆砌而已,為的是有地方避雨;更別說給登山的人畫上枴杖;讓「簪花的仕女」提上幾個竹籃子。看著這些「傑作」雲天夢是欲哭無淚。但他首先做的事便是讓手下把所有掛在廳堂的名畫藏起來,免得讓憐兒「發揮」。 他不在乎金錢,但那些畫都是他一手搜集的,一直視若珍寶,誰想竟如此輕易地在憐兒手中毀去。可是當他看見憐兒開心得意的樣子,竟有種將畫全部獻上,供她「揮灑」
的衝動。還好,他的理智佔了上風。於是,這批畫中瑰寶僥倖逃出生天,並得以留存。
不能再「點睛」了,憐兒閒得發慌。偶爾發現了冷玉蟬所穿的蝶衣,於是她又突發奇想:有了蝴蝶怎能沒有花呢?於是,憐兒非要在冷玉蟬蝶衣的空白處畫上花朵不可。
冷玉蟬大驚失色,趕忙將求救的月光投向雲大夢和龍文天,但兩人卻故作不見,談笑依舊。於是求助無門的冷玉蟬只得任由憐兒將她「戀蝶先生」變成「花蝴蝶先生」。從那以後,冷副壇主見到憐兒就繞道走,把她當成「瘟神」;而莫崑崙卻對憐兒的「壯舉」欣賞不已,並讚她「有眼光」,畫得妙極。
惟一能讓憐兒集中精神,不再奇思異想的事便是讀書寫字。天龍殿那莊嚴而不失典雅的書房中除了有張紫檀木雕的書桌外,竟還有一張小巧別緻的小几。而憐兒便趴在桌上練字,看她那有板有眼的樣子還蠻像回事。雲天夢就坐在旁邊,手中拿著幾本折子,一邊瀏覽,一邊與身側的龍文天商量什麼。
終於描完最後一個字,憐兒放下筆,抬起頭來,一邊滿意地欣賞自己的「大作」,一邊甩著小手,看樣子她練字練得手酸了呢。
雲天夢在這時轉過頭去,對憐兒說:「累了吧?讓我看看你的字有沒有進步?」
憐兒得意地展開自己的作品,等著接受誇獎。
雲天夢不負所望,笑著點點頭,並將憐兒拉到自己的懷中:「現在,雲哥哥教你認字吧!」順於展開一個折子,遞到憐兒眼前,「讀讀者!」
憐兒仔細地辨認,一字一頓地念:「蒙會主垂顧,唐某上……」
「仰!」雲天夢教她。憐兒點點頭,繼續讀下去:「仰恩澤,執掌川、川那個分壇……」
「蜀!」
「川蜀分壇事務,三年來,格盡職守……」
「錯!是恪盡職守!」雲天夢糾正。
「恪盡職守,事必、親……」
「事必躬親。不認識便問,不要跳過去,嗯?」雲天夢敲了一下憐兒的腦袋。
憐兒晃晃小腦袋:「知道了,事必躬親嘛!」
就在這時,龍九大步走進來,行禮後,遞給雲天夢一封信:「這是胡玉兒從鎮南王書房密室內找到的,並且言明,鎮南王每隔幾大便去密室將信讀一遍,出來後便面帶興奮之色,其中必有玄機,所以……」
雲天夢抽出信展開,憐兒好奇地探著腦袋大聲念了起來。
忠郎:
你我信陽定情,奈何造化弄人,與君咫尺之隔,宛若天涯之遙,妾終日思君不可斷絕、誰想那日逢台一聚,妾竟珠胎暗結,不勝惶恐 為避嫌疑,妾忍痛埋情,與君形同陌路,望君諒之,實是恐事情敗露君受其牽連。天祐我情,妾已產下一子,實為君之骨肉,望君念昔日之情,助我幼子展鴻鵠翅,騰達在天。
小音
當然.念這封信時,憐兒免不了錯字連篇,初時雲天夢還為其糾正,到後來,雲天夢已面露異色,無暇理會憐兒,她讀完信後,雲天夢便沉吟不語。
「小音是誰呀?」憐兒問.其實有許多地方她還似懂非懂。
搖搖頭,雲天夢問已讀完信的龍文天和龍九:「你們有什麼意見?」
龍文天答:「鎮南王姓趙名懷忠,信中的郎必是他無疑.他與這個小音相識在先,看樣子已經情根深種。但後來兩人被迫分開,好像是小音已另嫁他人,從『咫尺天涯』上可以看出,這個小青所嫁的人似乎就在京城,所以兩人雖離的近,卻不能相認!」
龍九點點頭:「但兩個人卻藕斷絲連,並且相約逢台,還有了一個孩於。小音便讓鎮南王幫助這個孩子成事。」
龍文天思索著說:「鎮南王名振朝野,手握兵權,看樣子對這個小音的丈夫心存顧忌。而小音也說若事情敗露,鎮南王也會受到牽連。朝中上下還有誰能讓鎮南王忍痛割愛、退避三舍呢?」』
龍九目光深邃:「還有那句『騰達在天』,什麼是『天』,其意不問自明!」
雲天夢呼了一口氣,仰靠在椅背上:「我想你們腹中已有答案了。」
憐兒卻莫名其妙:「什麼答案?」
雲天夢微閉雙目,但嘴角卻隱含笑意:「小音的丈夫便是當今聖上!只有他才能讓鎮南王忍氣吞聲、不敢造次。而這個小音嘛,憐兒,你來猜猜小音是皇上的哪個妃嬪?」
「我怎麼知道?」憐兒擰擰眉頭。
「你知道的!」雲天夢意味深長地說,「你只需想想鎮南王與哪個王子走得最近便是了!」
「當然是太子殿下了,雲哥哥常說的嘛!」憐兒毫不考慮。
點點頭,雲大夢臉上現出「孺子不可教」的神色:「直說了吧,太子殿下必是小音與鎮南王的兒子!」
憐兒不解:「太子明明是皇后的……」恍然大悟,「皇后便是小音!」
龍文天接道:「應該沒錯,我原先還在奇怪,鎮南王為什麼會對太子忠心一片,他本來不是這樣的人,原來是父子情深!」
龍九沉吟道:「還要確定一下,我這就去調查皇后的過往。」
雲天夢將滿臉奇怪的憐兒攬在懷中:「實在是有意思!」
「有什麼意思?」憐兒問。
雲天夢眼神深沉,嘴角撇出一抹狠毒之色:「不管是真是假,皇后與鎮南王都會因此信而陷如萬劫不復之地,那不是很有意思嗎?」
龍文天略一尋思:「少爺莫非懷疑此信有假!」
搖搖頭,雲天夢表情是莫測高深的:「非信之故,而是皇后。嗯!最後的結局一定精彩異常!」他的目中又閃現出那種掌握一切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