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兒所住的房間不大,但整理得井井有條,尤其是屋內到處都是插滿鮮花的瓶子,可見主人必是愛花之輩。
憐兒趴在靠裡的那張床上,—面傷心地哭,—面聲音哽咽地嘟囔著:「原來雲哥哥這麼壞,再不理你了,再不理你了!」
輕輕地推開房門,雲天夢滿臉憂鬱地站在那裡,聽到憐兒哽咽的話語,他心疼地蹙蹙眉,忍不住走了進去。來到床前,看著憐兒一顫一顫的雙肩,他的心竟也隨之顫動起來,情不自禁地,他扳過憐兒的身子,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嘴裡輕喃:「乖,別哭了,會哭壞身子的。」
憐兒卻不肯再讓他碰,左右擺動身子,邊哭邊喊:「不理你!不理你!你不講理,你是壞人!」
「你冷靜些!」雲天夢呵斥。
冷靜?撕了我的寶貝畫,還讓我冷靜!憐兒使勁兒瞪他—眼,就是不吭聲。
雲天夢無奈之下,以手輕撫她的臉頰,寵愛地說:「憐兒,別生雲哥哥氣了,好嗎?我給你看樣東西,嗯?」
於是,他探手入懷拿出一卷畫,在憐兒的眼前展開,赫然是一副「憐兒春睡圖」。
憐兒怔怔地看著畫上的自己,雲天夢趁機將唇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地說:「可愛嗎?這是我下午畫的,憐兒睡熟時迷人極了,我就將她畫了下來,本是準備送你的,但你卻……」
好漂亮的畫呀!憐兒心裡高興極了,她囁喏著低下頭:「我又不知道,我以為你不喜歡憐兒畫,那你也不該將白大哥送我的畫撕了呀!」
雲天夢合上畫,將憐兒擁緊了些,才說:「除了我,誰也不能給你畫畫!知道嗎?白秋傷也不能!」 ,,
「為什麼?」憐兒邊說邊奪過畫仔細瞧著,嘴角開始彎了上去。雲哥哥騙人,還說不給憐兒畫,這不,還得偷偷地給我畫!越想越得意,眼睛不由得瞇成了一條縫。
「不為什麼!」雲天夢禁不住誘惑,在憐兒嫩嫩的臉上輕咬了一口。
「那———那總該有個理由不是嗎?白大哥說,做任
何事都要講理的。」
「哼!」雲天夢一聽她提到「白大哥」便又不悅起來,拿起憐兒的秀髮在鼻前嗅聞著,用輕漫且流露出無限自負的語氣說:「我的話就是必須奉行的真理,多少年前便是如此了,明白嗎?」
憐兒側著頭,咬著唇想了又想,終究也沒弄懂他話中的「深意」,輕輕皺了皺眉頭,只有無奈地放棄:「雲哥哥說的話總是很怪,憐兒不懂。」
雲天夢捏了捏她的俏鼻,理所當然地說:「憐兒不必懂,只要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嗯?」
口中輕「晤」了—聲。憐兒將頭埋入雲天夢的懷中,嘻嘻笑著:「憐兒都聽雲哥哥的話,憐兒最乖了。」
有些好笑,雲天夢忍不住揶揄地說:「哦!好像跟我聽說的不太—樣喔!」
什麼?誰又說憐兒壞話?猛地抬頭,憐兒氣呼呼地說:「誰是二少爺,哼!他這個人最討厭了,我一向懶得理他。」
「好了,看你氣的!」雲天夢拍拍她的小臉,將她重新攬入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雲哥哥知道就行了,嗯?」
憐兒這才滿意了:「還是雲哥哥好!」
眼神有些茫然,雲天夢喃喃自問:「真的嗎?」
把小金抱在懷裡,憐兒滿臉都是不捨:「小金,回到山中你一定不要再調皮哦!也不要忘了回來看憐兒,憐兒會好想你的!」
小金「吱」的—聲叫,點點頭,並且用手拍了拍憐兒的頭,意在安慰。
「小金!我……真的捨不得你……」憐兒雙手緊抱住小金,好像怕它會突然跑了。
「吱,吱,吱!」小金—邊叫,一邊用力掙脫她。並用長臂指了指山林。
「我明白!」憐兒已有些哽咽,「小金是屬於那裡的。」
小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然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憐兒緊抱著它的雙臂。意思是說,那你還不趕快把我放開!
憐兒吸了吸鼻子,依依不捨地將小金放下地面。小金好像鬆了一口氣,向憐兒揮揮手,轉身就向山中竄去。
「小金!」憐兒向前急跑幾步,「你要回來看我呀!」淚水已流了滿臉。
「噴!嘖!好感人的場面呀!」陰姬從樹後轉了出來,手中仍舊拿著一塊手帕甩來甩去,腰肢也還在輕輕扭著。
「你在這裡幹什麼?」憐兒抹抹眼淚。
陰姬格格笑,憐兒真覺得那聲音好像是母雞下蛋,她心中又泛起了疑問:「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陰姬的笑臉一下子消失了:「不知死活的臭丫頭,憑你這稚嫩的模樣也想勾引我家少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兩重!」
憐兒生氣了:「誰認識你家少爺!我才不理你這不男不女的人!」
轉身就要回山莊,誰想她剛—動,陰姬迅速向前,伸指在她麻穴上—點,憐兒身體—軟,就倒在了陰姬的懷中。
「臭丫頭,等你見到太上會主時,就知道什麼叫『後悔』!」陰姬的話狠毒得令人心裡發顫。
憐兒身體不能動,但神智是清醒的,聽到陰姬的話,心裡害怕極了:「放開我,大壞人!雲哥哥,你快來救我!」
「你就喊吧!過了今天你想喊也喊不出來,」陰姬把她背在身後,向淮陽城掠去。
他剛走,小金就從樹林中竄出,抓耳撓腮了好一陣,才「吱」的—聲,跑向了白雲小築。
憐兒又驚又怕:「救命……」「呀」還沒說出,就被陰姬點了啞穴。
陰姬有些慌張地抬頭看了看天空,因為他剛才—好像聽到了一聲鷹啼。那聲音是天龍會十大鷹使的標誌,他們的坐騎是巨型的黑鷹,這是江湖中人盡皆知的。
又—聲鷹啼傳來,這一次陰姬聽得真真切切,沒等他有所反應,—只巨大的黑鷹已經飛快掠過他頭頂的樹梢,—個人從空中落下。
一身黑色勁裝,頭戴鷹形全冠,濃眉俊眼,神色之間流露出一股倨傲的味道。
陰姬卻暗暗叫苦,怎麼碰上他了?「原來是龍五使,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在這荒郊野外竟遇到了天龍五使,真是讓人又驚又喜!」他的話裡話外總有點討好的意味,也難怪,十大鷹使中就數這龍五傲氣凌人,最是難纏。
龍五冷哼一聲,絲毫不買他的賬:「本座在空中看到你,還以為是花了眼,你不在太上會主那邀寵賣乖,跑到這幹什麼?」
陰姬心裡已經把他祖宗十八代全罵了個遍,嘴上卻道:「龍武使,咱們都是人家手底下的,還不都是奉命行事,您又何必……」
龍五濃眉—挑:「誰和你一樣!寡廉鮮恥,丟盡天下男人的臉!」
陰姬再能忍耐,此時面子也掛不住了:「龍五,你別
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太上會主的人。屬天龍會,你別以為有會主替你撐腰,就能目中無人」
龍五「呸」了一聲:「屬天龍會?憑你也配!」這龍五別的不說,單那股子狂勁實在是夠瞧的。
「姓龍的,你……」陰姬氣極之下,竟將肩上的憐兒甩在了地上,憐兒疼得小臉兒皺成了—團。
龍五看了眼憐兒,毫無同情之色:「陰姬,她是誰?難道……你也想嘗嘗當男人的滋味?」言下大有諷刺的意味。
陰姬氣得快瘋了,但他握緊拳頭,盡力地壓制怒氣。因為他非常清楚,在龍五面前討不了好處,只有自取其辱,吸了口氣,他說:「太上會主還在等我,龍五使咱們後會有期!」抓起憐兒就走。
龍五心中一動:聽他口氣,這女孩子是血煞魔要的。可是,那老不修只好男色,難道和會主又關?別看他傲氣凌人,但心思卻縝密異常,否則他也不會成為飛鷹五使,想到這裡,他毫不猶豫地飛身向前,一把就將憐兒搶在手中。
陰姬—反應過來,又驚又怒:「龍五,你幹什麼?這女孩子和你可沒關係。」
「但我怕她和會主有關係。」龍五說得輕巧,拍開憐兒穴道,「你叫什麼名字?」
憐兒穴道一解,終於鬆了口氣,她跳下地,揉了揉摔痛的小屁股:「我叫憐兒,他偏說我勾引他家少爺,可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少爺老爺的!」她的語調委屈極了。
「果然如此!」龍五點點頭,轉向陰姬,「就憑你敢干涉少爺的事,就該死一萬次!」
陰姬聽他口氣中竟露出殺機,不由得退後一步:「我是奉太上會主命令行事,難道你想抗命不成?!」
不說太上會主還好,他這—提,龍五怒氣陡升:「什麼太上會主!狗屁!早晚我要讓他嘗嘗我銀絞鏈的滋味!」
陰姬—見情形不妙,也顧不得憐兒,轉身就向遠處掠去。
憐兒一見陰姬跑了,歡喜地拍手叫:「大壞人,活該!」
龍五上下打量她:「你和我家少爺什麼關係?」
憐兒早就忘了剛才驚怕的滋味:「我又不知道你家少爺是誰。」
龍五傲然說:「我是天龍五使,我家少爺自然是天龍之主雲天夢!」
憐兒臉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她不可置信地輕喊:「是大哥哥。是他,真的是他!」她興奮地抓住龍五,「你真的認識大哥哥?他在哪兒?帶我去見他,好嗎?憐兒找得他好苦!」
龍五有些意外,眼前的女孩似乎和少爺的關係非同尋常:「你什麼意思?」
憐兒小臉兒上充滿了若澀:「我回那冰洞裡找他,可是怎麼也找不到了!」
「冰洞?」龍五莫名所以,但他沒有再問—下去,「好,我正要與會主聯絡!」抖手朝天空打了一束煙花,煙花散裂開來,形成十個光圈,絢麗奪目,很是好看。
「漂亮!」憐兒仰著頭,既是興奮,又是期待,「大哥哥會來嗎?」
「當然會!那是我們鷹使特有的十點星,專門為了與少爺聯絡用的!」龍五解釋。
憐兒緊張得不得了:「我就要見到大哥哥了,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萬—,他把我忘了,那憐兒可怎麼辦呢?」
有些好笑她的自言自語,龍五緩緩地說:「那也不足為奇。我家少爺身邊眾多佳麗,你嘛——」搖搖頭,「實在是太椎嫩了!我只奇怪那老變態抓你做什麼?」
憐兒委屈地扁扁嘴:「大哥哥可喜歡憐兒了!」
突然,—陣衣袂破風聲傳來,一道身影如風而至:「憐兒,你沒事吧?」是白秋傷。
「白大哥!」憐兒迎上去,「你怎麼來了?」
白秋傷抓住了她雙臂,仔細朝她看了看,才呼了口氣:「還好,你沒受傷!小金跑到我那去,我—看它急得比手劃腳,就想到是你出事了,幸好我及時趕來了!」
憐兒睜大眼睛,緊張兮兮地說:「白大哥,我被一個壞人抓走了,可危險呢!那個壞人把我摔在地上特別特別疼!」
「真的?摔到哪兒了?讓白大哥看看!」白秋傷心疼不已。
一道冷冷的聲音插入:「她摔的地方正好不能讓你看到!」
在龍五的心中,憐兒還是雲天夢的人,在沒確定自家少爺的心意之前,絕不會讓其他男人招惹她。
白秋傷這才發現龍五,剛才他只顧得去擔憂憐兒了,他神情訝異:「怎麼是你?唐日!」
唐日(既天龍會龍五)笑中帶刺:「當然!難道有白大俠的地方不能有唐日嗎?」
白秋傷淡淡地說:「唐兄言中了,我只奇怪以你唐門少主的身份,竟劫持一名無辜少女,不知唐兄作何解釋?」
原來龍五就是四川唐門掌門人唐墨的長子唐日,他聽了白秋傷的話,大笑起來:「真有意思,原來元元大師的傳人也會不分青紅皂白。既然你認為是我劫持了她,那好呀,你若有本事就將她搶回去!」
白秋傷眼中精光—閃:「好!白某早想領教唐門絕學!」
憐兒急得連忙揮手:「不是的,白大哥……」
「憐兒,你退下!」白秋傷生硬地說,「唐日曾掌傷我丐幫九袋長老,更揚言要與我—決高下,我若不應戰,豈非是墜了我丐幫的志氣?!唐兄,請!」
唐日濃眉高揚:「請!」
憐兒著急了:「白大哥,你誤會了,不要打……」
但這時,已沒有人去用心聽她的話了,兩人身形交錯,快若閃電,掌風掃得樹葉嘩啦啦地響。
憐兒也被他們身上發出的勁氣逼退了好遠:「不要打了,他沒有劫持我……」她都快要哭了。
「傻瓜!這麼精彩的打鬥是難得一見,你不看也罷了,還哭個什麼勁兒?」
這個聲音就在憐兒腦後響起,憐兒吃了一驚,連忙:回頭,一個人正對著她咧嘴微笑,他神采飛揚,—臉的調皮,不是龍七是誰?
「七哥!你快讓他們停止呀!」憐兒拉住龍七的手臂,「那個龍五是好人呀!」。
「是嗎?」龍七表情誇張,「他是好人?我怎麼從不知道?我一直以為好人早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呢!」
「七哥,我跟你說真的!」憐兒不依。
「我也沒說假呀!」龍七安撫地拍拍她的頭,注意力又被那場驚人動地的大戰吸引了去,「好!快,搖轉夕陽,分花拂柳!左踏!快左踏!哎呀!差一點兒就把姓白的三下五除二了。咦,不行,用佛光照頂,哎呀! 笨、怎麼配當我五哥,明天得重新排名了……」
憐兒莫名其妙地看著手舞足蹈、眉飛色舞的龍七:「七哥,你說什麼呀?什麼五哥呀?」
「我是龍七,你說誰是我五哥?」龍七覺得她明知故問。
憐兒有些省悟:「原來你認識他呀。對了,七哥你怎麼會來這裡?」
龍七覺得她傻得可以:「那麼明顯的十點星,除非是瞎子才看不見!」
憐兒瞪了他一眼,小聲咕噥:「就你聰明!」
突然,一道紅影風馳電摯飛向憐兒,憐兒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被人抓在手中,並被帶著飛速後退。
憐兒驚叫了一聲,停在了一塊空地上,,抓著她的人—身紅袍在樹林中異常扎眼,他紅髮紅髯,雙眉帶煞,口光中更找不到一點屬於人的感情,是血煞魔。他的聲音更冷:「是她嗎?」
陰姬款腰扭扭地走了進來:「太上會主,就是她!」
血煞魔提著憐兒,那樣子不像是在對一個人,而是像抓住了一隻兔子:「想不到這小丫頭看上去毫不起眼,竟能使得這許多武林高手為她奔命,不過,我還是不相信天夢會喜歡她!」
憐兒已看清了抓住自己的人,嚇得愣了好—會兒。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白大哥! 七哥!快救憐兒呀。大壞人來了!他會把憐兒從老高老高的懸崖上扔下去的!」
龍七忙不迭奔至,卻投鼠忌器,不敢向前。白秋傷和龍五也顧不得分高下了,—齊跑了過來。
血煞魔意外地打量憐兒,突地縱聲大笑起來:「果然不假!原來是你這個小娃子,從那麼高的懸岸上摔下去竟能不死,怪不得雲天夢一反常態。故人嘛!哈!哈!」
這老魔是在得意自己又抓住了雲天夢的要害。
憐兒一邊放聲大哭,—邊拳打腳踢:「大壞人,放開我、大哥哥。你在哪兒呀?」
「放外她!」白秋傷、龍五、龍七齊聲說,這時候他們已是同仇敵愾。
龍五踏前—步,眼中的殺氣直逼向血煞魔:「你既然明知她是會主的人,還敢如此放肆!」
血煞魔紅髯飄動:「龍五,你找死!」
「龍五?」白秋傷面色一變,轉頭向龍五,「你就是天龍會的第五鷹使?」
龍五眼都不眨:「那又如何?」
白秋傷又是吃驚又是憤怒:「唐門是七大世家之一,與九大門派同掌武林。你是唐門少主竟然投身天龍會,你還有何面目對白道同盟!」
龍五直盯著血煞魔的舉動,話卻說給白秋傷:「天龍會統一武林是大勢所趨。什麼白道同盟,全是烏合之眾。」
「你……」白秋傷氣得眉毛高挑。
龍七右手劍斜指向上:「七哥,別理他,先救下憐兒。」
龍五點點頭,右手一抖,銀絞鏈已在空中劃了道弧。兩人雖自負武功,但面對當年江湖第—凶神,也不敢有輕敵之心。
那邊的陰姬扭了扭腰:「太上會主,這龍五使剛才還說要讓您嘗嘗銀絞鏈的滋味呢!」
血煞魔目中煞氣浮現,衣服無風自動:「龍五,龍七,你們平日就不把老夫放在眼裡,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仗了誰的勢?!」
「放開憐兒!」白秋傷看著滿臉淚水的憐兒,第—個隱忍不住攻了上去。
血煞魔冷冷一笑,竟將憐兒轉向了他,白秋傷大吃一驚,硬生生將去勢頓住。
「看劍!」一道亮得刺目的劍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射向血煞魔,龍七出手了。血煞魔雖目空一切,但對龍七的劍也不敢硬接,忙變換身形,運掌還擊。
就在這時,龍五悄無聲息地進入戰場,趁血煞魔將注意力放在龍七身上,他手中銀絞鏈倏然伸出,直向憐兒。—下子就將憐兒的腰纏住,又迅速帶著憐兒收回。他動作利落,—氣呵成,轉眼的功夫就把憐兒搶了回來,並順手遞給白秋傷:「保護好她!」
他轉身和已停止攻擊的龍七並肩而立,兩人互擊掌,點了點頭。
白秋傷接住憐兒,心痛地安慰臉色刷白的她:「沒事了,別怕!」
憐兒聲音還有些發顫:「白大哥,我不怕,你快去幫七哥他們!」
白秋傷雖然一直奇怪憐兒對龍七的稱呼,但他心知,此時最重要的是對付老魔頭,撫了撫她的秀髮,點了點頭。
龍五雖然沒轉頭,但他似乎非常清楚白秋傷的行動:「姓白的,你武功雖高,但對血煞魔陌生得很,況且我兄弟聯手,早有默契,你進來只會誤事,別忘了,還有那—直虎視眈眈的人呢!」他指的是陰姬。
白秋傷是聰明人,立即作了選擇,他重新走回憐兒身邊,卻蓄勢待發,準備隨時出擊。
血煞魔一招之間就讓龍五得了手,氣得鬚眉皆動:「好!人說龍五J的鏈,龍七的劍乃是絕世之器,今天,老夫就讓你們從此絕於世間!」
龍七右手微顫,十二朵劍花立即現於劍尖:「老魔頭,你折磨了我家少爺十五年,今天我要讓你百倍償還!」
龍五銀鏈一甩,光芒閃動間竟形成一彎新月:「不錯,即使是破釜沉舟,也要一洩心頭這多年之恨!」
血煞魔哈哈狂笑:「你們對雲天夢倒是忠心一片,只可惜,今天他要為你們收屍了!」話沒說完,他的紅袍已經飄了起來,呼呼作響。他的紅髮紅髯也根根直立,臉色一下子變得赤紅如血,緩緩抬起雙掌,竟帶起血光一片。
白秋傷吃了—驚:「血煞掌!」
憐兒擔心得揪住他的衣裳:「怎麼辦?七哥不會有事吧?」她雖和龍七相識不久,但頗為投緣。
龍五、龍七一遞眼色,同時出擊:「天龍揚威!」
一片紅光和兩道白光立刻交纏在一起。血煞魔二十年前就被稱為黑道第一高手,七大世家高手圍攻尚不能置其於死地,可見功力之高。但龍五和龍七也是當今江湖中稱霸一方的人物,在高手如雲的天龍會中兩人能令群魔懾服,尊為天龍使,更非簡單。不說龍五已是唐門少主,龍七曾被天下第—劍黃山日公稱為日後江湖的第一把劍。所以,三人的這場戰鬥真可說是令風雲色變。
「轟」的一聲,三人勁氣硬碰在一起,有同時退下。血煞魔右襟粉碎,左手袖口被劍劃破兩處。
龍五、龍七額上已滲出汗珠,臉色有些蒼白。龍七一臉肅穆,早已沒了平時飛揚灑脫的神采。他牙一咬,恨恨地看向血煞魔:「五哥,你退下,我要用驚天劍法與他決一生死!」
他劍指眉心,意凝九天,一道炫目的光彩從他身後
飛射而出,直向血煞魔。龍五要阻止已來不及了。因為驚天劍—出,雖凌厲無比。卻傷人後再傷自身,實是同歸於盡的劍法。
血煞魔面色大變,連忙將全部功力運於週身,迎向劍虹。兩股勁氣相交,即時落葉驚飛,寒氣襲人。血煞魔「蹬、蹬、蹬」連退了三步,身上已多了五道劍痕,處處見血,觸目驚心。
龍七也是搖搖欲墜,「哇」地吐了一口鮮血,傷了血煞魔的劍虹如今竟真的反射而回,眼見龍七就要傷在自已劍下……
憐兒驚得張著嘴卻叫不出來,臉色—下子慘白如紙。
就在這時,龍五竟不顧自己安危,迅速躍到龍七身前,要以身擋住回襲的劍芒。
白秋傷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幕,不由得熱血沸騰;想不到以陰險狠毒著稱的天龍會鷹使竟也有捨已之心,那兄弟情誼的自然流露是裝不了假的。
就在龍五要被劍芒擊中時,一陣莫名的清風吹來,竟將逼人的劍虹吹得無影無蹤。
血煞魔—驚,白秋傷一喜,憐兒鬆了一大口氣,撫著胸口拍個不停。龍五、龍七卻同時跪拜於地:「天龍之主,尊臨天下!」
兩隻雄俊的黑鷹掠過樹梢,停在空地,在它們身後,一人黑衣飄飄,輕輕落在地面上,他黑袍隨風,大袖飛揚,頭戴—頂銀色的龍頭冠,冠上龍睛熠熠,龍鬚飄落在他胸前,添了幾分瀟灑,也多了幾分威勢,真的就如天外神龍降落塵世。只可惜,他以一襲黑巾遮住了面容,只露一雙清冷澄澈的眼睛。
不知為什麼,白秋傷覺得那眼睛似曾相識,只是目光中那種驚人的冷冽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起來吧!」雲天夢微—拂袖,看著龍七慘白的面容,眸中終了有了—絲感情,「傷得怎樣?」隔空點了他幾處大穴。
龍七咧嘴一笑,毫不在意身上的傷:「老魔頭中了我五劍,總算值得!」
憐兒怔怔地看了他背影好—會兒,突然大聲叫道:「大哥哥,是你嗎?」
雲天夢並沒轉身,雖然並沒有明說,但早已確定眼前的憐兒就是昔日的憐兒 只是現在他的語氣卻淡漠得出奇:「想不到當年的小女娃也已長大了,只不過,今非昨昔,我也不再是你的大哥哥了。」
憐兒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冷淡地對自己,她搖搖頭,淚珠已在眼中打轉:「不會的,你是我的大哥哥呀!」
「不!」雲天夢斷聲道,「我是天龍之主,魔中之尊!」
憐兒淒然喊:「大哥哥,我好想你!你別這樣對憐兒!」
雲天夢眼中掠過—絲不易察覺的傷痛:「為了你好!忘了過去,昨日之痛,本座再也不願提起!」
白秋傷憐惜地抹去憐兒的淚水,語聲輕柔:「憐兒,聽他的話,過去的事就當它是風煙散去了。他如今已是黑道之主、天龍之尊。離你太遠太遠了!」
憐兒哽咽地說:「可是我每人都想他,怎麼能心記呢?」
安慰地撫著她的頭,白秋傷說:「白大哥幫你!」
雲天夢之所以這樣做,一來是為了打消血煞魔挾持憐兒的念頭;另外最主要的是,他不願暴露身份,此時,他見白秋傷對憐兒百般溫柔,心裡又氣又惱,不願再看下去,終了轉向了旁立多時的血煞魔。
血煞魔看著雲天夢冰冷的雙眼,心中一股寒意升起,趕忙以笑容掩飾:「天夢,你終於來丁。你這兩個手下簡直把為師當成了生死仇人一樣,你一來,誤會就解開了。」
雲天夢根本不去理會他的話,淡淡地說:「師傅,你傷了龍七。」
血煞魔有點尷尬。想他血煞魔橫行江湖多年,可今日竟對自己的徒弟低聲下氣,尤其還是眾目睽睽之下;但他更明白,如今的雲天夢要殺他易如反掌。縱然他心中有多悔恨當初在雲天夢幼年時沒殺了他,表面可不敢有絲毫流露:「天夢,我也受了傷,不是嗎?」
雲天夢搖了搖頭,語氣仍是淡漠得不帶—點感情:「不,師傅,你是死是活,本座並不關心,但龍七卻有如我的臂膀。你說,臂膀受了傷害,我能不痛嗎?」他說的確實不假,天龍會中人無人不知,文武尊侍,十大鷹使跟他一起長大,雖名為主僕,實與兄弟無異。而十二兄弟中,最受雲天夢重用的是文尊侍龍文天,但他最寵信的卻是常伴身側的龍七。
血煞魔當然清楚,此時聞言色變:「天夢,我畢竟是你的師傅、多年的師徒之情你怎能輕易抹煞?!」
虛弱的龍七一臉憤恨之色:「老混蛋!你何嘗顧念過師徒之情!」
血煞魔大怒:「臭小子……」
「師傅,」雲天夢語氣平靜,卻有效地打斷了血煞魔的話,「別在我面前罵我的人!」他語氣雖平和,但隱隱之間卻有股殺氣浮動。
血煞魔強行克制著狂炙的怒火,他非常明白,現在不是談公平的時候。在雲天夢心中,他遠遠不及那十二個姓龍的臭小子:「好,我不罵他,不過希望你也要嚴加管教他,否則,我這太上會主就沒了威信。」
雲天夢好像笑了笑,卻沒有絲毫笑意:「那是你的事!」
血煞魔一窒,卻不敢再說什麼,但從他露出狠毒之色的瞳孔內可知他心中著實是憤怒到極點。
白秋傷卻有大開眼界的感覺,雖然早聽說雲天夢睥睨四海,群魔聽令,但也沒想到連縱橫天下的第—凶魔也在他面前俯首貼耳,不敢造次,尤其他們尚有師徒之名。但同時他也有些心驚,天龍會雄心勃勃,早有獨尊江湖之想,與白道早晚會交鋒,到那時,天龍會必成為江湖大患。白道中人有此強敵,恐怕劫數將至,不如及早圖之……
憐兒這會兒卻高興得很,早忘了雲天夢的冷淡,看血煞魔那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實在讓她開心,差點沒拍起手來:「白大哥,你看呀,現在的大哥哥好厲害,再也不會受那個紅毛老怪欺負了!」
一聽「紅毛老怪」,首先龍七忍俊不禁,開懷大笑起來,但笑容又牽扯了他的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
龍五忙扶住他,責怪道:「你怎麼又忘形了。」
龍七忍痛笑:「五哥,不礙事!『紅毛老怪』真是名副其實!」
憐兒跑到龍七身邊,從懷中拿出—個小瓶,擰開蓋,頓時香氣四溢,她從瓶中倒出一顆藥丸,遞到龍七嘴邊:「七哥,你快吃下它!」
龍七毫不猶豫地嚥下藥,咂咂嘴:「人說良藥苦口,這藥卻香甜得緊呢!還有嗎?」
憐兒「撲哧」—笑:「七哥,這百花丸集了百花之蕊,當然好吃。但也不能隨便吃呀!」從袖口拿出—個大些的瓶子,放在龍七的懷中,「這是冷香丹,補氣益血,你拿去慢慢吃吧!」
龍七也不客氣,但卻不知這兩種藥都是藥中聖品,夢寐難求的。
他們兩人旁若無人地談笑,開心得很,血煞魔卻氣怒不得:「天夢,你對他們太過縱容了。」
雲天夢搖搖頭:「師傅,你回去吧;本座行事不喜歡他人干預!」
血煞魔笑得陰險;「為師想要助你一臂之力,難道……」
雲天夢目光一凝:「你想收雲霄為徒,還不是為了對付我。只可惜他已拜在葉秋楓門下,你來遲了。」
血煞魔有些莫名其妙:「什麼?」
雲天夢—揮手,看了眼認真傾聽的白秋傷,才盯著血煞魔,宛如命令似的冷冷吐出兩個字:「回去!」
血煞魔觸及他冷冽殘酷的目光,不由得嚥了口唾液,即便心中恨極,但也不敢違抗,沉默了一下,他才重重地說:「陰姬,我們走!」
龍五看著漸漸遠大的血煞魔,恨恨地說:「便宜你了,老不修!」
雲天夢眼中有責備之意:「龍五,龍七,你們真是不知輕重,單憑你們兩個如何對付得了他。幸虧我早來一步,否則……哼!」也難怪他生氣,對龍五、龍七他—向愛護有加,當然不願他們有所損傷。
龍五,龍七同時垂首:「屬下知錯!」
雲天夢示意他們起身:「老魔已放棄了雲霄,所以你們不必再為此事費神了!」
兩人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是!」
憐兒抿抿唇,歪歪頭,看著雲天夢:「大哥哥,你認識雲哥哥嗎?」
雲天夢心念電轉,緩緩搖了搖頭:「不認識,但想必是個非凡人物,否則那老魔頭也不會費盡心機想收他為徒!」
憐兒喃喃自語:「是呀,雲哥哥是個很聰明的人,尤其他那麼像……」
雲天夢知道她想說什麼,打斷她的話:「聽你口氣,你好像很欣賞他。」
憐兒凝視著雲天夢的眼睛,越看心越迷惑:他們為什麼不是—個人呢?大哥哥,雲哥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著一股苦惱的憐兒,雲天夢心生憐惜,大袖一拂:「憐兒,本座去了!你保重。」隨著他身影翩翻,龍五龍七也各自騎上鷹背向遠處飛去。
憐兒大叫:「大哥哥!你別走!」她的喊聲卻被風兒吹散。
萬劍池邊,雲天夢負手而立。池水上方白霧氤氤,冷氣逼人,偶爾能看到水中寒光閃閃。他的身前站著兩名頭戴鷹形金冠的黑衣人。面目清俊的是龍七,另一個濃眉利眼,顯得有些傲氣凌人的是龍五。
眼神漠然,聲音更是絲毫不帶感情,雲天夢緩緩地說:「『萬劍山莊』就得名於萬劍池,據傳池內藏有名劍無數,都是名家所鑄,嗯,這等利器卻棄之不用,豈非是暴殄天物。」
龍五點點頭:「很快,它們就能重見天日了!」
龍匕前行一步:「會主,寒池玉蓮……」
雲天夢有些煩躁,手指輕揉眉心:「我已走遍山莊,卻不見可疑之處。」
龍七忖思道:「不如我們大舉進攻或是挾持人質,逼那葉秋楓交出『寒池五蓮』。」
龍五皺眉,反對道:「葉秋楓是一代劍術宗帥,又是武林之尊,若是用強。只怕不但不會令他屈服,反而讓他有玉石俱焚之心。他的生死倒無所謂,關鍵是『寒池玉蓮』若有所損傷,豈不白費機心了。」
微微頷首,雲天夢神情愈加冷峻:「龍五,你的身份已經被白秋傷知悉,他們也意識到形勢越來越緊迫,所以葉秋楓已與白秋傷聯名傳書給白道知名人士,意欲集中力量對付我天龍會。你2人立即傳我命令到總壇,凡是欲來萬劍山莊與我天龍會為敵的要不擇一切手段加以阻止,我只要看到兩個結果:一個是死,另一個是降,明白嗎?」
龍五、龍七齊聲說:「是!」
龍七有些疑惑:「會主何不下令將傳書之人格殺,卻如此大費周章?」
雲天夢冷冷一笑:「正好趁此機會將與我天龍會為敵的人加以剷除,所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就是逆我天龍會者亡,逆我雲天夢者亡!」
他雙目中煞氣隱現,血光流動,似乎有種凝了形的強悍霸道,真的宛如魔尊臨界;觸目所見的不再是他原本的清絕出塵,俊美無儔,讓人只能感覺到他那種翻攪江海、掌控天下的冷酷狂霸之勢。
龍九,龍仁翻身拜倒,肅聲道:「天龍揚威,尊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