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垠 第九章
    其實,她並不是我的妻子……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靳非垠托著腮,靠在床邊兀自沉思,思考著商問存這句話的含義,而那讓她困惑之人,已然再次沉睡過去。

    她,自然指的是少夫人了。但他怎麼說少夫人並不是他的妻子?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

    而更加怪的是,從她這幾天來的觀察,那少夫人對商青蘅比對他來得要親切,來得更加隨性而為。

    如果不知道的人,或者會以為那商青蘅才是與少夫人成親的人吧?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有這個可能嗎?

    他說她並不是他的妻子,當她告訴他,少夫人與商青蘅之間的怪異行為時,他非但沒有怒意,更加沒有絲毫覺得不妥或者別的意思,只是平靜地告訴她,他會處理。

    啊,是不是事實如她此刻心中所想的一樣呢?

    靳非垠轉過頭,注視他那稍稍有了點顏色的臉,心中有釋然,同時有著鬆了口氣的感覺,不止因為剛剛想到的事,自然還是由於他的傷勢漸漸穩定的關係。

    這時,門被推開——

    她回頭,見到了一臉陰沉的商老太爺。

    「你呆在這裡幹什麼?出去!」一進門,商老太爺第一眼就見到她握住商問存的手,看得他怒火中燒,不可抑制。

    其實說老實話,他對於眼前這個小丫頭還滿欣賞的,就算他惡言相向,也敢與他頂撞,並且會讓他說不出話來。可是不曉得是為什麼,他對於她時時表露出來對問存的關心與不尋常的感覺,讓他這心裡頭很不舒服。或者是因為她乃是江湖中人,與他們商家是八稈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的吧。 

    靳非垠沒有理會他的警告,也無意理會,她只是替商問存蓋好被子,然後起身,朝商老太爺走去。

    注意到她的行為,商老太爺老大不快,怒氣騰騰地看著她朝他走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她。

    靳非垠平靜地走到他的面前,然後招招手。

    「幹嘛?」她招小狗哪!

    「能不能換個地方說話?」仍然是平靜地不帶一絲波瀾。

    「要說就在這裡說。」難道講廢話還得看地方?哪裡來的奇怪規矩。

    靳非垠朝商問存那邊看了眼,接著看著商老太爺,那眼中彷彿在說:「是不是想要吵醒你的寶貝孫子」!

    商老太爺撇了撇嘴,退一步道:「到那個角落裡。」這是他的最大讓步。

    靳非垠再看他一會,朝他指定的角落而去。

    兩人面對面站定,以一種極輕的音調說著話。

    首先開口的是靳非垠:「你該知道,這次他受傷絕對不是盜匪所為。」她敢以人頭擔保,一定是那些與茶樓中那四人有關聯的人所為,而至於是誰,她並不知道,或者連商問存他自己,也還沒弄明白,否則不會接二連三地被襲擊。

    這話讓商老太爺神色凝重起來,怒氣也消失了些。

    「何以見得?」

    「他曾經接到過魏家來的一封信?」

    「對,那又如何?」商信是這麼跟他報告的。

    「而魏家那邊的習俗是,新娘子成親後七日之時,必須回娘家?」

    「你說清楚一點。」玩問答遊戲哪。

    「既然魏家有那種習俗,而今日正好是滿七日之時,魏家何必要再修書來那麼麻煩?」簡直是多此一舉嘛。

    「所以那封信是另外的人寫的。」商老太爺下了結論。

    靳非垠點頭。

    商老太爺望了望商問存:「唉……」

    「你希望這樣的事再次發生嗎?」

    「廢話!」

    「那麼,或者我們可以想一個早早解決的對策?」靳非垠提議。

    「對策?」

    「一勞永逸的對策。」

    商老太爺瞥了她一眼:「聽起來,你像是早已經想過了?」

    靳非垠笑。

    「罷了……」商老太爺歎了氣,「你說說你的對策吧。」

    「不如這樣……」靳非垠湊近商老太爺的耳邊,細細訴說她的計劃。

    「不行!」

    「為什麼?」她覺得只有那樣做才能讓商問存從此以後不必再受到襲擊呀,為何不行?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商老太爺固執的個性簡直像頭牛一樣,讓靳非垠無限挫敗,非常不快。

    「那麼你是要他再多挨幾刀!」靳非垠火大地回瞪著他。

    「不想,但要做餌,就太危險了!」

    靳非垠明白了,他並不知道商問存其實是會武功的。

    「我會保護他。」

    「那更不行!」

    「為什麼?」靳非垠簡直火冒三丈了,這不行那不行,他怎麼這麼麻煩啊!

    「你給我離他遠遠的。」商老太爺還是堅持原來的想法。

    「你!」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次他都是被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了,現在她也恨不得揚起一把火。

    她沒有看到,商老太爺乘她不注意的時候,眼睛裡閃動著一種報復的快感,但當她再次看向他時,那眼神又恢復到先前的冷峻。

    「我會派別的人保護他,不勞你費心。」

    靳非垠深呼吸三下才又道:「請問府上可有武功高強之人?」

    「有。」

    「誰?」

    「阿富。」

    「哈哈!」靳非垠忍不住要大笑三聲,隨即摀住嘴,回頭瞄了瞄商問存,見他似乎沒有醒過來的跡象,才又道:「我敢保證,我一隻手就可以打敗他!」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了賣身契的人,武功再好也有限。

    「那又怎麼樣!」商老太爺對她那張揚的態度很不爽,鬍鬚似乎又要翹起,他努力忍住才沒有發作。

    「你能保證管家不是那個要害他之人嗎?」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那要傷害商問存的人呀。

    「哼!」商老太爺不屑的,「那我怎麼知道你就不是那個人呢!」很容易地,他用一句話就堵住了靳非垠的嘴。

    她愕然地呆愣著。

    「比起阿富,你的問題更大!」商老太爺還補上一句,眼中是勝利的,同時又是睿智的光芒。

    「但是……」  。

    「你說得對,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傷害他,所以,你也不例外。」

    「可……」

    「可什麼?」他追問。  

    「可我愛他!」情急之下,靳非垠脫口而出。

    「啊!」商老太爺跳了起來,「你果然有目的。」被他猜中了,猜中了!他在原地打著圈,嘴裡不住地道:「你立刻給我離開這裡!」

    「我不能走。」

    「這裡我說了算。」

    「他會有危險的。」靳非垠此刻的語氣,近乎帶著絲哀求,這讓商老太爺愣了愣。

    「……」他思考著事情的輕重。

    她說得不錯,問存還有危險。

    早上,他讓阿富去查了些東西,剛才已經得到回音了。正如她所說的,他的確是有危險,而且那危險已經存在好久了,只不過他並沒有發現,只顧著要問存按照他的意思來做每一件事!

    現在,因為他的緣故——或者不是——問存受了傷,如果他執意孤行,或者下一次問存不止是受傷這麼簡單,也許他會失去最疼愛的孫子。

    這個小丫頭,她說她愛問存,可以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的,而且她是龍飛虎的外甥女,武功自然不弱,如果讓她在這段時間保護問存,或者真的可以化解危險也說不定。

    但,她的意圖……

    「好,」商老太爺決定了,「這件事就按照你說的辦。」眼見她展眉而笑,「不過我有條件。」

    「條件?」

    「事情過去之後,你必須離開他。」

    「我不懂,我……」

    「問存是有妻子的!」難道非要他點破嗎,真是!

    「不是。」靳非垠輕輕地道。

    「什麼?」他沒聽清楚。

    「她不是他的——」

    「爺爺!」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靳非垠要出口的話,角落裡的兩個人同時奔了過來。

    「問存,你醒了?」商老太爺喜上眉梢。

    「嗯。」商問存看眼靳非垠,「爺爺,我想跟她說幾句話可以嗎?」如果在平時,商老太爺一定不會答應,但現在——

    「好。」他警告地瞧瞧靳非垠,停了會才退了出去,掩上了門。

    他一走,沉默就在屋內散開,直到商問存主動開口:「你能再說一遍嗎?」

    「說?說什麼?」靳非垠兩眼在他面上梭巡,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他似乎在努力掩飾什麼?

    「你方才說的話。」他屏息聽著。

    「方纔?」她的焦距放在他的眼上,哪一句?半晌,她的臉飛紅,終於明白他要她說的是哪一句了。

    「好嗎?」他輕輕地問。

    「不!」她立刻拒絕。

    「……」商問存的眼神暗了暗。

    「除非你也說……」突然地,靳非垠蹦出這麼一句。然後她臉上的紅暈愈加地紅,讓她的臉頰像是天邊的火燒雲,紅艷艷的。

    商問存輕笑,果然是特別的女子啊!

    「你看出來了嗎?」

    「看出什麼?」

    「我愛你的事實呀。」他笑。

    「沒——」靳非垠突然震驚地看著猶在笑,笑得溫柔、笑得得意的商問存,「你你……我……」她突然啞了似的,話不成句。

    不能怪她無法言語,實在是心頭難以掩飾的激動與終於夢想成真的欣然讓她無法開口啊。

    她度過了那麼痛苦的幾日,以為終究要帶著那份噬骨的疼痛回去,並將伴著她度過漫長的餘生……

    忽然地,原本黑暗一片的前景忽然光明燦爛,忽然之間,天地之間一切都明亮了起來,處處都充滿了生機!

    她能說話嗎?她能啞不成句嗎?

    他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到床邊: 「現在,換你說了……」

    「不!」

    「嗯?」商問存不明白,既然她坦然地在爺爺面前說了,而他亦說出了口,她卻為何又不願了呢?

    「我不要說。」她用的是行動!

    商問存緊緊盯看著離他的臉僅一寸距離的眼,在她的眸中找到了自己迷惑的、期待的影子,然後那影子被斂去……

    她的唇,有些冰,卻彷彿帶著一股幽香,那香味像臘梅,卻又像是那迎春花……

    感覺到她的離開,他睜開眼,然後他看到了她迷濛的眼中閃動的流彩,是那麼地醉人,讓他想要沉溺其中了。

    心弦一動,他伸出手扶上她的頸,將她的頭壓向自己,再次品嚐她的味道——或者,他才一開始就已經上癮了!

    原來,一切都那麼簡單,一切都豁然明朗了。

    他愛上了她,而她在很早之時就已經將心遺失給他了。

    至於他是如何愛上她的,這個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上了她,而她亦然。

    「我不是那種會主動的人。」後來,他這麼告訴她,而她只是偎在他的胸膛,醉意迷濛地笑著,笑著說:「沒關係,我主動也是可以的……」

    其實在一開始,若不是她因為心中的想念,而跟著來到商府,她怎麼可能得到他的愛?她若不迫來,恐怕此生都會要錯過他了。

    「謝謝!」他擁緊了她,感動地說著。

    「不用客氣。」她調皮地一笑,給了他一拳。

    ※  ※  ※

    夜深了——

    一道黑影悄悄地穿梭在商府,那自如的行動,彷彿早已經熟悉了這裡的一切似的,連哪裡有塊石頭,哪裡是個轉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所有的人都入睡了,此時,正是好時機。

    他悄悄來到了西廂房,停在商問存的臥房外,側耳傾聽了會,然後伸出指在窗紙上弄了一個小孔,將眼湊上去——

    房內,喝了藥的商問存正昏昏睡著,他的床邊半趴著一名白衣女子,做丫環打扮。

    定然是靳非垠了,而她同樣沉睡著,但還不夠沉。

    黑衣人自懷中拿出一支細小的竹筒,伸進那小孔之中,一吹——

    一陣紫色的煙霧迅速的在房內蔓延,並且被熟睡的兩個人吸了進去。

    那黑衣人目光閃動,過了會才輕悄悄推開門,慢慢靠近兩人。

    他先是審視了一會,後又用手碰了碰靳非垠,發覺並沒有知覺後,他眼中露笑,從綁腿中抽出一柄閃著森冷銀光的匕首。

    他走過去,瞇眼細瞧商問存,然後眼中出現了凶狠的光,手上的匕首直對著商問存的咽喉下去——

    一隻手飛快地點了他的穴道,另一隻手輕輕地抽走他手中的匕首,在他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他已經被制住了。

    屋裡很快地亮起了燭光,他以為睡死的兩個人,一個躺著,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另一個,湊過頭來,得意地朝他扮了個鬼臉。

    「我們要不要將他蒙面的黑巾取下來?」靳非垠問著商問存。

    「我看,還是等一等好了,太快知道結果豈不是無趣?」商問存道。

    「你說得對。」靳非垠大咧咧地坐在床沿,一手握著商問存的手,一手忍不住在黑衣人的眼前打著圈圈,惹得那露於外的眼睛發出了惡意的、不甘的神色。

    「好了,你別逗他了。」商問存將她的手拉回來。握住,「還是讓他們進來吧。」

    「哦。」她應著,將黑衣人拉開了些,扶起商問存靠在床邊,才走過去將門打開,喊道:「大功告成,你們可以進來了……」話完,門外響起陣陣腳步聲。

    須臾,一群人走了進來。

    首先打頭陣的是商老太爺,他的後頭跟著商青蘅、魏清笙和富叔。

    「終於抓到了嗎?」商老太爺道。

    「喏,」靳非垠一指,「就在這裡,自己看哪……」話中不免露出炫耀之色,讓商老太爺又是一陣「哼」。

    「我們還是看看這個人是誰吧!」商青蘅提議,魏清笙附和。 

    聽了這句話,那黑衣人突然以怨恨的、狠狠的目光盯著商青蘅,讓他不明所以:「他怎地這麼看我?」抓他的又不是他。  

    「不多說。」商老太爺走近黑衣人,細看一會,暗自思怔:這人,他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老爺子,」靳非垠走到他的身邊,「你難道不想看看這個人是誰嗎?」

    「這還用得著你說!」商老太爺的脾氣又上來了,靳非垠只好摸摸鼻子,退到商問存身邊。

    商老太爺伸手就要去拉下那蒙面的黑巾,那黑衣人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彷彿那朝他伸去的手已經扼住了他的咽喉。

    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息看著,等著那黑巾拉下後,會見到的是怎樣的一張臉,是不是為他們所熟悉的呢?

    然後,黑巾拉下——

    「啊!」有人驚歎。

    「啊?」有人不信。

    「啊?!」有人像是早已經知道卻也被嚇了一跳。

    最後,商老太爺首先回過神來——

    「我們商家好像待你不薄啊,你為何要那麼做,芳菲?」

    芳菲,原來那黑衣人居然是一直跟在商老太爺身邊的,溫婉不多話的芳菲,這叫他們怎麼能相信呢。

    「居然是她?」靳非垠與商問存對望一眼,在他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而她細回想起來,或者她早該發現了她的異常。

    芳菲悶聲,單單以任他們宰割的眼光來回應他們的注視。

    「為什麼不回答我?」商老太爺火起來,「枉我平時將你待如孫女,你竟然要殺問存!你到底是誰?」他還是不相信芳菲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老爺子,她被點了穴道,自然不能回答你了。」靳非垠好心地予以解釋。

    「點了穴道?」商老太爺回過頭,「那你還不解開?」呼,這丫頭到這會兒還是要惹他生氣。

    「是。」靳非垠好笑地走過去,伸手解了穴。她並沒有做任何防備,因為她知道,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芳菲是不會再做任何對他們的事。所以她放心解開了穴道。  

    獲得自由的芳菲真的沒逃跑或者是有別的舉動,她只是挨著桌子慢慢地坐了下來,等著眾人的問題。

    「誰先來?」芳菲異常的鎮定,讓靳非垠心中不免有些佩服。

    「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商老太爺自然是第一個發問的人。

    「呵……」芳菲笑,「你問我是誰?」

    「對!」

    「這豈不好笑?我就是我,我的名字是芳菲,千真萬確,而你居然問我是誰?」

    「哼!」

    「你真的是那個芳菲?」靳非垠問。

    「還有第二個嗎?」

    「那就奇怪了……」靳非垠喃喃道。

    「怎麼奇怪?」商問存低頭笑看她。

    「既然她是你們家的人,為什麼要殺你呢?」靳非垠抬頭,迎上商問存同樣閃著疑問的眼。

    「你為何不直接問她呢?」商問存好笑的,「我又怎會知道呢?」他的話讓靳非垠的臉火紅起來,偷偷捶了他一拳,他故意吃痛地皺了眉,但她沒有上當——

    這樣的情形多了,也就不會被他騙了。

    「那些下了毒的夜宵也是你動的手腳?」商問存問,他的話卻是讓在場除了靳非垠與芳菲外,全都將目光投放到他的身上。

    商老太爺立刻轉身難以相信地瞪著他,他怎麼不知道問存的食物中曾經被下了毒?

    「你認為呢?」芳菲反問。

    「那毒為何我的銀針試不出來?」靳非垠一直想問這個問題。

    「你聽過江湖中有一個門派叫『無影門』麼?」

    「我聽爹爹提過,這與他們有何干係?」

    「那毒,便是無影門名喚『無色、無味、無蹤影』的鎮門之寶,你的銀針當然試不出來,這世上恐怕還沒有一種東西能夠試出來。」隨即,她也疑問頓生:「那你們怎會知道那裡面有毒?」

    靳非垠與商問存對望一眼,靳非垠道:「那夜宵的顏色有點怪異,所以我懷疑有毒。」她回過頭:「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不然我怎麼會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商問存笑。他可是神醫的弟子,雖然不知道那毒是什麼,但憑他的經驗與所學,一看就知道不對勁了。

    「你爹是名醫術高強的人,我自然知道,但是你?」芳菲瞧著商問存:「你半點武功也不會,更加不懂何為毒藥,怎麼可能?」

    商問存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為靳非垠叉開了話題:「且不要管這個,我只問你,你為什麼要殺他?」按理,她與商問存並無任何仇怨才對呀。

    「這就要問他了!」芳菲的眼盯著商老太爺,使得所有人的眼也都看向他,看得他是莫名其妙。

    「問我?」

    「你一直看重的是他,」芳菲指著商問存;「你總是將他看成你的繼承人,將他當成自己惟一的孫子,什麼事都替他安排得好好的,任何東西都給他最好的,」她目中怨恨之色更甚,「但你莫要忘記了,你還有另外一個孫子,他也是商家的後代呀,你未免太偏頗了些!」

    對於她的指控,商老太爺同樣是不明白。

    「那與你有什麼關係?」他質問,但他卻沒有看到其他的人都看著商青蘅,而那商青蘅卻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與我有什麼關係?」芳菲低喃,然後她霍然抬首,眼光直射商青蘅:「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此言一出,立刻將眾人的目光再次拉向商青蘅,這回連商老太爺也看著他。他自己倒是摸不著頭腦:「你胡說什麼!」他有點怒,「你有那麼歹毒的做法,與我有何關係?」要命,她胡亂一說,讓魏清笙怎麼看他嘛!

    「嗯?」他低頭,一隻潔白的手握住了他的,他感激地朝魏清笙溫柔一笑,緊緊反握住她的手。

    再抬頭時,卻看到爺爺,瞧他一步一步朝他走來,好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似的。

    「原來是你這小子!」商老太爺隨身的手杖揚起,「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你這個不肖子孫不可!」就要打下,一手穩穩托住了他的手腕,他回頭:「問存,你這是幹什麼?!」

    「爺爺,」商問存道,「你怎可以單憑她的一句話,就決定了青蘅是否有不當的做法?」

    或者覺得商問存的話有理,或者是因為芳菲突然衝過來,擋在商青蘅他們的面前,反正,他緩緩放下了手,但眼中的怒意卻並沒有消退。

    見他沒有打下來,芳菲嫣然一笑,回頭對商青蘅道:「你沒事吧?」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但當她看到那雙緊握在一起的手之後,她的臉色唰地一陣慘白,忍不住倒退了幾步。

    「我想,你的意思不會是青蘅也是你的幫手之一吧?」商問存像是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淡然地問著芳菲。

    芳菲抬頭,看了看商問存和已經緊緊跟在他身側的靳非垠,她苦笑著退到原來的位子上。

    「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呀!」商青蘅也很著急。

    芳菲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包含的深情,讓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但商青蘅卻依然迷惘。

    「我喜歡你,我希望你得到你該有的一切。」

    「什麼叫該有的一切?」大家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商青蘅更不明白。

    「他!」芳菲指著商問存,「他也是商家的子孫,你也是,只不過他比你大上幾個月,他就霸佔了所有的東西,而你卻什麼都沒有,非但如此,在他成親之後,老爺子他又決定將商家的一切生意都交給他打理,你呢,連半間鋪子都沒有,這一點都不公平!」

    「虧你還叫我老爺子……」商老太爺自個兒低語。

    她繼續說道:「我不甘心,你既然顧念兄弟親情,不好去為自己爭取自己應得的,那就由我來做!」她說得慷慨之至。

    「你到底在說什麼呀?」商青蘅懵懵懂懂,「我什麼時候顧念兄弟親情,又不為自己爭取應得的了?」他可不記得呀。

    「難道你平時那些哀歎都是假的?難道你有時看著你的堂兄時眼中所發出的怨恨的光芒是假的?」芳菲質問。

    「怨恨?」商青蘅轉向商問存:「我幾時恨過我堂兄?」他有的,也只是看不慣他凡事都要聽老爺子的安排,而沒有顧慮到自己的意願,他不想要堂兄這麼過一輩子——

    僅此而已呀!

    「不是?」芳菲傻住了。

    「不是!」

    「那我做的這些……」

    「什麼?」商青蘅不解,其他人也都覺得奇怪。

    突然,聽他那麼說,芳菲洩了氣。

    「你把話說清楚啊……」

    「你還不明白?」芳菲幽幽地道。

    「不明白什麼?」商青蘅問。

    「你曾經那麼喜歡我,莫非有了新歡就那麼快忘記了?」此言一出,眾人一陣嘩然。

    「什——」商青蘅著實愣住了,什麼時候他喜歡過她啦?「你搞錯了吧?」今生他喜歡過的女子只有一個呀,怎麼曾經喜歡過她啦?  

    「你果然忘了……」芳菲神色黯淡,彷彿經受了不小的打擊。

    「我忘了什麼?」

    「在一半年前的一天夜裡,我病了,你帶著我跑了多少家醫館,萬分懇求地讓大夫救我。」

    商青蘅努力回想。

    「還有,我有一次被老爺子罵哭了,你好心地安慰我,還帶我去看花燈。」

    「啊?」哪有這回事?

    「還有——」

    「等等!」商青蘅頭痛地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了,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是不是誤會了?」

    「誤會?」

    「是啊,你生病那一次,是因為如果你一直病著的話,就會耽誤了我的事,而且,就算是任何人在我面前病倒,我都不會不管他的……再來,你哭的時候樣子像我娘,我是想起我娘,才希望你開心,我對你可沒半點心思。」

    「什麼!」芳菲「撲」地坐到凳上,愣愣不語。

    「恐怕……」商青蘅小心地道,「你真的是誤會了。」他簡直不敢看爺爺那老頭子,這會兒他一定把一半的賬算在他的頭上。

    也是啦,如果不是他的好心或許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好了,既然一切都解釋清楚了,」商問存拍拍手,「事情就到此為止了。」

    「還沒有!」商老太爺悶悶的聲音傳來。

    「爺爺?」商問存不太確定地看了看商青蘅。

    果然,商老太爺是朝著商青蘅走近。

    「爺爺。」商問存攔在他們兩人之間。  

    「你走開。」異常地,商老太爺並沒有發火,而只是輕輕將商問存推開,直直地看著商青蘅:「你也認為我對你不公平嗎?」

    「爺爺!」商青蘅握住魏清笙的手,有些顫動。

    「回答我!」出口的話,依然是威嚴的。

    「沒有。」突然,商青蘅堅定地道。

    「青蘅?」商問存驚訝。

    「你……」芳菲更是難以理解。

    「不是爺爺不讓我參與商家的事,而是我根本就無心在生意上頭。」商青蘅解釋道。

    商老太爺滿意地伸手握住他的肩:「你明白就好。」他別過頭去,不讓商青蘅看到自己的眼。

    「你是不是覺得,一切都完了?」靳非垠在眾人都圍著那祖孫三人的時候,來到芳菲身邊。

    「呵!」芳菲嗤笑自己,「原來我所做的,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多麼可笑啊!

    「你既然明白,可就別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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