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商家嗎?
靳非垠抬首望向朱漆大門上方的匾額上那金字——商府
商府,商問存……
定然是這裡了。
其實,根本不消問人,單看門前那一對石獅上掛著的紅綢,還有那一對大紅大紅的燈籠,就可以看出此戶人家正準備辦喜事——
「商問存……六日後將與魏家鎮富商之女成親……」
成親啊,他要成親了……
很難去忽略乍然知曉他即將成親時的那種感覺——那彷彿帶著失落,卻又覺得理所當然的感覺,實在是超出她所能理解的範圍之內。
所以,在她明明知道她該選擇另一種方式來報恩的時候,她仍然用了眼前的這一種。
靳非垠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的酸澀,上前敲門——
「請……請問……」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既帶著顫音,又含著可憐的味道。
沒人來應門。
她再次抬起拳,「請問……咳咳……請問有人嗎?」
她放下拳,好似聽到裡面有人往這邊跑過來。
她等著。
門「吱吱呀呀」地在她面前慢慢洞開,裡面探出來一顆有著不少銀絲的頭顱。
「有事?」聲音冷冷淡淡,讓這下著小雪的天氣愈加寒冷起來。
「我……我很餓,能不能……」她不知道真正的乞兒是如何討食的,只約略知道一點,不曉得這麼說對與不對。
那人將門開大了些,整個人也探了出來。
靳非垠因此得以打量了一下他——身材矮小,穿著一身灰色的棉衣,臉圓圓的,但那雙眼中卻透露出不善。
「要討食,到別處去!」他喝道。瞧這小乞丐,穿得破破爛爛,雖然乾淨,但那亂蓬蓬似鳥窩的頭髮,讓人不想招呼。
何況少爺三日後就要成親了,來了這麼個人,多不好。
「我……咳咳……附近沒有別的人家……我又累又餓的,麻煩你——」
「你想我趕你嗎?」他瞪起眼。
「求求你,行行好……」靳非垠忍下心頭的怒意央求。然而那看來像是商家管家之類的人,並不打算理她。
她失落地轉身,突又回過頭,「這裡需不需要丫環,我可以……」
「丫環?」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她。
「怎麼樣?我不在乎有沒有工錢,只要能賞口飯吃。」
「我們這裡不缺丫環。」他很快地打斷她。
「府上不是有喜事嗎?那一定缺人手的,我很能幹,會挑水劈柴,還會燒火做飯,求求你,收下我吧!」她背在身後的一隻手悄悄做了個說謊的手勢。
挑水劈柴?或許。
燒火做飯?哈!免了!
「你怎地這麼煩人,我說不用就不用!」他不耐煩地道,轉身跨進門檻,準備關門了。
靳非垠立刻跟上,「求求您,收下我吧。」這話聽起來怪不舒服的!
「走走走……」他「砰」地當著她的面將大門關上。
她瞪視了一會,復又抬手敲門。
初開始,那人似乎不打算理她,然而當她不厭其煩地一直敲時,那人終於又開了門出來,而他臉上的神色可就——
「你這人怎地這麼不知好歹!」他氣呼呼的,「要飯、要做丫環都到別處去,我們這裡不需要!」他揮手,強調自己說的話。然而他又小聲地咕噥:「真是晦氣,少爺就要成親了,居然碰到這種事。」
他以為靳非垠聽不見,但是她聽見了!
成親啊……
不明白自己的心頭為何如此酸澀,不明白自己的眼中因何而發熱。
她沉默的樣子讓那門僕以為她已經放棄了,便狠狠瞪了一眼,打算回去了。
「少爺,那李掌櫃真是熱情,他一聽說你要成親,還特地多給了兩樣東西。」
門僕聞言,立刻轉了笑臉,轉身迎下台階,「少爺,您回來啦?」伸手要接過商信手上的物品。但後者拒絕他那麼做。
「嗯。」商問存點頭。
「商雲,你讓少爺過去,別擋著道。」商信喝道。
「是是……」那叫商雲的老門僕立刻退到一旁,讓他們過去。
商問存帶著商信朝大門走過去——
靳非垠在他們到達時眼睛就已放在商問存身上,沒有離開過。
是他,那天救她的人的確是他!
門就要關上——
她癡愣地瞧著,動彈不得,心頭轉過千念萬想,也理不出來。
「等等……」一腳已經跨進門檻的商問存突然停住,側過身來,朝呆愣著的靳非垠瞧了眼,「商雲,她是誰?」一身的破衣,面上無色,看得出來是餓極。
「回少爺,她只是個來要飯的乞丐,小的正要打發她走呢。」狠狠瞪著靳非垠,要是她害他在少爺面前出醜,可饒不了她。
「哦?」商問存以眼神指示商信,後者會意。
「小傢伙,」商信晃到靳非垠跟前,打量了會,「你餓嗎?」面色蒼白,身體又瘦小,一定好幾天沒吃了。
沒有人應他。
「小傢伙,小傢伙……」商信想要碰碰她,但是手裡頭的東西阻止了他的行動。不過這會兒靳非垠倒是回轉過來。
她不過抬頭瞅了商信一眼,就將帶著淡淡眷戀的眸光瞥向那站在門邊,靜默看著他們的商問存。
很特別的一雙眼,而且有點熟悉。
商問存的目光與她的相交,心中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見到過這樣一雙閃爍著生氣的,充滿靈氣的眼眸。
「嘿,」商信不滿意了,他就站在她面前,為什麼她不看他卻一直盯著少爺啊?是,他知道少爺是長得比較俊俏,也十分優雅,不過似乎過分了些哦。他將左手抬高了些,「小傢伙,你餓嗎?」他再問,發揮鍥而不捨的精神。
靳非垠移動了下腳步。
商信也跟著移動,「要不要吃些東西?」少爺交代的事情,他可一定要完成,不然怎麼能配稱得上少爺的得力助手!
「吃?」靳非垠的耳中飄過這個字,她將視線略略收回。
「對!」商信十分有耐心。
「我無處可去。」靳非垠答非所問。
商信向商問存求教,後者沒理他。
「府上缺不缺丫環?」
商雲眼睛冒火了。她幹啥啊?在少爺面前居然那麼說!萬一少爺收留了她,那麼他豈不是在少爺面前做了回壞人?
「丫環?」商信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少爺?」他還是得徵求主子的意見。
丫環嘛,商府是缺的,因為少爺要成親了,府裡缺少人手。不過瞧這個小姑娘,頭髮亂蓬蓬的,恐怕老太爺會罵人!
商問存簡單點了下頭。靳非垠的臉色立刻變得紅潤起來。至於那商信只是聳聳肩,沒感覺。商雲則立刻表現出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商信,你帶她進來,讓富叔安排。」富叔是商府的管家,也是商家的遠房親戚。
「是的,少爺!」
商問存再看了眼靳非垠,轉個身,自顧自走了,但他心中的熟悉感卻不曾退下過,眼裡的深思也沒斷。
留下她,一來是因為這段時間府裡的確需要人手;二來,也由於她那略微單薄的打扮和看來幾天沒進食的樣子;三來嘛,恐怕就要說到她給他的感覺了。他的直覺從沒出過錯,他定然見過她,但一時記不得在哪裡。現在他有機會探究明白。
如果她是有目的才來,或者是要對商府的人不利,這也是個好辦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想要使壞,也沒那麼容易。
不管怎樣,走著看吧。
※ ※ ※
他不認得她!
稍後,被商信帶著轉了好大一圈後,見過管家富叔,靳非垠被派做些簡單的工作,比如:和另外一名年紀較長的名叫春暖的丫環,一起打掃偏廳。
靳非垠拿著塊抹布一邊擦拭著紅木椅子,一邊一心二用地回想著不久前發生在府門前的事。
從商問存不注意的一瞥中,她明白他並不認得她,他大概都不記得自己曾經救了一個人,而也不會曉得他所救下的人,此刻正在商府,並且心中在不時想著他。
想他啊。
從來沒感受過,想念一個人是這樣子的感覺:期待著他能多看自己一眼,期待著他能和自己說說話……
可是,為什麼會想他呢?為什麼急於瞭解他呢?
那幾日在自個兒的家中,即使被爹娘與大哥逼著療傷、休養,她也不忘記讓人去查一查他的身世背景,好瞭解那位救了她的好人。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短短幾個時辰的相處,竟然有讓她想要好好瞭解一個人的衝動。
或許在他將她納入懷中準備去客棧,對她溫和一笑時,她已經將自己的心給送了出去?
以心相許!
以心相許,所以她急於瞭解他;所以她離開了家,來到商府;所以她寧願賣身人府,只求能見到他,希冀他能給予回應。
可是他的面貌,她至今才見過兩回。前一回因為傷得重,只依稀記得他發著光,也混合著興味的眼眸,甚至,他的面貌如何,他的性子怎樣,她是一點兒也不瞭解。
再來,她偽裝成乞兒,他在她意料之中收留了她,也因為他要成親,而府中缺少人手。她看到了他的樣貌,清俊中透著淡淡溫和的面貌,頎長的身材散發出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
重要的是,她親身感受到了他的善良與好心,不然不會救她,更在她家人來了後立刻消失不見,速度之快,像是擁有絕頂輕功的人,自然也不會收留她。
即便如此篤定他的溫良,可自小娘的教誨讓她沒有完全將自己的心給交出去。世上人心難測,富家之人心更是詭秘,何況——
她眼神暗淡,何況三日後他即將成親!
商問存和魏蘭心,他們的親事在小小的晤面鎮已經掀起不小的話題,魏家與商家同是富商之家,而據說那魏蘭心更有閉月羞花之姿,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他和她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人人口中都在讚歎著金童玉女的組合。
商問存啊……
為何,他要娶妻?在她才認識他之後!那要她的心如何甘願,即使稍稍深陷,卻也是她的初次。
依著娘與爹的性子來看,她必然也是如他們一般,今生心中只能留一人的那類人。
商問存,商問存,他會在她今後的生命中佔據最重要的位置嗎?
※ ※ ※
春暖光明正大地打量這位新來的小丫環好一會了。在她差不多將偏廳的其他擺飾盡數擦完時,她卻還在原來的一張椅子上耗損抹布。
管家的命令是必須在申時將偏廳打掃完畢,因為在那之後少爺就要和管家,以及其他的一些管事在此處理府中事務。
如果她們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少不了挨罵。管家雖然平時好說話,但是他最最討厭僕人們偷懶不做事。
按照她的速度,恐怕到了明日的這個時辰,也沒有完成任務啊!
怎麼回事啊,這個小丫環。看起來長得倒是十分的美麗,但是對人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好像別的人都與她無關似的。看她方才面對管家時不冷不熱的樣子,還真怕管家派她做些粗重的活呢。
最最出問題的是她的動作,是不是在想心事啊?怎麼兩隻眼睛都不看椅子,一直注視著前方。大概是想家了吧?
春暖不免記起自己初到商府的那會兒,也時常心不在焉的,一到晚上就一個人躲在被窩中偷偷地哭。才十幾歲的年紀,就被賣身為奴,心中又惦記著家中,難免要傷心落淚。
春暖搖頭,算啦,她初來乍到,自己就多做些活吧。
正要將最後廳內一張椅子擦完,耳邊卻忽聞幾個熟悉的字眼,她側耳傾聽——
「商問存……」
春暖喃喃念著,腦中轉動,霎時想起,這商問存,不正是少爺的名字嗎?這小丫環怎麼……
她撇過頭,卻見她帶著英氣的眉正緊緊打了結,眼光也暗淡下來,心中不免想著,莫非她也……
臉不禁紅了紅。難怪了,這府中多的是懷春年紀的丫環,對長相好看的少爺自然存了一份念想,但大家心裡頭也都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高攀只能做夢。
現在,少爺馬上要成親,要娶妻了,她們的夢也要做到頭了,她繼續做事,將心中的遺憾留著,自己品嚐。
須臾,她將椅子擦完,準備離開。
「喂……」她叫什麼名來著?
靳非垠依舊那副樣子。
「喂!」春暖走過去,拍上她的肩,「要走了。」還有其他的活要干,少爺的婚事老太爺可看重了,非要辦得風風光光的,也因此加重她們的活計,好在府中又多了個小丫環,希望她不要總是這副樣子。
靳非垠抬首,「……」
「我們該走了!」
她點點頭,站起。
「喂,你叫什麼名?」她的性子不就如此,想問什麼就問什麼。
「靳非垠。」她看她一眼。
「靳非垠?」春暖眼睛亮起來,「好聽」不像她,爹爹是個沒念過書的人,給她取了這麼個名字,不過總比妹妹好聽,她叫花開,哈!
「那麼我叫你非垠,成嗎?」
「嗯。」靳非垠點頭,跟在她身側走出廳門,而另外一撥人卻正從外往裡走,然後——
「呀!」稍不注意,靳非垠一頭撞進來人的懷中,幸好那人及時扶住她的手臂,不然她也許會倒了下去。
「少……少爺……」春暖睜大了杏眼,瞧著臉色不好的商問存,心中暗暗替靳非垠擔憂。
非垠可真是不小心,走路都不看前面的嗎?居然撞到了少爺!哦,她都不敢看少爺臉上那不悅的表情了。
這下糟了。
「對不——」靳非垠自那人的懷中抬首,想要道歉,卻在看到商問存的臉後住了嘴,張口吐不出話。
商問存將她扶正。
是她?那名他不久前剛允許入府的小乞兒?她見到他怎地如此驚訝,眼睛裡儘是詫異與茫然,彷彿不知身在何處?
「少爺?」有人提醒。
心中微微一動,他將手自她的手臂上抽離,率先走進廳內,身後幾名管事立刻跟進,但都忍不住回頭望了她一眼。其中還有管家富叔的。
真的慘了!春暖在心中唉叫。
管家派她與非垠一同來打掃,自然是讓她帶著非垠,畢竟非垠才初來,可是現在她居然……
不敢想像,管家那一瞪眼代表什麼意思。
「快走,快走。」春暖拉了靳非垠的手,拔腿就走。
跟著春暖往前趕,靳非垠仍然回過頭,瞧向廳內,尋找那現在已經熟悉的身影。
不知為什麼,方才自他身上發出的氣息十分的冷,沒了那若有似無的藥草味,只是純然的冷,好像他正在盛怒之中,但他卻又不表現出來,只是從他沒有幾許溫度的眼中可看出一二。
而廳內坐於首座的他,那緊皺的眉與有點緊繃的身子,證實了她剛才的感覺。
他遇到了什麼問題?有人惹惱了他嗎?或者他正為即將到來的成親而忙得分身乏術?
酸意在心頭氾濫,她撇過頭,看前面的路。
到底她放了多少感情下去?心究竟有多少已經在他的身上?為何僅僅是短短一瞬的見面,也讓她的心頭如此的蠢動?
※ ※ ※
「聽說,問存收了一名小丫環?」讓商信忍不住要發抖的聲音再一次成功地使他差點腿軟。
「是……是……」真孬!商信在心中罵自己。可是同時也明白,那是沒法子的事啊,府上的人,除了少爺和屋裡正在整理書冊的丫環,大家都對老太爺又敬又怕的。
「哦?」商老太爺瞇起眼。
「是。」不敢看啊,光是老太爺的隨意一瞥都能叫他的心都停止跳動。不明白少爺怎麼都不怕,還時時將老太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也莫可奈何,佩服!
「是哪裡來的姑娘?」
「這個……」老太爺不會將她趕了出去吧?曾經有那麼一回,少爺養了只挺可愛的小鳥,老太爺不喜歡,說是打擾少爺唸書,就偷偷叫人給放了,也沒跟少爺說,少爺到現在都以為它是自己跑了。
「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商老太爺開始瞪眼了。
「是是是……」商信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這個,她其實是……」
「嗯?」
「是個乞兒!」一口氣說完,生怕遭殃,他的小命還得留著哩。
「是個乞兒……」商老太爺喃喃自語。
「是的。」商信不自覺回話,卻突遭一記白眼。
「我沒問你!」要他多話!
「是。」商信眼垂下,納納吐語。
「商信?」就在他以為已經沒事時,那聲音又飄了過來。
「在!」他幾乎驚跳起來,惹得那整理書的丫環掩嘴而笑,是在笑他的膽小吧。不過她也遭了一記瞪眼,然後不說了,卻仍偷偷嗤笑。
「她叫什麼名字?」身份不明的人是不能呆在商府裡頭的。
「名字?」商信傻眼,她叫什麼名字?他都沒問呀}糟糕!
「你不知道!」火星開始在他眼中躥起。
「是。」這下死定了……
「哼!」商老太爺懶得看商信,回頭對身邊的丫環說道,「芳菲……」
「老爺!」
「去將管家叫來!」
「是!」丫環走出去叫人。
商信詫異。他人府少說也有好幾年了,但從來不知道老太爺身邊的丫環叫什麼名字。也是啊,他從來都膽戰心驚地站在這個屋子裡,哪裡會去注意一名丫環叫什麼名啊。
「商信,你在看什麼?」
「啊?」他霍然回頭。
「哼!」憑著他一雙老眼,有什麼心思能逃得過y
商信暗撇嘴,不敢讓他看見。
不一會,管家富叔急匆匆地過來。
「老爺子。」他總是這麼叫,也是畢恭畢敬的。
「阿富,那個小乞兒,你知道了嗎?」
「回老爺子,小的已經派她活做了。」
「哦。」商老太爺輕輕應了聲,將手上一直在把玩的袖珍花瓶交給一旁的芳菲。
「知道叫什麼名字吧。」不是問句,意思也明顯,如果不知道,這管家的位子也就不用他坐了。
「回老爺子,叫靳非垠。」很特別的名,也是特別的一個小丫頭,最特別是,少爺親自讓商信帶著到他那裡報到。
「靳非垠?」商老太爺仔細琢磨著。這樣的名字,不像是普通人家會取的,必定有著不錯的家世——或者說,以前有。
「是的。」富叔回頭瞧了瞧商信,後者回他一個聳肩。
「長相如何?」
「回老爺子,長得倒是十分好,不過……」
「怎麼?」
「她的性子不太活潑,卻也不是怕生。」有點不愛與人打交道的感覺。這樣的年紀,這樣的性子,似乎少見,何況以前是個小乞丐,不該有此種性格。
「哦?」商老太爺挑了挑眉,有點感興趣了。阿富用了「十分好」,那表示長得的確不錯,不過……
如果那是問存允她人府的原因,那麼她就不能留下!
「阿富……」
「小的在。」儘管是親戚,富叔對府裡的主子同樣尊敬,並且上下分得清楚。
「去查一查靳非垠。」他的直覺告訴他,她似乎不是那麼簡單。而她出現的時間也不對。如果在問存成親後,那他或者會放過她不去理會,可再三日蘭心就要嫁過來,要是出了差池……
「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去辦。」
「好,你下去吧。」
「是!」富叔就要退下。
「等等!」
「老爺子還有什麼吩咐?」
「這事不許告訴問存,知道嗎?」他同時看向商信。商信猛點頭,「是!」
「下去吧。」他揮手。
「小的告退!」
兩人走出了屋子,商信大大吐了口氣。
※ ※ ※
書房內透出暈黃的燭光,他長長的影子孤獨地映射在牆壁上。
靳非垠側身在窗外,靜靜地瞧著房內的商問存,眼不眨地看他一忽兒翻書冊,一忽兒動筆書寫。
夜已近三更,他卻仍然在辦公。
她知道,商府算起來是大戶,光是府中僕人就有好幾十個,而且加上所經營的客棧、綢緞莊、茶莊、藥鋪等等數十間店舖,要做的事情的確經常會做通宵。
可她也知道,他其實並未當家,一切的事還都掌握在商老太爺手上,了不起他只管了府內的雜務而已。真要將商家的一切都交給他,聽說也是在他成親之後。
想到成親,靳非垠的心中就不舒服,胸口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心裡卻也是很清楚,即使她再怎麼不快,他終究是要娶那位據說賢良淑德美貌異常的魏蘭心。
只有二日了,第三日便是他的良辰,她能做什麼?難道擄了他嗎?
不免嗤笑。
書房內,他突然放下筆,掩面歎息。
為何歎息?莫非方纔的怒意未消?難道他心中有何不快?還是他對自己的親事不滿意?
靳非垠扯扯唇角,她在想什麼?她在期盼什麼?
他能答應婚事,自然也是滿意的,何況他即將迎娶的是人人都稱道的魏家大小姐,何況魏商兩家聯姻,使得商家的財力勢力又增添了不少,他還有何不滿意的?
她再看向書房內,此刻他正盯著那閃動的燭火發怔,眼神深邃,她讀不出其中的意思。
他在想什麼?是在想未來的妻子嗎?或者是為府中的事煩心?
啊,她大約是沒救了吧,明知他無論想什麼,那其中都不會有靳非垠這個人,何必自尋煩惱!
窗內窗外的兩個人,都靜默著。
遠遠的,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朝這邊而來,靳非垠立刻往旁邊閃,隱藏自己的身形。
不一會,一名丫環端著東西過來,似乎是他的宵夜。
靳非垠眼珠一轉,拈起一枚小石子,急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