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放十分率性,想喝酒時便放下所有的事,似乎在那時刻只有喝酒才是天下最重要的事。
杜薇見他舉起酒壺灌下一口,邁向江邊准備刺魚,皺著眉問:“喝了酒才抓魚,不危險嗎?”
蘇放回頭瀟灑一笑,揚揚手中的酒壺表示不要緊。
雖然不曾嘗過,不過從距離他數步之遠的地方都聞得到濃郁的酒味看來,他手裡那壺酒應該頗烈。
雖然周遭彌漫著酒味,杜薇還是不習慣,在蘇放飲酒的時侯,她總是選擇坐在上風處,可是天生靈敏的嗅覺偏又讓她聞得清楚!
她眉頭鎖的死緊,看蘇放站在江邊,離江水不到一步。自從險些滅頂之後,她怕極了陰冷的江水,總小心離得老遠。
蘇放一腳向前,身體前傾,右手執魚叉凝神注視江邊的游魚。
見蘇放半個身子懸於江上,杜薇一顆心像要跳出喉嚨似的,“蘇放,別抓魚了,我去炒兩樣下酒菜可好?”家毀人亡之後,帶著迎春逃難在外,她的廚藝也增進不少。
蘇放利落的一叉,舉起來,魚叉上插著兩條尺長的魚。他大步走向樹下的杜薇,揮揮手中豐富的收獲笑問:“不想吃魚了?”
杜薇有些氣惱:“誰知道你會邊喝酒邊捕魚?這樣太危險了!”
她形於外的擔憂讓蘇放感動,“我是酒王,醉不了的;至於這黑江,還不在我眼裡。”
杜薇知道他泳技絕佳,否則那日船上眾人都不敢下水救她或撈百寶箱,他卻能將自己救起。只是,關心則亂。這裡只有他們兩人,蘇放萬一落水,誰來救他?
蘇放將魚放在火堆上烤,健臂一攬擁住嬌小的杜薇,這才發現她的微顫。
他輕撫她柔細的青絲,柔聲的說:“讓你擔心了。我不只善飲、善泅、還擁有一身的好功夫。不過真的謝謝你!”這樣直接的關心讓人微醺。
莫名的親密氛圍讓杜薇心裡一驚,好不容易才卸下頂在頭上的那片天,如今她只想作自己的主人,再不要當任何人的附庸!蘇放雖俊逸多情,還是當朋友就夠了!
杜薇悄悄退出溫暖的懷抱,岔開話題:“今天這是什麼酒?不像茅台的醬香,也沒有汾酒的甜潤,更不似滬酒的濃香迫人。”在蘇放的耳清目染之下,她對於酒昧可說是一點就通,只差對親口品嘗始終敬謝不敏。
對她的退卻蘇放只略抬眉,並未表示什麼。他惡作劇地將手中的酒壺拿到杜薇鼻尖,“三花酒,它帶著蜜香,像蒸米食似的。三花酒純雅,茅台清香,汾酒醇厚,滬酒濃綿,這四種酒是酒莊裡最為馳名的白酒。”
不防吸入的酒氣讓她有些醺醺然。杜薇斥他一眼,往旁邊挪坐。卻又難掩好奇:“白酒?酒還分顏色嗎?”
“當今天下,以我們酒莊的酒種最齊最全,林林總總不下千種。若純以酒色來分,則可分為白酒、黃酒,其中黃酒又可細分為鵝黃、琥珀黃、淡黃、濃黃……等等;還有紅酒,如彤雲的紅,如櫻花的紅,如落霞的紅,如……”他瞥向她的嫣紅唇瓣,突然住嘴。
沒察覺他的異樣,杜薇聽得興起,忙問:“還有別的顏色嗎?奇怪一點的!”
蘇放微微一笑:“有,除了實際上是無色的白酒之外,還有乳色的酒,黑如黛漆的酒,綠如竹葉的酒……五彩十色;讓人目不暇給。”
“真的?”杜薇的好奇心被挑起,“你又在唬弄我,對不?”又不是染料,這麼多顏色!
蘇放哈哈大笑:“當然是真的,我剛剛說的酒全在山上酒窖裡。”
“帶我去、帶我去!”杜薇拉著蘇放的右手,像個頑皮的丫頭。連她自己也沒發現,現在的她慢慢地展露出真性情。往日那個坐必並膝,笑不露齒的官家小姐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了。要是爹爹及師傅見到,必然擊胸頓足!
蘇放任她攀著,左手捉酒呼嚕灌下:“窖裡酒味之濃可傳數裡之遠,等你對酒味再熟悉一些,我會帶你上山的。”她的嗅覺敏銳勝過常人許多,這樣的天賦,善加引導將會是他最佳的得力助手。不過在那之前,得先要讓她習慣酒味,否則別說進酒窖,只怕才到半路就暈的不醒人事了。
帶她到嚴禁女子進入的酒窖無非是種宣示。蘇放向來理智,經過細細省思已將自己的心意剖析明白,只要心意確定了,剩下的只有時間的問題。感情猶如釀酒需要培養,是急不來的!
他微笑望著燦麗的笑顏,杜薇伶俐卻不刁鑽,自然而不庸俗。不若一般的大家閨秀總讓人覺得做作,小家碧玉又智識淺薄。人人都以為他浸淫酒海不近女色,其實求的不過是堪以交心的對象!庸脂俗粉話不投機,要如何交心?與其將時間浪費在應酬客套上,倒不如專心釀酒。因此一直以來沒有任何女子能在蘇放眼底駐足。
上天賜下的杜薇,無非是最最相契的另一半,他心之所系的伴侶!!
“喔!”杜薇聞言用力的吸吸鼻子,“難怪空氣中始終漫著酒味,我還以為是你身上傳來的味道。”腦裡靈光乍現,億起落水那日嘗到的酒味,她突然轉頭盯著蘇放形狀優美的薄唇,他,曾經以口為自己運氣--
轟!
蘇放不解地看著杜薇突然灼熱的臉,“怎麼啦?”他用手輕觸細若凝脂的臉頰,“怎麼臉這麼紅?”
他他他,他還在自己腹部胸前壓出積水哪!
好羞人!蹲了下來,杜薇將頭埋入拱起的腿間,避開蘇放疑惑的詢問。
糟糕了、糟糕了!師傳說過不能與男子有任何接觸,否則要生孩子的。想起自己這幾日跟他的相處,這娃娃,要生幾個了?
哦!天哪!
杜薇為自己輕忽了師傅的教誨而懊惱不已。
蘇放拍拍她的肩頭,“發生什麼事了?”
杜薇驚慌地跳開,“你別再碰我了!”
蘇放訝異地看著她不尋常的舉動,“你怎麼了?”剛剛還好端端的,不是嗎?
“我就要有生不完的寶寶了,你還碰我!”杜薇指控,水靈眸子裡汪汪如水,像是隨時都要滴出淚來。
“你……成親了?”蘇放愕然,她的體態不似已婚少婦啊!
“你扯到哪裡去了?我當然還沒成親!”只不過有個成為過去式的未婚夫婿。
蘇放握拳輕敲額頂,“那--為什麼會有寶寶?”誰來告訴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
杜薇揮動粉拳,生氣的說:“都是你不好!師傅說被男人碰了就會有娃娃的,你還一直碰我!”雖然很憤怒,她還是小心翼翼地不要碰到蘇放,她可不想又生了一個孩子。“現在怎麼辦?一定會有一大堆的娃娃!”
娃娃?還是一大堆?蘇放忍住笑,遲疑的問:“你是說你有娃娃了,而且還是我的?”他有些啼笑皆非!
杜薇謹慎地跟他保持安全距離,沒好氣地說:“不然還有誰?連我爹都沒碰過我一根手指!”
蘇放笑開了嘴,因為她的純潔。
他走向前,引來杜薇提防的敵視。蘇放雙手平舉,“我不碰你。”在解釋完之前,他心裡默默加上一句。
“是你的師傅告訴你被男人碰到就會懷孕?而且會無窮無盡的懷孕下去?”天哪!她爹打哪找來這樣寶貝的師傅?
“難道不對?”杜薇沒好氣地回嘴。他這個凶手!
“當然不全對。男女之間要作了夫妻間最親密的事才會可能有孕,再說人類又不是魚,一胎生個百來千個的卵,就算是母豬生豬仔都生不了那麼許多!”
對他暗指自己是豬,杜薇有些氣結。但仔細想想,如果真的碰一次生一個,那--她低頭瞧自己平坦的小腹,怎麼裝得下?
娘說懷胎十月才生下她的,她是獨生女,也沒見娘接連生個沒停的呀!
難過師傅又錯了?
一定是這樣沒錯!試想:梅姊姊也沒生孩子呀!(她不知道的是春樓女子自然有一套避孕方法。)
杜薇高興得雙手一拍。對了對了,一定是這樣沒錯的,她老看見昭嬤嬤拉著尋芳客進門,也沒瞧見昭嬤嬤生孩子嘛!
見她豁然開朗,蘇放探身取笑:“想通了?”
一朵紅花飛上粉顏,杜薇鼓著頰,“你要笑便笑。”
蘇放雙手捧起粉嫩的容顏,“你師傅也許是羞於啟齒,才會誇大。但是我想她的原意還是想保護你的。男人確實是能避則避。”
也包括你嗎?杜薇無言問道。
“不包含我。”蘇放俯身,“至少我希望我是唯一的例外。”最後這句話是貼著她的唇說完的。
蘇放輕啟櫻唇,在他探進的瞬間,杜薇嘗到一股清柔的蜜香,有別於挹歡院裡低俗的酒氣,他的味道讓人覺得信賴。
輕吻之後,蘇放一手掄起腰際的酒壺,一手仍摟住她的纖腰。灌下一口酒,咽入大半,只留下一、二分,再低頭哺進杜薇的嘴裡。
杜薇初時想躲,卻教蘇放抱個老緊,流人她口中的酒液其實不多,在微灼的熱感過後,綿香的感覺由喉頭順延而下,帶出詭異的奇特感受。
這就是酒?
分不清是蘇放溫柔的吻還是三花酒的氣息,總之,杜薇覺得自己醉了,醉在這樣浪漫的人懷裡,醉在溢香滿口的酒味裡。
或者,從他救她的那天開始,她就不曾真正清醒過,畢竟,在充滿濃郁酒味的環境裡,要保持清醒並不容易。
忘了想要自由的信誓旦旦,也忘了師傅的諄諄教誨,人生得意須盡歡哪!
等等,孩子!這樣做會不會有孩子?她將問題問出口的當時就後悔了,這樣的感覺太親呢!
“不會有孩子。”蘇放在她耳邊低語:“生養孩子是只有夫妻間才能做的最最親密的事。在成親之後才能做的事情。”他會等到那時候,這是狂放如他唯一的堅持。為的是她,而她值得。
他的話讓杜薇釋懷之余又有些不悅。不悅的是他的話裡沒有負責的表示。再怎麼無知,她也明白他們之間確確實實已經超過男女正常相待的范疇。
負責?杜薇猛一吃驚,怎麼會想到要他負責?就算救命之恩該以身相許,就算真的對他動心,她也不願再陷入以夫為天的境地。生為女人還不可悲嗎?何苦好不容易逃出一道桎檔後又趕著跳人另一個?
不!杜薇在心底吶喊。重生的她只想逍遙自在地為自己過日子,不要再頂著某某夫人的頭銜,攀附著名之為夫婿的人,過著毫無主見的生活!
她偷偷地凝視身旁俊俏的蘇放。他溫柔多情,勝過窮追著梅姊姊那些狂風浪蝶太多太多。當他的夫人該是幸福的,一定有許許多多的人想盡辦法要將女兒塞給他!可是,那並不包括她!
身為大妻之女,看多了母親的抑郁寡歡,也為二娘他們屈居小妾感到不值!她們明明都是條件優秀的女人,為什麼要跟人家分享丈夫、分享愛?而這還算是比較幸運的。
古時有女子遭夫休棄,他日見面,已然是自由之身的女子還要詭在地上行禮,並且溫柔詢問:新婦還教夫婿滿意嗎?
這是什麼道理!?
刑場上臨將受刑的男子,在劊子手一刀落下的時侯,怎麼不用最後僅存的一口氣掙扎地間:大人,我的脖子還讓您砍得滿意嗎?
而是用瞳大的瞳孔猙獰地控訴不服、齜牙咧嘴地像要索命?
只許壞事做盡的男人喊冤、卻不准無辜的女人心有不平?
古往今來,多少賢妻辛勞持家、侍侯翁姑不遺余力,等到夫婿或功成名就,或偶遇佳人,便平白無故遭到休離?連抗辯的權利都沒有,為了怕人恥笑,還只能躲在被窩裡暗自飲泣!
如果不是身為女人,唐琬還需要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嗎?
都怪生為女兒身哪!
雖然只有短暫相處,不過她相信蘇放會是個好丈夫。然而,解脫禁錮的她想要的不是一個好丈夫而是--朋友。
維持現在這樣的狀況就好,就當彼此是介於朋友及夫妻之間的摯交,逾越了,只怕連朋友都做不成。屆時,天地悠悠,她將何以自處?
蘇放只當杜薇的僵硬源自於害羞,遂放開她。並未深究她的沉默。
“三花酒的味道如何?”由人們第一次品酒的反應就能得知此人的酒格,鮮有失誤。
“洌甘清爽。”杜薇回答。他既好酒,她就跟他談酒。就當個最最要好的朋友吧!
“嗯!”她竟有辦法將三花酒的酒性簡明扼要地全講足:蘇放贊賞地點頭,看來,她不只擁有敏銳的嗅覺,也有極其靈敏的味覺。不愧是他擇定的伴侶!
“還想喝酒嗎?”
杜薇錯愕,仰頭望著高她許多的蘇放。不由得想起方才讓人火熱的吻,一雙明眸數度瞄向他溫潤的唇瓣,羞紅了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剛才的吻同樣讓蘇放身陷其中,但是他仍然嘴壞地拱揄她的不自在,“我是說--直接喝酒。”
這人--真可惡!
杜薇習慣了他的調侃,若無其事地回答:“也許 吧!但是我想如果加點甜味會更易入口。”
“女子喝酒,還是果露酒適宜。”蘇放就是這樣,時而正經,時而調笑。飄忽之間教人難以捉摸。
父親曾經說過,首次飲酒而不排斥的人,來日必然善飲。看來酒王身邊即將有酒後了!
不過不急,感情像酒一樣,需要慢慢發酵。
烤好的魚香氣四溢,蘇放先灑上酒去腥,再略拷之後,拿起一尾;小心剔除魚鱗之後遞給杜薇。
吃著鮮嫩的色肉,杜薇偷覷蘇放瀟灑的側面,他為人儒雅不凡,待人又溫文體貼,如果能與他相伴終身、有友如廝也是幸福吧!
蘇放已將魚吃完,瞧見杜薇手上還有大半,欺身過來咬了一大口。
望著他滿足的偷笑,杜薇心裡盈著滿滿的幸福。
杜薇正待入睡,忽聞門外有人吟詩。是蘇放?
她輕著披風,推開房門,見蘇放斜倚亭中,她輕輕裊裊地越過兩人房前的院落,
步上涼事:“夜探了,怎麼還不睡?”濃郁的酒味讓她習慣性地皺著鼻頭。
制曲選料必須在早晨嗅覺最靈敏時進行,他還在喝酒,明天怎有精神?
蘇放舉起酒壺,瀟灑地飲落一口:“別擔心,你何時見我誤事?”
杜薇點點頭,接著沉默了半晌,微悶的天氣讓她輾轉難眠,可深夜跟狂飲的蘇放共處,氣氛委實詭異──她清清喉嚨:“嗯……我回房了,晚安。”
“慢著,”蘇放低沉的嗓音由背後傳來:“如果不會累,陪我一下。”
杜絮轉過身來,走向桌前,嘴裡卻念著:“我又不喝酒……”
“無妨,明月當空,聊聊也好!”
杜薇坐下,雙手擱在桌上:“自己一個人喝,不悶嗎?”莊裡沒有第二個人,她又不喝酒,蘇放確實只能獨自喝酒,可是在挹歡院裡人們總是吆喝著對酌,獨酌的蘇放看來有點頹廢。
蘇放灑脫大笑:“獨酌有獨酌的情趣。李白是與月亮、影子對影成三人,今晚加上你及你的影子,我們還勝過他兩人呢!豈不熱鬧!”
“歪理!”杜薇輕碎:“人家是詩仙耶,你倒好意思相提並論!”
呵呵呵!蘇放仰天大笑:“我是酒王,論起酒來,李白猶遜我幾分!”話裡盡是狂妄的自信。
杜薇無奈上望:“是是是,你是酒王!”俏皮的反問:“我倒考考你:喝酒還有多少名堂?”
“獨酌、對酌、並酌、放酌、壯酌、狂酌、艷酌,”蘇放一口氣說完:“稱為酒之七酌。”
“咦?”杜薇好奇地問,明亮眸裡閃閃生輝:“真有這麼多名堂!”不過隨口問問,沒想到酒的學問還真不少。
“那可不!”蘇放斜睨了她一眼:“莫非你以為酒徒盡是些是難登大雅之堂的粗鄙野夫?”
杜薇正想點頭,瞥見蘇放起眼晴,忙不迭舉起雙手:“不敢不敢!”開玩笑,蘇放身為酒莊莊主,以制酒為業,又嗜酒如命,如果坦然說出之前真的是這樣認為的,怕不氣壞他了。
杜薇偷覷蘇放俊朗的臉龐,其實,在挹歡院時確實認定酒色財氣是沆瀣一氣,教人不恥!直到這陣子跟他相處下來,才發覺他雖嗜酒,卻學有專精,勝過那些藉酒裝瘋的鄙夫太多太多。
他從不刺探她的隱私,接納她不能提及、不堪提及的過往。在蘇放全心的包容之下,她才能尋回被苦苦壓抑的率性自我!
在杜薇沉思間,蘇放又灌下一口酒,緩緩吟出:“深夜歸來常酪酊;扶入流蘇猶未醒,醺醺酒氣與蘭和。驚唾覺,笑呵呵,常過人生能幾何!”
杜薇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是韋莊的天仙子!”這首“醉歸”啟蒙師傅認為意涉勸人飲酒,難登大雅之堂,一度還禁止她念呢!卻不知反骨的她是越禁越想接觸。
蘇放眼底一抹微訝閃過,旋即贊賞地說:“好學問!”這小妮子必然出身不凡!
他接猜又吟:“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杜薇迅速接下:“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兩人相視一笑,一齊喊出:“曹操的短歌行!”
他們樂得前僕後仰。直至喘不過氣來,杜薇才笑著說:“又是杜康!這下我總算相信杜康酒有名了!”
“是啊!傳說杜康讓天子封為酒神,死後又讓玉帝召去釀御酒,後人還穿強附會出 '杜康醉劉伶'的故事呢!”
杜薇興沖沖地追問:“杜康醉劉伶?那是什麼故事?”處在深閨,她對於這些鄉野村劇一無所知。
蘇放濃眉微挑,“傳說晉代,已成仙的杜康奉王母娘娘之命下凡,在洛陽龍山時近開了間酒店,點化私自下凡的酒童劉伶,劉伶嗜酒,聞香而至,連飲三大碗之後便醉上三年!”杜康醉劉伶在酬神廟會、節慶時常常搬演,她……居然對這出尋常人耳熟能詳的戲碼感到陌生?見她聽得津津有味,蘇放不著痕跡的問:“你沒看過這戲?”
“沒有耶!”杜薇毫不遲疑地回答。大眼裡興致盎然:“劉伶真的連醉三年?一千多個日子耶!”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欣喜的嬌俏讓蘇放微微一動,走出陰霾的杜薇,是那麼的天真嬌媚!
“嗯!”見她睜大水眸擺明了不信,蘇放優雅地舉起酒壺,讓瓊漿玉液緩緩流入喉間,這才慢條斯理地解她疑惑:“其實,像這樣會醉人千日的酒不只杜康會釀,傳說北朝時的劉百墮也曾釀出讓人酒醉不醒的酒。有一名官人帶著這酒去上任,半路遇劫,土匪得逞後耐不住酒香當場狂飲,以致於酪酊大醉,終至被擒。後來人們稱這種酒為『擒賊酒』”
杜薇不服地嘟著嘴:“也許是稗官野史言過其實了,或許那強盜根本酒力不勝,才輕而易舉地醉倒!”什麼擒賊酒?名字既不雅又不美,奇奇怪怪的!
蘇放雙指一挾,捏上她粉嫩的頰,“後來還有一位名叫狄希的人,造出千日酒。他的朋友不信,僅是討了一杯喝,誰知一回家就這麼醉上三年!直到時間到了,狄希才排除眾難地起開棺樁,救出大醉方醒的朋友來。”
杜薇半信半疑地望著一臉笑的蘇放:“你沒誆我?”
蘇放伸出手掌:“句句實言。”她愣愣的模樣可愛極了!
杜薇急切地攀著他的臂膀:“那你呢?你能釀出讓人醉上千日的酒嗎?”太神奇了。她一定要親眼看看這種酒!
蘇放愛寵的拍拍她紅嫩的臉頰:“能。我是酒王,忘了嗎?”
“我要看、我要看!”杜薇興奮得直跳。畢竟才二八年華,骨子裡又是活潑的性子!
蘇放的黑眸倏地變暗,呼吸更顯濃濁。她沒發覺豐滿的胸此刻正密不可分地貼住他的手臂,每一次不經意的摩擦,都帶來教人酥軟的震撼。
絲毫沒察覺自己帶給他的甜蜜折磨,杜薇攏的越緊:“好不好嘛!讓我看看千日醉!”跟他撒嬌,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了。嚴謹的爹娘只會再三叮嚀:坐莫擺腿,笑莫露齒。從來不曾放懷地抱過她、聽聽她心裡的話。
她以為此生就要局限在既定的框框裡,做個跟娘一樣的官家夫人,終老一生。
她認識的人裡,蘇放是最好最好的人了!他從不對她設限,也不會叨念: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溫柔地給她完全的自由,並包容她所有的習性。
在他身邊,杜薇覺得不再有男尊女卑的冬烘思想,他給予她平起平坐的公平對待。
從來不知道,撤嬌,原來是這麼地容易。
杜薇想:如果能夠就這樣一直一直待在蘇放身邊,當他的紅粉知己。做女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只要當“紅粉知己”就心滿意足了嗎??
如果她願意坦然面對自己的心,會發現其實在心底深處,隱約地有著一份期盼,希望與他永不分離。然而,在蘇放態度不明的此時,付出越多,將來怕都將無法收回!因此,杜薇只想默默陪著他,只要他一回頭,就能看見她守在身旁。
不管時間是否短暫,至少她曾經擁有過甜美的時光。
杜薇環住他的腰,靜靜數著他平穩的心跳聲,貪婪地聞取隱藏在酒味之間、屬於他的淡淡氣息。
蘇放撫起她的下顎,暗啞著聲音說道:“明天,我們就到窖裡去。”最後一句話是貼著她柔軟的唇瓣說的:“不過,現在我要收點帶路費。”她的唇甜美得讓人忍不住一嘗再嘗!
他的靠近讓杜薇心跳漏了幾拍,熱燙的呼吸更讓她心蕩神馳。
剛毅的氣息夾雜著濃郁的酒味架構出危險的氛圍,杜薇正為他暖昧的話語思忖著,碎不及防地,蘇放突然吻住微張的小嘴,將她的愕然吞進腹裡。
呃!
兩唇相觸的那,杜薇的腦裡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響應,只能閉上眼晴,避開蘇放貼近的臉,愣愣地接受他的探索。明知超越“朋友”的范疇,面對他的掠奪卻無能阻止。心底甚至有些期盼。
有別於白天的調笑,夜晚的蘇放更顯邪肆,他恣意地吸吮,溫柔地探究她嘴裡的芬芳。
閉著眼睛,感覺更顯敏銳。杜薇的唇瓣敏感地感受到蘇放灼熱氣息中的渴望。來自他心底深層的濃烈渴求,從濕潤的唇間毫無保留地宣洩而出。
從第一次為了救人而不停運氣給她的時候,蘇放就不曾忘記她柔軟的雙唇帶來的致命誘惑。為了讓她能夠適應,他等的夠久了!蘇放慢慢地加深這個吻,驀然,溫熱的舌觸及丁香小舌。
嘎?
突如其來的觸感讓杜薇躲避不及,直覺想閃!在小小的方寸之地裡,怎樣也躲不開他堅定的搜索。
她的不知所措惹來蘇放的輕笑,杜薇睜開眼晴,半羞半惱地看著他,卻在看見眼前含笑的容顏時立刻閉回眼睛。
短短的失神,讓蘇放覷得機會。等她發現,兩人的唇舌已然相互交纏。
蘇放靈活的舌尖所帶來的悸動讓她忘形地跟隨,將縷縷柔情無保留地交付與剛毅的他。不想過去、不想未來。在這時刻,她只想放任自己的心,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
杜薇心底有個念頭慢慢萌芽,如果對象是他,其實不必頑固地拒絕當女人。
他不會迂腐地要求她守女誡。雖然他們從沒聊過這種問題,但她就是知道!
如果蘇放平凡一如常人,就不配讓她真心對待!
事實證明:這些日子以來,他不僅未曾探究過她的隱私,甚至沒有大發厥詞,要她謹守分寸、不落口實。
這樣磊落難得的昂揚男子,難道不值得傾心以待嗎?
在理不清蘇放的態度時,原本只想陪著他,當個解語的紅粉知己便罷了,如今他直截了當地示露出感情,再不好好把握就顯得矯情了!
心念豁然開朗,一片芳心已然沉陷。無關報恩,也不是存著傳宗接代的想法,杜薇只想為自己活著,過自由率性的生活!去他的八股論點!管世人怎麼看待她,含恨跳江的杜薇算是已經殉葬在多如牛毛的閨訓底下;重生的她有權利活得好好的!
為自己!
拋開禁錮的杜薇熱情盡現,蘇放感覺到她細膩的轉變,驚喜之余益發熱切的索求。
終於分開了,杜薇下意識地輕舔腫脹的雙唇,這個舉動惹來蘇放粗嘎的低呼。
“你這個小妖精!”
還弄不清他其名其妙的指控,蘇放旋即緊緊擁住她,再一次地吻住嬌俏的唇瓣。
這次的吻益加猛烈。在輕風習習的靜夜,撩出醉人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