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辦公室後,閻翊來到設在醫院地下室的咖啡廳。
他選擇坐在角落的位置,桌上放著未完成的病歷,及一杯剛送來的卡布奇諾。
其實他並不想喝咖啡,在他的觀念裡,咖啡不是什麼好東西,尤其是傷胃,除非為了提神,否則他絕對不會虐待自己。
還有就是當他感到煩躁的時候,他也會想喝一咖啡,安定一下自己的情緒。
而讓他這麼煩躁的原因就是剛剛和韓薇絲的爭執。
他就知道這一切有問題,事情不可能都這麼順利的。
和韓薇絲多認識了一些後,他絕對認同她是個很不錯的人在工作上的表現也深獲肯定,但是在私人感情上,他可不敢苟同,她真的是個衝動又有著火爆脾氣的女人。
他當然知道當面拒絕女孩子的表白是件多麼令人難堪的事,可他不是慈善家,更不會把別人的快樂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忍受那些女人的變相騷擾。
整天信件、禮物不斷,桌上隨時擺著各家自製的點心、飯盒,無論走到哪裡都有愛慕者的眼光相隨,這種生活對閻翊而言,就像是無止境的折磨。
後來,當閻翊覺悟自己再也不想忍受這些時,他開始——拒絕那群女人,而且是用很嚴厲的態度,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嚇退那些人。
至於章昭儀,他當然也是一視同仁,只是他不知道這樣會引起韓薇絲這麼大的反彈。
以往當閻翊拒絕那些對他表達愛的女人時,韓薇絲偶爾也會提起對他態度的不滿,不過都沒有這次的於預來得讓閻翊大動肝火。
先是從一直在他耳朵旁整天嘀咕個不停,漸漸演變成指責與控訴,再到今天的一攤牌。他真不知道他究竟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要受到這樣的懲罰?
其實事情說開也罷,起碼他知道自己的立場沒有錯,於情於理他都是站得住腳的。他也希望韓薇絲在經過今天後,不要再試圖挑起他的怒氣。
畢竟光是她在為辦公室的同事面前的那些子虛烏有的罪名,她就注定這輩子別想要得到他的原諒了。
他拿起咖啡想喝一口,不經意碰落了放在桌緣的另一堆未完成的病歷。
該死!他暗自咒罵一聲。今天到底是什麼倒楣的日子,他真懷疑今天要多久才會過完。
做個深呼吸之後,他彎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病歷。
忽地,一張喜帖從他的醫師服口袋掉了出來,閻翊楞了一會兒,將喜帖和病歷一併撿起。
剛到仕華時收到的是訂婚喜帖,沒過幾個月,又送來了一張結婚喜帖。
看來他們的感情倒是進展順利得很,不像他……
他覺得自己好像困在這裡了。他將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口中的苦澀味道殘留未褪,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有些沮喪。
辛汝在喜帖的回函上寫了幾句——
我和士允都誠心希望你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更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辛汝曾跟他說過,她希望自己的婚禮能夠得到身邊每一個朋友的祝福,要不然這樣的幸福總是會讓人感覺少了一點什麼。
他該好好考慮一下該不該去參加婚禮這件事了。
* * * * * * *
這一陣子,閻翊看到韓薇絲幾乎是不打招呼,仿若視而不見的。韓薇絲當然明白自己這次真的是惹火他了,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既然人家都已經聲明不准她管閒事,她也只好什麼都不做,順其自然。
只是一想到還有一個問題人物的事情還沒解決時,她的頭就又開始痛了起來。
其實,閻翊不只不和她說話,而是不和全醫院與公事無關的女人話,其中當然包括昭儀。
像昭儀那樣的小女孩,根本禁不起閻翊這樣冷漠的對待,過不了多久,就忍不住地向韓薇絲哭訴,梨花帶淚的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而且那一群想追閻翊的花癡們,甚至還以為是她在閻翊面前嚼舌,所以閻翊才不和她們說話,天曉得她根本啥事也沒做,也無從做起。
如果她對閻翊的影響力真的那麼大就好了,她也不必承受這些莫名其妙的流言抨擊,不定她還可以指使閻翊向世人昭告她的清白。
唉!話說回來,要閻翊的態度改變?簡直比登天還難!
上次在辦公室被閻翊拒絕後,韓薇絲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昭儀止住了淚,誰知道這幾天閻翊又給她釘子碰,更讓昭儀的淚水像沒關緊的水龍頭一樣,流個不停。
「薇姐,為什麼閻醫師不和我話?他對我愈來愈凶了,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為什麼他要對我這麼凶?」昭儀用面紙不停地試著眼淚。
「可能他心情不好吧。」如果閻翊不說話也和她有關的話,那她這個助理可真是管太多了,韓薇絲在心裡苦笑三聲。
更何況閻翊也不跟她說話,她哪裡曉得閻翊在想什麼?
唯一能肯定的是——閻翊真的很不爽。
每次進辦公室後就只會擺臉色給她看,要他寫份病歷、蓋個章什麼的,像是欠他多大人情似的,只差沒要她跪下來求爺爺拜奶奶了。
這樣的情形其實從來不曾改善過,久了以後,韓薇絲倒也能學著視而不見,反正在公事上閻翊從來沒出什麼錯,兩個人也算合作無間,既然如此,閻翊笑或不笑、爽或不爽,似乎也不再那麼重要。
「他為什麼心情不好?」章昭儀試圖想從韓薇絲這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在醫院和閻醫師最熟的人就是薇姐了,薇姐一定知道閻醫師在氣些什麼,如果是她的問題,她一定會好好改進,因為她真的不想被閻醫師討厭。
閻醫師是她到仕華工作以來最欣賞的一位醫師,除了他的醫術好得沒話說之外,他視病患如親人的態度更是讓她打從心裡地崇拜他,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比他更好的醫師了。
她知道閻醫師對她的印象不深,他好幾次到病房來看病人時,剛好是她照顧的病人,她就站在旁邊,他叫不出她的名字。
她覺得那是因為他太過忙碌的緣故,而且就有一次他叫出了她的名字啊!雖然是要看識別證才曉得……
不過,當聽到從他口中用著低沉嗓音出自己的名字時,她簡直高興得想要跳上天,告訴全世界她的喜悅。
好不容易她和閻醫師的距離更近了一步,所以她準備了自己做的點心想讓他品嚐一下,以便加深閻醫師對她的印象。
誰知道被徹底拒絕。
她不曉得自己做錯什麼,回家以後她也哭了好久,但是她告訴自己要再接再厲,說不定那天是因為他心情不好,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原本是這樣樂觀地想著的,可是……閻醫師還是好冷漠。
她很怕自己在他心中會留下壞印象,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寧願死了算了。
所以她來找韓薇絲,希望能知道自己有哪裡需要改進的。現在韓薇絲是她最後的希望。
韓薇絲整理著桌上的材料。今天閻翊剛好去開會,人不在,辦公室的其他人各忙各的,只剩她自己獨撐大局,偏偏又遇上昭儀,唉!還真是個超級幸運的日子。
「可能是工作太累吧。」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想搪塞過去。
雖然辦公室裡沒人,她可也沒時間陪章儀閒聊,她還有好多事得趕在閻翊回來之前完成呢。
「為什麼工作太累?」昭儀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個不停。
韓薇絲終於發現她好像有永遠問不完的問題。
「昭儀,你不覺得你老問我閻翊的感覺是一件很無聊的事嗎?」她停下手邊的工作,反問章昭儀。
「怎麼會?」章昭儀用很無辜的眼神望著她,眼眶還有眼淚在裡面打轉。
「我又不是閻翊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可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韓薇絲沒好氣地說。
「可是你是他的助理啊!」她的現所當然讓韓薇絲不由得肝火上升。
「助理之所以稱之為助理,是因為我只能幫助他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其它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會知道。」而且她根本也不想知道,韓薇絲在心裡加了這一句。韓薇絲一邊繼續處理剛剛被章昭儀打斷的工作,一邊又說:「昭儀,我不得不說重話,如果你還想和我做朋友的話,就別再問我閻翊的事了,OK?」
章昭儀先是被韓薇絲的重話轟得啞口無言,不過她後來的反應讓韓薇絲懊悔不已。
「哇!連薇姐都不要我,連薇姐都討厭我……嗚嗚嗚」
「喂!你別哭啊!我剛剛是開玩笑的……」
這個超級幸運的日子,就在章昭儀的嚎啕大哭及韓薇絲的手足無措中結束。
* * * * * * * *
如果要韓薇絲在向閻翊低頭或是被章昭儀煩死選擇一樣的話,她寧願放棄自己的自尊。
她早上出門前翻了黃歷,今天日子還不錯,說不定能和閻翊好好談談。
真不知道自己究竟造了什麼孽,要為了別人的事而向人低聲下氣,她的心裡有千萬個不願意,但是——唉!誰教她是他助理呢?
早上是閻翊的門診時間,閻翊的門診一向是只能用人山人海來形容,韓薇絲一直在煩惱要找什麼時間才適合。如果在辦公室,難保其他人不會聽見。如果約到咖啡廳談,又好像太過慎重其事了些。
不過,老天還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今天門診的患者居然出奇的少,也因為如此,門診中多了很多空閒時間。
看著眼前一直低頭寫病歷的閻翊,韓薇絲在沒辦法說出什麼話來。
她這個人對這種冷冰冰的人最沒轍了!和這種人說話,就像把石頭丟到無底深淵一樣,連個回音都沒有。
閻翊注意到韓薇絲對他的注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韓薇絲來不及收回自己的目光,被他逮個正著。
閻翊並沒有說些什麼,換了一本病歷後,繼續寫著。
「你真的再也不理昭儀了嗎?」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韓薇絲終於鼓起勇氣,問了一個讓閻翊極度反感的問題。
但閻翊卻連頭也沒拍過,只用沉默回應。
「閻醫師?」韓薇絲試探地開口問道。說不定他是太專心了,以至於沒聽到她說的話,她是不介意再重複一遍的。
她實在懷念她能叫他「喂」的日子,現在他們兩個好像陌生人一樣。
「我說過那不干你的事,我要對她做出什麼回應也跟你沒有關係。我希望你別多管閒事。」閻翊維持原來的姿勢,對著桌子和韓薇絲說話。
她居然還敢提那個女孩子的事!他可不記得自己已經原諒她這次的行為了。
看到閻翊的反應,韓薇絲有些想退縮的念頭,看來他還是對她很生氣。
不過,為了自己日後的平靜生活著想,她強迫自己做了個深呼吸,將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她可不想因為和閻翊的一時意氣之爭,把她自己的後半輩子都賠在昭儀的眼淚中。
既然閻翊不願讓步,她也只好使出她的最後一招,期望能軟化閻翊的態度。
「好,我認輸,你絕對沒辦法想像昭儀在我面前哭了幾天。
算我求你,我鄭重地拜託你,希望無論你對昭儀的感情接受與否,都能親自而且正式地跟她說清楚。」
自從昭儀發現閻翊不和她說話之後,昭儀幾乎天天找她哭訴,無論韓薇絲聽或不聽,她總是能自己一邊說一邊哭,發洩完了就回家,也不管韓薇絲是否已經被轟炸得幾乎要精神崩潰了。
所以,韓薇絲帶著熊貓眼來上班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而且她知道再這樣下去的話,她絕對會被昭儀害死的。
「我不想談這件事。」閻翊的態度十分強硬。
這個人以為再用一次認輸的招數就能得到他的原諒?她還真是單純得可以。
「噢!拜託,你不想談的這件事可是關係到我往後的生活啊!」韓薇絲抓著自己的頭髮,她真的覺得很苦惱。
閻翊仍低頭寫病歷,從頭到尾連頭也沒抬過。
韓薇絲覺得自己如果不做些什麼的話,這次的談話是很難繼續下去了。
她將雙手攤在閻翊正寫著的病歷上,試圖引起閻翊的注意。
「怎麼樣?我都已經求你了,就當放我一條生路吧!再說昭儀這樣搞下去,我真的會瘋掉的。」韓薇絲緊皺著眉頭。她這次的確是走投無路了,拼著會被閻翊取笑、勒索的風險,她也要來賭這最後一步棋。如果他不答應的話,她只好準備換工作。
既然韓薇絲不想讓他繼續寫病歷,他乾脆把筆放下,叉起手環胸,往椅背上一靠。
也因為如此,他可以清楚看見韓薇絲臉上的表情。
「你現在能體會我被你罵的感覺了嗎?」在韓薇絲一番血淚的控訴之後,閻翊終於願意看她幾眼,而她滿臉的委屈,也確讓閻翊有點幸災樂禍。
每次他都是挨罵的分,明明是受害者的他,老是她罵成負心漢,天曉得他根本什麼都沒做過。
「我真的知道你的痛苦了,我現在感受到的,一定比不上你的百倍——不對,是比不上你的千分之一,我鄭重認錯道歉,所以您大人有大量,就別為難我這種小嘍囉,請你去向昭儀說清楚吧?」韓薇絲雙手合十抵在唇邊,向閻翊做出拜託的姿勢。
她可是用盡她所有能想到夠卑賤低下的字眼了。幸好閻翊願意話,只要還有話可說,應該沒什麼事是不能商量的吧?韓薇絲樂觀地想。
「你有誠意嗎?」閻翊得拚命控制才不讓自己的嘴角因為韓薇絲的這番話而上揚了,她說得真的很好笑。
唉!韓薇絲是他的剋星嗎?怎麼連生氣都沒法氣很久?
「我當然有誠意,您要我做什麼都行,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絕不推托!」韓薇絲只差沒對天發誓她的忠誠。
「真的?」閻翊揚揚眉,似乎是不太相信她的話。
「我以我的人格保證,雖然你可能會覺得我的人格不值錢,但你不會真要我把心出來擺在這兒才肯相信吧?」韓薇絲欣喜地發現閻翊的口氣已經軟化了些。果然是要用裝可憐這一招才有用,不過,事實上不用她裝可憐,光看她的熊貓眼也知道最近這些日子她夠慘的了。
聽完韓薇絲的話,閻翊的腦海裡突然出現那張喜帖。
距離婚禮的時間愈來愈近了,他當然不想去參加辛汝和士允的婚禮,可是他非去不可,而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參加,他思考了好一陣子。
現在韓薇絲的提議提醒了他,或許帶個女伴去參加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要帶韓薇絲去嗎?他得好好仔考慮一下。
「你可別得寸進尺趁機報復喔!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承認我之前沒站在你的立場替你想過,但是這次我是很真心誠意地想化解我們之間的誤會,要不然我大可不必這麼忍氣聲地找你商量,對吧?」韓薇絲以為閻翊要想什麼不可能的任務來為難她,急忙先發表聲明。
「聽起來你好像很委屈?」閻翊看了她一眼。
他可從來沒見過這麼不會說話的人。依她的態度,根本不像有求於人,倒像是個有滿懷辛酸、被欺負個半死的小媳婦。
「我?我才沒有,我怎麼可能會覺得委屈?」韓薇絲知道不繼續擺低姿態的話,章昭儀的事情是永遠都不會解決的,既然大丈夫都能屈能伸,更何況是她這個小女子?
「我該相信你的話嗎?」他直直望進她的眼睛。
「你可以相信我的誠意」韓薇絲同樣很認真地回答他的問題。
「所以,我可以出我的條件了?」閻翊向前將手交疊靠在桌緣。
「嗯,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照辦!」她睜大眼睛,用力地點頭以示她的決心。
「話可別說得太早,只怕你聽了之後會馬上反悔。」他舉起手托了托鼻樑上的眼鏡。
「怎麼可能!我想你也不會強人所難,硬些要上山下海的任務吧?」韓薇絲舉起手朝空中揮了揮笑著。
閻翊只是聳聳肩,沒有說話。
「喂!你不會真的那麼狠心要我去作奸犯科吧?我是不做犯法的事的哦。」原本她還有點信心,大不了就是花錢消災,請閻翊吃一頓好料的應該就足夠贖罪,但是閻翊的表情讓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天真。
她漸漸開始覺得坐立難安,因為閻翊的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絲笑容!
他們交惡的這一陣子以來,她可是沒見過閻翊除了面無表情和生氣以外的第三種表情,難道天真的要下紅雨?
「我要說嘍!」閻翊用吊人胃口的語氣。
「快說!別拖拖拉拉的。」又不是在玩電視直播的百萬大猜謎,她就是最討厭等待答案的。
閻翊真的被韓薇絲臉上準備慷慨赴義的表情逗得樂不可支,他直到這一秒鐘才真正決定,他要韓薇絲陪他出席辛汝和趙士允的婚禮。
他想,韓薇絲會是個不錯的女孩,至少她目前的表現讓他幾乎快忍不住大笑。
「我要你……」閻翊故意賣關子,她緊張的樣子真的引人發噱。
「嗯?」韓薇絲已經緊張得握緊拳頭,她專注地望著閻翊。
「我要你假扮我的女朋友,和我一起去參加婚宴。」他宣佈答案。
參加婚宴?
聽到這樣的條件,韓薇絲瞪大了眼睛,啞口無言。
而閻翊則是被韓薇絲的表情逗得仰頭哈哈大笑。
* * * * * * * * *
自從脅迫韓薇絲得和他一起去參加婚禮後,閻翊的心情就像春天來了一樣,每天眉開眼笑的。
雖然他還不知道真正見到辛汝和土允後,該用什麼樣的心情、該說什麼樣的話。
他甚至懷疑自己真的能微笑著祝福她和土允得到幸福?
不過,自己心裡的另一個聲音想著,這次和韓薇絲一同南下,說不定會發生什麼有的事。成為朋友後,他和韓薇絲其實還滿談得來的,她爽朗單純的個性讓他覺得跟她在一起,是件很舒服的事。
雖然她在處理章昭儀這件事上,確實是惹火了他,不過他也明白那是她的正義感在作祟,她一直是個好打抱不平的人。
他原本準備再過一、兩個星期就要原諒她的,對她板起臉只是想嚇嚇她而已,所以她會來求和的表現,倒是在他的預料之外。
他知道韓薇絲不是個常常能低聲下氣的女孩子,而且她還願意和他條件交換,只為了要他去和章昭儀說清楚。真不知道該說她重情重義好,還是該說她蠢得可以?
如果當初不幫章昭儀、不把別人的事往自己身上攬的話,她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要受制於人,其實從頭到尾整件事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真是不敢信,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稀有動物存在,為了朋友道義,兩肋插刀也在所不惜,最起碼,也該多為自己想一點才是啊。
但這也是韓薇絲特別的地方,她就像是太陽一樣,溫暖身邊的每一個人。
或許連他都受了影響也說不定。
韓薇絲的確是讓他有了改變,至於辛汝的事,或許他從頭到尾受傷的只是他的自尊,就是這麼自然而然的,很多本來很在意的問題,現在他竟然可以將它們拋在腦後,不去理會。
就像被陽光照射過後的土地一樣,蘊藏無限生機。
* * * * * * * * *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這麼荒謬的事。
韓薇絲本來正在整理明天要南下的行李,整理到一半時她突然沒了動力,她果坐在床邊,腦袋還是想著明天的事。
雖然閻翊之前也曾說過要她陪他去參加婚禮,不過那是開玩笑的,她知道。
其實閻翊也跟科裡的其他人一樣,老是喜歡尋她開心,可是她就是這麼沒大腦,自己也沒辦法。
只是在他們起了這樣爭執之後,韓薇絲在很難確定閻翊究竟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那天閻翊說出他要的條件後,韓薇絲著實愣了好久,除了他提出來的條件讓她驚訝之外,他的反應更讓她嚇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閻翊居然在她面前大笑,那個讓她看了好一陣子死人臉色的閻翊,確確實實真的在她面前笑了。
她不懂,自己到底是哪一點像小丑,可以讓閻翊笑個不停?而讓她最不能理解的,是自己又為什麼會硬著頭皮答應他的要求的?
昨天閻翊告訴她,他們預計的行程是這樣的,閻翊和她會提前一天下南部,晚上就住他在台南買的一層公寓裡,隔天他再帶她去治裝——當然費用必須由他全額負擔。
韓薇絲本來對於還要特別打理服裝感到很莫名其妙,她自己也有幾件上得了檯面的洋裝或套裝,根本不要特別再去準備,但閻翊十分堅持。
再來,她也對於要住在閻翊家覺得怪怪的,她是相信閻翊的為人,諒他也沒這個膽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一個女孩子就這麼去單身男子家過夜,如果讓別人知道那還得了?
雖然自己的老爸和老媽平時還算挺開通的,但是如果真的遇到這樣的事情時,她可不能確定老爸老媽是不是還開通得起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閻翊並沒有和父母一起住。
換句話,等演完這齣戲之後,她就可以回到自己原來的生活,不會有後續的麻煩,這也是閻翊當初承諾的條件之一。
她很懷疑自己真的能用他女朋友的身份騙過其他人嗎?
電視劇上不都是這樣演的?為了氣死舊情人,就要帶一個比舊情人漂亮好幾倍的人去,可是她既不是全醫院裡最漂亮的、也沒有什麼值得閻翊炫耀,那閻翊為什麼選擇她?這點任憑她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也有好幾次,韓薇絲想打消去意。
畢竟嚴格說起來,這很像是一場鬧劇,雖然他們還算得上是朋友,但是他們認識才幾個月,而且剛吵過架沒多久,現在居然要裝成男女朋友?其是夠誇張了。
但是閻翊並沒有給她說不的機會。
每當韓薇絲有些遲疑的時候,閻翊就會用眼神提醒她,不合作就是選擇回到原點,而韓薇絲也都在經過一次次天人交戰之後,屈服在閻翊的「淫威」之下。
因為她真的不想回到原點,然後被昭儀的淚水淹死。
雖然是彼此的條件交換,她用陪他參加婚禮,交他好好地對昭儀把事情說清楚、別傷昭儀的心,但又或許其實是好奇心戰勝了這一切。
她想知道那個讓閻翊無法原諒,又念念不忘的女子到底是什麼樣。
閻翊嘴裡不說,但她知道那個女孩子對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她還記得那天她問他時,他只是淡淡笑了笑,可是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情,那應該是種背叛的感覺,所以閻翊到仕華後,才會老是不經意露出對人防備的樣子。
韓薇絲覺得自己對閻翊有著很複雜矛盾的情緒,她不喜歡他的渾身是刺,但是在經過當朋友的那一段很短的時間後,她是希望自己能幫些忙,讓他卸下心防。
從大家流傳的八卦中,很明顯地可以知道,那個放棄閻翊的女子是一切事情的關鍵。
雖然這次來是逼的,但那只是其中一個理由,韓薇絲的心裡十分明白,如果她真的不願意的話,誰也沒辦法強迫她。
唉!想到這裡,韓薇絲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自己好奇又愛管閒事的壞毛病還是改不掉啊!
不過,對於這件事,她的想法真的僅止於此嗎?她沒有答案。
唉聲歎氣完之後,韓薇絲起身繼續整理行李。
此時她的心中仍是充滿了許多的疑惑,那些疑惑不僅是跟閻翊有關,也是對自己的不瞭解,她得找個時間好好釐清楚自己的思緒,想清楚自己到底為了什麼要答應假扮他女朋友一事了。
* * * * * * *
「我再也受不了那個小妮子了!居然傻得把到手的肥羊自動奉送給別人!總有一天我會被她氣死」席筱衣拿起桌上的水猛灌。
「她又做了什麼事?」
「她今天要陪閻翊南下去參加舊情人的婚禮。」
「很好啊,第一次出遊就是去這樣有意義的場合,前途無量!」楊倩伶用著沒有感情的聲調說。
「我看是前途無『亮』才對,不——簡直就是黯談無光!」席筱衣沒好氣地「嗯哼。」隨口哼兩句。顯然她對這個話題,並不怎麼感興趣。
「你知道她陪閻翊去的回報是什麼?你一定想不到。」
「知道還用你說?」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她要求閻翊得好好對待病房那個在倒追他的小妞!我真是服了她可以想出這麼無聊的把戲。」
「那是因為你的努力不夠。」她冷冷地說。
「幹嘛怪到我頭上?」韓薇絲不爭氣就算了,還跟她有關?非得撇清楚不可。
「你的任務就是要引出她對閻翊的愛意,可是進行了這麼久,八字還沒一撇。」她好人做到底,把這麼簡單的任務送給席筱衣,沒想到還是出差錯了,真是遜斃了。
「連這也怪我?」她真想跑到青天大老爺面前去喊冤,師傅領進門之後,修行可是看個人,媒人婆也沒包生兒子的啊!
「當然怪你,不知道是誰之前還拍胸脯保證一定能成功的?」
「好!我這次非得要設計出個什麼活動不可,你等著瞧!我會讓閻翊和韓薇絲不得不在一起的。」
「希望你別像喬太守亂點鴛鴦譜,搞不好還會活生生拆散一段好姻緣!」
「呸呸呸!看我的。」
「靜觀其變。」楊倩伶此時在心裡可是快笑翻了;任誰都看得出來,閻翊和韓薇絲之間對彼此是有那麼些意思的,要不然也不會有這一次的口角,只是當事人渾然不知,而最誇張的是連席筱衣都還不知道自己早已成功一大半了,所以她只好繼續煽動席筱衣再使出更猛烈的招數了。她非要他們此次一舉入洞房不可。
至於被耍得團團轉的席筱衣,也只能怪她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