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復興化妝舞會太悲慘了。路森想到文藝復興的時候,忘了考慮婦女的衣著。當凱蒂踏出臥房,走入共用的客廳時,他悶悶不樂地想起這回事。
她穿著一件裙長及地的伊莉莎白式禮服,錦緞布面上織著酒紅色緹花和白色蕾絲。絲絨質料的緊身上衣到腰下之後縮成傳統的尖形,長長的裙擺和袖罩都打上折邊。她看起來好可愛。真的。不過,這件禮服的重點在緊身上衣;如此集中托高,令她的酥胸仿佛隨時都會從衣裳裡蹦出來。她一出現,路森就開始流口水。他忽然想到凱蒂露出渾圓誘人的飽滿乳房,盯著瞧的人不會只有他一個。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凱蒂穿這件該死的衣服出現在公開場合。
路森正要開口,她卻停下腳步,吃驚地看著他。「你穿的是什麼鬼東西?」
他驚訝得不敢亂動,低頭看向自己一身深藍色的打扮。「這是十六世紀的傳統服飾,」他說。「不是你訂的嗎?」
「是,當然是我訂的。但我只告訴他們你的尺寸,並沒有特別注明要……」凱蒂越說越小聲,對路森皺起眉頭。
「你不喜歡?」
「吾歡?欸,怎麼說呢……你看起來有點……呃……太那個,」她終於說道。「我的意思是……黑色的緊身褲的確可以炫耀你的腿部,可是……」
「這個叫合身襪,」路森告訴她,仍在想「太那個」是什麼意思。她的口氣不像贊美。不幸的是,他跟不上現代委婉修辭學的腳步。他真的應該多出去走動。「我以為你也擔任歷史羅曼史的編輯。」他說道,語氣可能帶著些許暴躁。
「大部分是中古世紀的作品,」她解釋。「文藝復興時期並不那麼受歡迎。」她噘起嘴唇,向旁邊微微一努。「那麼,呃……這鴨子似的東西……是什麼?」她的手朝他胯間的方向比一比。
路森歎氣。「這是遮布。」
「喔。」她緩慢地點頭,打量那片相當誇張的配件。
路森也低頭凝視,仔細思考。遮布很大,是個蓬松而開衩的袋子,以裝飾用的珠寶別針別住。因為遮布的收納保存不良,有點變形,看起來的確有點像只鴨子。顯然這是文藝復興早期的服裝。從伊莉莎白女王執政之後,遮布就不再流行了。
「我讀過相關的文章,可是我以為遮布應該是……呃……形狀比較圓一點的東西。你這樣會受傷的。如果有人經過你身邊,撞到遮布--」
「嗨!你們兩個真好看!」克理穿著一身鮮紅與酒紅搭配的服裝從他房間裡走出來,他的衣服和路森的差不多。不過,克理的遮布形狀比較圓。
路森對他微笑,覺得心裡的緊張逐漸消褪。他不計較凱蒂挑剔他的打扮,也不計較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遮布。一想到凱蒂正盯著他看,遮布下的重要部位燃起一絲興趣的火焰。
「那麼--」克理的視線來回看看他們兩個。「可以出發了嗎?」
凱蒂很確定她的胸部快從禮服裡面蹦出來了。她盡力不要呼吸,避免出糗,但每當必須行屈膝禮的時候,她都祈禱胸部乖乖留在適當的地方。幸運的是,胸部很聽話--不過每次她行禮後起身,就發現路森怒氣沖沖的瞪視附近的每一個男人。凱蒂覺得相當好笑。
不過,她可不覺得女人盯著路森的遮布很好笑。那片該死的東西閃閃發光,珠寶別針吸引了每個路過者的目光。凱蒂自己的視線也一再受到吸引。那個東西如此容易讓人分心,真是羞死了!但路森似乎沒注意到。即使他知道房間裡兩千個女人都張口結舌的盯著他的胯間,他也假裝不知道,相當有尊嚴地走動著。她不曉得路森怎會有這股勇氣。假使要她穿著閃閃發光的圓錐形胸衣走動,她可能會縮起來,努力掩飾胸部。
「哇,這個舞會真是盛大,不是嗎?」克理發表意見。
凱蒂環顧舞廳。在場的有樂師、小丑弄臣、舞者,以及吟游詩人。真的很像她想像中古時代的舞會應有的場面。她握緊路森的手臂,靠過去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那時候的舞會真的是這樣子嗎?」
他猶豫了一下。「有幾分類似。當然,以前的燈光比較昏暗,那時候只有燭光,沒有電燈。地板上會鋪燈芯草,小狗和野鼠會在其中穿梭尋找殘余的食物。氣味聞起來遠遠不如現在宜人,而且--」
「沒關系,」凱蒂打斷他的話。「我比較喜歡我們現在的舞會。」
「嗯。」他點點頭。
他們找到一張空的桌子坐下,裘蒂和其他幾個作家也加入他們這一桌。他們起初一直驚訝地談論著貝羅夫人這次舞會辦得有多麼成功。小丑逗人發噱,吟游詩人彈奏著古代的樂器。開始上菜後,更發覺這頓晚餐即使不是真正的文藝復興菜餚,也非常美味可口。
服務生撤下餐盤之後,跳舞時間開始。路森低聲說他幾分鍾後就回來,凱蒂以為他要去男廁,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專心看著人們滿場飛舞。她轉頭想和坐在路森另一邊的裘蒂說話,卻看到路森仍然在座位上,她頓了頓。「我以為你……」
她尾音拖長,注意到他的手藏在桌子底下。他看起來好像……在做某種事情。「怎麼了?」她開始覺得詫異。
「我被鉤到了。」他簡短地說道。
凱蒂眨眨眼,心中充滿迷惑。「你說被鉤到了,是什麼意思?」她開始推想……哎,幸好她沒有想太久,馬上猜到事情比想像中更嚴重。
「桌布,」他一邊說話一邊微微側身彎腰低頭,努力想看出症結。「一根別針。」
他一這麼說,凱蒂馬上了解。路森用來固定遮布的珠寶別針其中一根不知道為什麼鉤到桌布了。她大吃一驚,不禁發出一陣爆笑。
路森可不覺得好笑。「這不好笑,」他嚴肅地告訴她。「我急著想去方便,卻沒有辦法站起來。」
「這麼說來……你們這種人也需要去洗手間嘍?」凱蒂興趣濃厚地發問。
路森瞪著她,好像她是個瘋子。
「欸。」她帶著自衛的語氣解釋。「布拉姆的書中從來沒寫德古拉需要去方便。我只是沒想過--」
「我懷疑他也沒讓米娜去方便過。」路森咆哮。他突然往後一扯,桌布和桌布上的東西都向他滑過來,挪了大約一-的距離。
桌邊的談話聲停止了。凱蒂抬頭一看,大家都盯著路森看,眼神中帶有程度不一的驚恐與迷戀。凱蒂知道路森絕對不會開口要求幫忙,她決定解救他的尊嚴。她清清喉嚨,將眾人的注意力轉向自己,然後對克理微笑說道:「克理,你能不能幫路森一個忙?他現在遇到了一些難題。」
「好啊,發生什麼問題?」克理站起身來。
「遮布上有一根別針和桌布纏在一起了。也許你可以爬到桌子底下去幫他解開。」她建議道。
克理大笑,然後頓了頓。「你在開玩笑,對吧?」
凱蒂搖搖頭,克理猛然跌回座椅上。「很抱歉。解開遮布不是我負責的工作。」
「克理!」凱蒂嚴厲地說。
「凱蒂,」他用譏誚的態度回應。「他是你的作家。你自己爬到桌子底下去幫他解開。」
「我還以為你喜歡他。」凱蒂指責道。
「沒那麼喜歡。」克理反擊,然後目光帶著歉意地看看路森。「路森,對不起。」
「我了解。我自己處理。」他相當有尊嚴地回答,可是窘得滿臉通紅。凱蒂很有興味的注意到這一點。她以前不知道吸血鬼也會臉紅。
他再次努力拉扯桌布,凱蒂皺皺眉頭。他這樣子如果不是把桌子搞得一團亂,就是毀了她所租的服裝。無論哪一種結果都不好。她不希望發現晚餐的剩菜倒在租來的禮服上;她不想付干洗的費用。她也不想幫路森別好那塊被他毀掉的遮布。她咽下最後一口葡萄酒,把酒杯放下,轉身面對路森。
「好吧。拿開你的手,讓我瞧瞧。」
路森遲疑了一下,伸出手來放在桌子上。凱蒂迅速地彎下身試著看清楚狀況。不過,她的角度不對。「你能不能向後挪一挪?」她問。
「身上纏著桌布,沒辦法。」他怒氣沖沖地說道。
凱蒂挺起身子,難為情的環顧四周,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到整桌的作家全都熱切地觀賞這一幕。她看看坐在路森另一邊的裘蒂。「從這個角度什麼也看不到,我要鑽到桌子底下。」
裘蒂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然後站起來。「來吧,女孩們。沒必要讓大家都知道出了什麼事,我們可以組成一道柵欄。」
其他的作家全都迅速地站起來,沿著桌子圍起來。凱蒂看到她們圈成半圓形遮住她和路森的位置,大大的裙擺剛好形成一道簾幕,頓時松了一口氣。克理是唯一還坐在椅子上的人。他瞠目結舌地注視這個場面,不確定自己應該害怕還是應該放聲大笑。
「動手吧!」每個人都站好位置後,裘蒂說道。其他作家點頭附和。
凱蒂覺得自己像是接受命令單獨從事秘密任務的軍人。太荒謬了,早知道剛才就多喝一些葡萄酒。她深吸一口氣,從椅子上溜下去,鑽到桌子底下。底下又暗又熱。她跪在路森的腿邊,偏著頭,努力想看清楚抓到東西的別針,可是角度不對,不夠靠近。
凱蒂非常小聲地低低抱怨著,緩緩靠近他的腿,移動到他的雙膝之間,跪下來;她試著伸手去拉被別針鉤住、縐成一團的桌布。她壓根兒不想碰到他的遮布,起碼在忍得住的范圍不去觸碰。她拉起一點點桌布,但實在鉤得太緊了。
「你在底下需要蠟燭或什麼東西嗎?」裘蒂熱心地問道。她突然探頭進桌子底下看,又消失了,凱蒂聽到她詢問道:「有沒有人帶迷你手電筒?我通常會帶一支的,但是……」
裘蒂挺起身體,剩下的話凱蒂就沒聽到了。
「凱蒂啊凱蒂,你可讓自己陷入很有意思的局面了。」凱蒂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試著撥開桌巾的折邊,想找出鉤住的位置。當作家遇到難關,把作家從棘手的困境中拉出來,確保他們順利繼續寫作是她的工作。可是她認為今天這情況遠遠超出編輯的職責了。如果不是路森,她甚至不想親自動手。這一點倒是很有意思,她待會兒可以仔細思考。她開始解開桌巾,無意間,掌心碰到某個東西。是遮布,凱蒂吃驚地想到。遮布正在變大,頂到她的手。好吧,是遮布底下的東西變大。看來路森覺得這是比尷尬還可怕的酷刑。
路森希望地面裂個大洞,把他吞進去。那個洞最好大到把圍著他的作家也都吞掉,連凱蒂也一起掉下去。只要能終結這場折磨,什麼都可以。他從未如此尷尬。遮布纏上桌巾還不夠悲慘,現在連凱蒂都跪在他雙腿之間幫他解開糾結,這舉動引發與上洗手間一點關系也沒有的念頭。他在想像另一種情境,如果凱蒂不是在解開桌巾,而是解開遮布,將他掏出來、雙唇裹著他。然後他發現自己硬了起來,天啊,希望凱蒂沒有注意到。
他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他是個喜歡規則和規律的男人。他不該參加年會,也不該參加文藝復興舞會。他的人生怎麼會如此失控?有個東西頂到他的遮布,他痛得在椅子上縮起來,這一縮引起圍在他身邊眾女子的注意。
「對不起。」凱蒂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從桌子底下傳來。她似乎是咬著牙在說話。路森羞愧地閉上眼睛,希望胸口被釘上木樁。
「是她用別針戳你嗎?」其中一位作家蓓詩,很關心的問道。
路森咕噥一聲回答,不過聲音聽起來比較像嗚咽。蓓詩認為他的答覆是肯定的,大發同情拍拍他的肩膀。
「你在這裡啊!」
路森轉頭發現貝羅夫人正穿過一群群作家,朝著他走過來,裘蒂緊緊挨著路森的腿,靠在桌子上,擋住蹲在桌子底下的凱蒂。貝羅夫人似乎有點好奇大家為什麼擠在這裡,不過她沒開口問,只對路森微微一笑。
「俐珍告訴我你好多了,不過我還是想親自來看看你。」
路森看著她,知道自己眼睛已經變得像南瓜一樣圓。一般說來,女士過來的時候,他會起身迎接;現在要遵守這個禮儀卻是天方夜譚。不過,那並不是他眼睛睜大的原因。實際的情況是,凱蒂不知道貝羅夫人來了,抓住他的遮布移開。她同時也--是故意的嗎?--握住他的重要部位,那部位正迅速膨脹,逐漸填滿過大的遮布。
「對不起,」凱蒂的聲音再度從桌子底下傳來。「我看不到那根別針。」
貝羅夫人的笑容凍結了。她的目光掃向被裘蒂裙子遮住的桌子,然後往上巡視裘蒂滿臉戒備的表情,再看看路森一臉窘迫的樣子。她還來不及說話,凱蒂又開口了,聽起來既憤怒又簡短。「路森,去你的!等我把這東西解開,我一定要你把這些該死的別針扔掉。真是該死的麻煩透了。」
「路森的遮布纏在桌布上,」裘蒂在貝羅夫人開口前說。「凱蒂很努力在幫他解開。」
「我懂了。」貝羅夫人喃喃說道,看起來完全不確定該如何處理這種場面。不過,她的驚慌只維持了片刻,接著她指示裘蒂讓開,掀起桌布,蹲下來往桌子底下瞧。「凱蒂,你在裡邊看得清楚嗎?要不要我叫人拿手電筒來?」
路森感覺到凱蒂嚇一跳,小手更緊緊握住他,他閉上眼睛,發出呻吟。
「是貝羅夫人嗎?」凱蒂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對,是我。你在底下需要光線嗎?」
桌子底下傳來一聲模糊的咒罵,幾乎被台面上的大笑掩蓋過去。路森張開眼睛,看見克理捂著嘴巴。這家伙快要忍不住了。路森認為他不能責怪克理。倘若他不是這場災難的核心,他可能也會覺得非常好笑。
路森聽不到凱蒂對貝羅夫人咕噥了什麼,不過一定是肯定的答覆,因為貝羅夫人站起來環顧四周,吩咐工作人員替她拿手電筒過來。那個人像顆子彈一樣,飛快地離開;貝羅夫人轉頭審視路森痛苦的表情。她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別放在心上。我們偶爾都會碰上這一類的事情。」她突然改口。「欸,不一定完全一樣,不過你明白我的意思。」
路森呻吟,再度閉上眼睛。突然響起一個粗率的聲音,說道:「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作家全都站著?」
凱蒂認出莫查克的聲音,她真想哭。她沒有哭,只把頭無力地靠在路森的膝上,暗想情況會不會再更糟糕。起先是貝羅夫人見證這次丟臉的事件,現在連社長也來了。喔,在這次大會上,她真是讓上司印象深刻啊!以前只當德允助理的時候容易多了。
「什麼?」查克錯愕的吼叫聲大概可以從晚宴廳的一端傳到另一端吧,凱蒂猜想--周遭的談笑聲究然停止,她知道自己猜對了。天啊!每個人很快就會曉得她在桌子底下。
凱蒂聽到貝羅夫人高昂而堅定的聲音,她對自己微笑。貝羅夫人和大家一樣親切,但她不是愛說廢話的女人,而且據凱蒂所知,她也從不畏懼任何人。她大概已經控制住查克,以免她們極力掩飾的狀況暴光。凱蒂真想擁抱貝羅夫人。
「你拿來了!」她聽到貝羅夫人大聲說道:「謝謝你。」
桌布掀開,凱蒂看到貝羅夫人。讓凱蒂大為訝異的是,貝羅夫人並不是將手電筒交給她,而是親自趴下來爬到餐桌底下陪伴她。「桌子底下真熱啊,」她像聊天似的發表評論,仿佛每天都在做這樣的事情。貝羅夫人調整好位置,打開手電筒,照在桌布和遮布糾結之處,嚴肅地向凱蒂點點頭。「小姐,動手吧!你越早解開桌布,我們就能越早離開這裡。」
說時容易做時難。路森實在被纏得很緊。至少有三根遮布的別針,方位各異地鉤在桌布上。起初大概是某一根別針纏住了,在路森的拉扯之下,另外幾支別針也淪陷。要費一點工夫才能讓他重獲自由。
在整個過程中,貝羅夫人一直很有耐心,穩穩地拿著手電筒,在凱蒂手忙不過來的時候,幫忙她把桌布拉開,提供建議,偶爾講講笑話打破沉默,緩和緊張的氣氛。然而,即使有人協助,這項工程似乎仍是無比漫長的煎熬,而且很令人尷尬。雖然她很希望能不去碰觸路森的遮布,卻難以避免--而且她常常不得不用手抓住遮布。當她將遮布左右扯動、試圖解開鉤住的別針而不讓其他別針纏上去的時候,她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遮布底下的硬挺。她甚至不敢猜想路森的感覺,這一定是某種恐怖的酷刑。
如果凱蒂再不住手,路森確定他即將在這張桌子旁邊、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讓自己蒙羞的事情。她並非用挑逗的方式撫摸他,可是光是她跪在他兩腿之間調整重要部位的事實,就讓他像個十幾歲的少年一樣亢奮。他已經活了許久、許久的時間,可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情況。他向上帝祈禱,希望未來不必再體驗一次。
「又解開一根別針了。」
凱蒂的聲音從桌子底下傳來,繞桌子的每個人都發出吱吱喳喳的聲音,路森猜想她們是在恭喜、鼓勵他。當她握住他的重要部位擺弄的時候,他盡力避免在座位上扭動。那並不是他平常「升旗」致敬的方向--不過他猜想凱蒂正試圖解開最後一根別針。他低下頭,可以看見她的手指穿過遮布底下,包覆著他的重要部位。他抬頭,看見裘蒂杏眼圓睜的盯著他的大腿看。他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喔,天啊!」
有一個作家發出驚呼,引起他和裘蒂的注意。是蓓詩,而且她看起來非常驚恐。路森覺得他的心開始下沉。他原本以為莫查克的到來已經是最惡劣的事情,可是蓓詩另有所指。
「怎麼了?」他決定最好還是問清楚。
「你知道那些拍紀錄片的人嗎?就是那些一直到處拍攝影片的人?」她問。
「不知道。」路森沒聽說過拍攝紀錄片的消息。
「他們每次都會攝影將羅曼史年會紀錄下來,」裘蒂加入談話。「他們喜歡拍攝女人以及華服麗飾之類的題材。」
「是的。現在別張望,他們正往這裡走過來了。還有本地報社的一位攝影記者也來了。」
「喔,天啊!」裘蒂低語。「他可能要找貝羅夫人。他今天晚上一直都在找她。」
「該死!」路森小聲咒罵。情況勢必將演變得更惡劣。
「剩下最後一支別針。」凱蒂松了一口氣,告訴貝羅夫人,夫人也歎了一口氣。
「很好。」《浪漫時代》的創辦人說道。
凱蒂不怪她;她們兩個人都屈著身子,側著頭,背部頂著桌底。凱蒂很佩服貝羅夫人跟她一起鑽到桌子底下的勇氣。貝羅夫人沒有必要這麼辛苦,可是她是那種「如果有麻煩,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的人。她身上似乎散發著活力與熱情的光芒。
凱蒂歎息,逼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任務。只要再解開一支別針,她們就可以鑽出桌子底下了。到那時候,她一定要堅持叫路森直接前往男廁,拿掉所有的珠寶別針。她之前根本沒想到他會用這些該死的別針固定遮布,她也很慶幸自己沒有在發生這等糗事之前與路森共舞--她可能會發現他的別針纏在她的禮服上。在舞池裡讓大家觀賞解開別針的過程不是很有趣嗎?現在呢,已經夠多人知道她在桌子底下解開路森的遮布了;她不需要讓其他所有與會的來賓都曉路森的糗事。
「解開了!你自由了!」最後一根別針松開的時候,凱蒂松了一口氣,大聲喊道。凱蒂後退,卻發現拉不動她的袖子。不知怎麼搞的,當她努力將桌布從最後一根別針上拉開的時候,她的袖子勾到了另一根別針。她的手腕纏在路森的遮布上。
「該死!」她說
「怎麼回事?」貝羅夫人皺眉問道。桌布外頭響一陣騷動,似乎每個人都同時開口。
「我被他的一根別針給鉤……」凱蒂倒抽一口氣,跪在地上,身子突然向前,免得袖子被路森突然後退的動作給扯破了。路森所坐的椅子刮在地板上發出尖銳的聲音,掩蓋了她緊張的叫聲;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她被迫跟著匆匆爬出來。閃光燈突然一亮,凱蒂眨眨眼,她聽到路森咒罵,可是之前的桌子底下那麼漆黑,她一時間什麼也看不清楚。
「小心,殷先生,」貝羅夫人發出警告,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她的袖子纏在你的……」
貝羅夫人一看見剛剛加入的觀眾,立刻閉口不語。凱蒂也發現那些人了,她的眼睛適應了光線,緩慢地發現攝影機鏡頭正對著她的方向。還有一個攝影記者,手上拿著看起來很專業的照相機。她想到方才的閃光燈就是這個人在拍照。
路森盡可能不理會凱蒂放在他胯間的手,以痛苦但禮貌的聲調說道:「貝羅夫人,請叫我路森。」
「哇,」那個拿著照相機的男人說:「貝羅夫人,你沒跟我提居然有這項活動呢!」
「是誰……?」凱蒂開口,但她知道自己不想聽到答案。
「本地的記者。」貝羅夫人嚴厲地說。她站起來。「現在,緊急狀況已經解除,我想我最好去處理下一件事。」
裘蒂和其他作家幫貝羅夫人拍掉她裙子上的灰塵,然後,貝羅夫人挽起記者的手臂,轉身離開,帶領他往自己那一桌走去。
「我打賭她十分鍾之內就能讓那個人乖乖聽話,」裘蒂語氣中帶著欽佩。她轉頭看看路森和凱蒂,對他們露出鼓舞的笑容。「照片不會上報的,我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