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蠱 第一章
    不要問我最後為什麼走

    不要說我渴求過的承諾

    不要等我不會再次回首

    不要看我現在難堪的落寞

    最後的寂寞因為曾經有你

    於是此刻我異常難過

    也許終有那樣的時候你我重逢在不相識的時刻

    我明白一切痛苦是我該承受只是能不能夠就請你回首回首看看我看看你心中曾有過的我……

    「也許,你我真的緣淺,也許,是我沒有這個福氣能擁有你。」

    擁抱住美麗人兒,莫紹帆的言語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遺憾及濃濃的悲傷。

    樓昕月開眼,靜靜的注視著自己心愛的人。

    「別……別哭,我不希望看見你的淚。」忍著身上的痛,他微扯起笑容溫柔的說著。

    莫紹帆輕輕的拭去懷中人兒落下的淚。

    「不要死!」他不曾要求過任何的承諾,可是,他真的不希望他死。

    莫紹帆揚起笑容,認真的允諾:「好!」

    「真的?」明明知道他的承諾並不可能成真,然而,樓昕月寧願欺騙自己。

    「真的!」莫紹帆點點頭,只要他快樂,要他說出什麼樣的話,他都不會在乎。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嗎?」樓昕月顫抖的手撫著他俊朗的容顏,難受的落淚,「你好蒼白、好虛弱。」

    「嗯!」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會傷他,莫紹帆只是點著頭。

    「如果我去求他,他應該會救你!」樓昕月忍不住的開口。

    聞言,莫紹帆突然抓住在自己頰上游移的手,表情異常認真。

    「不要去求他,千萬不要!」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死。」樓昕月忍不住淚潸潸的撲進寬闊的胸膛裡。

    莫紹帆歎了口氣,緊抱住脆弱的人兒,拍撫著他抖顫的背,「就算死,我也不能讓你去求他。昕月,你是我最珍貴的寶物,我不能讓你為了我而遭受他的傷害,我不可能讓你這麼做的。昕月,答應我,不要!」

    迷濛的視線交集,耳畔響著他最真摯的話語,樓昕月閉上了眼,認真的點了點頭。

    莫紹帆滿足的一笑,靜靜的擁著懷中的人兒,臉上的神情,有著一絲幸福。

    只要能這樣擁有過你的情,即使要我?你付出性命,我也願意!

    ***

    夜半,無人的池畔。

    樓昕月走出庭院,看著池水,再望向天上閃亮的月色。

    「不要怨我,帆,不管你說什麼,總之,我不要……你死!」

    悲傷的淚一滴滴的落下,如斷了線的珍珠般,閃著動人的光輝。

    他回頭看著有他沉睡的房間一眼,毅然決然的轉身,步入莊園外的黑暗。

    不論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我只希望,你不要死!

    ***

    郊外,一座古樸卻又暗藏危機的宅院內。

    柳辰冷著眼,淡然的翻著手上的醫書。

    「該死!」驀然揪心的痛楚襲來,柳辰緊揪住衣衫,左手拿起一旁的一個瓷瓶。

    他快速的倒出兩顆丹藥,直接含進口中,藥的苦澀讓他微微皺起了眉。閉上雙眼,痛苦的喘息,眼角緩緩滲出一滴又一滴晶瑩的血淚。

    「咳!」

    他難受的低頭靠上桌子,久久才張開雙眼,看見桌上有著一顆顆晶瑩、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裂的血色晶石。

    那是他的淚;是他哭不出、滴不盡的血淚。

    「該死的,為什麼?」沉重的揪心之痛,讓柳辰只能握緊拳頭捶打著桌面,而他早已經痛得無法動彈。

    「該死,為什麼我還不能動?」每天的子時時分,就是他最痛苦的時刻。

    永遠只能這樣日復一日的發病,這樣一天又一天的痛苦,只要他一日不害人,他就得承受這樣無止境的痛楚折磨。

    為什麼?難道他今生今世就注定只能傷人嗎?

    為什麼他永遠都必須做這樣害人的行為,以支持他活下去的需要,為什麼?他就永遠擺脫不了這個宿命?

    好不容易,子時過了一刻,這段短時間的劇烈痛楚終於停止,柳辰全身虛軟,依然只能趴在桌上無法動彈。

    「如果日子只能這樣過下去,那我的人生,究竟是……」勉強撐起上半身,他伸手數著桌上的血淚,「一顆、兩顆、三顆……十一顆、十二顆!」

    當痛楚慢慢遠離身心,柳辰才挺直了身,喃道:「醫書上說,落下血淚者,必定失明。」他不屑的揚著笑容。

    失明?

    算了吧!想他這樣流著血淚的日子,大概也超過上千次了,為何他從未發現他的雙目有受到任何一點的影響?

    他不屑的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到藥櫃旁,打開一個特殊的櫃子。

    「唷!都第十五瓶了!」

    柳辰從櫃中拿起瓶子走回桌旁,慢慢的將血淚一顆顆的裝入瓶內。

    也只有在這一刻,他的心中才會有一瞬間的平靜。

    就算世人容不得他,那又何妨!對他而言,活著唯一的意義,只是為了那個諾言;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重視!

    世人口中的情與人性,對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他的醫術依舊高明,而世人仍然需要,那他依然可以這樣的生活下去。

    就算所有人都批評他是一個無心、無情、無血又無淚的魔頭,可是,只要他還有利用價值的一天,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就拿他無可奈何!

    他將瓷瓶收回櫃中,才剛轉身,眉頭就不由自主的鎖緊。

    「都這麼晚了,還有人那麼不識相?」

    他不悅的走向門口,聽著由門外傳來的腳步聲,讓他原本皺起的眉頭稍微的放鬆,是他……

    ***

    不知該來或不該來,但,樓昕月已經不能回頭了。

    他猛力推開眼前的門,一看到他,一瞬間他說不出話來。

    「怎麼,有空來找我,就只是為了來發呆的嗎?」揚著邪魅的笑,柳辰坐回了原位。

    「我……」當初走的時候說好了,他不會再回來,可是……輕輕的低笑,柳辰非常明白,這個捨棄自己遠走的人兒,這一次回來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辰,我……」樓昕月依舊說不出口,只是悲傷的看著他。

    「說啊!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呢?」柳辰站起身,緩步走向前,「你為什麼會說不出口呢?你心愛的莫紹帆不是快死了嗎?」快意的看著他痛苦的神色,柳辰淡然的輕撫自己垂落前胸的發,恣意的笑著。

    樓昕月難受的合上眼,淚不自覺的奪眶而出,他緩緩的滑跪在地,「辰,不要這樣……不要!」

    「不要怎樣?」蹲下身,柳辰邪冷的握住樓昕月削尖的下顎,「你說,不要怎樣啊?」

    睜大雙眼,樓昕月提起勇氣開口:「不要再這樣,不要再這樣傷人!」

    聞言,柳辰的臉上閃過一抹怒氣,旋即他又漾出笑容,不在乎的放開手,輕快的起身,「樓昕月,你該記得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既犯我,我便絕不饒人!」

    聽著冷絕的話,樓昕月抬首,望著那雙冷然的眼眸,「是!我記得!」

    「既然記得,那你就不該回來。」

    「我不能……看著他死!」樓昕月哽咽地道。

    是……嗎?

    揚著殘酷的笑,柳辰回身背對樓昕月,「那你今天來是為了什麼呢?」

    「我是來求你,求你救他!」樓昕月明白說出這話,自己的未來就不會再擁有幸福;可是,如果帆死了,那他也沒有理由活在這世間。

    霎時,痛苦的感覺微扯著他心中僅有的一點人性,柳辰極力壓抑住心痛。該死!什麼,為什麼要是他?

    「辰,我求你救他!」再一次說出請求,樓昕月悲傷的看著依然不動的柳辰。

    深深的吸了口氣,柳辰轉過身,勉強自己露出笑容,「昕月,你跟了我這麼久,你認為這有可能嗎?」

    忍住受打擊的暈眩,樓昕月雙手撐地,悲慼的看著他,「不論你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只要你肯救他!」

    忍住心痛,柳辰不發一語、靜靜的凝視眼前美麗依舊的樓昕月。

    「辰!」樓昕月難受的呼喚他,痛苦的感覺侵蝕他全身,受不了那日以繼夜折磨他的沉痛,悲傷的合上雙眸軟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咳!」見到他昏迷後,柳辰終於忍不下口中滿溢的血,吐出無止境的心酸。

    無奈的笑,他緩緩滑坐地面,注視著已昏厥的樓昕月,「你為什麼從不想想我的悲傷呢?」

    為什麼不願回首看我,不願懂我?你付出的所有,甚至狠心捨棄我?如今你竟來告訴我,為了他,你可以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傷我?

    ***

    天大亮,在刺眼光線的照射下,樓昕月睜開雙眼,思緒開始運轉,然後……「啊!」他猛地坐起身,卻在看到房間的擺設時發起愣來,這是……他在帆的莊園的房間?

    為什麼?他不是在辰的「醉月居」嗎?為什麼他會回來這裡?

    他不解的發著呆,一點也想不起昨晚他是怎麼失去了意識。

    「醒了嗎?」清冷無情的語調響起,柳辰斜靠在門邊,雙眸狠狠的注視著樓昕月。

    樓昕月詫異的看著他,「你為什麼送我回來?」

    「哼!昨晚不知道是誰求我救人的。」緊抿的唇瓣泛起異樣的血紅。

    「你願意救帆了嗎?」樓昕月驚喜的下床,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話。

    在寬大袖中緊握住雙拳,柳辰忍住所有的怒氣,「你會因此付出很大的代價!」

    「沒有關係,只要帆不會死,就算要我死,我也心甘情願。」

    樓昕月不自覺地綻開笑靨。

    他的笑,美得讓柳辰心痛。

    「是嗎?」他驀然轉身,「去見莫紹帆的最後一面吧!」

    「最、最後一面?」瞬間,彷彿有一把利刃穿過他的心,樓昕月無法動彈的望著眼前這個邪冷無情的惡魔。

    「對!去見他的……最後一面!」話一落下,柳辰的心情就莫名的好得無話可說。

    「為什麼?你不是說你會救他的嗎?」樓昕月憤怒的哭喊著,赤足衝出房間,奔向莫紹帆的房間。

    快意的看著樓昕月的舉動,柳辰緩慢的走著,呵!惹怒我的人,罪可是很重的吶!

    他開懷的笑了出聲,忍不住想看這一對佳偶變成怨侶的那一刻。

    樓昕月急急的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他輕喚一聲:「帆!」然後撲到床邊,在望見莫紹帆臉色的瞬間,他終於鬆了口氣。

    那紅潤的臉色、平緩的呼吸,就算不是學醫的他也知道,他心愛的人已經脫離險境。

    伸手握住莫紹帆寬大的手掌,他快樂的笑著,「還好,你沒事了!」

    欣喜的淚滑下了臉頰,可是樓昕月卻不願放手拭淚,因為,他怕,怕這一放手莫紹帆就會遠離他而去。

    「滿意了嗎?」柳辰斜倚著房內的柱子,淡然的開口。

    「嗯!」樓昕月回首一笑,伴著頰邊的淚,他的臉上閃著光輝。

    看著他,柳辰原本平靜的心,不自覺的又揪痛起來。

    「你!」他有點痛苦的微喘著氣,將視線移開,「你準備好要付出代價了嗎?」

    漾著心滿意足的笑容,樓昕月放開緊握的手,點點頭,「嗯!」

    「你不問代價是什麼嗎?」有點意外他的乾脆,柳辰差點反應不過來。

    樓昕月不在意的搖頭一笑,「不管你現在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會很樂意接受的。」

    「是嗎?」柳辰原本只想稍微在他們之間鬧點風波就好,可是看著他這樣義無反顧的神色,反而讓他怒不可遏的想做出令他們痛苦的事。

    明白付出代價將會落得淒慘的下場,然而,樓昕月的目光仍專心一意的凝視著自己心愛的人,只要這一切都是為了你,那又何妨呢?

    柳辰攤開手掌,輕輕的吹了口氣。

    感受到一股香氣竄入鼻間後,樓昕月的身子晃了晃,就倒向柳辰的胸膛。

    望著沉睡的一張絕色,柳辰輕輕的、無邪念的一笑。

    「如果他能夠再一次的在茫茫的人海中尋回你,而且,再一次的愛上你;那麼,昕月,你就能夠擁有屬於你的幸福!」

    他低頭在樓昕月額上印下一吻,漾著滿足的笑容,而後淡然的開口:「晚安了,我親愛的弟弟,昕月!」

    做好久、好久的一個夢。

    那一天,莫紹帆在自己遠在杭州的莊園中清醒後,不知為何,這三個月來,他總是會做著一個夢。

    一個好奇怪、好奇怪,卻又非常熟悉的夢。在夢裡,有著一個好美、好美的人。

    她笑得非常的快樂,在一片火紅的楓林之中,舞著一曲動人心魂的舞蹈。

    她總是親熱的喚自己──帆,然後,她會撲進他的懷中。

    兩人相擁,看著楓葉一片片的落下;那樣的時刻,總讓他有一種幸福的錯覺。

    正當此時,總是會突然下起一場大雨,而她就會拉著自己,拚命的向前跑,向前跑……只是,他們總是跑得不遠,她就會鬆開他的手,接著消失在如簾幕的大雨之中。

    每每,他驚醒在自己的呼喚聲中,他叫她昕月。

    這是怎樣的一個夢呢?

    為此,他曾問過不少人,卻沒有人知道「昕月」;那自己到底是何時認識這個名叫昕月的姑娘?

    仔細回想自己漫漫的二十五年歲月,在他的記憶裡,從不曾有過這樣的一位姑娘啊!

    那,為什麼他會做這樣的夢呢?

    因為這個夢,有不少的朋友說他是紅鸞星動,想要個溫柔的妻子,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

    其實,他自己明白得很,在他第一次做了那個夢的時候,他的心就陷落了,他愛上夢裡那個笑得燦爛、美麗的她。

    所以,不管身旁的人怎麼說,他還是執著在那個困擾著他的夢。

    不管要花多少的時間,就算窮盡一生,他依然要找到她,找到夢裡那個美麗出色的她──昕月。

    ***

    悲傷的坐在竹屋前,樓昕月望著身前的繁花點點,卻無心欣賞。

    帆,你好嗎?你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嗎?

    三個月的時間,好快、好快的過去了,你現在過得好嗎?

    你還記得我嗎?還知道我嗎?

    還是,如同辰說的一樣,你的心裡已經完完全全沒有我的存在?帆,你……還記得我嗎?

    痛苦的垂淚,他的手下意識的撫上臉頰那醜陋的刺青。

    呵!就算你還記得我,那又如何呢?

    我已經和你記憶中的不一樣了,現在的我,這麼醜、這麼恐怖,你又怎麼會認得出我呢?帆,你不記得也好。至少我不用害怕,將來有一天若是被你找到,然後你望著我,倉皇的逃跑。

    我不要你怕我臉上的醜陋,也不要你見到我的哀傷。

    你付出的一切,皆是我心甘情願,所以,我只希望,你能過得很好!

    夕陽西下夜色開,滿園春色誰人來?

    君問紅塵何無恨,今笑滄桑已千載!

    不自覺看著落日餘暉,想著自己的心境,他好想問,有誰能懂,年方十八的他就笑滄桑已千載?

    不管這樣的落寞還要過多久,但是問他值不值得,他仍然會說,只要這一切都是為了他,那又何妨!

    帆,愛你的心是絕不會變,只要我還能在遠處想著你、掛念著你,這一切的苦我甘願承受;只要你過得快樂,這所有的一切痛苦,我都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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