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後,在中國安徽境內,黃山的天都峰下一個隱秘的角落。
「費納多,費洛澤。」一陣河東獅吼,「你們兩個給我過來。」
隨著她的視線,出角邊的兩個小孩推搡得更激烈了,似乎正在商量著誰當炮灰。
「我數一二三嘍。」
兩個小孩翻了翻白眼,老媽又來這套。不過鑒於「一二三」後損失嚴重:輕者,他們至少有一星期不能接觸他們的心愛之物,但還能看看媽媽指定的中國文學,目的是讓他們修身養性;重者,就麻煩了,什麼也不能做。這種滋味,他們嘗過一次,就敬謝不敏。於是,「一」的發音還在老媽嘴裡時,他們已迅速從五十米外奔到了老媽身邊。
「媽媽,別生氣哦。」費納多露出討好的笑容,左邊臉頰上,一顆深深的酒窩時隱時現。
「生氣會老得快哦。」費治澤的臉上展現同樣意義的笑容,酒窩則出現在右邊臉蛋上。
「謝謝你們的關心。」媽媽的臉上出現甜美的笑容,兄弟倆頓時毛骨悚然,最不好的預兆已經出現。
「辜叔叔,今天要不要陪你散步?」費納多將討好的笑臉轉向一旁坐著的儒雅男人。
「辜叔叔,我幫你捶背好不好?」費洛澤的聲音更甜。
「又想討救兵,這一回……」
「如楓。」坐著的男人柔柔地開口,「別嚇壞了孩子。又沒出什麼大事。」
「沒出大事?」如楓瞪大了眼睛,「只不過出去一趟,他們一個把胡蒔的飛機拆成了碎片;還有一個,」她將手指指向費洛澤,「把胡蒔的電腦密碼全部重新設置過不說,還侵入別人的網絡,偷看人家的私人世界。光這樣我也沒有這麼生氣,但是,他們竟然把別人的密碼也全部改換掉。星雲,你竟然還說沒出什麼大事。」
八年前,如楓忍痛離別了費斯特,在跨出費家大宅的那一刻,她終於不支倒地。收到手錶中通訊信號的胡蒔及時趕到,把她帶走。
在她的示意下,飛機朝著中國飛行。到達安徽境內時,如楓想起大學時代,她與同學一起來爬黃山時曾聽導遊說起過天都峰將封山二十年的事。如果還有地方可以讓費斯特找不到她的話,非這裡莫屬了。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沒錯的。這裡不僅是個好住處,更妙的是,山中居然還有一個被人遺忘的古廟,廟裡居然還住著兩位得道高僧。由於黃山附近沒有機場,為了盡量不引人注目,她警告胡蒔,一年只能來一趟。胡蒔雖然不願意,但想到事關重大,畢竟要避開費斯特的追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辜星雲的航空事業也需有人打點。種種原因,他再不情不願,還是答應了下來。
如楓便在高僧的幫助下醫治辜星雲。聽兩位高僧說,辜星雲的病症下在腦部。由於藥物控制了辜星雲的腦部神經,才會導致這種狀況出現。醫治他,需要中藥與針灸的配合。針灸術兩位高僧可以手到擒來,但藥物的配備卻非常麻煩,不僅草藥的種類非常稀罕,草藥的採摘時間與曬乾後的保存期限更有嚴格的規定。
於是,除了胡蒔滿世界搜尋草藥外,如楓也會跟隨兩位高僧去山中採藥。剛開始的一年裡,她的要求屢次被拒,直到雙胞胎降臨人世,她才重新恢復了自由身。因為接生的兩位高僧第一眼見到如楓的兩個兒子後,就再也放不開手,他們一人收了一個徒弟。從此,但凡派不上用的草藥便拿來浸泡如楓的兩個兒子。如楓除了餵奶的工作,竟成了標準的閒人。兩個兒子滿月那天,胡蒔帶來了各種各樣可以亂真的飛機模型(除了比例縮小,其他的設備無一不是仿照真正的飛機)以及一台最新型電腦(即使沒有外來電源,電腦亦可打開內部的供電設施進行操作)作為雙胞胎的禮物。當時如楓還極盡取笑胡蒔,說他浪費了心血,因為帶來了一堆至少會被擱置五年的廢物。想不到從此竟是如楓噩夢的開始。
一週歲,費納多選擇了那堆飛機玩具,開始了他偉大的拆卸與安裝工程;費洛澤獨佔電腦,闖入了神奇的電腦世界。如楓笑著對兩位高僧說:「你們的徒弟好像決定要開小差了。」
三週歲,費納多玩膩了飛機模型,開始渴望遨遊藍天,來探視辜星雲的胡蒔抵擋不住幾聲甜甜的叔叔,帶他上了真正的飛機。回來時,一艘小型的適合於小孩駕駛的飛機降落在他們居住的那個空曠的大峽谷,走出飛機的人竟是費納多。無視於如楓意外到憤怒的臉色,胡蒔對費納多讚不絕口。費治澤則自由自在地穿梭於網絡世界,專門尋找有密碼的文件,成功地破解了多到數不清的密碼,並好心地為他們設置更嚴密的密碼。胡蒔笑著說,費洛澤已經引起了許多電腦高手的注意,而且他們紛紛猜測,這位給許多公司、警署、學校等機構製造了麻煩的電腦殺手畢業於某所著名大學,就業於某個國家的情報機構。如楓嚴厲地盯了兒子許久,終於忍不住大笑。
六週歲,費納多拆除了自己的小型飛機,結合他要求胡蒔帶來的飛機零件,自己組裝了一艘體積不變,功能大大增加的軍用飛機,在空中玩起了飛行遊戲,其高難度的飛行動作終於令如楓忍無可忍,她將費納多拎到他師傅面前,扔下一句:「你的徒弟不務正業,要殺要剛悉聽尊便。」費洛澤倣傚哥哥,拆卸電腦並重新組裝,還配置了小型天線,在哥哥的幫助下,私自來到黃山的第二高峰光明頂,對那裡的氣象天線稍稍動了手腳,裝上了他個人的天線設備。他說,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盡快找到爸爸。如楓啞口無言,後悔由於自己的走眼提早告訴兩個小鬼真相。
記得當時她說:「十歲生日那天,我會讓你們回到爸爸身邊。」
兩個小鬼居然大言不慚,「我們會在十歲前找到爸爸的啦!」
她不由失笑,「你們?」
兩個小鬼竟一副受辱的樣子,「要不要打個賭?」
「好啊?」她並不在意。
「如果我們在十歲之前找到爸爸,我們四個人就要住在一起。」那兩張得意洋洋的笑臉讓她有種受騙的感覺,為防不測,她忙補充了一句。「但是在你們找到爸爸之前,你們的爸爸必須對你們及這裡一無所知。否則,賭約失效。」兩個小鬼滿口答應,她反而忐忑不安起來。
於是,後面的兩年裡,她不動聲色地對兩個小鬼的行動加以阻撓,但是情況顯然並不樂觀。一來,辜星雲的治療進入關鍵時期,需要她更多的照看;二來,兩個小鬼上了幾次當後行動更是神山鬼沒,由於先天條件優厚,後天訓練紮實,他們身手的敏捷度已蓋過如楓,往往要等飛機的引擎響起,如楓才有所察覺,但此時為時已晚,因為他們每趟出門,總是大有所獲。而更要命的是,在一次被抓後的懲罰期間,費納多喃喃自語,說要讓飛機的引擎聲徹底消除。這一次,如楓不但連一絲絲取笑的意思都沒有,相反,是如臨大敵。她向兩位高僧求救,但兩位高僧均說無能為力,因為,不論他們提出什麼樣的功課,兩個小鬼總有辦法用他們想像不到的速度完成。在這期間、如楓曾一度充滿了挫敗感,惟一令她欣喜的是辜星雲終於恢復了知覺,目前只是缺乏體力而已,畢竟已整整躺了八年。
「你該為他們感到自豪不是嗎?」辜星雲依然溫柔地開口,一想到如楓已陪伴了他八年,他就又是幸福又是心痛,如楓應該擁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陪他待在這個荒山野嶺裡。
「自豪?是啊,我簡直自豪得要噴血啊!」她怒視著這對雙胞胎,「不行,這一次……」
「媽媽,母親節快樂!」費納多變戲法一般從口袋裡掏出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
「媽媽,節日快樂!」費洛澤也不甘落後,雙手遞上同樣質量的禮物。
「想賄賂我?我……」
「如楓。」辜星雲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來到如楓身邊,「這一次就原諒他們吧!」
「哎呀,你幹什麼。快回去坐好。」如楓話音尚未落下,兩兄弟早已搶上,一邊一個扶住辜星雲,感激的眼神毫不猶豫地遞上前去。辜星雲會意地笑了笑,如楓擁有多麼出色的孩子!是該讓他們一家團聚的時候了。只是,得想個辦法讓如楓回去才好。如楓在這方面非常執拗,她認定了辜星雲因為她而變成這樣,就怎麼也不肯棄辜星雲而去。
有一次,辜星雲提起這個話題,結果如楓斬釘截鐵地說道:「辜大哥,和你在一起我的確有贖罪的成分,但更大的原因是我不想再面臨選擇,而且我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你離開我,只是讓我另外再找個落腳處而已。」辜星雲還待說話,如楓已無意多談,兩人的談話不了了之。但由此,辜星雲終於死心,這輩子,如楓是怎麼也不會愛上他了,因為八年的離別,如楓對費斯特的愛有增無減。她口中雖不言明,辜星雲卻從她偶爾空洞的眼神獲悉了一切。
「喂,你們已經有了爸爸的下落是不是?」支開如楓後,辜星雲叫住了正待離去的兄弟倆。
雙胞胎面面相覷,忽地一臉愧疚地垂下了腦袋,「對不起,辜叔叔。」兩張小臉漲得通紅。
「嘿,你們沒有對不起我啊。」
「可你也很愛媽媽對不對?」兄弟倆抬起頭。
「所以我更想讓你們的媽媽得到幸福。」辜星雲眼眶微微有點發熱,他扶了扶鏡框,「你們的媽媽很固執呢,辜叔叔勸不動她,只有你們的爸爸出馬才行。」
兄弟倆笑了,「辜叔叔,你真的不生氣也不難過嗎?」費洛澤天真地問。
「傻瓜。」費納多撞了撞弟弟,「怎麼會不難過?辜叔叔,不如你和我們住在一起好了。」
兩個懂事的孩子,辜星雲笑了!
「好。等事叔叔也有了像你們那麼聰明的孩子後,一定去找你們。現在,你們可以行動了吧!」
「是!」兄弟倆一起敬了個禮。
「你們在說什麼?說得那麼開心。」如楓一腳跨進門。雙胞胎面色齊變。
「這是我們男人的事。對不對?」辜星雲搶先一步做出回答,朝兄弟倆眨了眨眼。
八年,費斯特坐在辦公室裡,注視著窗外,時間為什麼過得那麼慢。他盼星星盼月亮。乞求時間快點過去,結果還有整整兩年。如楓,你到底藏身何處?難道八年時間,你的氣還沒有消嗎?或者,你已經把我……費斯特霍然起身,煩躁地來回踱步,企圖甩掉這個致命的想法。
他來到窗邊,注視著窗外的雲朵,不由深深歎了口氣,浮雲自來去,此意誰能傳?咦?他愣了愣,是他眼花嗎?為什麼他感到有個不明飛物正在朝窗邊靠近。是個孩子,開著輛全封閉的童車在空中跑嗎?他怔怔地看著,竟不知如何反應。
「麻煩你打開窗好嗎?」一個稚嫩的聲音自他的電腦中傳出。他的神色冷了冷,這一次,又是誰在玩花樣。他不動聲色地打開了整扇窗,那架童車飛了進來。
一直等那個絕對不會超過十歲的幼齡兒童從童車中出來,費斯特都只是木然地盯著他。
「喂,你的態度很不友好哦!」那個幼童令他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以至於對他的肆無忌憚他竟沒有絲毫不悅。
「哦?你認為我該有怎樣的態度?」他饒有興趣地問。
「首先,你不應該仗著你身高的優勢這樣居高臨下地跟我說話。」那孩子一臉理所當然。
費斯特蹲了下來,連一點點不妥的感覺都沒有,「然後呢?」他很受教地問。
「然後,你該表現出你的待客之道。」
「完全OK。」費斯特拿起了電話,示意古風帶點吃的進來。
「總裁!」古風一臉喜悅地進來,總裁竟然主動要求吃東西,這可是八年來破天荒的第一遭。他無法忘記這八年來,他是如何含辛茹苦地照顧總裁的起居飲食。辛苦他倒也無所謂,無奈的是,總裁讓他覺得無能到極點。不吃飯是最常見的,少吃飯偶有發生,主動吃飯絕無僅有。終於導致胃病與他形影相隨。剛才,他正在煩惱今天的午餐該怎樣讓總裁好歹吃點下去,總裁竟讓他帶點吃的過去,樂得他幾乎謝遍了東西方各路神仙。
出現在門口的他推著一輛餐車,費斯特皺了皺眉,這哪裡是一點點食物,這分明是好幾個人的大餐。
門內的情景讓古風有些無所適從。一輛童車,一個小孩。晤,這個小孩好面熟。可是,這個小孩是什麼時候怎麼進來的?為何他一點也不知道。
「這架童車好特別。」他的目光停留在小孩身邊的童車上,忽然覺察到費斯特嘴角揚起的笑容——帶著譏諷、憐憫?
「童車?老伯,你的眼睛不好使嗎?」
老伯?古風差點腦充血,這,這個孩子為什麼就不能像外表那麼可愛?「拜託,我現在正當年輕力壯,小弟弟你能不能看清楚再叫?」
「你連飛機跟童車都分不清,不叫你老伯叫什麼?」
飛機?古風疑惑地走近前去,好像是真的耶!「哇,這架飛機很不簡單。你剛才就是用這架飛機從窗戶外飛進來的嗎?」他的神情疑惑起來,這怎麼可能?
「不用懷疑,我親眼目睹。」費斯特淡淡道。
「這架飛機的設備難道是自動的嗎?」
「我自己會開,幹嗎要把它設計成自動?」小孩白了白眼,一副認為古風少見多怪的樣子。
「設計這架飛機的人挺天才的嘛!」古風轉移了話題,試圖扭轉兩人的緊張關係。
「謝謝誇獎!」小孩終於露出了笑臉,古風注意到他的左臉頰上有一顆酒窩,這使他的笑容變得格外甜美……等等!這個小孩在說什麼?難道這架飛機是他自己設計的嗎?古風疑惑地向費斯特望去,費斯特臉上的神情嚇住了他。佩服!他竟在總裁眼中見到了佩服!世界要滅亡了嗎?總裁也會佩服別人。再望向小孩時,他已帶著崇拜的眼神,「可否請問一下,你是何方神聖?」他無比謙恭地問。
小孩並不買他的賬,翻了翻跟,「你不會自己猜嗎?我幹嗎要告訴你?」
「古風,你出去吧。」費斯特淡淡地開口,古風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辦公室。
古風一出門,那小孩就兩眼放光,緊盯著食物。
「你可以開動了。」費斯特好心地提醒他。
小孩剛要動手,瞥見費斯特沒有吃的意思,「陪客人吃飯是主人應盡的禮節啊!」他手中的刀及停在半空,等費斯特開始吃時,才狼吞虎嚥起來。受了那小孩的影響,費斯特不知不覺也吃了很多。
「好飽。」小孩摸著肚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你的飛機很別緻。」費斯特打量著這架絕無僅有的童車式飛機。咦?他居然也會稱讚別人!
小孩既是自得,又有些害羞,「小意思啦,我從小就玩慣了飛機。不過……」他偏過頭,打量著窗戶,「為了能從你這兒給進來,還真費了我不少時間。」
「哦?你為什麼要來這兒?」
「找你啊!」
「為什麼?」費斯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耐性會有這麼好!是因為對方是小孩吧!他為自己尋了個理由。
「因為,仰慕你啊!」這樣的話費斯特不知聽過多少,每次都引起他的厭惡,唯獨這一次,他高興的接受了。是因為小孩眼中那不加修飾的仰慕之情嗎?
「我可以知道仰慕我的人是誰嗎?」他的眼神不自覺的放柔,心中竟充滿了期待!自己在期待什麼?
「你覺得我厲害嗎?」小孩突然發問。
費斯特愣了一下,「厲害!」她由衷的回答,「比我小時候還要厲害。」他加了一句,心裡有些奇怪,他從來不向別人說起他的童年的。
「我也想見識一下你的厲害。」他老氣橫秋的回答,「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下次來的時候我會設計騙你一次,只要你識破,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他說著鑽進了飛機,啟動了引擎。費斯特注意到引擎聲小得他幾乎聽不見。
「你要走了嗎?」他有些戀戀不捨。
小孩朝他擺擺手,飛機以優美的姿勢滑出窗外。
費斯特站在窗邊,視線竟不捨得收回來,直到門開動的聲音傳來。他不悅的轉過身,驚愕自眼底一閃而逝。門邊的男孩沒有見到預見的震驚,頗有些失望,「嘿,我又來了。你不歡迎我嗎?」他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臉,一顆酒窩出現在他的右臉頰。
「歡迎!」費斯特微笑著向他迎去,「你比剛才離開的還要厲害。」
「真的嗎?」小孩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費斯特點點頭,從大樓的底層到達這裡,公司裡的人竟一無所知,「他是你哥哥嗎?」
「什麼呀!」他一臉不服氣地大叫起來,「他才不是我哥哥呢!我們一樣大啦。」
驀地,屋子裡傳來第三道聲音:「笨蛋,你上當了啦!」
「我才不是笨蛋,是他太厲害了啊!」門邊的小孩氣急敗壞地對著手錶大喊。
那架童車式飛機再次從窗外閃入,「早知道不該叫這個來弟弟幫忙的。」開飛機的小孩聳了聳肩,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我才不是你弟弟。」門邊的小孩臉紅耳赤,大聲爭辯。
「你看,每次都要跟我爭這個無聊的話題。你這麼幼稚,能當我的哥哥嗎?」
門邊的小孩氣呼呼地說不出話來,他別過了腦袋,看到了興趣盎然的費斯特,忽地指著費斯特興奮地大叫:「可是,他說過我比你厲害!」
「我說過了,他只是為了引你上當。」
「不僅是這樣,你弟弟確實蠻厲害的。」費斯特隱忍著笑意。
「有什麼厲害?」開飛機的小孩終於沉不住氣,「只不過會解密碼而已。解開你的專用電梯的密碼,不就可以上來了嗎?」
費斯特笑了笑,轉開話題,「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倆的名字了吧!你們這麼厲害,不知道你們的名字那多叫人遺憾!」
兩個小孩一起露出了笑臉。
「費納多。」酒窩在左邊臉頰的小孩說道。
「費洛澤。」酒窩在右邊臉頰的小孩也不甘落後。
費斯特的心陡地跳快了兩拍。
「因為媽媽最崇拜兩位足球明星,而他們的名字就叫羅納爾多和克洛澤。」
「為了紀念那段曾經瘋狂的歲月,媽媽就取了這兩個名字。」
費斯特捏緊了拳頭,為什麼那個女人老是要去崇拜一些莫名其妙、無關緊要、不知所謂的傢伙,而不願稍微重視他一點?
「你真的生氣了?」雙胞胎好玩地盯著費斯特漲紅的臉色。
「什麼?」
「辜叔叔說如果我們把名字的來源告訴你,你就會變成這個樣子。」費納多興奮地指著費斯特的臉說道。
辜叔叔?費斯特差點爆炸。該死的辜星雲,竟敢這樣說他。
「辜叔叔又說對了。」費絡澤拍掌叫起來,「他說只要提到辜叔叔,你的樣子會更好笑,沒想到是真的耶!」
「總裁,我想到了!」古風一臉激動與幸福的樣子衝了進來,「他的容貌跟你幾乎一樣。」
「我看來像是個笨蛋嗎?需要你來提醒我?」費斯特拎住古風的衣領,語氣臨近爆發的邊緣。
古風眨了眨眼。一陣爆笑聲從旁邊傳來,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孩正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嗚,為什麼每次總得由他來承擔別人闖下的禍?
「原來你們一直住在黃山啊!怪不得……」古風看了看一臉陰沉的費斯特,「那麼,你們的媽媽決定回來了嗎?」他好笑地注意到費斯特聽到這句問話後坐立不安的樣子。
雙胞胎一起搖頭,費斯特猛地捏緊了拳頭,古風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怎麼……」他既不安又小心翼翼地詢問。
「爸爸,你得罪了媽媽嗎?」費洛澤天真地問。
費斯特漲紅了臉,張了張口,卻沒有聲音發出來。
「爸爸,你為什麼不向媽媽道歉?」費洛澤打破沙鍋問到底。
費斯特的神情更見尷尬。
「笨蛋,如果道歉有用的話,媽媽就不會暗示我們要毀約了。」費納多敲了敲弟弟的腦袋。
「你幹嗎又敲我腦袋?會變來的啦!」費洛澤捧著頭,滿瞼怨憤,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反正你都那麼笨了,多敲幾下也是一樣。」費納多理直氣壯。
「才沒有呢!爸爸說過我比你還厲害。」費洛澤一說起這個就得意洋洋。
「哎,同樣的話你要說幾遍?」費納多垮下了臉,「爸,你很不公平哩。他哪有比我厲害?最多打成平手。」
「好了好了。」古風忙出來打圓場,「剛才你們說到『毀約』是怎麼回事?」
兄弟倆相視一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能讓媽媽對他們有所忌憚,這是他們八年來最引以為傲的事。「這個嘛!要從我們叫辜叔叔爸爸說起……」
「什麼?」一直不開口的費斯特陡然站起,「你們叫……」
「總裁,總裁。」古風連忙拉住費斯特,「夫人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
費斯特頹然坐下,要寬容是嗎?他努力平息著滿腔怒氣。
「那時,我們大概才三歲。」費納多皺了皺眉,竭力回想著當時的情景,「有一次在看一本書時,我們看到『爸爸』這個陌生的詞語……」 廠
「陌生?」費斯特又要發作,接受到古風的暗示後終於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
「我們就去問媽媽,媽媽這才告訴我們,原來我們還得有個爸爸。」費納多瞟了瞟費斯特,見他沒有打斷的意思,才繼續說道:「那時,我們就跑到辜叔叔身邊……」
「行了。」費斯特打斷兒子,他可不想再聽到自己的兒子叫別人做爸爸,「後來呢?」
「後來媽媽就告訴我們,我們的爸爸另有其人。」費洛澤接下去說道,「只不過,不管我們怎麼問,媽媽就是不肯告訴我們爸爸是誰,更不用說爸爸在哪裡了!」
「對呀。」費納多接過弟弟的話,「媽媽只是告訴我們,等我們過了十歲生日那天,她就會讓我們去找爸爸。不過,那時,她就會離開我們。」
費斯特的臉色變得灰敗不堪,「離開?」他喃喃地重複,忽地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一次她想都別想,即使今後的生活必須和她綁在一起,我也絕無怨言。」他站起身來,面向兩個兒子,「黃山嗎?好,我這就去。」
「這兩個臭小子,又開溜了!」如楓的聲音中有著濃厚的暴風雨氣息,「星雲,這一次你要再敢開口為他們求情,我連你也一起罰。」
辜星雲寵溺地笑了笑,「對於一雙展翅高飛的雛鷹,難道你想折斷他們的羽翼?如楓,你終究還是放不開手。」
如楓大受震動,竟無言以對。
「媽媽。」震耳欲聾的叫聲自屋外傳入。是她的寶貝兒子費納多,只是聲音中的恐懼感令如楓覺得陌生。是出了什麼事嗎?如楓急忙衝出房門。
「怎麼了?」面對兒子非比尋常的臉色,如楓的心跳跟著加速。八年來,不論雙胞胎闖多大的禍,受多大的懲罰,他們從來沒有失去笑顏,更不用說像現在這麼無助、這麼恐懼、這麼——悲傷?如楓的不安指數猛增。她四下張望,心陡地向下沉去,「你弟弟呢?」
「弟弟沒事。」費納多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是……是……是爸爸出了事。」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爸爸?」如楓怔了怔,「爸爸!」她尖叫起來,「你們找到了爸爸?」
費納多點點頭,仰起了淚水淋漓的小臉,費力地說道:「我們本來……想直接把爸爸……帶回來的。可是,爸爸卻說……弟弟比我……厲害。我就……沒有告訴他……賭約的事,只是說,媽媽不想和他……在一起。」他每說幾個字就抽噎一下,聽得如楓一顆心七上八下,臉色愈見蒼白,「後來呢?」見兒子只顧擦眼淚,她忍不住追問。
「後來,後來爸爸……就駕著飛機……去找你了。我們……等了好久……都不見……他回來,直到今……天早上,我們從……爸爸的衛……星跟蹤器……得知,原來爸爸,爸爸……」費納多又是哇地一聲,淒慘地哭個不停。
「爸爸怎麼啦?」如楓無法控制音量,幾乎有些歇斯底里地扔出了這句話。
「如楓,你嚇到孩子了。」聞聲而來的辜星雲安撫地拍了拍如楓的肩膀,轉向受驚的費納多,「爸爸到底怎麼了?」
「爸爸他撞機了。」費納多小聲地說。
如楓軟軟地向地上滑去,辜星雲忙扶住了她。
「媽媽。」費納多一瞼驚恐,連聲道:「爸爸沒死,爸爸沒死。只是,只是變成了……辜叔叔……以前的樣子。」
「是嗎?」如楓忽地平靜下來,一言不發地朝屋裡走去。
「媽媽。」費納多著急地跟上,「你不去看看爸爸嗎?」
「有你們照顧他就行了。」她淡淡地開口,「何況,他既然已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去看他也沒用。」
「有用有用。」費納多大力點頭,「只要你去看爸爸,爸爸肯定會醒來的。」
「哦?我是靈丹妙藥嗎?」如楓好笑又好氣地看著兒子,臭小子,居然連媽都敢騙!
費納多開始感到有點不妙,他慢慢地退向屋外。
「小納。」如楓的聲音及時響起,「過來。」
冷汗自費納多額上冒出,連自己的小名都出來了,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了嗎?早知道媽媽這麼精明,他該把弟弟也帶來的,至少不必一個人承擔這麼危險的火藥庫吧!
「媽媽。」他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我好像做錯事了。」
如楓用力頓首,「不是好像,是事實。」她一把拎過費納多,「好小子,竟敢騙到你媽媽的頭上來了。」
「媽……」費納多慘叫著,力圖阻止媽媽朝他屁股奮力打下的手,「啊!」他再次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媽媽饒命,我再也不敢了。」不是痛,而是,萬一讓弟弟知道他挨揍的事,那他以後怎麼做哥哥?
「如楓,住手。」辜星雲拉住如楓的手,「孩子沒有做錯,他只是讓你看清你自己的心罷了。別再自欺欺人了。」
如楓頓住,辜星雲示意費納多離開小屋。
「看清了又怎樣?問題並不在這兒。」如楓裝得若無其事,舉步向屋外走去。
「你有沒有想過,事情對我很不公平。」辜星雲的話成功地阻止了如楓的腳步,「你不愛我,卻和我在一起,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一個男人因為女人的內疚、憐憫而留下了她,這不是一種幸福,而是羞辱啊!」
如楓瞪大了眼睛,有些語無倫次,「我以為,不,我不是…」
「如楓,我愛你。」辜星雲入神地凝視著如楓,如楓的神情更見不安,他不由歎了口氣,「所以我更不能容忍自己這種毫無理由的霸佔行為。」
「我從來沒有認為……」如楓急著解釋。
「我卻時時都有這樣的感覺。我知道,你這八年來並不幸福。因為,當你離開了那個人時,你的心卻因在了那裡。」他自嘲地笑了起來,「真荒唐啊,我曾經那樣怒責他讓你飽受身心分離之痛,想不到我自己竟也做了這樣的人。」
「你沒有。」如楓認真地說,「我是自願和你在一起的。」
「如果你的自願是因為你愛我,我將會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如楓,你愛我嗎?」辜星雲竭力掩飾話裡的渴望,但他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如楓欲言又止。
辜星雲強忍失望,扯出了笑臉,「你看,你並不愛我,你的自願純粹是自我犧牲……」
「不,我不是。我並沒有犧牲什麼,就算你不變成這樣,我一樣會離開費斯特。」
「但你不會和我在一起。」
如楓默然。
辜星雲歎了口氣,「有了這件享,你內疚;沒有這件事,你還是內疚。從始至終,你對我只有內疚。」
如楓漲紅了臉,想要反駁,終於無言。
「我真羨慕費斯特,他雖然失去了你的人,但卻終於如他所願,得到了你的心。」辜星雲掙扎了,下,終於又說道:「其實我變成植物人,並不是費斯特害我的。」
「我知道。」如楓平靜地說,「費斯特說過不是他,那就肯定不是他。」
辜星雲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瞭然,「那小子到底積了什麼德,有這樣的好運!」
「對不起。」如楓歉疚地望向辜星雲,「其實你可以嘗試與別的女孩子交往。」
「我會,但只是這輩子。」
如楓怔了一下,隨即明白辜星雲的苦心,「你,這又何苦?」
「不要那樣看我,我並不偉大。我只是在爭取你的下輩子。只有這樣,你才會在心底留下我的影子,哪怕仍是內疚也好。下輩子,我會靠著這個先找到你。」
「星雲!你為什麼這麼好?」如楓感動得垂淚。
「好了。」辜星雲伸出手去,拭去了如楓臉上的淚珠,「都是做媽媽的人了,還……」
「混蛋,放開他。」一個狂怒的身影捲了進來,衝著辜星雲的面門就是狠狠地一拳頭。
「爸爸!」
「住手!」三道聲音同時發出,那個拳頭在離辜星雲的鼻樑一寸處硬生生止住。
「費斯特,想不到這八年來你一點都沒變!」如楓情急之下,一巴掌甩到了費斯特臉上。
「媽媽。」聲音小了不少,門口的雙胞胎瑟縮了一下,猶豫著是否要退出。辜星雲走向他們,將他們拉出了小屋。
「你打我?為了他?」費斯特狠狠地盯著如楓,眼底的疼痛蔓延開來。
「為了任何一個無辜被你揍的人!」如楓氣呼呼地回答,視線停留在他俊臉的紅印上。
「看來你這八年過得相當充實。」費斯特酸溜溜地說。
「要你管!」如楓背轉了身子。
費斯特聽罷更加怒氣衝天,「我是最有資格的!不是嗎?跟我回去。」他去拉如楓的手。
如楓掙脫了他,「我不要。」她大聲答道。
「你不要?怎麼,這八年來,你已經移情別戀了嗎?」他毫不留情地諷刺,這個女人,為什麼總要和他唱反調?
如楓的臉色變得蒼白,「你要搞清楚。對你我並不存在什麼情,如果說我對星雲產生了感惰,也不會是移情。」
費斯特的臉也白得嚇人,他抓緊了如楓的手臂,如楓忍痛不發一聲。
「很好,我等了八年,就等到了這句話。也許我應該去撞機的。」他喃喃地說著,「像我這麼來的人,既學不會寬容,也學不會犧牲。我根本就不該在這兒。」他失控地大叫起來。
如楓呆呆地看著他出去,不,不該是這樣的。她並沒有這個意思。她情不自禁地跟出小屋。費斯特已走上飛機,啟動了引擎。「不,費斯特,不要。」引擎聲蓋住了她的聲音,她追了上去。費斯特的飛機已以一種不可能的姿勢斜斜地衝上藍天,向山峰撞去。
「不要。」如楓尖叫著,在飛機撞上山崖的那一刻暈了過去。
「費斯特,費斯特。」如楓無助地叫著,為什麼費斯特始終離她那麼遠?費斯特,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如楓,如楓。」耳邊有人在叫喚她,是誰?費斯特?她興奮了一下。撞機的一剎那突然清晰地閃現腦海,她忍不住淚如泉湧,是她,是她害死了費斯特!她閉著眼睛不願醒來。有人在為她擦眼淚,好溫柔的手,是辜星雲嗎?她抬起無力的手臂,想要隔開那隻手,費斯特會不高興!但那隻手抓住了她。
「別這樣。」她疲倦地拒絕睜開雙眼,就讓自己這樣死去,她不能讓費斯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下面,「不要碰我。」
「是我又誤會了嗎?」耳中的聲音如此熟悉。她一下子睜大眼睛,費斯特正怒氣沖沖地注視著她,「我以為在飛機上我見到了你不捨的眼神。我跳傘回到你身邊時,你又暈了過去。這些難道又是我誤解了?」他越說越喪氣。
如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費斯特重重歎了口氣,轉身向門口走去,「也許你更喜歡讓辜星雲來。」他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
「小費。」背後的聲音令費斯特的身軀變得僵硬,她在叫什麼?
「小費。」如楓軟軟地又叫了一聲,「不要拋下我。」
費斯特轉身,快步走到床邊,抓住如楓的手,滿懷希翼又不敢確定:「你是在叫我嗎?」
「我在叫小費啊!他是我的丈夫,請問這位先生,你認識他嗎?」如楓頑皮地注視著他,「如果認識的話,麻煩你轉告他,」如楓溫柔的眼神中注滿深情,「我想了他整整八年。」
「如楓。」這是費斯特回到費宅後第N次欲言又止。
「怎麼?」如楓好笑地望著他,「你知道嗎?根據我學習心理學的心得,像你這樣的人,外表酷得嚇人,其實內心很是單純。」
「我單純?」費斯特的聲音大了起來,忽然想到了什麼,「那麼,你呢?」
「我?我怎樣?」每次費斯特這麼小心翼翼,就一定是有什麼話不好意思說出來。
「你瞭解你自己嗎?比如說……」費斯特臉一紅,「比如說你到底愛不愛我?」
原來他對這個一直耿耿於懷,如楓垂下了頭,唉,他真的很單純,明明在醫院裡她暗示過他的啊!
「你為什麼不說話?」費斯特的心跳開始不穩。
「心理學上說,最難瞭解的人是自己。所以……」如楓抬起頭來,「瞭解我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什麼?她在說什麼啊?女人心,海底什,更何況這個女人又是如楓!這麼高難度的事他怎麼做得來啊?他抗議地捕捉如楓的眼眸,卻撞進了兩潭深不可測的柔情中,忽然之間,那麼多個世紀尋尋覓覓,飄無著落的心靈一下子有了依附,他一直殘缺的生命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實。
「我愛你。」如楓如貓一樣地偎進了他的懷抱,在靠近他心臟的地方輕輕地訴說,「現在,你我彼此擁有。」費斯特的心跳聲驟然加快,他顫抖著抱緊了如楓,沉醉地呼吸著如楓芬芳的氣息。啊!原來「擁有」的味道是這麼甜美。
「喂,你在做什麼?」如楓有種感覺,這幾天,費斯特一直神神秘秘的,好像瞞著她在進行什麼陰謀。不過,是甜蜜的陰謀!
「做一個實驗。」
「實驗?
「是的,一個讓我可以在下輩子找到你的實驗!
「什麼?快說。」
「下輩子遇見你的那一刻,我一定會告訴你。」
「不要。你現在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