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飛在安麒的樓下徘徊了很久。安麒的媽媽打電話告訴藍飛,娜塔麗一聲不響地回美國了,問藍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藍飛啞口無言。她知道娜塔麗的走一定和自己有關係,可是這種事情又怎麼和安媽媽說呢?安媽媽說安麒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家了,要藍飛抽時間去看看,藍飛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為了避免尷尬,藍飛之前早就想好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自己是為了還安麒的圍巾而來的,可是等到了安麒住的小公寓樓下,她又發怵了。到底應該用怎樣的姿態面對安麒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哎,我是怎麼了?」藍飛自言自語道。
藍飛又在樓下繞了幾個圈子,寒冷的北風刮得她的臉紅撲撲的,她只感到自己的腳都快凍僵了。「算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藍飛咬咬牙,向安麒的家走去。
門鈴出人意料地響了很久,就在藍飛快要放棄的時候,門終於開了,安麒睡眼惺忪的模樣出現在藍飛的面前。「啊,是你!」安麒用力睜大眼睛,好不容易擠出了這句話,聲音沙啞極了,一陣酒氣伴隨著他的話語衝著藍飛迎面而來。
藍飛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怎麼喝這麼多酒了?」
「哼,怎麼了,我喝酒礙你什麼事了?」安麒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接著說道:「男人家喝酒,女人到一邊去!去、去、去……」他揮舞的大手幾乎要打到藍飛臉上了。
藍飛為之氣結,她怒氣沖沖地把手裡的東西往安麒沙發上一扔,準備要攙扶腳下不穩的安麒。「算了,算了,本小姐不和醉酒之徒一般見識!」她狠狠地說道。
「你走開!我用不著你來安好心!」安麒用力甩開藍飛伸過來的手臂。
「那好,我不管你了!」藍飛衝進安麒的小屋,把自己的東西都拿了,獨獨留下了那條圍巾。她轉身說道:「喂,我把圍巾還你了。我走啦!」
不過她到底沒能夠走成,站在門口的安麒腳底一軟,「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藍飛歎了口氣,又把東西都放了回去,並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走上前去攙扶起爛醉如泥的安麒。
藍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安麒攙到了沙發上。她直起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安麒的體重對於她來說,委實太沉了。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安麒的小窩簡直亂得不成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幾天沒洗的衣服散亂地堆在臥室的牆腳;快餐盒東一個西一個扔得滿地都是;啤酒罐更是蔚為壯觀,茶几上、地板上、沙發腳……甚至床上,都堆著三兩個空的酒罐。藍飛歎了口氣,說:「安麒,你這又是何苦呢?」她的視線又回到了安麒身上,這才發現,在寒冷的冬夜,安麒竟然穿得十分單薄,他隨隨便便地套著一件薄毛衣,整間房子卻窗戶大開,冷得像冰窟一樣。藍飛跺了跺腳,急急忙忙地趕去關上窗,又到安麒的臥室拿了一條厚棉被,蓋在了他的身上。
望著安麒憔悴不堪的面容,藍飛歎了口氣,她不記得今天自己是第幾次歎氣了。「你先睡一會兒,我去煮點東西給你暖暖胃。」藍飛小聲說道,聲音裡流露出濃濃的體貼的意味。
正在這個時候,安麒突然從沙發上躍了起來,他站在藍飛面前,粗魯地挽住了藍飛的腰肢和脖子,不由分說地把她往懷裡帶。藍飛錯愕得呆住了,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安麒摟在了懷裡。「你……你要幹什麼!」藍飛用尖利的嗓音驚恐萬狀地說道。
「噓,別這麼大聲,我的頭很疼。」安麒皺著眉頭說道。
「你宿醉未醒就別……」
藍飛一句話沒有說完,嘴巴就被安麒封住了。安麒霸道地吻住了藍飛,同時,雙手很不老實地在藍飛的背上上下地游移,很快,他的手伸到了藍飛厚厚的套頭毛衣裡面,冰冷的大手觸摸在藍飛溫暖的肌膚上,使她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藍飛氣急敗壞地用力掙扎著,但是,安麒的力氣很大,大到她難以抵抗的地步。
「不要,求求你不要這樣!」藍飛在心裡狂喊,無奈嘴被安麒狠狠地吻住了,她說不出話來。她害怕極了,本能地用力咬住了安麒的嘴唇。她使盡全力地咬著,血汩汩地從安麒的唇邊淌下,不過,他仍然沒有停下來。
藍飛的眼淚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用一種絕望的眼神死死地瞪著安麒,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安麒早就沒命了。然而,安麒好像鬼上身似的,對她的反應無動於衷,他的手竟然摸索著要解開藍飛腰間的皮帶。
藍飛嚇得腿都軟了,她的眼神再也凌厲不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哀傷、可憐的神情,這種神情讓人的心都要碎了。
在藍飛哀怨的淚汪汪的丹鳳眼的注視下,安麒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他猛然放開了手中顫抖的軀體,慌亂地站在了一旁。「對不起,我……我……」他用發抖的嗓音說著。
藍飛用自己從來沒有用過的聲音大聲喊道:「安麒,我恨死你!我恨你!」她整整自己的衣衫,用力抹了抹嘴,嗚咽著向門口跑去。
安麒呆呆地望著自己的雙手,一動不動。良久,他像發了瘋似的向藍飛離去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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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下著細碎的冬雨,令人凍徹心肺。藍飛冒雨趕回了自己的小屋。她哆嗦著打開了門,也不擦擦自己身上的雨水,就撲到了客廳角落裡的那一堆靠枕、座墊上,用一個大靠枕壓住了頭,嗚嗚地哭了。屈辱的眼淚不受拘束地從她的腮邊流了下來。在她二十六歲的人生裡,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過,她不知所措,無可適從。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藍飛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開門,她的模樣委實太狼狽了。正在這時候,門外的敲門聲止住了,一個男聲響了起來:「阿飛,對不起。剛才我喝醉了,請你原諒我好嗎?」這是安麒的聲音,儘管十分嘶啞,但是藍飛還是輕易認了出來。
「你滾!」藍飛把壓在頭上的靠枕扔在大門上,木製大門「撲」地響起了沉悶的聲音。她恨安麒對她的無禮,她心目中安麒聖人般的可靠形象被安麒自己一手摧毀了。
安麒沒有走,他仍然哀衷地站在門口,說著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他沒有說別的話,只是反覆著這一個詞,好像這個詞可以幫他贖罪似的。沙啞的男聲不間斷地從門外傳來,弄得藍飛心慌意亂,她覺得自己彷彿要被安麒的聲音俘虜了。
「不行!這樣子不行!」藍飛在心裡吶喊。她「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大步走到門口,「砰」的一下打開了大門,對著安麒憔悴的臉孔一字一頓的大聲說道:「請你立刻從我的門口消失!算我求你!」說完,她不看安麒的反應,就又「砰」的一聲把門狠狠地關上了。
藍飛靠在門上,傾聽門那一面的聲音。可是,門的另一面一點聲音都沒有。既沒有說話聲,也沒有腳步聲。良久,安麒的聲音才響了起來:「如果你這麼不想我在這兒的話,我到樓下去等你,等你原諒我。」接著,零碎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安麒走了。
藍飛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片刻的放鬆。「謝天謝地,他到底是走了。」她在心底對自己說。驀地,藍飛轉念一想,突然回憶起剛才安麒說要在樓下等自己原諒他,那小子該不會說做就做吧?!藍飛快步走到陽台,向樓下張望著。今天的夜很黑,雨給夜增添了一層朦朧的外衣。不過,在藍飛模糊的視線中,還是出現了安麒的身影——他直挺挺地站在樓下,好像要懲罰自己似的,任憑雨水沖刷著自己的身體。他仰著頭,熾熱的視線正對著藍飛,就算在這樣的黑夜裡,藍飛依然可以感受到他赤裸裸的情感宣洩。
注視著他,藍飛膽怯了,她大聲說道:「我討厭你!你快走吧!我不會憐憫你的。」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漠無情,不過,她沒能夠壓住自己顫抖的聲線。
安麒搖了搖頭,說:「除非你原諒我。」
「你——」藍飛無言以對。在她內心裡,她正不斷地說服自己,安麒的舉動不可原諒,可是,面對著自我懲罰的安麒,她的心一次又一次地抽動著。「難道女人都是容易心軟的動物?我到底該怎麼辦?」她問自己。
自己問自己多數是沒有答案的。藍飛已經六神無主了,她感到自己正孤立無援地處身於廣袤的宇宙中,這時候,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了徐縈的名字。「對了,找徐縈!」她好像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個箭步奔到了電話旁邊,手忙腳亂地撥通了徐縈家的電話。
電話鈴響了很久。「拜託,求求你一定要在家。」藍飛哭喊著。終於,電話那一頭的聽筒被拿了起來。
「喂?」徐縈睡意正濃的聲音透過細細的電話線傳了過來。聽到這熟悉、親切的聲音,藍飛崩潰似的哭了起來,說不出一句話。
徐縈清醒過來,急道:「是你嗎,藍藍?發生什麼事了?先別哭好嗎?快告訴我!」
「小縈,救我!」藍飛嗚咽著。
「上帝!到底發生什麼事啦!藍藍你先別哭,說清楚點!我和君豪馬上趕過來。」
「安麒,安麒他……」
「安麒怎麼啦?你先別哭,快告訴我!要不要我幫你報警,或者叫救護車!」
「那倒不用。」藍飛被徐縈理性的思維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那究竟什麼事啊?藍藍,鎮定一點,快告訴我!」徐縈被藍飛弄得摸不著頭腦。
於是,藍飛抽噎著把事情發生的始末一一告訴了徐縈,末了,她問道:「小縈,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他現在還在我樓下淋著雨咧。我心裡慌死了,也氣死了。」
徐縈靜靜斟酌了一番,才開口說道;「藍藍,你什麼事我都可以幫你,可是,就這件事我不能夠幫你。感情上的事只有你自己可以幫你自己。」
藍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縈,你……你在說什麼?」
徐縈耐心地回答:「我說你要靠自己解決這件事。」
「可是,可是我和安麒之間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感情問題!就算有,也是他自己一廂情願!你叫我怎麼解決!」藍飛氣急敗壞地吼道。
電話那邊,隱隱約約地傳來了徐縈努力壓抑住的笑聲。她溫和地責備著藍飛:「小傻瓜,你到底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沒有?」
「什麼心意!我只清楚那個該死的安麒現在在我樓下,存心整得我無法安生!」
「看,你的心亂了。捫心自問,安麒強吻你的時候,你到底有沒有厭惡感呢?」
厭惡感?藍飛仔細地想了想。好像自己真的沒有這樣的感覺。不,是自己從來沒想過「厭惡」這兩個字。當時,自己只是一味地害怕,卻沒有厭惡安麒的意思。對他突兀的舉動,自己甚至有一絲的憐憫。
「啊,憐憫!怎麼回事!我竟然會憐憫那個可惡的傢伙!」藍飛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在心中惶恐地自言自語。
「怎麼啦,不說話了?看來我的話至少有幾分說中了吧。」徐縈帶點調笑意味地說道:「我就相信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藍藍,到底應該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吧。」徐縈誇張地打個哈欠,接著說:「我要睡了,你別再打給我擾我清夢了。拜了,藍藍。」
「唉,小縈,小縈……」藍飛對著電話尖叫,但是,那邊,徐縈已經把電話給掛上了。
「什麼跟什麼嘛,這傢伙,真是的。」藍飛忿忿不平地說著。和徐縈通了一通電話,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靜了下來。她對著寂靜的家歎了一口氣。腦子裡還是亂糟糟的,什麼都想不到,藍飛索性什麼都不想,任自己對著大門發愣。漸漸地,她感到了寒意,先前被雨淋濕的衣服濕答答地粘在身上,又冷又不舒服。藍飛起身到臥室裡把濕衣服換了。當她脫下被安麒碰過的高領毛衣的時候,她不禁想像著安麒在寒冷的冬雨中瑟縮的樣子。「如果讓他再這樣在雨裡呆著,他一定會生病的。搞不好還會變成肺炎,天哪……」她邊想邊不由自主地往陽台上走去。在她準備探頭向下張望的時候,她心裡又畏縮了一下,「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原諒他了?」藍飛對自己說。於是她又遲疑地想退回屋裡,「但是,放任他在下面淋雨的話……算了,我這是在為他的健康著想!」藍飛說服了自己,鼓起勇氣往樓下望去,準備招呼安麒上樓,可是,樓下空無一人,安麒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走了。
「哈,看來我是自作多情了。安麒的健康不用我來操心。」藍飛自我解嘲地說道。她的心頭毫無理由地湧上了幾許失落。
正在這時,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莫非是……」藍飛又緊張了起來。她懷著半畏縮、半期盼的心情低聲問道:「誰啊?」
「是我,杜心宇。」平靜的男中音清晰地透過門板傳了過來。原來是住在樓下的醫學院副教授。藍飛失望的情緒又濃重了些許。她對著鏡子匆匆整了整自己的儀表,就跑去開門了。
「杜教授,請進!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藍飛想招呼杜心寧到屋裡。
已過不惑之年、一副老好人模樣的杜心宇擺了擺手,不肯進屋。他在門外和氣地對藍飛說:「小藍哪,我是為剛才一直站在樓下的小伙子來的。」
「嗯?您認識他嗎?」藍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按理說,杜教授和安麒八輩子打不到一塊的啊。
「以前不認識,可是今天認識了。」杜心宇憨厚地笑著,說;「他是你朋友吧,他剛才昏倒在樓下了,醫者父母心,我和兒子把他抬回家了。」
「啊,那他有沒有怎麼樣?」藍飛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喔,暫時還沒有什麼事,只是受了點風寒。但是如果照顧得不好,也有變成肺炎的可能。」
「啊,謝謝你,杜教授。我可以去看他吧。」藍飛激動地說。
杜心宇不好意思地摸著日漸禿頂的大腦袋,緩緩說:「我就是為這事來的。你也知道,這陣子我的岳父岳母和小姨子一家都來了,家裡地方比較小,既然你和他是朋友,我還是把他安置在你這兒好點。再說,這樣你照顧起來也比較方便。」
「這……」藍飛在內心斟酌著。
看見藍飛猶豫不決的樣子,杜心宇連忙說道:「如果你和他不是很熟的話,那他還是交給我們來看護好了。」
面對如此善良的杜教授,藍飛又怎麼能忍心拒絕呢。「不,不,不,杜教授,他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我當然有義務照顧他。再說,為了他,讓你忙碌了這麼久,我還真過意不去呢。」
杜心宇再次展現出憨厚的笑臉,「哪有的事,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先等著,我和兒子把他抬上來。」
「他昏迷到現在還沒有清醒嗎?」藍飛緊張了起來。
「喔,別擔心。我給他吃了些寧神的藥,他現在睡得很沉。」說完,他就往樓下跑去了。藍飛獨自在門口張望著,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杜心宇和他十六歲的兒子終於出現在門道裡。他們小心翼翼地抬著人事不省的安麒。藍飛的雙腿不聽使喚地奔跑到他們跟前,「杜教授,他……」
杜心宇說道:「小藍,你先別急。告訴我們應該把他安置在哪裡。」
他那與平時不相稱的極有魄力的聲音給了藍飛力量,她鎮定了點,說道:「放到我的臥室裡吧。請跟我來。」
他們好不容易把安麒安頓了下來。杜心宇給安麒吊上了點滴瓶。他小聲對藍飛說:「小藍,這裡有些藥,你過七個小時再給他吃。注意給他保暖。如果看護得當的話,明天中午,他就活蹦亂跳的了。我先走了,有什麼事儘管叫我好了。」
「杜教授,謝謝您。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好。」藍飛感激涕零。
杜心宇寬厚地笑了,「這有什麼好謝的!舉手之勞嘛。不過,丫頭,」他突然親暱地稱呼起藍飛來,「這小伙子在睡夢中一直叫著你的名字,下一次和情人吵架的話,別讓他在外面淋雨了。」
藍飛窘得臉都紅了,「杜教授,他不是……」
「好了,我們先走了。」杜心宇不由分說地招了招手,和兒子向門外走去。
藍飛哭笑不得地把這兩父子送了出去,回頭看看牆上的掛鐘,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藍飛走到廚房,泡了一杯滾燙的濃茶,端著,踱到了臥室。
安麒在床上沉沉睡著。他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做著什麼噩夢;由於發燒,他的臉龐染上了潮紅的顏色。藍飛仔細端詳著他,他憔悴的容顏讓她心疼。她忍不住坐在床邊,用手輕輕撫摸著安麒那張日漸消瘦的臉,彷彿要證明自己的存在似的,安麒臉上剛冒出的鬍子碴扎得藍飛的手心微微有點疼。藍飛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安麒英挺的眉骨,筆直的鼻樑,最後在他柔軟的嘴唇上停了下來。安麒的唇被藍飛咬破了,傷口早已止了血,新結的血痂令人厭惡地伏在他的嘴角,和他清俊的臉龐對比起來,是那麼的不協調。
望著他性感的唇,藍飛又回憶起安麒那個令她驚慌失措的強吻,從這個吻,她又回憶起躲在記憶深處,安麟在鞦韆架下深情而紳士的吻——她的初吻。兩個吻在她的腦海裡重疊在了一起,她忍不住拾起床頭櫃上自己的無框眼鏡,小心地戴在了安麒臉上——這是一張酷似安麟的臉孔,不過,這依然不是安麟的臉。
藍飛長長地呼了口氣,她把安麒鼻樑上的眼鏡收了起來。眼光一掃,她發現點滴的速度有點過快了,安麒手背上青紫了一塊。她趕忙把點滴的速度調慢了許多。正調著,她的指尖觸到了安麒已經變得溫暖的肌膚,她的心跳沒由來地加快了。
安麒的手很大,大得可以完全包容藍飛修長的手,望著這雙手,藍飛不禁想起了每當自己受到挫折,遇到困難,這雙手的主人總是溫柔地包容她的一切,給她以力量——安麒給藍飛的鞦韆裝上了翅膀。
回想起這一切,藍飛的心悸動著。「剪不斷,理還亂。」藍飛的腦海裡不由得出現了這句詞。安麒和自己的生活片斷不停地閃現著,讓藍飛有了一種想哭的辛酸感。「難道這就是愛嗎?」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藍飛惶恐地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對安麒數個小時前的所作所為已經不怎麼介意了。「啊,女人哪,女人。」她苦笑著,把頭伏在了床上。
藍飛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但是她沒有睡得很沉,紛亂繁雜的夢境纏繞著她,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家鄉的小山丘。山丘上很靜很靜,遠遠地,她看見鞦韆在風中輕輕擺動,她高興極了,快步向大榕樹下跑去。等她跑到那兒時,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她的面前。「安麟!」藍飛激動地大喊,一把摟住了男人的脖子,「我想死你了!」她不停地抽泣著。
安麟溫柔而堅定地把藍飛的手臂拉了下來。他深邃的眼睛透過無框眼鏡片直直地盯著藍飛,「你愛我嗎?」他直接地問。
藍飛懵了,她垂下頭,過了很久,才答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只是你自己不想去面對罷了。」安麟冷靜的聲音響了起來。
藍飛抬起了頭,她詫異地發現,安麟的眼鏡不見了,站在她面前的人竟然變成了安麒!「怎麼會是你!」她慌裡慌張地問。
安麒衝著她柔和地笑著,說:「這是你的夢啊。」
我的夢?!藍飛驚醒了。這時,窗外已經泛白了。一看表,是清晨七點多了。藍飛望望床上,安麒仍然沉沉睡著,他臉上的潮紅退去了,臉色雖然顯得有點蒼白,但是他的模樣比四個小時前好多了。藍飛鬆了口氣,重新沏了一壺熱茶,又到浴室梳洗了一下。望著浴室裡的鏡子,鏡子中的自己眼睛有點浮腫,臉色有點蒼白,無精打采地垮著臉,難看極了。她「哼」地自我嘲笑了一下。
喝了點熱茶,感到舒服多了,藍飛又回到了臥室。安麒的眉頭還是微微蹙著,蒼白的他脆弱得讓人心酸。藍飛伸出手,輕輕撫平了他的眉頭。也許是力量稍微大了點,安麒動了動,孩子氣地撇了撇嘴。這神情讓藍飛不禁莞爾。她突然想起了剛才莫名其妙的夢,心弦不由自主地觸動了一下。她坐在床邊,靜靜注視著安麒。時間每過去一秒,她就覺得床上的男人變得更可愛一分。漸漸地,她發現安麒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動著自己的心。這是一種奇妙的體驗。不過,這種感覺很久就有了,只不過,它總被安麒大哥的身份所掩蓋著,找不到發洩的出口。藍飛覺得自己像一個急著吃蛋糕的小女孩似的,熱切盼望著安麒的醒來。她只覺得自己心裡有很多東西想向安麒傾訴,她心如小鹿亂撞地期待著。
快到中午的時候,安麒終於眨了眨眼。他發現自己眼前有著一個模糊的人影。「娜塔麗,啊,娜塔麗……」他低低地呼喚著。
這一聲「娜塔麗」讓藍飛熱切的心瞬間墜落到了冰點。她強烈地壓抑著自己,用平靜的嗓音說道:「我是藍飛。你等一會兒,該吃藥了。」
說完,她轉身走了出去,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她頓了頓,低聲而急切地說道:「我原諒你了。你已經好起來了,等會兒吃完藥,我叫輛出租車送你回去好了。」
「阿飛……」安麒哀哀呼喚著,可是藍飛又頭也不回地走了。
藍飛「砰」的一聲把廚房的門關上。她靠在門上,眼淚緩緩淌了下來。她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片無邊的失落籠罩著她,她無聲地哭著。人——男人和女人為什麼總要到失去的時候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藍飛在心中吶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