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系學生會副主席葉朗寧半閉著眼睛,老僧入定般地坐在學生會值班室。墓地,他站了起來,「老天,我又有不祥的預感了。」他喃喃自語。話音未落,值班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苗條的身影閃了進來,帶來了室外清新的夏日氣息。
「嘿,功夫小子,星期六幫我到校學生會開個會好嗎?」學生會主席藍飛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放了我吧,我星期天還要練習,給我點私人時間好不好?」 葉朗寧是全國有名的青年武術運動員,一到節假日就要訓練。
「我知道,可是,這個星期我想回家啊,我和麒麟他們約好了的。」難得的,藍飛用極富女性魅力的聲音抱怨著。
「行了,行了,又是安麟那小子,我知道啦,好吧,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葉朗寧放棄了,他想像著同學兼死黨的安麟從眼鏡片後面閃爍著的威脅的凶光,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我就知道你最好!最多,下次,我們系裡開無關痛癢的小會時,我批准你請假!」藍飛信誓旦旦地作出了承諾。
「不用了,費事別人說你這學生會主席的壞話。」
藍飛嫣然一笑,親熱地朝葉朗寧揮了揮手,走出了值班室。
葉朗寧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總是無法抗拒藍飛的笑、藍飛的怒、藍飛的自信、藍飛的憂鬱……藍飛的一切、一切。這就是他無論學習、訓練多忙多累都堅持留在學生會的原因。這個原因他自己知道。安麒安麟這對雙胞胎兄弟知道,藍飛知道,但是他們也知道,藍飛蔚藍的天空絕對不會屬於他葉朗寧,因為他已經出現得太晚了,公主的身邊已經有了兩個青梅竹馬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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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探頭探腦地在電子系女生宿舍樓下窺視。
「哎呀,工科女生真不愛打扮。居然十個沒有一個化妝!還有那個衣服,真土!我仰慕的眼鏡帥哥居然會看上工科的女孩,這真是讓人看破眼鏡。」
正看著,她的視線被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
「喂,喂,請問能不能讓一讓?」少女拉了拉那人的衣角。男人詫異地回過了頭——
「啊,帥哥!」她在心中狂呼。這個人有著被她仰慕的眼鏡帥哥的身材、臉龐,不同的是,他沒有戴眼鏡,頭髮也比較長,髮梢倔強地微微捲曲著,整張臉顯得神采飛揚。毫無疑問,這應該是孿生子的哥哥安麒。
「師……兄……師兄好!我,我,我是新聞系的一、一、一年級新生,我叫……我叫……」少女緊張得口齒不清了。
安麒笑了,「你好,小師妹。」爽朗的笑容使她慌亂的心鎮定下來。這個男人天生有一種讓人感到舒服的特質,使人不知不覺地放鬆並臣服在他的個人魅力之下。
「師兄好!」 她大聲地打了個招呼,「你等人啊?」
「是啊,她真慢!」安麒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哪個女人可以忍心讓這樣的美男子皺眉?」她在心裡吶喊,「我得好好教訓她一下!」
「阿飛!快點!」安麒再也等不及了,他放開嗓門,在女生宿舍樓下叫了起來。還沒喊上兩句,肩膀被人摟住了,「老哥,在女生宿舍樓下大呼小叫多不好!」一個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的男人親暱地說著。
安麒不滿地拉開那只摟住自己肩膀的手臂,「好小子,你怎麼不再晚一點來啊?你們都是一個樣。」
安麟死皮賴臉地說:「老哥,我和你才一個樣呢。」
少女怔怔地看著全校兩大帥哥相互抬槓,不由自主地小聲呢喃:「這真是人間美景!我太幸福了!」
「對不起!」清亮的女聲打斷了她的遐思邇想,一個女孩的身影進入她的視線。這是一個很苗條很苗條的女孩,苗條得讓人感到有點單薄。和大多數的理工科女生一樣,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脂粉色,只是簡單地套了一件天藍色的緊身運動衫,穿了一條下擺挺大的白色及膝裙子,給人一種很清新的感覺。她細眉細目的,說不上亮麗,卻十分順眼;眼睛忽閃忽閃的,讓人不難發現,她是一個聰明、自信而有主見的女孩;頭髮半長不短,沒有弄成時下流行的那種筆直如瀑布的直髮,而是任那頭並不算黑亮的頭髮自然、柔順地披散下來,在肩頭頑皮地翹著。為了約束那頭有點不聽話的秀髮,女孩在發上夾了一個橢圓形的粉藍色夾子,在斯文秀氣中又增添了幾絲活潑嫵媚。望著眼前的女孩,原本一門心思要找她單挑的少女失望了,不過,她的失望有兩種:一是女孩並不符合她所設想的形象;二是她覺得自己沒有希望了。
「麒麟,不好意思,我又遲到了。」女孩道歉的話語裡面一點內疚的意思都沒有,好像那兩位帥哥兄弟等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安麒安麟見到她,全都寬恕地笑了,就連安麒剛才等待的不滿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快樂,由衷的快樂。
另外一旁的少女看著,不覺癡了。
「咦,這位是?」女孩注意到了少女的癡樣。
「哦,她是和我同一個系的小師妹,叫,叫……」安麒突然發現,這個女生並沒有能夠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
「看你,人家站了那麼久,也沒問問人家的名字!」藍飛不滿地噘了噘嘴。她轉身向那個少女微笑著說道:「你好,我叫藍飛,藍天的藍,飛翔的飛。你呢,小師妹?」
「我叫林曼曼。」藍飛身上那種幹練與溫柔糅合在一起的氣質讓林曼曼乖乖地自報家門,來時那股與藍飛一決勝負的雄心壯志早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師姐、師兄,我有事,先走了。」林曼曼扭捏地打了個招呼,低著頭跑了。
藍飛看了看林曼曼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安麒、安麟兩兄弟,長歎了一口氣,「當帥哥的朋友真不容易,你們看,又一個青春少女討厭我了。」
安麟接過藍飛手中的小旅行袋,「哪裡有人會討厭你,我們就捨不得,老哥,對嗎?」
安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你這丫頭怎麼每次回家都帶那麼多東西?」
「還好意思說,突然命令我陪你們兩隻笨麒麟回家,弄得人手忙腳亂的,想帶的東西都沒帶齊,還得麻煩人家阿朗替我開會……這些都算了,你,安麒,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在人前『阿飛、阿飛』地叫我,多難聽啊,可你偏偏要在我們宿舍樓下大叫我『阿飛』,把小縈嚇得差點從上鋪滾下來砸在我頭上!……」藍飛絮絮叨叨地向安麒展開了語言攻擊。學校裡幾乎沒有人見過她這副德行,領教過的人屈指可數,只有安麒、安麟,還有她的同房好友徐縈。
安麒嘴角揚了揚,小聲笑著;安麟卻開懷大笑起來,「好啦,等會讓人看見了又說我們讓你出醜了。」安麟溺愛地撥弄了一下藍飛頭上的髮夾。
「是啊,我們得快點了,汽車快開了。」安麒提醒了一句。
藍飛看了看表,倒吸一口冷氣,「真的,還有十分鐘車就要開了。」對視一眼,三人拔腿就跑。
……
足足跑了五分鐘,幸虧汽車晚點,才正好趕上。
在搖搖晃晃的車廂中,安麟好不容易放好了行李,走到車尾在藍飛的右邊坐下。
安麒遞給藍飛一張紙巾,「擦擦汗吧,小姐。」
藍飛嫣然一笑,接過紙巾。
安麟不滿地說道:「跑那麼快幹嗎,看你臉上的汗!」
「那你就不用擔心啦,別忘了,我可是校運會的一千五百米長跑運動員呢!」 話一出口,藍飛後悔了,「天啊,又捅馬蜂窩了!」她在心裡暗自嘀咕。
果然,藍飛話音未落,安麟就大發雷霆了,「你還好意思提校運會?!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是嗎?電子系女生少沒有人報名,也不用你硬挺著上啊。你只不過是區區的八百米考試拿良好的料子,你以為你是誰啊?!」
「這次我站在安麟那邊。你那次把我們都嚇壞了。你媽媽責備了我們一個星期啊!整整一個星期!」
藍飛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右邊的話從右耳傳到左耳;左邊的話又從左耳傳到右耳。她沒有再細細傾聽那兩兄弟的抱怨,思緒悄悄地飄到了半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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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是一年一度的校運會,也是藍飛系學生會主席任內的第二次。本以為有了一次經驗,接下來必然不成問題,誰知道那屆校運會學校要求每個運動項目各個系都要派人參加。要知道,電子系全系五百人,女生才剛好五十人出頭,而每個運動項目都分男女項,這不是要電子系女生的命嗎?那時候,藍飛、葉朗寧和體育部部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報名表基本填滿了,獨獨剩下女子一千五百米長跑空在那兒。看著表格上空白的那一欄,藍飛還能說什麼?只能自己上啦。
說實在的,藍飛的體育並不差,她同時還參加了三級跳遠。可是問題是她雖然不差,但也好不到哪裡去。偏偏她又是一個好勝的人。於是,校運會當天,她參加完跳遠,就站在了一千五百米的起跑線上。
「砰——」號令槍響了,藍飛衝了出去。她身邊的對手大多數是省市,甚至全國的長跑好手,跟著她們,藍飛在練習時一貫的步調被打破了。她以超越自己能力的速度跑著。開始兩圈,她還勉強對付過去了,到了第三圈,藍飛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並不屬於自己了,她清晰地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過來,腳下的跑道彷彿變成了海綿地,綿綿軟軟的,使人的雙腳無法著力。藍飛努力告訴自己,一千五百米要跑三又四分之三圈,還有一圈多一點,堅持下去,很快就結束了。她努力地跑著,速度並沒有放慢多少。整個體育場都沸騰了,所有的人都為場上勇敢的參賽女生們起立喝彩。有的人更跑到了場內,在跑道外邊為運動員加油。在迷濛的視線中,藍飛看到了徐縈、葉朗寧,他們在跑道外和她一起跑;藍飛看到了電子系所有的女生都站在了跑道外加油;藍飛看到了學生會的同事,看到了班裡的同學,看到了外系的朋友……她抬起頭,看到了湛藍的天空。那一瞬間,藍飛感到自己在藍天中飛了起來,她感到無比的幸福。
終於,終點出現在了她的眼前。許多人在終點向她張開了雙臂,站在最前面的是安麒和安麟。在那一瞬間,藍飛心裡問了自己一句,我到底應該投入誰的懷抱呢?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藍飛第九個沖線了,接下來的一秒鐘,她很沒面子地陷入半昏迷中。她只感到一雙有力的臂膀把她抱了起來。
吸了若干分鐘純氧之後,藍飛又變得生龍活虎。她走上領獎台,接受了校長授予的公平競賽獎,獎金是五百元。可惜當天晚上,所有的獎金都被她花掉請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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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美麗的回憶,是藍飛永遠的幸福。
藍飛輕歎了一口氣,把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看了看左右兩邊仍然在數落自己的麒麟兄弟,突然噗哧一笑,說道:「你們在罵我的時候特別像。」
安麟皺了皺眉,用食指輕輕地彈了藍飛的額角一下,「貧嘴的阿飛,以後,別再讓我擔心好嗎?」
安麒也轉過頭來,他沒有說什麼,因為他的眼睛已經說了他想說的一切。
藍飛看了看安麟,又看了看安麒,喃喃地說道:
「看來我真幸福,可以擁有一對麒麟守護神。」
一時間,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時間在這片寧靜中悄悄流逝。
藍飛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為什麼我們每次坐車總愛坐車尾?每次,安麟總坐在我的右邊,而安麒總坐在我的左邊?」她的聲音不高,但很清楚;她像在問安麟,像在問安麒,也像在問她自己。
大家又沉默了片刻,一直話不多的安麒開口了:
「也許是因為我們從三歲起就在一起吧,也只有車尾的座位才讓我們三個人能夠坐在一起。」
安麟也笑了,「是啊,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一起坐汽車的時候,有空座位都不坐,一定要等到最後一排有三個相連的位子空了,我們才肯坐上去。哈哈……」
「嗯,那時候雖然我每次坐車尾都會暈車,但我總是堅持要坐。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汽車裡沒有三個連著的位子,我們會怎麼樣呢?」藍飛出神地望著車窗外說道。
「還能怎樣,我照樣會在你的右邊。」安麟想都不想地說著。
「而我照樣會在你的左邊。」 安麒也微笑著說道。
藍飛覺得她的眼睛有點濕潤了,她把頭上的髮夾摘了下來,慢慢把玩著。長長的劉海終於擺脫了束縛,倏地垂了下來,溫柔地把她的臉龐遮住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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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終於到站了。這是一個位於市郊的小鎮,居民們普遍生活的都比較富裕,而這裡的民風十分淳樸,不同的家庭之間保持著親密的往來,大家無話不談,但彼此之間仍然有秘密存在,不過,那是善意的秘密。
在這再熟悉不過的街道上,安麒、安麟和藍飛自由自在地走著。若是在學校,他們總會迎來各種各樣的目光,尤其是三個人都走在一起的時候。這些目光有的是讚歎的,有的是羨慕的,也有的是嫉妒怨恨的。然而,在這小鎮裡,所有的居民都是看著或陪著他們一起長大的,對於鎮裡的人來說,安家兄弟和藍家姑娘如果不走在一起,才是有問題了。
終於,他們走到了分岔路口,這裡已經可以看見藍飛家的大門了。
「好了,我就到家了,把行李給我吧。」藍飛習慣性大咧咧地向一直幫她提著小旅行袋的安麟伸出了手。從小到大,他們一起回家的時候,安家兄弟總會把藍飛送到這裡,然後目送她走進家門。
不過,安麟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把行李遞給她。他燦爛地笑了笑,摸著自己那副無框眼鏡,支吾道:
「阿飛,我想再送你一段路。可以嗎?」他蠻不好意思地望著藍飛,近視眼鏡的鏡片後面裡滿是真摯的懇求。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家就在這裡,想找一段路走都難啊!」藍飛詫異地望著一反常態的安麟,心想,這小子今天吃錯藥了?
「沒問題,沒有一段路我們就把它走出來好了。魯迅先生不是說過,路是人走出來的嗎?哈哈哈——」安麟努力地舒緩著變得有點奇怪的氣氛,可是不但沒有成功,反而連安麒都用一種曖昧的眼光望著他。安麟的臉不爭氣地徹底紅了,他急急忙忙地把肩上的背囊取了下來,交到了安麒的手裡。「幫我拿回去!」他粗聲粗氣地向只大他二十分鐘的哥哥發號施令。
「安麒不來嗎?」藍飛怯怯地問道。女性天生的敏感讓她有點不安起來,聲音變得有點發虛了。
安麒友愛地拍了拍藍飛瘦削的肩膀,「是的,我不來。我要來了,安麟會狠狠地揍我一頓的。不過,你不用害怕,安麟死也不捨得揍你的。」話音未落,安麒迎來了小腹重重的一拳。安麟眼鏡片後閃著吃人的凶光,安麒慌忙擺擺手,「不好意思,我說說而已。」
「還站在這裡?」安麟一步步向安麒逼近,眼鏡框快貼到了安麒的鼻樑。
安麒二話不說,提著一個背囊,背著一個背囊向岔路另一方走去。走出了大概六十米,他又突然回過頭,向藍飛大聲喊道:「阿飛,你會有意外驚喜的!」
「這小子到哪裡都是一個大喇叭!」安麟忿忿地罵了一句。
藍飛靜靜地望著他略顯尷尬的臉龐,突然笑出聲來:「我們真的要把這短短的一百米路走出長長的一段來嗎?」
聽了藍飛取笑的話語,安麟的臉徹頭徹尾地變得尷尬氣餒了。「我,我……」能言會道的他竟然少有地口吃起來。
藍飛哈哈大笑,她拉了拉安麟的袖子,抬頭望著他害羞的雙眼,「不如我先把行李放回家裡,然後我們到別的地方走走好嗎?」
聽了藍飛體貼的建議,安麟回魂了。他用激動的語調說道:「那再好不過了,等會兒我有點東西給你看,保證你喜歡!」
「好啊,我先把東西放回去,你在這裡等我好了。」話音剛落,藍飛拿過自己的旅行袋,飛快地向家門跑去。純白的裙子下擺在身後翻飛,配著身上天藍色的運動衫,她整個人彷彿變成了藍天下的一隻小鴿子。
「真是一個行動派!」望著她清新的背影,安麟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