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
如意是被一道高八度的尖叫聲給驚醒的。
現在是怎樣?失火了嗎?否則幹嗎叫得這麼大聲?嚇死人了!
她睜開眼,只見一名妙齡女子闖了進來,還指著她鼻尖,罵她不要臉。
她做了什麼事,怎麼不要臉了?如意被罵得有點莫名其妙,而且那個女孩子還想上前摑她一巴掌。
如意眼明手快的退了幾步,但這女孩子顯然是被慣壞了,還跟著上前,非打到她不可。
啊好,她不發威,她就把她當成病貓了是不是?
就在如意選擇要反擊的當下,女孩的手被抓住了。
「實靜,你不要鬧了。」阻止的聲音還帶著氣音。
如意轉臉一瞧,看到一身是傷,連坐起來都稍嫌勉強的閻靖陽。
「靖陽哥,你還不能起來。」他的小弟看到了,連忙過去扶。
剛剛大小姐發脾氣,他們誰也不敢阻止,因為大小姐是老大的掌上明珠,誰阻止誰就慘了。但現在不一樣,靖陽哥都傷成這樣了,大小姐還要鬧,這就真的太過分了。
譚實靜在看到閻靖陽之後,氣焰明顯的消去許多,但她就是不服氣。
「為什麼你身受重傷,誰都不知道,而她卻可以待在你身邊照顧你?」她就是氣不過這一點。
而如意只想翻白眼大叫。拜託——會在這裡,她也是很不願意的好不好?
「她是東和找來的護士。」閻靖陽試著跟她解釋。
但譚實靜個性很番,還一直魯、一直問:「為什麼是她?」
「至於這個問題,你就得去找東和問了。人是他找的,或許是他對她情有獨鍾吧。」他說得雲淡風輕,好像他根本不認識她一樣。
他真的不認得她了嗎?如意懷疑,又想,或許那天他傷重了,所以一點也沒注意到是誰報案驚動警局的。這樣也好!神不知、鬼不覺的,她才能賺進那一個月十萬塊的月薪,而不會被這些人給砍了。
「那我也要待在這裡照顧你。」譚實靜馬上就轉頭吩咐那些小嘍。「你們馬上回去幫我收拾行李。」
「不行。」閻靖陽咳了兩聲。
如意看了一下心跳圖。他的狀況不是很好,但他卻仍舊試圖阻止那個任性的大小姐。
「你不能住在這。」
「為什麼?」她很不滿的問。
「因為你父親不會允許的。」
「我管他的,我已經十八歲了,可以為我的人生做主,我就是要住在這,誰都奈何不了我,怎麼樣?」譚實靜擺出她的大小姐姿態。她仗著自己父親的身份,料到大家都不敢對她怎麼樣。
「你想留在這?」閻靖陽慘白著臉,再問她一次。
「對。」她非常堅持。
但她沒看見她在乎的那個人臉上,表情比她更堅持。如意想,他絕不會讓這女孩留在這的。
果不其然,他翻起床單想下床,而他的舉動搞得大家尖叫連連。
「靖陽哥,你想做什麼?」
「你現在還不能下床。」
「你要什麼,儘管吩咐我們就是了。」
大家忙成一團,就只有如意不動如山。她想,閻靖陽要的就是那位大小姐馬上離開。
好奇怪,她就是莫名的懂他,雖然他什麼話都沒說。
「你不走,我走。」閻靖陽挑明說了。
譚實靜慘白著一張臉,彷彿他剛剛說的不是要她走,而是判她死刑。
「你走不走?」他問,而她還倔著一張臉堅持著。
從來沒人敢對她這樣,從來沒有!
「好,你不走。」閻靖陽虛弱的點頭,「那我走。」
他的腳下了床,才點到地,譚實靜眼淚就啪答、啪答的掉下來。
「為什麼要對我這樣?!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麼要趕我走?」她控訴他。
如意偷偷的覷了閻靖陽一眼。
他果然夠冷、夠硬,一個青春美少女哭哭啼啼的說愛他,他還能夠面不改色,「為什麼敏姨就可以?」譚實靜嘶吼抗議。
閻靖陽一向冷靜的面具終於有了裂痕。真是夠了!
「你不要亂講話!」他喝止她,但沒用。
她一古腦的只想咆哮出她的怒意。「你跟她是永遠不可能的。」
「夠了。」
「因為她已經是我爸的人了。」
「我說夠了。」閻靖陽大聲喝止,卻因情緒激動,所以心肺一下子承受不住,用力的咳了幾下。
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了。
如意真怕她的「十萬塊」就這樣一下子死掉,所以……她雖然萬分的不願意,但最後仍得站出來講話。
「實靜小姐,我想你該走了。」
「該死的。」譚實靜賞了如意一巴掌。「就連你也想管我!」她將氣全都出在她身上了,那一巴掌打得又用力又狠。
如意的臉被打偏掉,但她忍住了,她告訴自己為了那十萬塊,而且都已經熬了七天了,沒道理在這時候功虧一簣。
「還是你想看他病危?」她簡單的點出問題點。「他的狀況很不好,你繼續在這,他只會更嚴重。」
她不會想看他這樣是吧?如意就賭她這一點。
「而且他現在是不能送醫的。」她猜想,如果他能送醫,那麼七天前也就不會有人花大錢請她來看顧他了。「怎麼樣?你要他死嗎?」
如意再下重招,而這一招很猛,打得譚實靜毫無招架的餘地。
她可以不管任何人死活,但惟獨靖陽哥的性命,她看得比她自個兒的還要來得重要。
譚實靜深吸了口氣,再迎視他的眼問:「你不想任何人來你這干擾你養病是不是?」
「是。」
「任何人?」
「任何人。」
「包括敏姨嗎?」那個他最愛的賤人嗎?她要問清楚才甘心、願意離去。
「包括。」閻靖陽點頭。他這樣等於是給她承諾了,他不會讓任何人來見他,包括他想見的也一樣。
這樣她甘心了嗎?
她可以走了嗎?
他目光定定的望著她。
而說實在的,她並不想走,只想留在他身邊,照顧他,給他愛,但……他不要她!這是事實,只是她一直不願意認清。
她不懂他為什麼可以這麼冷情,他明知道她喜歡他喜歡得好慘,為什麼他就是不願意接受她?為什麼?
心酸的淚水啪答直落。
「我不會放棄的。」譚實靜說完,哭著離去。
閻靖陽直到她離開,身子才軟了下去。
他跌回床上,心跳開始呈現不穩,而血壓更是降到五十以下。
「脈搏停了!」有人開始尖叫。
如意馬上下令,「準備電擊。」
沒錯,這七天來,她就是這麼渡過的,他們把她這個護士當成醫生在用。
她實在搞不懂楊東和的意思,他到底是想救閻靖陽,還是想害他?
如果他真想救他,那麼就不該把他的生命丟給她一個小護士負責。害她覺得自己每天都在跟死神搏鬥……為什麼會這樣?
她明明只是個小護士埃
終於又安然無恙的渡過一關。
如意不得不佩服閻靖陽,在她一個小護士手中,他還能平安無事的被救回來,她覺得他實在命大。
而當閻靖陽的情況漸漸趨於平穩,她依舊得日夜守在他的身側。沒錯,這就是十萬塊的代價!她得衣不解帶的一直守在他身邊,直到他好為止。
只是今天守著閻靖陽,如意多了一樁八卦可以想。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個叫實靜的女孩曾指責閻靖陽,寧可要她爸的女人也不要她!她想,那個敏姨應該是實靜的小媽吧?因為她對自己口中的敏姨,口氣並不怎麼友善。而他跟那個敏姨又是什麼樣的關係?如意實在想不透。
「你可以不要這樣一直看我嗎?」閻靖陽突然開口。
如意嚇了一跳。她一直以為他在睡覺說……耶,原來他並沒有睡著!
他緩緩的張開眼,他們四目對視,如意這才發現這男人有雙凌厲的眼,之前她見到他,他總是虛弱得像是不堪一擊,而現在他氣色稍好,全身便張狂著一股難以近身的距離感。
她承認他長得好看,不是很帥的那一型,但是臉有稜有角,很有個性,套句電視上常用的形容詞叫做「性感」。
頭一次遇到冷著臉,還是讓人覺得他很性感的男人,莫怪稍早那位大小姐,說什麼都要他愛她。
他的確有一股魅力,教人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但是他是個混黑社會的流氓耶,不管他是大尾的還是小尾的,總之是流氓,她便什麼妄想都冷了大半,縱使他長得很好看、很耐看也一樣。
「你很討厭我?」他突然問她。
如意嚇了一大跳。他幹嗎冷不防的問她這個問題?
她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她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
「你不想來照顧我?」他看懂她對他的距離跟防備,當然也早就認出她就是那天向警局報案的那個女人。他初見她,便覺得她是個嫉惡如仇的女人。而且她被迫來照顧他,想必也是萬般不願意。
「我已經好多了。」他說。
如意依舊不置一詞。
瞧他說沒兩句話,就喘得跟什麼似的,這叫做好多了?可能是他沒見過所謂的健康,事實上應該長什麼樣子吧!
「你如果不願意留在這,我不勉強你。」
「哼。」她終於有所表示了。這個虛偽的男人,幹嗎把話講得這麼好聽。「你不勉強我,但你的兄弟會。」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怎麼來的?
她是被綁來的,不是她自願走來的,他搞清楚這一點。
「我清楚。」清楚她是被東和綁來的。「我兄弟那我自會跟他解釋,不會讓他再去為難你的。」
「哎呀,你不懂啦。」
「我懂。」閻靖陽點頭。
他這態度讓人十分火大!他懂什麼懂啊?他一直昏迷著,一直沒醒來,他憑什麼說他懂?!「好,我告訴你實話,但是你得先以你的人格擔保,如果我跟你講實話之後,你不准對我動粗,更不能用小人步數來陷害我。」她要他保證。
但他連屁都不放一個,如意只好做罷。
她雖然才跟他短短相處不到幾個小時以他清醒的時間論,但是她大概也摸清了他的個性。
他是個不多話的人,當然也懶得做無謂的保證,而可惡的,他是個壞人耶,搞不好還殺人放火,但是她竟然相信他不會是個逼良為娼,會使小人步數陷害她的那種人。
如意不懂自己幹嗎對他這麼信任。總之為了讓他明白事情沒他想像中的那麼簡單,那她老實跟他講好了。
「其實……其實你受傷那天,我……我是第一個發現你的……」她說話頓時變得吞吞吐吐的,因為身為醫護人員,當時她見死不救的情景,不像是白衣天使會做的行為。而她這副窘迫模樣讓人忍不住發噱。
閻靖陽說:「我知道。」他不忍見她為難。
「你知道?!」
「嗯,我知道。知道是你報的警,知道你原本不打算救我。」當時,他人雖昏迷,但還是有意識。
他聽到她跟她弟弟的爭執,知道她不要她弟弟踏這淌渾水,事後她卻仍折了回來。或許她忘了,當警察跟救護人員到了之後,他曾短暫的清醒過來,時間雖然只是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卻足以讓他看清她的長相。
他早就知道她是誰了,如意大吃一驚,嚇得連退好幾步。但……不對,「你為什麼不恨我?」
「恨你什麼?」
「恨我報警處理,很我沒及早救你埃」他是壞人耶,幹嗎沒個壞人樣,還一副好心得像是不管她做什麼,他都可以理解的樣子。
他這樣跟壞人的形象一點都不符合。
「你最後不是救我了嗎?」這就夠了不是?最後,她還是救了他一命。「我感激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恨你,甚至想報復你?」
如意聽了卻一直搖頭。他一定是港片有關古惑仔的電影看多了,要不然混黑道的怎麼可能真的有情有義到這種地步,她甚至不需要跟他講道理,他便都懂耶,他的樣子看起來……看起來好像有讀書,好像懂什麼叫做仁義道德耶。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找個人來問清楚,要不然她一定會因為太好奇而死。
但,找誰呢?
她該找誰問才好呢?
最後如意找了個兄弟來問,她用力的巴結他,給他吃好的,還切水果侍奉,只差沒幫他按摩、馬殺雞而已,然後她真的從那小兄弟口中套出有關閻靖陽的事。
原來閻靖陽不混黑社會已經很久了。
事實上他是他們老大的養子,打從十歲就被「天義聯盟」的老大帶回去養,他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培養成殺人機器的。
然後事情發生在閻靖陽二十八歲那年,他老大養了個情婦,是他在孤兒院一同長大的女孩,叫做「江雲敏」,是他的青梅竹馬,他們在孤兒院兩小無猜的歲月裡,曾彼此許諾,要當彼此的伴,要攜手過一輩子的,沒想到最後卻造化弄人,一個一腳踩進江湖裡,一個當人情婦……如意傻了。那情景教人情何以堪吶?
「那……那你們老大呢?他知道這些事嗎?」
「你想,連我們這些小一輩的人都知道的事,我們老大會不知道嗎?」
「那……那你們老大怎麼沒任何反應?」她倒是很訝異,怎麼今天她接觸到的黑社會人物都有情有義,好像還滿理智的,難道現在黑社會也講仁義道德,其實他們本來是很善良的。
這有可能嗎?如意很懷疑。
「誰說我們老大沒反應!」那名小兄弟好像對他們老大滿不爽的樣子。「要不然,你以為我們靖陽哥今天為什麼會受傷?」
「等等。」他講太快了,她來不及吸收。
他說他們老大有反應……還問她閻靖陽為什麼會受傷……喝!她想通了!如意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說,閻靖陽這次之所以會受傷,是你們老大……」「對。」小兄弟很篤定的點頭。
但,不對!她覺得不可能。「照你剛剛的講法,你們老大應該還滿有權勢的,他要殺閻靖陽易如反掌,絕不可能失手。」
「或許我們老大從沒想要靖陽哥死。」
「等等。」她又聽不懂了。「剛剛明明是你說你們老大想殺閻靖陽的——」「沒錯。」
「但你又說你們老大沒要閻靖陽死?!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們老大派人去修理靖陽哥,純粹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一個非常慘痛的教訓,讓靖陽哥知道他的女人不是他能碰的。但是我們老大私底下,還是希望靖陽哥為他效命。」
「為什麼?你們老大都已經漂白,是個正正當當的生意人了,他還有什麼事需要假借閻靖陽之手?」
「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就需要借助靖陽哥之手。」比如說,幹掉一些阻礙他的人,或是對他不利的人……總之漂白後的老大,沒常小姐想的那麼乾淨。他們老大現在雖然是個生意人,但行為未必正當。
「那……你們老大身邊沒人了嗎?」
「沒人像靖陽哥對他那麼忠心,因為靖陽哥是他從小一手帶大、一手調教的,靖陽哥忠心不二的個性,我們老大自然信得過。」
「換言之,也就是說除了他之外,你們老大不放心任何人替他做黑心事。」
所以他殺不得閻靖陽,但又礙於閻靖陽跟他的女人曾有過一段情,眼裡容不下他這粒砂,所以就不管他是否真動過自己的女人,他身為老大,無論如何都得給閻靖陽一個教訓……如意終於弄懂了。
難怪!難怪閻靖陽要對實靜那麼絕情,今天要換做是她,她也會遠遠的閃開實靜,不願跟她有所往來。
這無關乎他還愛不愛那個江雲敏,而是涉及實靜父親的敏感身份。她想閻靖陽應該也知道他老大絕對不會把自己的掌上明珠交到他手上,那無異是授人以柄的行為,可憐的是實靜一片真心就這樣被兩個男人給糟蹋了。
但,等等,「不對。」如意突然看著什麼都跟她講的小兄弟。「這些事可以隨便亂講的嗎?」
她的身份算是個外人吧,而這種私事屬於他們老大跟閻靖陽的秘密,他這樣隨隨便便跟她講,可以嗎?
如意懷疑這小兄弟根本胡說八道,隨口亂編出來騙她的。
「可以跟你講。」那小兄弟一直點頭。「因為東和哥有交代,你想知道什麼,就跟你講什麼二五一十,不可以隱瞞。」
「為什麼?」她覺得那個楊東和真怪。
「因為東和哥說了,靖陽哥的生命都捨在你手裡了,還有什麼秘密不能跟你說的。更何況——」「更何況什麼?」
「東和哥說,更何況你要是知道了這些事,或許對靖陽哥的敵意會減少些。他還說——」「說什麼?」
「說你討厭黑社會。」
「這點他也看得出來!」如意頓時佩服那個叫楊東和的男人。
「但是靖陽哥是逼不得已的,他不是自己願意混黑社會的……」「我知道了啦。」很討厭耶,他幹嗎愈講愈大聲。
「那你會對我們靖陽哥好一點嗎?」
「會啦、會啦。」如意回答得極不耐煩,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被那個叫楊東和的男人給設計了。
他早料到她會對閻靖陽的過去好奇,所以他早就備著了,而她還傻傻的上當!既然他們什麼都會跟她說,那她幹嗎還這麼辛苦,巴結這位小兄弟啊!嘖。
如意把食物、點心、飲料撤走。
「藹—常小姐。」
「怎樣?」
「我還沒吃完耶……」
「誰理你埃」她現在是一肚子火,哪還管他吃飽了沒,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