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嗎?”
“是的,小姐,就是她。”
在一棟老舊的公寓前蹲著一老一少,小女生雖小小年紀,但卻神情驕傲,臉上有著跟她年齡極不相符的成熟,而那老男人則是必恭必敬的,三不五時還擔心太陽太烈,會曬傷了小女孩。
他即時的撐起拿來為女孩遮風避雨,小女孩卻瞪了他一眼。
啊——他做錯什麼了嗎?老男人一臉的疑惑。
他還不懂是嗎?小女孩轉過臉來,壓低聲音,小小聲地咬牙切齒說明重點。“你覺得你這樣明目張膽的引人注目,像是在跟蹤人嗎?你根本就恨不得讓別人知道我們兩個在這,還不把傘收起來。”小女孩咬牙切齒地命令。
“可是,小姐你會曬黑耶。”
“我不在乎。”
“你最愛漂亮了,你會不在乎!”小姐雖然才七歲年紀,但愛美的程度比大人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最可怕的紀錄是夏天她還穿長袖,只為了不被烈日曬黑。
“為了我爹地的幸福,我可以不在乎那些外在的虛華條件,所以你趕快把傘給我收了,要不,待會兒要是打草驚蛇,我就唯你是問。”小女孩把眼瞇厲、把牙磨失了,打算要是老管家要真壞了她的事,她就開口咬他。
她這樣可真嚇死了在一旁伺候著的老管家。
“哦。”他趕緊把傘收一收,接著又必恭必敬的在一旁待著,小女孩則看著前方那名妙齡女郎,眼神十分專注。
“她今年幾歲?”
“哦,小姐,你等等,我看看。”老管家飛快的拿出他的資料夾,快速找到了他要的。“二十七歲。”
“二十七歲——”小女孩哺前自語著,心想,要是她今年二十七歲的話,那麼她豈不是二十歲那年生下她的。
二十歲!
“楊爺爺。”
“是。”
“你覺得依她這個樣,二十歲的時候,她的卵子優良嗎?她生得出像我這麼優秀的小孩嗎?”小女孩很懷疑,因為在不遠處,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看起來像是很平凡的樣子。她怎麼可能生得出像她這麼優秀的小孩?!
呃——完了,小姐這麼問,那他要怎麼回答才正確?
這個女人是他費了半年的工夫才找到的,資料在在證明她就是小姐的母親,但看小姐這般挑剔的模樣,她好像不怎麼滿意他替她找到的媽。但,事實上,小姐除了她自己,對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她都有意見,因為她覺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不要臉的狐狸精,都是來跟她搶爹地的,她誰都不喜歡,現在會來找自己的媽,全是局勢所逼,要不然依他所了解小姐的脾氣,她根本不可能看這世上的任何女人一眼。
“算了,不問你這個問題了。”因為她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她再怎麼不滿意那個女的,也沒法子否認她們倆是母女關系的事實,因為她常常照鏡子,十分了解自己的長相,而那個女的,她們眉宇間竟有七成相像。
她就是她找了好久的媽,她知道。
“我接受她是我媽咪的事實。”但她卻一臉的沮喪,好像那女人是她人生中相當大的污點一樣。
“她有什麼長處?”
“呃——”老管家迅速的間查資料,然而,他一看便傻了眼,因為——“沒有,她沒什麼長處。”
“那優點呢?”
“呢——也沒有。”
“不會吧!”生她的母親竟會這麼沒用,沒有長處、沒有優點,“那她總會煮飯、洗衣吧?”
“呃——也不會。”老管家很遺憾地告訴小女孩這個事實。
小女孩生氣了。“算了,我不要她當我媽咪了,你再幫我找一個。”
“再找一個!”我的媽呀。老管家都想哭了。“這親生母親哪能要換就換的?小姐,沒有別的,就這一個了。”老管家把手中的一疊資料全交給小女孩,讓她面對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小女孩手中捧著那在資料,目光恰好與資料中的照片對視。
她有一雙跟她一模一樣的眼睛。
好吧,她承認她喜歡她的眼神,但不喜歡自己的母親一無所長,一點優點都沒有。
“她從事什麼工作?”
“呃——”老管家有點難以啟齒。
“你說啊,你快說啊。”
“是這樣的,小姐,現在整個大環境不景氣,就業市場萎縮,所以很多人都找不到工作……呃,小姐,你干嘛這麼看我?”小姐的目光瞇細起來,這樣看他,他很害怕耶。老管家悄悄地退了幾步,保持距離以測安全。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她是個無業游民?”
“呢——說無業游民就太嚴重了,因為……”老管家正打算解釋,但小女孩只要他說重點。
“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了。”
老管家只好把剛剛要講的話全數吞回肚子,老實的回答,“是,她是無業游民,目前正失業在家。”
失業?!
這訊息恍如夏日的一道閃雷,直往小女孩的腦門劈下來。很好,很好,她的爸爸是個大老板,手中掌握著台灣數千家庭的生計,而她的母親卻是個一事無成的無業游民,好強烈的對比啊——她好想死。
“好,她沒工作,那沒關系。”為了她爹地,所以小女孩一再的忍氣吞聲。“那我問你,既然她沒工作,那她為什麼打扮得那麼漂亮?”
“哦,這我知道。”這不用查資料,因為當初他看到資料時,對小姐的母親這一項最有興趣。“她是要去相親。”
“相親?!”小女生又是一臉屎相,就連聲音都拔尖了八度。
“小姐,小心引人側目。”屆時要是讓小姐的母親發現他們偷偷的在跟蹤她,那可就不好了。
“她為什麼要去相親?”
“那是她維持生計的辦法。你想想看,她沒工作又沒存款,她臨時失業,怎麼有辦法養活自己?”
“她可以回家靠我外公、外婆用。”小女孩說的理所當然,因為她之所以能活得如此囂張,完全是靠她父親的蔽蔭。
老管家突然面如死灰。
看他這個樣子,小女孩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你該不會想跟我說,她沒有爸爸媽媽,我沒有外公外婆吧?”
“小姐,你有外公外婆,只不過他們都死了,但這些不是小姐母親的錯,她爸爸媽媽要死,她也莫可奈何,你就不知道你母親活得好可憐,為了圖個溫飽,她每天都得跟不同的男人周旋,跟他們去吃飯、相親,幸好你的母親長得夠漂亮、夠美麗,讓許多男人前僕後繼的邀她出去,所以雖說她已經失業在家將近一年了,但還是不斷有男人約她——”呃,怎麼說著說著,小姐的母親好像有點淫蕩?!老管家驚覺不對,趕緊踩煞車,“哎呀,總之你媽咪好可憐喲——”最後老管家什麼都說不下去了,只好家出這一招。還有——
“哎呀,小姐,你看。”老管家指著前方。
他們只顧著說話,完全沒注意到小姐的母親跳上一輛計程車走了。
“怎麼辦?”莫非他們就要跟丟她了嗎?小女孩很緊張。
“小姐,你不用怕,因為我知道她要去哪裡相親。”
“你知道?!”小女孩突然用很懷疑的眼光看著老管家,“你該不會是在我媽咪家裝什麼竊聽器,還是針孔攝影機什麼的吧?”
“不不不,我當然不敢這麼做。”剛剛那個女人極有可能是先生的老婆,小姐的母親,他又不是跟老天爺借膽了說,敢偷窺准夫人的生活。
“那你怎麼知道她會去哪裡相親?”
“因為資料顯示,她每次相親都會去同一個地方。”
“為什麼?”在不同地方不是比較好嗎?那些男人才不會知道她是個職業女郎,專職相親。
“因為她跟店家有交易,她每天帶人去消費,店家必須打對折給她,而對折的錢呢,就落入你母親的口袋裡。”老管家說得很含蓄,但事實上——
沒錯啦,小姐的母親的確是靠這種手段維持她基本的開銷。哦,天響,他為什麼講出這麼殘酷的事實?
“她……她怎麼這麼無恥?”小女孩絕對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母親。
“小姐,你不能這麼說,小姐的母親也是很努力很努力的在過生活,只是時不我予,所以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白吃白喝的地步。”
哎呀,他講了什麼?!
他說了白吃白喝嗎?!老管家慘白著臉回神,偷偷覷了小姐一眼。果不其然,小女孩聽了他的話之後,臉色更難看了.
老管家趕緊安撫她,“小姐,你千萬要忍耐,為了先生的幸福著想,你千萬不要拿你的高標准來評量你的母親。”老管家不知道從哪變出一把大扇子,就像孫悟空裡的鐵扇公主手裡拿的那支一樣大,在小女孩面前扇呀扇的,要她趕緊熄熄火,別生氣了。人既然不能選擇父母親,那她只能選擇樂觀其成地去接受。
“可是她騙人家的錢耶。”
“哪有!那是你母親費盡心神去跟店家爭取的,要是沒有她的努力,人家店家怎麼肯答應五折的價。”小姐知不知道現在經濟不景氣,生意很難做,五折已經很多了耶。
“所以小姐你就別在意了,這場交易是你情我願的事,要是店家沒有利益,那他們未必肯跟你母親合作。”
“可是我還是覺得心裡不舒坦。”
“那你就趕快認她啊,只要她脫離了現在這種生活,她就不用再干這種低三下四的勾當了。”
哎呀,他又說了什麼了?
他是不是說了低三下四,而且還用“勾當”這種字眼?完了、完了,他的嘴巴真是壞事、真是壞事啊!
老管家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自盡算了。
***
小女孩還是跟了上去,去看她母親相親的對象。
哎呀,她還真不挑呀,這男人連她爹地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她竟然跟他有說有笑,還笑得那麼美麗,把那個男的迷得七葷八素的。
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小女孩整裝待發。
“小姐,你要去哪?”
小女孩站了起來,老管家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小女孩卻告訴他,“你不用跟來了,在後頭待著吧。”
“為什麼?”老管家哭喪著一張臉,不敢相信才七歲的小姐就已經不要他了,人家他本來還打算要到七、八十歲才要退休的說,現在他才五十七歲,小姐就已經嫌棄他了,那他往後的十幾、二十年該靠誰養啊?
老管家哀嚎著,但小女孩根本就做得理他。
她這管家三不五時就要學電視裡的劇增裝悲憤,要人同情他很可憐。
她是很同情他啦,因為有時候她的老管家好像有點“阿達阿達”的耶,好可怕,但她現在沒空理他,她要去替她多地把情敵趕跑,勸母親即時回頭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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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趙學敏跟她的男伴講話正講得口沫橫飛、神采飛揚之際,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叫她。
“媽咪。”
媽咪!
哦,不,這一定是錯覺、一定是幻聽,她還沒嫁人,怎麼會有小孩叫她媽咪?於是趙學敏臉上繼續堆著笑容,以她足以迷死人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她的男伴瞧,打算用這種方式電死他,這樣日後縱使她不跟他見面,他也不會計較今天她點了個貴死人的套餐以及日後他們若分手他也不會章可怕的硫酸潑她。
“媽咪,我肚子餓了,你什麼時候才下班?”
學敏的身側又傳來可怕的幻聽,她還拼命的催眠自己,沒聽到、沒聽到,那一定是她昨晚熬夜,今天沒睡他才會出現的症狀,只要她意志力堅定,一定能斬妖除魔,把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全都趕走。
“趙小姐。”她的男伴叫她。
學敏趕緊回神,笑後迷人的回應,“是。”怎麼樣,很有教養、很有禮貌吧?
趕快迷死他吧,只要他的存款數字夠驚人,她願意跟他同甘共苦過一輩子。學敏眨巴著眼,不斷的輻射出她超強有勁的電力。
她的男伴是被她電得七葷八素沒錯,但在他們之中硬是擠進一個小電燈泡,讓人很難忽視她的存在而繼續談戀愛——因為她很吵,一直在叫媽咪,而趙小姐怎麼能置若恍聞,當做沒這回事一樣?
“趙小姐,你的小孩在叫你。”
“什麼我的小孩,我根本沒孩子,你怎麼跟我一樣有幻聽——”學敏笑嘻嘻的不當一回事,但她還是很有禮貌地順著男伴的手指頭往後看,“看,沒有吧。”怎麼會有小孩?
喝!怎麼會有小孩?!
本來已經打算將頭目正的臉再度猛然回頭,因為,果真有一個小女孩拉著她的衣角,而且還不時的張口叫她媽咪。
拜托,她才想叫媽咧。“這是誰家的小孩,怎麼這麼調皮,開這種玩笑。”拜托,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學敏的手一直扇,像是趕蒼蠅那樣趕著小女孩。“你快回去你爸爸媽媽那,別鬧了哦,乖。”快滾吧,人家她還要吃得飽飽的,這小鬼別來壞她的事。
“你趕快走吧。”
她一直趕小女孩,但小女孩卻突然抱著她的大腿哭說:“媽咪,我肚子好餓哦,你為什麼都不理我——”
“嚇!誰是你媽咪啊?”學敏駭著一雙眼問她。
小女生眉開眼笑地用小小的手指頭指著她,“你啊。”
“你認錯人了吧?小妹妹。”
“我沒有認錯人,你是我媽咪,我怎麼會認錯,我知道我媽咪的名字喲。”小女孩轉臉望向學敏的男伴,跟他說:“我媽咪叫趙學敏,我叫孟小敏——”
小姐哪時候改名字叫孟小敏了?一直待在窗外偷聽的老管家苦著一張臉,實在很想沖出去叫小姐別鬧了,她明明叫做孟易荃,先生取名字哪會那麼沒水准,取什麼孟小敏,那多難聽啊。
但,小姐有交代,他不能出去,要是他沖出去,壞了她的;事,那麼他就等著——等著什麼,小姐倒是沒說,但是小姐露出一抹很詭異的笑容,可是嚇軟了他的腿,所以他只敢躲在壁角偷聽。
接下來,他還聽見小姐用他從所未聞的撒嬌聲音跟她母親討好地說:“媽咪,我是不是很聰明?”
聰明個頭啦聰明!學敏真想破口大罵這小女孩,但她不行,她要忍住,她要保持氣質,所以她好脾氣地轉頭跟她的男伴解釋,“我真的從沒見過這小孩,要是你不信,我可以拿身份證給你看,證明我真的沒結婚。”學敏急忙的閒著她唯一帶出來維持門面的GUCCI包包,想要找出她的身份證。
就在她低頭尋找之際,小女生竟然好心地提醒她說:“媽咪,你忘了啊,你根本沒有入籍,因為你當初為了爹地的大好前途,所以你甘願當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所以你身份證的配偶欄也是空白的,你忘了啊?”
對,她忘了,幸好她提醒她,要不然她找得汗流泱背也是白費心機的事,學敏還真感謝她的小女兒記憶力真好,但……
她感謝個屁啊?!
學敏猛然回神,這小女孩真有本事,竟能把她耍得團團轉,讓她相信她的身份證上的配偶欄之所以沒有填上男人的名字是因為顧及那個她連面都沒見過的男子的大好前程。“拜托,這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我哪時候那麼偉大了?為了個爛男人的大好前途,陪人睡了還顧及到他的名聲問題……”
咦,她在說什麼?
她這麼說,好像她真的陪人睡了一樣。
學敏急了,趕緊拉著她男伴的手,急急的跟他解釋,“我真的沒跟別人怎麼樣,真的,我可以發誓,我還是處……處……”她處不出來,因為這年代,還是處女的人真少見。
但她真的是啊。
她從小就立志,要把她的第一次獻給她親愛的阿娜答,所以她從不騎腳踏車,不做劇烈的運動,就怕傷害到地薄薄的那一小片。
“我媽咪是要說她還是處女啦。”學敏不敢講的,小易荃倒是說得頂順口的,一點羞赧之色也沒有。
嚇!她這麼小,怎麼知道那個處……處女的事?餐廳的兩個大人,外加躲在外頭偷聽的老管家,三個人臉上冒出黑線地看著才七歲的小易荃,不約而同地感歎著:現在的小孩子實在太早熟了。
易荃不知道他們的心思早已百轉千回,還跟學敏解釋,“媽咪,你去做過處女膜再造手術,說是為了給爹地一個驚喜,你忘了嗎?”易荃那張單純的臉上洋溢著甜美可人的笑容。
學敏的心在滴血,因為這小女孩竟然連“處女膜再造手術”都懂。天響,她是造了什麼孽?
她該怎麼跟人解釋,她真的沒有小孩,她真的還是處女,她真的——“咦,他人呢?”學敏回神,突然找不到她的男伴了,坐在她面前的已換成先前拉著她的衣角,哭哭啼啼叫她媽的小女孩。
現在她不哭也不笑了,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嚴肅。這小女孩到底在搞什麼鬼、玩什麼把戲啊?
“你是誰?”這一次,她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是這小鬼看起來頂鬼靈精的,讓她不由自主地防著這個年紀差不多只有她四分之一多的小女生。
“我是你女兒。”小女生老調重彈。
“你不要開玩笑了,我都已經說過了,我是處女,我沒做過愛,又怎麼會有女兒,所以你不要再耍著我玩了,你要什麼,請一次說個清楚。”她洗耳恭聽著。
好,很好,她願意用這種態度面對她,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易荃就怕這女人將她當成七歲小童一般不重視。
“事情是這樣的——”她說,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所以你雖然是處女,但你確確實實是我媽。”易荃雖也不願意承認,卻不得不說出這鐵一般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