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妹妹換弟弟 第七章
    兆關從沒想過要挽回薇薇的感情,只是想做些事彌補自己小時候無心做錯的事,但他沒想到事態會變得這麼嚴重,她根本就不給他任何機會重修舊好,她看到他便很明顯地排斥著。

    他對這情況感到失望嗎?

    是有那麼一點,因為他一直期待著兩人把事情講開的那一刻,他跟薇薇可以重新再來過。

    至少可以是朋友、至少不是像以前那樣,過著劍拔弩張的生活。

    如果他有時間,他可以做得很好,至少也要做到讓薇薇不怕他,至少讓她明白,他不會傷害她;可惜他得去當兵了,似乎他跟薇薇的狀況好像一直處在這種情形下,不斷的與對方錯身,且讓成見橫陳在兩人中間,到最後變成一道怎麼跨也跨不過去的鴻溝,而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他跟薇薇的情況轉好呢?

    兆關花了一夜的時間去思考。

    *  *  *

    很莫名其妙的,自從薇薇回台北之後,她的E—mail信箱常常收到一個陌生人的郵件,她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倒是很客氣的把信轉寄回去,很婉轉的告訴那人,她不是他信裡的那顆小糖果。

    大蟲——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之所以知道他是個男的,是因為她都已經跟他說了,她不是糖果,他卻持續的寄郵件給她,從信件中,薇薇知道他的性別,因為他的筆觸像男人。

    一個時而滑稽、時而風趣的男人。

    有一度,薇薇想把信箱位址改了,因為她不確定這個叫「大蟲」的男人居心何在,他幹嘛一直寄信給一個陌生人,而且還一直叫她糖果,她明明都跟他說了,她不是,他卻置若罔聞。

    他會不會是個變態啊?薇薇曾經這麼懷疑過,但,這世上有這麼有耐心的變態嗎?持續寫了不下二十封的E—mail給她,說的是藍天白雲般的閒事,他字裡行間不見任何齟齬、骯髒的字眼,與其說他是變態,倒不如說他是個無聊男子,而這個無聊男子不可怕,倒是讓人覺得好奇。

    她好奇他與糖果之間究竟是什麼情份?好奇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還有,他一直寄錯信,那麼糖果去哪了?

    而糖果一直沒收到大蟲先生的信,她會不會以為大蟲先生消失了?他們兩個的情緣會不會就此沒了?

    薇薇替糖果小姐跟大蟲先生緊張,怕兩個人因為陰錯陽差而錯失了兩個人該有的愛情。

    薇薇想,她的身體裡面一定住著一個愛情精靈,對愛情有嚴重的渴望,不管是別人的還是她自己的,她總是熱過了頭。

    薇薇告訴自己,別那麼好奇,不管是大蟲先生還是糖果小姐,一點都不關她的事,別人的愛情,她不該管太多的;但是隨著大蟲先生的來信益加頻繁,薇薇對兩人的好奇日漸增長。

    於是薇薇開始尋找他們兩個人的下落,她開始上網尋找一個長髮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紀,神情有些憂鬱。

    於是,她開始照著大蟲先生給她的訊息,從他字裡行間,在她生活週遭找尋大蟲先生的下落,甚至是拼湊大蟲先生的模樣。

    她想,大蟲先生應該是長得人高馬大,粗獷而且有男人味,所以他絕對不會是對面那個在咖啡店裡點果汁喝的小男生。

    薇薇在紙上畫了一個大叉叉,目光再往旁邊搜查,看過去,迎眼對上的是一個白面書生型的好男人。

    他會替他的女伴遞鹽罐、會幫她苦澀的咖啡加顆糖,這男人是體貼的,但絕對不是大蟲先生,因為從大蟲先生的信解讀開來,薇薇覺得大蟲先生是一個極為大男人主義的沙豬。

    他做不來溫柔體貼的事,因為那對他而言顯得太做作。

    薇薇低頭,又在紙上另一個人頭畫一個叉。

    她愈來愈沉溺於這種一個人的遊戲,她甚至覺得自己有點自閉,她不愛跟人講話,卻對一個陌生人產生極大的興趣。

    她在茫茫人海中拼湊他的模樣。其實她可以更簡單一點,直截了當的寫信去問他,甚至叫他寄張照片來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但她不打算這麼做,她享受這種在茫茫人海中找尋一個不會見過面的人,任由自己的想像加諸在大蟲先生身上,他是圓是扁任由她拿捏,但是薇薇卻一直想見糖果小姐一面。

    她好想知道讓大蟲先生放心不下的糖果小姐在什麼地方?她過得好不好?甚至她想知道糖果小姐的長相、想知道她是什麼樣的性情?更想知道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可以如此牽動一名男子的心?

    糖果小姐,你究竟在哪裡?

    *  *  *

    薇薇背起行囊,決定去找尋,下定決心的那一刻,薇薇顯得異常的興奮且睡不著,她三更半夜的跑去敲塗介元的門,一雙眼睛燦亮著。

    塗介元心巳緊、目光一黯,就只為了她光著腳丫子赤著雙足的模樣既單純又惹人憐愛。

    「塗大哥。」

    「什麼事?」他清清喉嚨,勉強地穩住那顆悸動不已的心。

    薇薇亮著牙齒告訴他,她想要去旅行。

    這跟塗介元所想的不同。他原以為她是想通了這世上最疼她、最愛她的人是誰,沒想到他等了這麼久等到的卻是她要去旅行的答案。

    他不置可否,倒是問薇薇一句,「為什麼這麼突然?」

    「記得我跟你講過的大蟲先生與糖果小姐嗎?」

    「記得。」

    「我想去找她。」

    「大蟲先生。」塗介元的危機意識馬上升起,因為近日來薇薇對大蟲先生的好奇遠超過任何事,而他不覺得這是好現象。

    「不是,不是大蟲先生,是糖果小姐,我想去找她。」

    薇薇的答案讓塗介元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大蟲先生那就好,可是……塗介元又擔心起另一件事。「可是你不認識她,你甚至連她長什麼樣子你都不知道。」

    「我有大蟲先生給的線索。我知道糖果小姐常常在哪裡出沒。」

    「那又怎麼樣?你想埋伏在那,等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人,問她是不是糖果小姐嗎?薇薇,你該不會真以為大蟲先生信裡的糖果,真叫糖果吧!」

    「我當然知道不是。」

    「那你怎麼找出她來?」

    「我相信我一定認得出她來的,只要讓我看到她,我會知道她就是大蟲先生口中的糖果小姐,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的。」薇薇如此堅信、如此有信心,因為她近半年來,將她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大蟲先生的信上頭。

    她就像是名偵探柯南一樣,從信裡找出蛛絲馬跡,拼湊兩人的模樣與愛情,大蟲先生與糖果小姐在她心中已織成密密麻麻的一張網,在她心裡生了根,就像是她生命裡的一部份。

    日子漸長,她愈想知道那對男女所發生過的事,而她不敢去找大蟲先生——畢竟她不認識那個人,怎麼知道他是好還是壞,但糖果小姐就不一樣了,同樣是女生,相對的就比較沒危險性。

    「塗大哥,你讓我去吧,好不好?」薇薇求他了。

    塗介元如何說不好?

    薇薇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有權去她想要去的地方,她之所以來問他,純粹的只是基於禮貌,就因為這麼多年,他一直照顧地,所以她覺得他像她的監護人,她的行為必須對他有所交代,就僅是如此,沒有多餘的情份了,但,塗介元要的不只是這樣。他多希望薇薇像以前那樣,任性也好、耍脾氣也罷,她那樣總比現在這樣對他客客氣氣的來得強。

    「去吧。」他放她自由。

    如果薇薇想飛,他便放手,這是他愛她的方式。

    薇薇笑開了眼,撲過去抱著塗介元,親他臉頗一下,那是感謝的親吻,就像小女兒要到她想要的東西,感激的親爸爸一下那種無關乎男女情感的吻。

    薇薇究竟將他當成什麼了?塗介元忍不住歎氣。

    「塗大哥,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覺得我很任性、不識好歹?」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在歎氣。」

    「歎氣是因為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薇薇好奇地的問。

    原因是因為他愛她,而她卻一直不懂、不知道,這是塗介元一直藏在心中,隱忍沒說出口的話。

    「別說塗大哥的事了,說說你吧,都決定要去旅行了,有沒有周詳的計劃?」

    「計劃?!」薇薇皺著臉,不就是行李收一收,帶足了錢跟信用卡、提款卡諸如此類的,還需要什麼嗎?

    「你要去找雲深不知處的糖果小姐,想過要找到什麼時候嗎?」

    薇薇搖頭,「沒想過。」

    「如果一直找不到,那你怎麼辦?」

    「如果一直找不到,那我就一直找下去,直到我厭了,對大蟲先生跟糖果小姐不再好奇,那麼我就會放棄,就會回來。」薇薇給的答案很籠統、很隨性,但卻很像是她會給的答案,只是塗介元不知道自己這一等又會是幾年,不過——

    沒關係,他等。

    「那你想過找她的這段期間,你要住哪嗎?」

    「住飯店啊。」

    「如果你一路找到了窮鄉僻壤之處,那又怎麼辦?」

    「那就住民宿啊。」薇薇回答的很天真。

    塗介元就知道她一定會這麼說。

    「不行。」他不准她去住民宿。

    「為什麼?」

    「因為民宿太不安全了,你怎麼知道經營者是不是匪類、是不是好人?」

    「那我要住哪裡?」

    「住……唔……」塗介元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他甚至開始惱怒起未曾謀面的糖果小姐,她何苦來攪亂薇薇的平靜生活?替他招來這個大麻煩,塗介元的眉頭擰得跟兩座小山一樣高。

    他手指揉揉眉峰,覺得額際兩旁隱隱作痛。

    「塗大哥。」

    「嗯?」他收回手,張開眼看她。明明心裡不舒服,但他還是露了個笑對她望。

    「一直很想問你,你什麼時候開始走服裝界的?」薇薇突然的問起。

    「十六歲。」塗介元毫不遲疑的回答。

    「十六歲!這麼小!」薇薇亮著眼,覺得塗大哥真的好神氣,十六歲的她,對什麼都還懵懵懂懂的,而塗大哥卻已經開始經營他的人生與事業了。「是怎麼開始的?」

    「很平凡的起頭,不就是無聊壓馬路,被星探相中,一腳踩進模特兒的世界,從一開始零零星星的一些CF  case,到後來不知是習慣還是真的有興趣,所以就一頭栽進了服裝界。」他說得很平凡,像在說別人的經歷般輕鬆。

    「那你什麼時候創立『童話世界』的?」

    「退伍後。」

    「那是幾歲?」

    「二十五、六吧。」

    「哦。」薇薇點頭,她明亮的雙眼裡有著欲言又止的眸光。

    「你想說什麼就直截了當的說吧。」她吞吞吐吐的可愛模樣會讓他想人非非,以為她是想跟他示愛——雖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是想說……塗大哥你好厲害哦,二十五、六歲就開始經營自己的事業,沒有半點遲疑,甚至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而且還做得有聲有色,然而,反觀我呢,我現在就跟你那時候的年紀差不多,但是我卻連出個門都要讓你擔心,你說我是不是很沒有用?

    「這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他不喜歡她說自己沒用。

    「有什麼不一樣?」她不懂。

    「你是女孩子。」

    「一個二十六歲的大女孩,很多人二十六歲都已經走入家庭,當媽媽了。」

    「如果你的要求只是那麼簡單,那麼我還不會這麼擔心、受怕。」塗介元如此回答。

    他的答案讓薇薇忍不住歎氣。「如果我的決定真的讓你這麼放心不下,那麼……算了,我不去找糖果小姐了。」她不希望自己的任性帶給旁人困擾,她父母親之所以放心她一個人住在外頭,那是因為他們信任塗大哥,而塗大哥既擔起了照顧她的責任,就必須對她家人負責,她不想讓塗大哥為難。

    「我不去了。」

    「不,別這麼快就放棄。」塗介元打斷薇薇的決定,雖然對她的這個決定樂見其成,但是如果他的快樂必須建築在薇薇的委曲求全上頭,那麼他寧願不要這份快樂。「我只是擔心你,算了,你說的對,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會不懂得怎麼照顧自己嗎?」為了成全薇薇,塗介元決定不把她的離家看得太嚴重。

    「你去吧。」

    「你真的放心?」薇薇雙眼瞪大,開心的問。

    「真的放心。」他點頭。

    *  *  *

    到了薇薇臨走那天,塗介元簡直是把梁祝的十八相送搬到現實生活中來演,他從他家一路送到車站,又從車站送到月台,轉眼火車快來了,他還不想走,還在那殷殷叮嚀著,「我辦公室的專線跟手機號碼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而且你忘了,我有你的名片還有手機。」她的手機上有他幫她強行輸入的兩組電話,按一馬上撥通到他的手機,按二馬上撥到他的辦公室專線,她根本不用記,但是他還是怕她把手機弄丟,硬是將名片塞給她。

    塞了名片之後就天下太平了嗎?

    沒有,因為他愛操心的個性沒有因此而停止胡思亂想,他甚至想到如果她被搶了怎麼辦?

    他不是擔心她沒有錢怎麼辦,而是擔心在那種情況之下,她要是沒了他的名片,聯絡不到他該如何是好?所以他硬是要她背他專線電話跟手機號碼。

    薇薇真的背了,但他還是擔心。

    擔心她打電話來,他要是出差去了怎麼辦?那她找誰求救?!

    薇薇笑了,她叫一聲塗大哥。「你忘了我還有家人嗎?我要是真的出事了,我找不到你,還是可以找我爸爸、媽媽啊,縱使他們也不在家,而我真把你們的聯絡方法都忘光光了,我還記得110。」她可以找人民公僕,警察先生幫忙啊。

    「對哦,我都忘了。」塗介元尷尬地笑開,他真的太緊張了,答案是長在嘴巴上,如果薇薇真的發生了解決不了的難題,她也可以問。「那就……再見吧。你要好好保重。」

    「我知道。」薇薇點頭。

    火車來了,薇薇跳進車廂,揮手告別了塗介元,而眼看火車都走遠了,塗介元還捨不得離開,要不是他一個三十好幾的男人追著火車跑的畫面太難看,他還真的很可能做出這種蠢事來。

    「走吧。」他這麼告訴自己。

    就在他回神的時候,他的手機驀然響起,接起手機,餵了聲。

    「猜猜我是誰?」甜美的聲音從話筒那端傳來。

    「薇薇!」塗介元又驚又喜。「怎麼了?是不是後悔了、想家了?」

    「才不是呢,我哪那麼沒用啊!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沒忘了你的手機號碼。」她笑盈盈的回答。

    「哦。」他口氣中有掩不住的失望。

    「我會每天給你電話,報平安。」薇薇主動提起。

    塗介元是又驚又喜,因為他本來也想提出這個要求,但又擔心薇薇嫌他太婆婆媽媽,看輕了他的男子氣概,他才隱忍不說的。

    「幾點?」他問。

    薇薇側著頭想一想,覺得什麼時間都不對,因為塗大哥是大老闆,光是忙模特兒跟秀約的事就忙得焦頭爛額的,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打給他才好,於是她只好反問他,「你覺得什麼時候方便?」

    「傻丫頭,你什麼時候打來都方便,最好是一天打個三次。」塗介元恨不得她每個小時都打。

    「不行。」

    「為什麼?」

    「因為這樣太浪費錢了,我現在是無業遊民,又一個人出門在外的,我的錢得省著花。」

    「你不要虐待自己。」塗介元擔心她這丫頭三餐不正常。「你儘管吃好的、住好的,不要委屈自己,你沒有錢,塗大哥有。」他願意負擔照顧她一輩子的任務,她吃的、住的、穿的全靠他,他也無怨無悔。

    「知道了啦。人家是說電話費嘛。」

    「電話費不需省,尤其是打給我的。」

    「OK,那以後我就八點打,八點你有空嗎?」

    「有。」塗介元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每天晚上八點整便是塗介元一天中最幸福的日子,薇薇遠在台灣的另一端,他才知道思念的滋味有多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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