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妹妹換弟弟 第五章
    兆關最後還是沒去探望薇薇。

    他想過了,他為什麼要被蔣薇薇耍得團團轉,她不過就是生病、感冒嘛,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反正她從小身體就不好,吃藥、打針對她而言是家常便飯,所以他決定不管她,免得日後她得寸進尺,打個噴嚏、流個鼻涕都叫他去看她,所以兆關整個晚上都關在自己的房間K書、打電動,重要的是,他還叮嚀家人,要是蔣家人打電話來都推說他不在。

    兆關覺得自己真是有先見之明,因為他話才說完電話就響了,他緊張兮兮的挨著母親的身旁,一邊揮手,一邊用無聲的嘴型跟媽媽說「我不在」。

    「哦……兆關啊,他不在……好……是……這麼嚴重啊……好,他回來後,我讓他過去一趟……不會、不會……嗯,再見。」

    「怎麼了?是不是蔣家打來的電話?」媽媽才把話筒掛了,兆關便巴著母親猛問。

    「是,沒錯,是蔣家的人打來的,蔣媽媽說薇薇病得很嚴重,而且吵著要見你,不然的話,她就不吃藥、不吃飯。」

    「她騙人的啦,我今天去見她的時候,她還活跳跳的,不像是病得很嚴重的樣子。」兆關才不信呢。

    「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管薇薇是不是真的病得很嚴重,你就跑一趟,去見她一下,你會死喲。」黃媽媽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不會死呀,但是我就是不想稱她的心、如她的意,媽,你不覺得大家太寵薇薇了嗎?」

    「她現在正在生病,你跟個病人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可是盼盼昨天也生病了啁,為什麼就不見蔣爸爸、蔣媽媽.像今天一樣著急?媽,你不覺得蔣家太偏心了嗎?人家不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麼我看蔣家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好像薇薇才是他們蔣家的孩子,媽,你老實說,盼盼是不是蔣家撿來的孩子?」

    「你想太多了,你跟盼盼差不多時候生的,我跟蔣太太還在同一家婦產科診所生產的呢,盼盼是不是蔣家的孩子,我最清楚,所以你別那麼多疑,快去蔣家一趟,薇薇一直在等你。」

    「我不要去。」兆關把頭撇開,堅持著。

    「黃兆關!」黃媽媽生氣了。

    「幹嘛!」

    「你不聽話了是不是?」

    「聽啊,但是你的要求太無理,我不予理會。」兆關很有個性的,也不管他媽媽都快氣炸了,總之說不去就不去。

    他一下就跑到樓上去,看書、聽音樂,總之就是把薇薇的事放到耳後根去,理都不理。

    黃媽媽就是拿這個兒子沒轍。

    他一向有自己的主見,平常的時候很好、很乖,凡事不用父母操心,便會將自己打理的好好的,但是一旦遇到薇薇,她這個兒子脾氣就拗得跟一頭牛似的,十個人來拖都拖不動。

    他既然堅持不去蔣家看薇薇,她總不好用押的把他押去吧。黃媽媽歎氣。

    *  *  *

    而在對面的蔣家——

    「薇薇,別等了,你黃媽媽說兆關不在家,他出去了。」蔣媽媽明知道兆關壓根不想來看薇薇,但還是安撫的勸著女兒。

    薇薇不知道母親的善意欺騙,還直問媽媽,「他去哪裡?黃媽媽有沒有說他哪時候回來?」

    「我沒問。」

    「唉喲,媽,你怎麼這樣嘛!這很重要耶,你為什麼不問?」薇薇拉著媽媽去電話旁,要媽媽再打一次。

    「我待會兒再打好不好?搞不好那時候兆關就回家了,要不你先吃飯?」

    「我不要。」

    「你得吃藥啊,小姐。」

    「我不要。」薇薇覺得煩死了。為什麼兆關一聽到盼盼病了,便十萬火急的趕去看她,而她病得比盼盼還要嚴重個千倍、萬倍,他卻不來看她!

    不對,他不是不來,他是沒空,因為他們中午的時候還通過電話,他說過他有空就會來的。

    對,兆關只是沒空。

    「哎呀,我忘了!我可以打兆關的手機嘛。」她怎麼這麼笨,她可以打他手機,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呀,她怎麼忘了?

    薇薇跳起來,熟稔的按了十個鍵。

    電話通了但沒人接,很快的轉成語音信箱,薇薇臉上的表情由興奮轉為喪氣,她頹著兩肩掛斷電話,人就蹲在牆角抱著腿,她將臉埋進雙膝間。

    「薇薇——」做母親的知道女兒現在有多沮喪。

    「我等兆關的電話。」

    她不哭,因為兆關只是遲了,又沒說他不來,所以那沒什麼好哭的,但是……為什麼她的心像是讓什麼給堵住了,喘都喘不過氣來?

    「呼呼、呼呼——」

    「薇薇——」伴隨著母親的驚叫,薇薇那口氣喘得更不順了。

    *  *  *

    「歐伊——歐伊——」

    救護車的聲音在深夜是如此的使人驚心,兆關還沒閉眼睡覺,卻讓救護車的聲音給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救護車!他心頭一緊,不願去想那最壞的答案,但是他的人、他的腳卻已往陽台外衝去。

    救護車停在對面,他看到蔣爸爸手裡抱著個人衝出去,蔣媽媽跟盼盼跟在後頭,一家子全上了救護車揚長而去。

    剛剛他沒看見的人是誰?

    到底,他剛剛沒看見的人是誰?

    兆關衝了出去,恰巧碰到爸爸、媽媽從外頭回來,兆關僵在樓梯口。

    「是薇薇,她氣管病發作,差點喘不過氣來。」黃媽媽說話的時候眼眶泛紅,聲音哽在喉嚨口。

    薇薇發病是誰的錯?答案不言自明,因為聽說她今天吹了一晚的風;聽說她飯也不吃、水也不喝。

    「你要不要去看她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我想蔣家的人可能不想再看到你。」黃媽媽如此開口。

    她不是要責怪兒子,只是不懂他為什麼一碰到薇薇,便什麼人情世故都不理,只為了心中那小小的正義。

    薇薇的任性不是十惡不赦,她或許盛氣凌人、或許不夠可愛,但是卻不足以受到這麼大的懲罰。

    *  *  *

    「唉喲,救命啊,你們別哭了行不行?我又沒事。」自從薇薇小命從鬼門關被撿回來之後,她出奇的心平氣和,而且還樂觀得過分。

    她爸爸媽媽都哭成一團了,她還能嘻皮笑臉的安慰父母,要他們別哭了。「你們哭得我頭都痛了,醫生不是說我的病沒什麼大礙了嗎,你們就放過我吧,別折騰我了,我答應你們,從今以後我會乖乖的吃藥,不要小孩子脾氣了行不行?」

    「哎呀,塗大哥來了!」薇薇看到塗介元就好像看到救星一樣,拚命揮手要他快過來。

    塗介元走過來了,卻被薇薇拉著手直問:「你有沒有帶那個京都、京都什麼的那個來?」

    「什麼呀?」她說話沒頭沒尾的,他當然聽不懂。

    「就是電視上廣告那個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的那個啊,就是那個『賣夠哭啊』那個廣告咩。」薇薇拚命提示。

    塗介元懂了。「枇杷膏啊!」

    「對啦,你有沒有買來?」

    「你沒要我買啊,怎麼,你買那個做什麼?」

    「他們啦。」她手指著父親、母親。「一直哭、一直哭,我怕他們喉嚨『稍聲』。」

    「你這孩子,取笑爸爸媽媽啊!」蔣媽媽忍不住敲女兒額頭一下。她不知道薇薇的心病是否真的復原了,但是這孩子至少肯佯裝堅強,企圖遺忘,她都這麼努力了,他們為人父母的,怎麼忍心再惹她傷心呢?

    算了,不提了。那些傷心難過的事就把它忘了吧。蔣媽媽伸手抹抹淚,要自己別哭了。

    「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的塗大哥都幫我買來了。」

    「你怎麼知道?」塗介元很是驚訝,因為他沒說他有買呀。

    「我鼻子靈啊,我聞到了。」薇薇瞥了他手裡提的紙袋一眼;「讓我猜猜,是不是……意大利面跟酥皮濃湯!」

    「答對了!好聰明,賞你一顆糖。」塗介元還真從口袋裡摸出糖來,那是他遠從意大利帶回來的巧克力。

    薇薇看了雙眼發亮,說聲謝謝之後,便把糖搶過來吃。她一副吃在嘴裡甜在心裡的模樣。「還是塗大哥對我最好了。」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一顆糖就把你給收買了!好吧,好吧,既然待你最好的塗大哥人都來了,那沒用的爸爸媽媽就要回家去。」

    「By。—bye。」薇薇手揮一揮,也不留他們。

    蔣家夫婦是拿她沒轍,只好把薇薇交付給塗介元。「薇薇就讓你多費心了。」「我知道。」塗介元點頭,接起照顧薇薇的工作。

    父母親走了,薇薇嘴裡的糖便成了苦的。

    「需不需要我的肩膀?」塗介元拍拍自己的肩膀。

    「什麼啊?」她聽不懂。

    「一直帶著假面具,你不累嗎?」

    「還是不懂。」

    「你很想哭吧。」塗介元不再拐彎抹角,點出她的傷心。

    「是你希望我哭吧。」薇薇翻了個白眼,覺得他真是無聊。「我人好好的,有什麼好哭的。」

    「是嗎?」

    「是的。」她點頭,嘴裡繼續舔著糖。

    塗介元出其不意的告訴她,「我剛剛要出門的時候遇到兆關了。」

    薇薇愣了一下,糖就含著嘴裡不吃也不吐出來o

    「他想見你,你見不見他?」

    「不見。」薇薇想都不想。

    「為什麼?我以為你人好好的,沒什麼好哭的不是嗎?既然是如此,那有什麼好不能見他的?」  .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為什麼不想,你病倒前,思思唸唸的,不就是為了要見他一面嗎?」塗介元切人痛點,問得直接。

    薇薇把口中的糖吐到垃圾桶中。「不吃了,好難吃,要吃意大利面,拿來。」她伸手,臉上的表情糟到不能再糟。

    她的心情如此陰晴不定,足以見得兆關在她心目中還有一定的地位在,如此剪不斷理還亂。

    塗介元不知道薇薇還要跟兆關糾纏到什麼時候?她還要為兆關傷幾次心,她才甘心放手?

    「如果你真的討厭他、不見他,那麼你就必須面對他,如此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神經。」她翻個白眼給他看。她才不要看清什麼心咧!「我要吃麵,給我。」

    「不給。」他直截了當地拒絕。

    他從來沒拒絕過她任何事,今天是頭一回、第一遭。薇薇瞪著他,塗介元就這麼與她僵持著,不肯對她妥協。

    薇薇從來沒這麼生氣過,他為什麼要這麼逼她?為什麼?

    她大口大口的呼氣,大口大口的吐氣,捧著胸口的手漸漸的在發抖,臉色益發變得慘白——

    「該死的!」她不對勁。塗介元丟掉手中的紙袋,跑過去壓住薇薇的身體。

    「走開。」她推開他,跑到桌子旁拉開抽屜,把她的氣管擴張劑給丟到窗外。

    她的病房在六樓,擴張劑讓她丟到不知處。

    她瞪著他。她是以死要脅,如果他再敢逼她,她就死給他看,他信是不信!

    塗介元服了她了。他抱住她,要她呼氣、吐氣,但她卻抵死不從他的口令。

    「呼氣、吐氣、呼氣、吐氣——」他愈說愈大聲,愈說愈著急。「該死的!」他拿紙袋罩在池臉上,逼她照著他的話做。

    「我不逼你了,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見不見兆關隨你,一切都隨你,這樣行不行?你快聽話啊!」他求她了。

    塗介元紅了眼眶。他這一輩子怎麼也沒想到他流連花叢、花心浪性的,卻有這麼一天會栽在一個十九歲的小女生手裡。

    是不解的孽緣,但他認了、他認了行不行?

    *  *  *

    她很任性,她知道。

    她對那些關心她的,還有愛她的人總是非常的無理取鬧,這薇薇也知道,但無所謂了。

    反正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捨得罵她,也沒人管得動她,因此薇薇自從住院後就沒去上學,她賴在家裡足不出戶,每天看書、做習題、準備聯考。

    蔣家怕她悶出病來,好說歹說的勸她回學校,但是薇薇說不去上學就是不去,蔣家拿她沒轍了,只好由著她去,幸好她的功課一向就不錯,又跟盼盼讀同一學年、同一班,功課不僅跟得上,而且還非常厲害。

    但是缺席的日子太多,就靠蔣家財大氣粗,用錢解決不成的,他們還能找人關說,總之薇薇這麼一躲就是兩個月過去。

    她折磨了兆關兩個月,兆關終於等到聯考那天,她該出現了吧。

    但,她沒有。

    薇薇拒絕參加聯考,她靠著家人的力量,進入南部一家貴族學校就讀,九月初,她行李收一收,準備前往南下高雄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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