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順心在遊子敬的陪同下,一起去公司打包東西,順便請辭,而公司方面知道她家發生了狀況,也沒敢強留她,順心倒是體會了什麼叫做「人情冷暖」。
想當初她進公司時,高階主管們個個當她是活菩薩,想藉著她的關係跟父親攀些交情,而今非昔比,大家卻躲她都來不及了,唉……
「別歎氣,這不是你的錯。」
遊子敬慶幸自己跟來了,否則還真不曉得她會怎麼地胡思亂想。
他將順心的東西扛上車,兩人一路無語地回到於家。
而才進到社區大門,警衛就跑來攔下他們的座車,說:「于小姐,你們家出事了,一大早社區就來了一群流氓,我攔都攔不住,他們闖進了社區——」
闖進社區!那她母親呢?她媽媽怎麼了?
順心急得不得了,遊子敬也顧不得再聽警衛囉唆,油門一踩,車子彎進了住宅內。」
順心看到她的家——
那是她的家嗎?
屋子被潑了屎、潑了糞,還用紅色的油漆噴寫著「殺人償命」等字眼。
順心下了車,正當她還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片亂象才好之際,她突然想到母親。
媽一個人在家!
順心三步並成兩步的跑進去。這才發現她家客廳擠滿了社區的鄰居,而母親像是受到什麼驚嚇似的,縮在樓梯口動也不動。
左鄰右舍看到她回來,立刻走向她,你一言、我一語地說:
「于小姐,你們能不能行行好,趁早搬出我們社區,我們都只是一般的平民老百姓,惹不起那些流氓的。」
「你們住在這,造成我們很大的困擾。」
「今天是潑屎、潑糞,那明天呢?天曉得那些人會做出什麼事來?」她們怕的是會鬧出人命。
「像今天我們家就被你們給牽連了,那些流氓潑糞時也不潑准一點,還潑到我家牆面來,哎呀,那屎實在是臭死了!我們家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碰到這種事。」那婦人直說穢氣。
順心懶得理會她們說了什麼,逕自上前去抱住母親。
於母一看到女兒就撲進她懷裡,直說好可怕。「那些凶神惡煞一來,就說要找你哥跟你爸,我說他們不在家,他們就進來家裡摔東西……」
「我知道,你別想、別想了。」順心拚命的安撫母親的情緒。「現在我回來了,會沒事的,你別怕。」她一連安撫母親,一面看向遊子敬,用眼神跟他求救。現在怎麼辦?
「先帶伯母去醫院吧。」他想伯母這一驚嚇得不輕,還是先去看醫生比較放心。
「那我們呢?」街坊鄰居群起而上,圍著他們直問,「你們還不搬嗎?」
順心瞪了她們一眼。想當初他們家正風光的時候,她們是如何的巴結他們,現在呢?這副嘴臉惡不噁心啊?
「我們不搬。」順心大聲宣告。
「什麼,不搬!」
「你們不搬,那我們怎麼辦?難道我們就活該倒楣,一天到晚被那些流氓威脅嗎?」
「你們要是不搬,我們就去管理委員會那控告你們,強制要你們搬!」鄰居們一個比一個凶。
有人還說:「真是倒楣,當初就是看上這裡是黃金地段,我們才花了大錢搬進來的,沒想到才住進來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遇到煞星,早知道這家人帶煞,我們就不搬來了。」
「就是咩。」有人有同感。
「別理她們,我們走。」遊子敬扶著她們母女倆上車,再回來趕入。「請你們馬上離開。」
但,沒人理他。
開什麼玩笑,叫她們走就走啊!
今天要是沒爭個公道回來,她們才不走。那群鄰居是打算賴在於家了。
她們以為這樣,他就拿她們沒轍了是嗎?
「你們要是再不走,那麼我就打電話叫警察來,以非法私闖民宅的罪名拘提你們。」
「你!」鄰居們咬牙,數十雙眼睛就這樣瞪著遊子敬,而他才不怕她們。
好,算他狠。
「我們走著瞧。」一群吃飽沒事做的娘子軍,撂下狠話便氣呼呼的走了。
帶母親去看了精神科,雖然沒大礙,但是要特別注意她的精神狀態。
醫生還特別交代不能再給病人壓力了,只是他們家現在這個情況,母親怎麼可能沒有壓力?
「如果這樣,你還是不放心的話,先去住我家也行。」得到消息便特地趕來的至嘉提議道。
地跟順心十幾年的朋友了,兩家父母也算是熟識,更何況他們一家五口,就有三個人在警界服務,那些流氓再怎麼囂張,也不敢找到她家去。
「怎麼樣?」至嘉問順心的意思。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我們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說什麼麻不麻煩的,你別跟我客氣了,你要是點頭,我馬上就把伯母接到我家去。」
「不用問問伯父、伯母的意思嗎?」
「不用問了,我爸媽絕對沒意見的。」至嘉拍胸脯打包票,保證不會有問題。
順心看向遊子敬,詢問他的意思。
「如果至嘉不介意的話,我倒是覺得她的提議滿可行的,畢竟她又在警界服務,那些人總是要忌憚著些。」
「怎麼樣?」男朋友都答應了,她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那就麻煩你了。」順心握上至嘉的手,謝謝她。「我待會兒就送我媽過去。」
「你也跟著去住幾晚吧,我怕伯母頭一回到別人家打擾,總會有些不習慣,你陪著去,她也好有個伴。」遊子敬建議道。
「那你呢?」
「我回去等你父親和大哥,總得有人告訴他們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吧。」
順心沒選在第一時間通知她父親及她哥,怕的就是他們倆在煩公事之餘,還要擔心母親的事。
「那我先走了。」他拍拍順心的頭,要她別擔心了。
「嗯。」順心揮手跟他說再見。
直到他離開了,至嘉才說:「看來你這次真的找到一個完美飯票了。」
聞言,順心只是笑,她沒敢跟至嘉說,這個完美飯票還是當初她抓偷渡客時的漏網之魚。「糟糕!我忘了,我該先回家拿換洗衣物的。」她突然想到。
「現在這麼晚了,明天再回去拿吧,反正你跟我的身材差不多,我們倆的衣服可以替著穿。」
「那我媽?」
「伯母穿我媽的就行了,反正我媽那麼胖,她的衣服你媽一定能穿的啦!哈哈。」至嘉說著冷笑話,問題是在這當口,誰都沒心情笑。
順心抽空回家一趟,這才發現他們家的外牆,還有隔壁鄰居的,全都清除得一乾二淨,那些骯髒的東西、噁心的字眼全都不見了,牆面上有明顯被重新粉刷的跡象。
「是游先生做的。」警衛先生不曉得什麼時候過來,站在順心身後。
「我昨天晚上輪夜班,游先生回來的時候快晚上十點了,而他一個人就拿著長刷一個人刷著牆面,我看他一個人忙到今天早上快五點。」這個警衛跟先前那個一樣囉唆,看到人就跑過來講八卦,然而,順心卻不覺得這個警衛煩。
要不是他,她也不會曉得遊子敬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
她進屋裡四處地找,卻找不到他。
「請問游先生到哪去了?」順心又跑去問警衛。
「今天一大早就看他出門了。」警衛歪著頭想著,「游先生出門的時候,莫約是早上七點的時候吧,我看他也沒多大睡,肯定是忙完了就出去的樣子。」
「那我爸跟我哥呢?他們有回來嗎?」
「於老闆跟于先生嗎?我從昨天到現在,還沒見過兩位于先生的而呢。」警衛肯定地說。
如此說來,爸跟哥還不知道家裡出了事。
順心躲回屋裡打電活給遊子敬。
電話接通了,她問他,「你在哪裡?」
「我來你父親的公司。」
「你昨晚睡得好嗎?」
「嗯,一覺到天亮。」他神清氣朗地回答她。
他說謊!他明明一個晚上都沒睡的。
「那你早餐吃了沒?」
「嗯,吃了粥跟兩盤小菜,你呢?」
「也吃了。」吃了他的體貼跟愛。「我中午過去看你,好不好?順便給你跟爸、哥帶吃的過去。」順心擦掉落在頰邊的淚。
「你如果忙就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的,我也是要吃飯的嘛。」
「那好吧,我中午等你。」
「嗯,Byc—Bye。」「Bye—Bye。」遊子敬正要掛斷電話。
「等一等。」
「什麼事?」
「謝謝你。」謝謝他幫她,謝謝所有的一切。
「傻瓜,你跟我還說什麼謝不謝的呢?」
他罵她,而這是順心聽過最甜、最美的責備了。
「王叔,我要烤肉片一百塊,你幫我切薄一點、大片一點。」她要做芝心豬排,那是她新學到的手藝,炸豬排裡頭夾著芝心,口味好極了,難得她今天心情不錯,所以想炸幾塊帶到父親的公司去。
「于小姐……」賣豬肉的老王囁嚅地開口。
順心聽到他的稱呼,吃驚得抬起頭來。她從十歲起就在這傳統市場裡穿梭玩耍,大伙都是十幾年的街坊鄰居了,她從沒聽過王叔用「于小姐」稱呼她,他不都叫她「順心」的嗎?
「王叔……」發生了什麼事?順心的眼眸寫著不解。
「我……今天的豬肉全賣光了。」
「可是你肉攤子上——」
「這些別人訂走了。」老王見她目光掃過他攤子上的肉,急忙解釋。
「全部?」
「對啊,全部。」老王不好意思地笑著。
順心手裡緊緊捏著錢包,目光掃過市場裡的眾家小販。在今天之前,她稱他們為叔叔、伯伯、阿姨們,而從現在起,她想他們對她應該是避之唯恐不及,也不願見她跟他們寒暄了吧!
順心點了個頭,算是跟大家打過招呼,而後她頭也不回地走離。沒關係,她不在傳統市場上買,去超市也有得買。
她也不一定要跟這些人做朋友的,如果他們那麼不屑的話,她又何必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順心飛快地跑開來。
她不想讓他們看見她的狼狽,但她的淚卻像關不住的水龍頭,隨著她飛快的步伐一路飛濺開來。
「于小姐。」有人擋住了順心的去路。
心情正不爽,又被人攔住去路,她火氣一時炸了開來。「幹麼?」抬眼瞪人,這才發現來者不善。
眼前全是一些看起來就不像是善類的地痞人物,他們抖著雙腿講話,以為那樣很帥。
順心掃了來人一眼之後,心裡已有了最壞的準備。
她的手悄悄的伸進口袋裡,摸到手機,按了快撥鍵,打給遊子敬,希望他能接得到。
「聽說你手中有英順公司百分之三的股票是不是?」帶頭的地痞流氓邊嚼檳榔邊問。
「是又怎樣?」
「那麼麻煩一下,請你在這張股權讓渡書上頭簽一下名、蓋一下章。」流氓拿出讓渡書。
順心佯裝害怕,伸手將讓渡書拿過來看。
那些白癡,還以為她真怕了他們,以為她真要簽,還叫人去拿筆來。
順心見那些人注意力分散,於是抬起腿,朝為首的那人踢了一腳,正中他胯下要害,痛得他直不起腰,直咒罵著。
「她跑了……」他痛得護著自己的要害,還要忙著追人。
那小賤人,要是給他逮到了,皮就難他繃緊些。
「強哥,你怎麼了?!」一旁的嘍囉連忙跑來看老大的傷勢。
「他媽的,你管我幹麼,去追那個賤人啦,笨!」強哥氣的往手下的腦袋瓜子用力K去。
「哦。」那嘍囉四處吆喝著。「追!」
一群人迅速往順心的方向追去。
她趁勢拿起手機,「喂喂喂?」 。
「順心嗎?」遊子敬聽到聲音了。
「我被壞人追,他們要抓我……」
「你在哪裡?」
「在傳統市場這裡,你快來。」順心大叫救命,因為有人追上她了。忽然,有人丟了一根棒球棍給她。
是賣菜江姨那個讀小四的兒子,聽說他是他們學校棒球隊的後補選手。
順心操起棒球棍就往那些流氓身上招呼。
「他媽的,你這個小賤人。」有人挨了棍。
「你這個瘋婆子,你打哪裡啊!」有人被打到眼睛。
遊子敬聽到打鬥的聲音,他不敢掛掉電話,讓通話保持暢通,再另外打通電話呼叫以前的同事,請就近的保全前去救援,而他則連外套都來不及拿,便火速趕往現場。
來不及了!
當所有的救援抵達現場的時候,順心已經被那些流氓給抓走了——這是據一個讀小四的小男孩說的。
「順心姐姐左一拳、右一腿的好神勇,打得他們屁滾尿流,但她打不過他們那麼多人,最後還是被一個凶眾的男人從後面打了一下,順心姐姐就倒下了。」小男孩將現場狀況一五一十的轉播,而現在遊子敬沒心情聽那些,而是向以前的保全同事打聽有關香港華青幫的事。
「他們在台灣有分據點嗎?」如果沒記錯的話,他記得順心的大哥跟他說過,他們這次的敵人是香港華青幫的人馬。
「我可以幫你打聽看看,但是那些黑道人物,你確定要去招惹嗎?那些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流氓。」
「我非惹不可。」是他們先犯到他頭上來的,既使他不想去面對那群凶神惡煞也不行了。「盡快給我消息好嗎?」他怕順心一個女孩子在那群不要命的流氓手中會出事。
「我馬上聯絡,盡快替你問出來。」那名同事馬上打手機聯絡朋友,而遊子敬則是打給至嘉,跟她打探消息。
「你問華青幫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解決他們跟於家的糾紛。」他不敢跟她說順心被擄走的事。
這事一旦牽扯到警方,他怕順心的處境會更加危險。
「據我所知,華青幫跟打狗幫是所謂的兄弟幫。」而所謂的打狗就是打警察,這是他們警界眾所周知的事。
「打狗幫是嗎?那你知道他們的據點在什麼地方嗎?」
「在環南一帶有個據點,但不是總部——」說到一半,至嘉不放心的又特別叮嚀一句,「遊子敬,你別亂來。」
「我不會亂來的,你放心。」他只會照著規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