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畢竟還是讓她失望了。
他沒有想起她,一丁點都沒有。
明知會是這樣的結果,還抱有期待,是她太傻,太傻了……
「祥毓,祥毓。」
她猛然回神。
「你是怎麼啦?瞧你一整晚心不在焉的。」馬車裡,祥瑞坐在因酒醉而昏睡的丈夫身邊,擔憂地望著她道。
「沒什麼。」她淡淡地一語帶過。
祥瑞當然不信,自出宮以後,她的神色就一直不大對勁。
「還說呢!你真當我瞧不出來?你心裡不痛快,是在氣我和你姐夫?」把妹妹撇下自個兒跑去賞花,她心裡也很過意不去。
「說什麼呀!姐姐。」她白了祥瑞一眼。
不是?「那你為什麼不開心?是不滿意這次的賞花宴?」
她的眼神移向別處,幽幽忽忽的。「這不是一場賞花宴吧?」
祥瑞一呆,她……她知道啦?
「應該稱作『洗塵宴』才是。」為了迎接那個人,他恐怕真如阿瑪所言,立了大功,風風光光的回來。
她早該猜到的,皇上日理萬機,怎可能為這些花花草草費心。
「你……見到他啦?」祥瑞小心翼翼地問。
「嗯。」她點了點頭。
「祥毓……」她欲言又止。「我不是故意要瞞你……」
祥瑞有些著急了。「真的,你相信我,是阿瑪吩咐不讓說的。」
阿瑪?祥毓微微一驚。「為什麼?」
「我不知道,或許是希望你們兩個能重修舊好。」
「不可能。」她想也不想便回道。
她那斬釘截鐵的樣子把祥瑞嚇了一跳。「祥毓……」
馬車這時停了下來。
「到了。」祥毓起身,剛好馬車門打開。
「格格,咱們到了。」琴香在外頭,小心地攙扶她下車。
「姐姐,謝謝你送我回來,我進去了。」
她一臉不想多談的樣子,祥瑞縱有再多的話也只能往肚裡吞。「那你好好休息,今天也夠你累的。」
她輕輕頷首。
馬蹄聲喀答喀答的離去,祥毓轉身準備進府,卻在見到大門口旁一個散發著濃濃怒意的身影時,整個人僵在原地。
琴香也瞧見了,失聲驚呼,「大貝勒……」
玉瑾雙手環胸,倚靠著牆,大半個人籠罩在陰影裡,只有半邊臉露出來,他直直的盯著她,陰冷的表情任何人看了都不寒而慄。
一切竟來得那麼快!
她定了定神,輕啟唇,「你怎麼來了?」
不消說,他準是認出她來了。他是怎麼知道的?是想起了她的小名?還是向旁人探聽來的?畢竟筵席上多數人都識得她。
那麼,他也知道了有關額爾真的事了嗎?他打算怎麼辦?
祥毓忍不住緊張,手心裡沁出冷汗。
玉瑾忽地轉身,冷聲道:「走。」便自顧自前行。
「格格……」他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琴香看了好不擔心。
「你先進去。」她淡然地吩咐道。
「不,奴婢要跟著您!」她很堅決,生怕盛怒的大貝勒會對格格不利。
「進去。」她知道琴香再不走,他的怒氣肯定會波及不相干的人。
琴香大力搖頭,緊緊纏著她不肯放開。
「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是嗎?」她語氣平靜,卻極有威嚴。
琴香不敢違逆,只得不甘願地鬆了手。
「放心,沒事的。」祥毓揚起溫婉的微笑,之後舉步跟了上去。
☆ ☆ ☆ ☆ ☆ ☆
兩個人在幽暗的巷道中前行,漸漸遠離了端王府的範圍。
一路上沒有人開口說話。四周靜得彷彿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
最後,玉瑾在河畔停了下來。
祥毓始終和他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
他明知她在他身後,卻一直背對著她,是不想看見她吧!祥毓歎息,正想說些什麼時,他突然怒聲道:「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他霍地轉過身來,讓她一驚。
「這般唬弄我,你高興了?得意了?」他步步朝她逼近,表情陰沉而猙獰,像是迫不及待把她捏碎。
祥毓心口一窒,強忍住往後退的衝動,她不願示弱!
「我沒高興,也不得意,一切只不過是湊巧罷了。」湊巧她興起了想要孩子的念頭,湊巧上天給了她這樣的機會。她輕聲解釋。
這樣的答案他顯然不能接受。「湊巧?好個他媽該死的湊巧!」
當他由好友的口中得知真相時,他的震驚和憤怒幾乎超越了他的理智,他覺得自己徹底的被愚弄了。
他苦苦找尋的女人竟是自己休掉不要的妻子!他竟然經由一個不相干的第三者才知道這件事!
他已經很久沒被激怒到無法克制的地步,當下他顧不得筵席未散,直接駕馬往端王府殺來,為了和她說清楚。
在榮王府的時後她就應該知曉,他是刻意冷淡地待她,她為什麼還要來招惹他?她想證明什麼?她的無辜?他的錯待?
是!他是待她不公,但那又怎樣?這麼做只會讓他更輕賤她!
祥毓睜大了眼,愣愣地作不了聲。頭一回聽他罵出這樣的話,從前即使他再氣,在她面前頂多是冷言冷語,這樣粗鄙的話絕不可能自他口中出現。
「你怎麼……說出這種話?」他的教養呢?都跑哪兒去了?
他冷笑。「你也會覺得這話難聽,不堪入耳?」他臉色一變。「你做的事卻比這更髒!」
「髒?」她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哪裡髒了?夫妻行房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話虧你說得出口,簡直毫不知恥!」
她驚呆,「我毫不知恥?!」
他哼了聲。「我還說得客氣了,你根本就是賤!」
夠了!她寒著一張臉。「看來我們沒再談下去的必要。」她反身想走。」怎麼?自己幹的好事,還怕別人說?」
她真的動怒了,轉身怒道:「我幹了什麼好事?那天晚上主動的人可不是我,成天在外花天酒地的人也不是我!要判我的罪,你還沒那資格!」
「怎麼?抱怨起獨守空閨的委屈來啦?那晚若不是你慾求不滿,半夜跑來我廂房,我會有機會搞上你?我主動?」他恨恨地啐了一口。
祥毓整顆心都涼了,他竟如此羞辱她!「榮玉瑾,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們端王府!不守信義,背棄約定,隨隨便便丟個別人揀剩的貨給我,以為我會乖乖接受?」心高氣傲如他,從沒受過這樣的侮辱,這筆賬他沒齒難忘!
「你……你說什麼……」早知他心裡是這麼想的,如今聽他親口說出來竟是如此地錐心刺骨,她受夠了!受夠了!
眼淚幾欲奪眶而出,她咬牙強自忍住,雙肩微微顫抖。
她不哭,絕不哭!他早已和她兩不相干,自己毋需被他三言兩語便傷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他算什麼?不過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段插曲,如果她還會因他的話而受到什麼影響,那是她錯,明明一個不值得付出的人,她卻還要如此執著。
不會了,從今以後再也不會了!
她握緊雙拳,顫聲道:「你為什麼要回來?」她猛地抬頭。「為什麼不一直待在邊關?我真盼我從來沒嫁過你,從來就不識得你,我一生一世……永遠永遠,都不要再見你的面了!」
她不是個絕情的人,如今說出這番話,是已被逼到極限。
玉瑾突然整個人沉靜下來,前一刻暴怒的情緒彷彿不曾有過,他直直的盯著她,表情高深莫測,不知在想些什麼。
樣毓覺得在他身邊多待一刻都是折磨,再不看他一眼,反身往回走。
她步伐越走越快,離河畔越來越遠,玉瑾始終待在原處,沒有跟上去。
「格格。」琴香忽然出現在拐角的小巷弄裡。
原來她不放心,還是在後邊偷偷地跟來,見主子和大貝勒不歡而散,她滿臉憂色,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祥毓一聲不吭,頭也沒抬,逕自往回端王府的路上疾走。
琴香緊跟在她身後,心急如焚,怨怪地回頭瞥了玉瑾一眼。
只見他仍佇立原地,目光幽深地追隨著格格的背影,臉上神色有種說不出的怪異,竟讓她感到心裡一陣發麻。
再不敢多看,她跟著主子匆匆走了開去。
☆ ☆ ☆ ☆ ☆ ☆
這天,縱使祥毓內心煩亂得想要一個人靜靜,惱人的事情仍是接踵而來。
霜兒不勝惶恐的跪在地上,一張小臉早已哭得紅透。
祥毓秀眉微蹙,伸手撫額,轉開臉去。
琴香見主子這模樣,顯是心煩已極,不想多言,連忙上前道:「霜兒,有什麼事你說吧,別怕。」
霜兒揉著眼睛,哭道:「是……胡先生他……說不教了,要咱們另請別人去……」
又來了!琴香呻吟。「這是第幾個了?」
「……第四個……」
「第四個?短短半個月不到,就第四個了?」她哀歎連連,無力地道:「這下可好,大夥兒都知道咱們端王府出了個惡名昭彰的小爺,誰還敢來教他呀?」
她就知道,調皮搗蛋的額爾真絕不會乖乖地等著人來擺佈他,全天下除了格格,沒人治得了他。
「傅總管呢?教他再去請人吧。」
「可……傅總管他說……」霜兒越說越小聲,「他……無能為力了……」
「什麼?這……」
「把額爾真給我叫來!」
祥毓突然出聲,把在場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霜兒害怕的看著她冷若冰霜的臉色,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格格……」從沒見過她這麼嚴厲,琴香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小爺什麼時候不惹事,偏偏在這當頭捅樓子,這下可不是自討皮肉痛嗎?
「主子正在華文閣跟王爺學棋,嗚……奴婢不敢……」
祥毓寒著臉,知那小子又是用計拖延,阿瑪下棋的時候,從來不愛旁人打擾。
壓下心頭氣,她從椅上起身道:「胡先生呢?」」剛走,應該還沒出大門。」
「派人把他留住,我去見他。」她命琴香道。
「是。」
☆ ☆ ☆ ☆ ☆ ☆
和胡先生談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祥毓總算清楚的瞭解自個兒子的種種惡形惡狀,她緊握椅子扶手,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快要沒法掌控。
「……事情就是如此,老夫終究沒能感化於他,唉!慚愧啊慚愧。」胡先生撫著鬍子,深深歎息。
祥毓定了定心神,起身道:「不,小兒頑劣,勞先生如此費神,在這裡給先生謝過了。」說罷微微一福。
胡先生連忙站起,雙手直搖。「不敢不敢,格格您請坐,請坐。」見她重新落坐,他也才坐了下來。「是老夫才疏學淺,管教無方,辜負了王爺和您的一番期許,老夫很是愧疚。」重重地歎了口氣,又道:「小爺雖好惹事,但聰穎過人,若能好好教導,日後必是國之棟樑,只怪老夫無此能耐……」
祥毓見他似是有話欲說,便道:「倘若先生想起了什麼,還請賜教。」
「這個嘛……」胡先生皺起眉頭,很是為難的樣子。「老夫是知道這麼個人,論才情、論學識都不在話下,可他的身份和個性……」他琢磨著該如何啟齒。
「那不打緊,不知怎麼才能與他取得聯繫?」哪怕只有一丁點兒的希望,她也得試。
胡先生取了筆墨,在紙上畫下路線圖。「他名喚霍不駒,一個人住在這兒,您到這個地方去找他,就說是老夫告知您的,記著,可得是您親自去。」說完慎重地把紙遞給她。
祥毓不敢輕忽,仔細記下了地方,然後將紙妥善收好。
想了想,他還是不放心地多交代了幾句,「這個人雖然滿腹經綸,但就是脾氣傲,別說言語上開罪不得,就是臉面上也不能讓他有絲毫難堪,您待他須格外當心。」
世上脾氣傲的人,又何止他一個?思及此,她心一抽痛,眼神黯淡下來。
「我理會得。」
「那麼,老夫就此告辭。」胡先生站起身道。
祥毓跟著起身,「多謝先生,先生您好走。」她微一抬手。「來人,送胡先生出府。」
胡先生躬身一揖,轉身離開廳堂。
始終站在一旁的琴香迎了上來,悄聲問道:「格格,接下來您有什麼打算?」 「備轎,咱們請這位霍先生去。」
☆ ☆ ☆ ☆ ☆ ☆
當一位肌膚黝黑,身材壯碩的大漢出現在她眼前時,祥毓不可否認確實有點出乎意料。
畢竟這位長相剛毅,神情冷硬的男人,怎麼看怎麼不像是胡先生口中那位飽讀詩書的青年才俊,反倒跟江洋大盜有幾分相似。
再瞧瞧他的住處,簡陋而破舊,清苦落魄得不禁讓她懷疑起他究竟有沒有所謂的真材實學。
不過心裡想歸想,她半點也不敢表現在臉上,依舊客客氣氣地將她的來意表明。
霍不駒一開始反應相當冷淡,最後還是她道出胡先生的名號,才見他臉色稍霽,耐心也多了一些。
他倆談了一會兒,她漸漸地從他的言談中發現他的確是位深藏不露,不可多得的人才,於是下定了要請他進府教導兒子的決心。
但他似乎沒什麼興致,始終一聲不吭,後來還是礙於胡先生的面子,才勉為其難的點頭答應。
「那麼,就有勞先生了。」
終於說服了他,祥毓輕輕吁了口氣。
因為這兒距離王府甚遠,所以他必須住進王府裡,這點讓他不太能接受,事情一直談不攏,她又花了好一番工夫才說動他。
「方便的話,咱們是否可以即刻動身?」
霍不駒沒有表示意見,只挑了幾本書和簡便的衣物隨身帶著,就跟著祥毓前去端王府。
☆ ☆ ☆ ☆ ☆ ☆
端王府雕樑畫棟,富麗堂皇,但霍不駒卻是眉也不曾動一下,只有在祥毓領著他來到藏書豐富的書齋時,才見他面露一絲和色。
祥毓越發欣賞起他來,接過琴香奉上的香茗親自遞給他。「不知這兒還人得了先生的眼否?」
他點頭。「挺好的。」將茶擺到一旁,他從架上抽了本書就翻看起來。
祥毓微笑,低聲吩咐身旁的琴香。 「去請王爺過來一趟。」
「是。」琴香領命退下,但不一會兒又面有難色的回來。「格格,王爺此刻在觀堂有客人,一時半刻恐怕分不開身。」
祥毓蹙眉,阿瑪不克前來,總不能讓身為客人的霍先生親自找他去吧?胡先生說過,只有人找他,沒有他找人的。
打發了琴香,正想暫緩此事時,霍不駒忽然將書本放回原位。
「如果不嫌打擾,我去見他也是一樣的。」他不以為意的道。
原來他並不如想像中般傲氣凌人,祥毓心喜道:「請隨我來。」
兩人一同來到觀堂,還沒走進去就聽到談話聲從裡頭傳出來,祥毓只覺得那聲音莫名地耳熟,也沒多想就跨了進去,然而就在那一刻,她後悔了。
阿瑪的客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此生最不想見到的玉瑾。
他也發現她了,眼神陡地散發奇異的光亮,視線牢牢地盯在她身上,一眨也不眨。
「女兒,你可回來了。」端王爺像見到救星一樣鬆了一口氣。
他可不想再和玉瑾單獨相處下去了,和他談話的時候,他總是神情懶散,語中帶刺,刁難的意味顯而易見;那也就算了,想早早打發他走嘛,他卻又死賴著不肯離開,搞得他坐立難安,渾身不暢快。
自從他下午突然派人送上拜帖,他就覺得事情不妙,想他們兩家斷絕往來已久,這會兒他卻帶了一堆從邊疆帶回來的稀奇玩意兒要登門拜訪,為的是什麼?
無事獻慇勤,顯然他的目的正是他的女兒!
他是無所謂啦!反正他心底本來也盼著他倆能重修舊好,只是這玉瑾一古腦兒地將怨氣往他身上發洩,他可消受不了。
「玉瑾這孩子等你一下午了,你快過來。」他一心只想把燙手山芋快快丟出去。
祥毓抿了抿唇,視線始終不曾看向玉瑾。「阿瑪,女兒有客人。」
「咦?」端王爺這才注意到她身邊跟了個人高馬大的粗獷男子。「這位是……」
「他姓霍,霍不駒。」她刻意避開他的身份不談,免得讓玉瑾察覺事有蹊蹺,因而知曉兒子的事。
直到現在他還尚未發現有關額爾真的存在,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氣過頭而忽略了,反正只要他不提,她當然繼續裝傻。
「久仰久仰。」端王爺拱手為禮。「不知閣下對弈棋可有興趣?」
霍不駒微微一愣。「這……」
「不討厭是吧?走走走,咱們下棋去!」
不由分說,逮著機會端王爺三兩下就把霍不駒拉走,留下反應不及的祥毓獨自面對等待已久的玉瑾。
「阿、阿瑪……」她小嘴微張,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棄她於不顧。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阿瑪就這樣拉著霍先生走掉,那她……該走還是不走?
低低的笑聲由她身後傳出。
此刻只剩他倆單獨在一起,她皺緊眉頭,雖說來者是客,將他撇下自己一走了之著實失禮,但,她沒忘記自己曾經撂下話,說永不見他。
幾番掙扎,她還是丟不開身為端王府二格格的教養。
祥毓慢吞吞的轉過身來,輕聲啟口,「玉瑾貝勒。」還是不看他一眼。
他沒有回應,不知在等什麼,她又皺了下眉,道:「這次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他依然一聲不吭,傲慢得幾近無禮,祥毓心下有氣,也閉起嘴不說一句,霎時整個廳堂中瀰漫詭異的沉靜氣息。
他到底想幹嘛?她都已經先開口了,如果他不想理她,大可以離開,何必浪費兩人的時間,在這裡相看兩厭?
多年不見,他的心思是越來越難捉摸了。
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她歎了口氣,抬起眼來正視他。
「你總算正眼瞧我了。」他開口道。
祥毓心中一震。他……這是怎麼啦?竟然用這麼溫和的語氣同她說話。 上回吵翻的時候,他不是很嚴厲地說她髒,毫不知恥,怎麼才沒過幾天,整個態度就截然不同了?
「你……你還好吧?」不會是腦子燒壞了吧?
他低笑,站起身朝她走過來。
祥毓強忍住逃跑的衝動,逼著自己定在原地,但雙眼終究還是怯懦地躲了開去,不與他對視。
玉瑾又笑了。
他在她跟前站定,細細地打量起她。他從沒好好地看過她,婚前,他的心思只在祥瑞身上;婚後,他更是刻意避不見面,結婚近兩年,兩人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
小小的瓜子臉,彎而細的柳眉,濃密捲翹的睫毛隨著她眨眼的動作就像小扇子似的,白而軟嫩的臉頰,下方一點紅潤誘人的櫻唇……
她其實生得相當不錯,倘若不是過往的因素,她的長相、溫雅的氣質都非常對他的胃口,更別提那副教他思念至今的香軟身子……
想到這兒他就懊悔,新婚之夜他只應付了事,沒有好好品嚐,不然他早就可以享受到那銷魂蝕骨的滋味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觸碰那細緻的臉蛋,臂膀一彎,像是把她攬在懷中似的,在她耳畔低喃:「我很好,好得很。」
她低低抽了口氣,頭一偏脫離他的撫摸,連著倒退三步。
「玉瑾貝勒,請你自重。」她面容整肅,神情隱隱不悅。「你來究竟為了什麼事?」
見她疏離的舉動,玉瑾收回手,臉色微微一沉。「我來道歉,為我上回不當的言行。」他這話說得乾脆爽快。
祥毓一呆。他竟然向她道歉?又是一樁從前的他絕不會做的事,他真的是那個玉瑾嗎?她都快要不認識他了!
然而傷口仍在,他一句道歉就想抹滅一切嗎?
「我知道了。」知道,不代表接受。
他的笑容裡多了一股自信。「還有一事。」
「請說。」
「我希望能重新開始。」
祥毓腦子裡一陣暈眩,她隨即定了定神。「你所謂的重新開始……指的是什麼?」
「當然是指我和你,我們兩人重新開始。」
不再單單只是身體上的吸引,自上回大吵過後,他發現在她的內心竟有一種不同於她柔弱外表的堅強意志,不知為何,這一點深深地撼動了他,讓他所有的思緒都圍著她打轉,心像是被千縷萬縷細絲緊緊纏繞。
他並不想刻意記著她的,他見過無數公主、格格,從沒有一個能在他腦海裡停留三天,但這些天往往在不經意間,她的面容總會倏然躍入腦海,生動誘人得讓他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這樣的感覺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從前所在意的一切突然間變得那麼微不足道,他曾經為了那些理由而失去她,如今想要她的念頭卻遠遠超過了一切。
幾番思量,他終於決定,他要定她了!不管她是不是厭惡他、排斥他,他都希望自己能再一次地擁有她,即使明知這比之前要困難百倍。
但他不會放棄!
祥毓聽了,只是冷淡地道:「心領了,不過沒那必要,我想我們還是保持現狀得好。」並沒有把他的話當真。
「這就是你的回答?」他直勾勾地望著她。「你有你的想法,我不勉強,但我也有我的做法,只有這件事,不達目的,我誓不罷休。」
他眼裡的執著讓祥毓打了個冷顫。
「你等著。」
接下來他又說了什麼,祥毓已記不得了,就連他什麼時候離開,她都不知道,只有那句堅定的「你等著」,一直在她腦海裡盤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