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紛飛的十月天,秋風颯颯,枝葉搖曳。
一眼望去滿是青蒼翠綠的草地上,兩匹毛色雪白的駿馬正在湖邊啜飲著湖水,樹蔭底下,一臉怒氣的練守紗則讓神君戀給強拉了出來陪她踏青。
未察覺練守紗的怒氣,坐在草地上的神君戀笑得可樂了。
「紗姐姐,這兩匹馬很漂亮吧,它們可是我爹從塞外重金向人買回來的喔,而且聽說可日行千里呢!真是太厲害了。」
一旁的練守紗僵著臉,沒把她的話給聽進去。
她惱火的握緊雙拳,頻頻吸氣,可還是壓抑不住胸口的怒火,她終於忍無可忍的轉向神君戀,臉色難看到極點。
「戀妹妹,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神君戀這會兒才發現她正板著一張臉。「紗姐姐,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難看啊!」
「我臉色難看?」想起昨夜所受的屈辱,她就想破口大罵。「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這一切還不都是你害的。」
神君戀靜靜瞅了她好一會兒,似懂非懂的笑了。
「紗姐姐,我做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了嗎?」
陣陣寒風吹亂了她的髮絲,她咬了咬牙,氣惱的撥開。
「昨夜你為何騙我說那拱門內藏著什麼秘密,結果根本什麼秘密也沒有,那不過是通向你大哥住處的隱密通道罷了。」
樹上飄落一片樹葉,恰巧蓋住了神君戀唇邊那抹賊笑。
她狀似無辜的眨眨眼,接著甚是委屈的道:「原來是這樣,可我真的以為有什麼秘密,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騙你的!」
認識她那麼久,她豈會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是嗎?」她冷冷的撇唇,「我看這八成是你故意使出來的計謀,你明知道我和你大哥犯沖,還故意這樣戲弄我,真是太過分了。」
見她發怒,神君戀在心裡偷笑出聲,一點愧疚的感覺也沒有。
「紗姐姐,我們兩個感情這麼好,我怎麼可能會故意戲弄你呢?你真的冤枉我了,我幫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害你?」
「幫我?」神君戀揚起眉,「你要幫我什麼?」
「幫你和大哥解開彼此的心結嘍!」
神君戀把話說得雲淡風輕,可卻聽得練守紗一陣惱火。
「我們沒有什麼心結。」想起昨夜,她就恨得牙癢癢的。「你不用浪費時間了,像你大哥那種無恥之徒我是永遠也不會原諒他的。」
耳尖的神君戀聽出了點蛛絲馬跡。「怎麼,我大哥欺負你了嗎?」
練守紗氣惱的握緊手裡的落葉,那片落葉立刻碎成片片。
「沒有。」她壓抑著怒氣低吼:「你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一想到他,我就氣得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五馬分屍。」
神君戀得意的竊笑著,笑得不懷好意。
「你就告訴我嘛,紗姐姐,我大哥他到底怎麼欺負你,說不定我可以替你討回公道,不然我也可以告訴我爹娘,讓他們替你出出氣也好。」
「不用了。」她沉下臉僵硬的開口。「什麼事也沒有,你多心了,反正我是我、他是他,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什麼都不用再說了。」
「那怎麼行?」神君戀急忙低呼。「好歹你們也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要是一直鬧彆扭可不好,不如你把一切都說出來,這樣我也才知道該怎麼幫你。」
她的話宛如火上加油,當場挑起了練守紗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
「鬧彆扭?」她無法置信的尖聲說道,氣得頭昏眼花。「誰和他鬧彆扭了,你大哥那個人簡直比驢還要驢,我又不是吃飽撐著,浪費時間。」
神君戀忍不住噗吭一笑。「既然我大哥沒有欺負你,那你幹嘛說不原諒他?」
「我……」她當場啞口無言。
神君戀掩唇偷笑。「我說紗姐姐,我大哥那個人是驢了點、冷了點、難搞了點沒錯,但應該還不至於會做出欺負女人的事情來吧!」
練守紗聽得氣極,「你又不是他,你怎麼知道他不會?」
片片泛黃的落葉灑落枝頭,像陣花雨,飄落在兩人的發上。
神君戀無奈的撥了撥頭髮,搖頭歎氣,「我大哥他就不是這種人,倘若他其這麼對你,那可能真的有問題了。」
她的這句話,倒說進了練守紗的心坎裡。
.「沒錯。」她義憤填膺的握緊雙拳,咬牙切齒的道:「你大哥的確有問題,他要是沒問題也不會老是處處針對我了。」
她壞壞的反問:「我大哥哪裡針對你了?」
「就是……」練守紗猛地住了口,不悅的環臂瞅著她。「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你剛才不是才說了要站在我這邊的嗎?怎麼,決定見風轉舵了?」
神君戀急忙揮揮手。「不是的,我只是很好奇,我大哥的脾性我很清楚,可是詳細的情形你又不肯說,我當然不相信啦!」
「你……」 見她氣得說不出話來,神君戀連忙安撫著。
「好了,紗姐姐,你就別再生氣了,不然你就當我說錯話好了,雖然我很想知道你和大哥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你不說也沒關係啦!」
練守紗惱怒的低吼:「別在我面前提到那個不要臉的王八!」
她的話不過剛說完,一道黑影倏地罩在她頭上,她抬起頭,正好望入神君曜那雙閃爍著嘲弄光芒的黑眸。
「你剛才罵的那個王八不會剛好是我。巴?」
「你……」練守紗迅速站起身,惱火的握著拳,瞪著眼前騎在馬背上的男人,昨夜的羞辱又湧上了心頭。
神君戀快速瞄了兩人一眼,立刻壞壞的在一旁煽風點火。
「大哥,你為什麼每次對紗姐姐說話的口氣都這麼壞,人家紗姐姐好歹也是個女孩子,你是不是應該表現得有風度一點?」
神君曜不領情的冷哼,「我有必要這麼做嗎?」
見他毫不留情的掉轉馬兒揚長而去,練守紗氣得只差沒頭頂冒煙,神君戀見狀,立刻賊兮兮的將一旁低頭吃草的馬兒給拉了過來。
「紗姐姐,我這會兒真的覺得我大哥太過分了,你不去教訓、教訓他嗎?」
練守紗二話不說,立刻跳上馬背,跟著揚長而去。
望著兩道漸漸遠去的身影,一抹得意的笑爬上了神君戀優美的唇角。
誰輸誰贏,馬上就能見分曉。
狂風在耳邊呼嘯,細雨不斷拍痛了她粉嫩的雙頰,練守紗咬牙忍痛跟在神君曜後頭,固執的性子不容許她認輸。
「神君曜,我要你馬上給我停下來,聽到了沒有?」
她扯開嗓門嘶聲尖喊著,連日來所受的屈辱已凝聚成一團化不去的怒氣,沉沉壓在胸口,讓她每次一看到他就想起那個屈辱,恨不得能將他大卸八塊。
騎在前頭的神君曜像是早料到了她會跟來,自以為是的笑著。
「說出讓我停下來的理由。」
練守紗倒抽口氣,被他狂妄的語氣激怒了。「你是在向我下戰書嗎?因為你是神門七劍之首,所以你就能這樣目中無人、不可一世?」
神君曜緩下速度,不以為然的瞅著她。
「不要老是亂安個罪名在我頭上。」
「我沒有。」她氣急攻心,「你明明就目中無人、不可一世,做了錯事還死不承認,自以為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戀妹妹說的話沒錯,你的確該死的沒有風度,如果你現在向我道歉,說不定我還可以考慮原諒你。」
神君曜仰頭大笑,「你要我向你道歉?我沒有聽錯吧?」
練守紗強忍著怒氣,「你本來就該為你可惡的態度向我道歉,畢竟昨夜無恥的闖入別人房裡的是你不是我。」
神君曜淡淡的說道:「我昨天晚上已經解釋過了,我只是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而已。」
「狡辯!」練守紗氣壞了。「你明明做出那種不要臉的事還死不承認,戀妹妹真是可憐,居然有你這種無恥下流、卑鄙齷齪的大哥,哼廠
神君曜額爆青筋。「你胡說些什麼?」
「我有胡說嗎?」這會兒她笑得可樂了。「倘若江湖上的人要是知道鼎鼎有名的君子劍竟是個半夜闖入姑娘房裡的登徒子,你猜大家會怎麼想?」 神君曜突地冷笑一聲,絲毫不把她的話聽在耳裡。
「那你就慢慢去想吧!」
「你……」練守紗怒喘著氣,揚起韁繩加快速度跟上他,滿 滿的羞辱感盈滿心口,她只想找他討回公道。
「神君曜,你停下來!」
眼見他策馬穿過前方的一片樹林,練守紗急忙跟了上去, 全然無視頰邊傳來陣陣刺痛的感覺;細雨模糊了她的視線,幾乎教她睜不開,偏偏此時身下的馬兒像是受了驚,突地揚蹄嘶鳴,硬生生地把毫無防備的練守紗給拋了出去。
「啊——」
淒厲的慘叫聲迴盪在耳邊,在前頭的神君曜猛地心神一震,飛快的轉過頭,臉色鐵青的看著她被拋飛出去。
「該死的!」他低咒了聲。
立刻策馬回頭奔向她,隨後他拉住韁繩跳下馬背,看著臉色慘白的練守紗。
「你沒事吧?」
被拋下馬背的練守紗強忍著身上傳來的劇痛,噙著淚道:「不用你關心。」
「你……」神君曜猛地站起身,沉著一張臉。「你實在不知好歹,要不是看你摔下馬,我才懶得理你。」
「那你走啊廠委屈的淚順著雨水滑下她的臉頰,讓她看來顯得狼狽萬分。「我才不希罕你的假惺惺,你現在就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啊!」
「這可是你說的,別怪我。」
沒想到他還真轉身就走,所有的苦澀全化作淚水傾瀉而下,她抖著唇擦去頰上的淚,吃力的想站起身,腳踝處卻傳來一陣劇痛。
「阿——」
神君曜一回過頭,只見她又跌回地面,他目光往下一看,見她裙子的下擺處早已沾染了大片血漬,令人觸目驚心。
他低咒幾聲,臉色陰沉得嚇人。「你怎麼那麼麻煩?」
他走回頭彎身想抱起她,卻讓練守紗給揮開。
「什麼叫作我麻煩?」她瞪著他。「我會變成這樣還不都是你害的,結果你居然把一切都推到我頭上,你還是不是人啊!」
神君曜寒著一張臉,「我若不是人,現在我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了。」
劇烈的疼痛讓練守紗淚水直流。「我沒要你留下來,反正我早認清你的為人,我可以一個人離開這裡,不用你幫忙。」
神君曜恨不得掐死她。「你都傷成這樣了還嘴硬!」
「走開,不用你管!」
她強忍著疼痛緩慢的自地上起身,但全身上下無數的擦傷仍疼得她眼淚直流,惹來一陣暈眩,要不是神君曜眼明手快接住了她,她肯定跌個四腳朝天。
「你放開我呀!」她可憐兮兮的哭著,「反正你就是存心看我笑話,現在你心裡肯定得意死了,對不對?」
神君曜突地靜默不語,神色複雜的看著她。「我沒有。」
受創極深的練守紗卻什麼也聽不下去。「你別否認了,你心裡想什麼我清楚得很,你放開我,我才不要你假好心。」
「你受傷了。」這次不再理會她的掙扎,他不顧一切的抱她上馬絕塵離去。
沒一會兒的工夫雨勢倏地變大,白天邊傾盆落下。
滂沱大雨不停的下著,激盪著兩顆茫然無措的心。
練守紗忍著疼痛,全身顫抖的蜷縮在一處山洞內,——雙哭紅的大眼則呆滯的望著一旁正費力起火的神君曜,冷不防的,一滴淚跟著滑了下來。
「你哭什麼?』』神君曜瞟了她一眼,惡聲惡氣的說著。冰冷的雨水不斷的自他身上滴下,讓他看來顯得危險卻又迷人。
陣陣蝕骨的寒風吹入洞內,凍得練守紗牙齒喀喀作響。
她眨去眼淚,萬分委屈的說道:「我哭關你什麼事,我會這樣還不都是你害的,難道我連哭的權利也沒有嗎?」
神君曜不悅的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生火。「你這句話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拜託你換新鮮一點的詞吧,我聽都聽膩了。」
「你——」
她的話尚未說完,火已順利的燃起,跟著就見他突地站起身走向她,練守紗茫然的眨眨眼,立刻往後退,帶著防備的眸子瞪著他。
「你要仿什麼?」
「還能幹嘛,當然是幫你包紮傷口了。」
「我不需要。」她不領情,抬起手阻止他的接近。「我的傷我自己會處理,不需要你幫我包紮,你也不用假惺惺了。」
神君曜猛地止住步,「你實在是冥頑不靈、不知好歹,你都已經傷成這樣了還堅持什麼,我只不過是要幫你包紮而已。,
神君曜絲毫不理會她的反對,逕自蹲下身掀開她的裙擺檢查,在看到她腿上那道血流如注的傷口後,他蹙緊了眉。
「真不曉得你是怎麼搞的,居然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撕下身上的衣物,擦拭著傷口上的血漬,疼得練守紗頻頻尖呼。
「好痛,你就不能輕一點嗎?」
神君曜瞪了她一眼,才低頭處理起她的傷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要是你不逞強,現在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你居然怪起我來了!」的燙般的疼痛讓她倒抽口氣,淚如雨下。「我早要你停下來的,要是你聽我的話停下來.這——切不就都不會發生了。」
神君曜不得不承認她實在頑固到極點。「惡人先告狀。」
劇烈的痛楚終於讓練守紗放聲大哭。「好痛、好痛啊……都是你,都是你啦,我已經傷成這樣,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居然還一味的指責我,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
神君曜被她的哭聲搞得心情大壞。「你哭夠了沒?」
「沒有。」練守紗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繼續嚎啕大哭。
包紮好她的傷口後,神君曜鐵青著臉拉下她的衣擺,覆住她裸露的小腿,本不想理會她,但她可憐兮兮的淚顏卻意外的讓他難受起來。
終於,他咬牙退讓,「算我錯了,你可不可以別再哭了?」
他突如其來的道歉讓練守紗一時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
神君曜看了她好一會兒,神情不太自然,「我承認我不該說那些話刺激你,那樣或許你就不會受傷了,我向你道歉。」
一絲甜蜜突地竄進了練守紗的心裡。「你說的是真的?」
他抬起頭望著她,眸底有著難懂的神色。「真的,再怎麼說你也是個女孩子,我就算再生氣也該考慮到這一點,所以你是不是可以不要再哭了?」
練守紗眨眨眼,半晌才尷尬的回過神來。「呃……那個,其實我也有錯,如果我不那麼固執的話,你現在也不會和我困在這裡了。」
冰冷的寒風竄入洞內,讓練守紗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神君曜深不可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突地笑了。」把衣服脫掉,過來取暖吧,看這雨勢可能一時半刻還停不了了。」
練守紗一聽,當場紅了一張臉。「不用了,我在這裡就可以了,反正我的身子向來很好,在這裡也可以烤火……」 偏偏她話才說完,立刻打了個噴嚏,神君曜一把將她攬入懷裡,連讓她反應的機會也沒有。
「如果你不想受風寒的話,就乖乖的不要動。」
倚在他寬闊的胸膛裡,一抹紅暈不由自主的襲上了她的粉頰,她尷尬的掙扎著,神君曜索性環住她的腰威脅道:「你要是再動,我就幫你把衣服脫掉。」
他的這句話,當場嚇得她不敢再亂動。
洞外,滂沱暴雨依舊不斷的下著,練守紗卻不再感到寒冷。
她抬頭偷覷了他一眼,立刻尷尬的垂下頭去。「喂,老實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理取鬧,給你惹來了這種麻煩?」
神君曜茫然的瞪著她的頭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他不說話,練守紗有些難堪的咬著唇。「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我的脾氣的確不太好,可是這很難改過來……」
神君曜聽了忍不住揚起了唇角。「沒錯,你的脾氣的確是糟透了。」
沒料到他會當場給她難堪,「喂,就算我脾氣真的很糟,你也沒必要這麼直接說出來吧,好歹我也是個女孩子,你就不能留一點面子給我嗎?」
神君曜唇邊的笑慢慢擴大。「是你自己要問我的。」
「我……」練守紗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好好好,我承認、我接受,一切都是我這個壞脾氣引起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當然。」環住她的腰的雙臂不由得收緊了。「你說什麼都對。」
聞言,練守紗不禁紅了臉,不自覺的往他懷裡鑽。
一場大雨,一次意外,讓兩株愛苗在不知不覺間慢慢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