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狂情 第八章
    原以為神君頎替她贖身後,她就會有較多的時間和他在一起,沒想到她還是失望了。

    幽幽的坐在大石上,盛雨婕出神凝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

    在他將她安頓到這裡後他還曾來看過她一次,可算算日子已經過將近半個月,他卻好像消失了般,再也沒有來看過她,這簡直令她傷心絕望不已。 

    在他的心中到底有沒有她的存在呢?

    早在看到他的那一眼起,她的心就無法自拔的淪陷了,她是那麼的愛他、那麼的在乎他,而他對她也是一樣的嗎?

    她茫然、好茫然呀!

    雖然他從來沒說過愛她、也從來沒向她承諾過什麼,當然她也不敢去奢望那些,可她卻怕極了他那樣若即若離、漫不經心的態度呀!好像對他來說,她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而這樣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他是隨時可以丟棄、厭倦的。

    說實話,她好怕會有這樣一天的來臨,真的好怕呀!

    她擦去臉上早巳決堤的淚,恍惚的往外走去。

    雖然她的心裡並不願承認,可是無法抹煞的,現在的她只是一個依附著他而生的可憐女子,不是嗎?

    她真的不敢想像要是他哪一天不要她、拋棄她,她會變成什麼樣子?或者是,她還有活下去的勇氣嗎?

    走呀走的,她不覺走到市集裡。

    看著一間間販賣著各色繡線的繡坊,她快步走入一家店,跟著拿起陳列在案上的一捆繡線仔細打量著,唇邊不覺淡出一抹微微的笑。

    如果她把這捆繡線拿來在他的衣裳上縫製些美麗的圖案,他會喜歡嗎?

    想著想著,她不禁開始興奮的挑起各色繡線來,腦子裡浮現的淨是他溫柔看著她笑的眼神與臉上洋溢著滿足喜悅的神情。

    正當她出神的挑著繡線之際,一隻手飛快的將她看中的一捆繡線搶了去,她愣愣的抬起頭來,只見身旁站著兩名穿著裸露的女子。

    「你瞧,這捆繡線很不錯吧!如果拿來在衣服上繡朵美麗的芙蓉或水蓮,應該很好看吧!」

    「是呀!我也覺得不錯。」

    見那兩名女子似乎沒注意到一旁的自己,她不覺往旁邊挪了幾步,繼續低頭挑選著繡線,耳旁卻傳來她們清晰刺耳的聲音。 

    「想到那個死丫頭我就有氣,也不掂掂自己幾兩重,我的人居然也敢搶,我只要想到崔嬤嬤把她當寶似的捧在手掌心上呵護著,我就有氣。」

    「就是呀!夏雨姐,那個柳慈音算什麼東西呀!她能跟你比嗎?也不想想你才是咱們含玉樓裡的當家花魁,她哪比得上你呀!」

    一旁一字不漏的將她們的談話全給聽進去的盛雨婕不覺搖頭笑了笑,轉身想離開,卻在聽到她們的下一句話後猛地停住。

    「神四公子可是我的人,那個柳慈音憑什麼和我搶?」

    「夏雨姐,我們要不要想個法子把神四公子從她手上給搶回來呀!」

    「我當然也這麼想過,可神四公子那個人風流得很,恩寵一個女人最多不超過三個月他就沒興趣了,我又有什麼辦法把他給搶過來呢?」

    聽見她這一句話,盛雨婕不覺震撼的鬆開手,手裡的繡線也跟著往下滾落至地面。

    「就算不能把他給搶回來,我們也要想個辦法讓神四公子盡早厭倦她,只要看到她每次都好像示威似的擺出那一副臭架子,我就有氣。」

    「可不是嗎?現在在崔嬤嬤心中,她可是比我還重要了,行情也比我還看漲,我怎麼能讓她爬到我頭上去呢?」

    「不過要想讓神四公子對她厭倦,我看可能還有些困難,神四公子剛剛不是又去找她了嗎?」

    「你不說我不氣,你說到這個我就一把火,原以為他可能會念在舊情重新回到我身邊,沒想到他剛才見了我就好像見鬼一樣,氣死我了。」

    「怎麼這神四公子翻臉就好像翻書一樣呢?這麼不留餘地呀!」

    「你還說呢!他的性子就是這樣,喜歡你的時候把你當寶似的捧在手心,不喜歡你了,他可是連看也不會看你一眼。」

    「這麼無情呀!」

    「唉,我也是過來人呀!想當初他把我包下來的時候可也是多麼的疼愛我、寵溺我,才不過幾天的光景,他就再也沒上我那兒來找過我了。」

    「那可真是沒辦法了。」

    「就是呀……」

    看著她們漸漸遠去的身影,一旁的盛雨婕早已是臉色慘白、震撼不已。

    想起她們說的話,她不覺悲淒的笑了笑。

    他之所以會那麼久都沒來看她,原來是為了這個呀!原來他除了她之外還有別的女人,原來他對她根本不是真心誠意的。

    天哪!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猛地一股昏眩襲來,她趕緊抓住桌沿,支撐著自己幾乎已搖搖欲墜的身體。

    店裡好心的婦人見狀連忙走過來。「姑娘,你沒事吧?」

    淚水怎麼也止不住的溢出她的眼眶,她顫抖的抬起頭來。「請問一下,你知道城裡的含玉樓在哪裡嗎?」

    婦人訝異的看著她。「那可是城裡有名的妓院呀!姑娘,你問這個做什麼?」

    她激動的抓住婦人的手。「告訴我,求你告訴我。」

    「就在北河街的路上,你從這裡出去拐個彎——喂,姑娘,你等等呀!」

    沒心思聽她把話說完,她已跌跌撞撞的衝出去。

    她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要親自去證實。

    好不容易來到含玉樓門口,她卻提不起勇氣進去。  

    她該進去嗎?

    如果進去之後,他真的在裡面、真的和另一名女子在親熱,那到時她該怎麼辦?她承受得起如此大的打擊嗎?

    她跌坐在地上,心痛得有如刀割一般。

    誰來幫幫她、誰來幫幫她呀!

    「姑娘,你找誰?」

    她趕緊擦去眼淚,抬頭看著站在她面前一名顯然是妓院僱請來的打手,跟著站起身來。

    「我要找神君頎。」

    那名打手狐疑的看她一眼,不客氣地道:「你是誰?找他做什麼?」

    聽他這麼說,她不禁震撼住了。

    天哪!他在這裡,他真的在這裡。

    掩去心碎,她苦澀地道:「我是他家裡的一名丫環,他娘——也就是我們家夫人要我拿個東西給他,麻煩你放我進去。」

    那名打手一副不信的模樣。「你要拿什麼東西給他,直接交給我好了,我替你送進去,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不。」她心痛又堅決地道:「這個東西很重要,夫人交代我要親自拿給他才可以,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問我們公子。」

    見她說得煞有其事,打手終於相信了。

    「好吧,讓你進去。你們家公子在柳姑娘的房裡,你進去再問人怎麼走。」

    「謝謝。」

    踩著沉痛的步伐走進妓院裡,淚水撲簌簌的滾出她的眼眶。

    他不是說只有她一個的嗎?為什麼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難道他不知道他這麼做有多麼的傷她心嗎?

    不,她要親眼看到才相信。

    在問出那名柳姑娘的住處後,她顫抖的站在她的房門外,卻怎麼也鼓不足勇氣去敲門。

    如果、如果他看到她出現在這裡而生氣了怎麼辦?她要怎麼解釋自己的行徑,她又開得了口質問他嗎?

    心裡不過這麼想著,房裡已傳出一聲女子嗯嗯啊啊的喘息聲,再也忍不住,她衝動的把門推開,床上正火熱纏綿的男女也因她的出現而猛地分開。

    在看到那張她一輩子也忘不掉的俊美臉孔後,她腿一軟,虛軟的跌至地面,心碎而絕望的淚像斷線的珍珠般滴下她蒼白的頰。

    「為什麼、為什麼……」

    床上的神君頎在看到她出現後猛地沉下臉,拉起被褥圍在腰上。 

    「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錯愕得傻了眼,無法置信的抬起頭來。「你居然還問我在這裡做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神君頎走下床,一張臉彷彿罩了烏雲般鐵青。「你說我怎麼對你?」

    見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她心碎的大喊:「你明明已經有我了,你也說過只會有我一個,為什麼又和別的女人……」

    他瞇起眼冷冷的瞅著她。「我是說過只會有你一個,但我並沒有說過以後都只有你一個。」

    她倏地一震。「那你是在騙我了?」

    他冷酷的看她一眼,眸子裡的殘忍與無情幾乎讓她的心死了大半。

    「一剛開始我就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要的只是欲而不是愛,我相信你也聽得很清楚,你現在為什麼又跑到這裡來鬧?」

    她的胸口猛地一緊。「你對我的感覺只是欲而沒有愛?」

    他淡淡的看著她,毫不留戀的別開頭。「是。」

    「不!」她淒厲的哭喊,心碎的模樣讓人看了心疼。「我是那麼的愛你,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對待我呢?」

    「我沒有說過我愛你吧!」

    她驚愕的抬起頭。「你——」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不是嗎?我記得我把話跟你說得非常清楚,只要你乖乖的、聽話的當個好床伴,我可以讓你一生擁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不是嗎?」

    「我不要呀!」她無助的搖晃著頭,淚水不停滾出她的眼眶。「我不要什麼榮華富貴,也不要什麼名利權勢,我要的只是你的愛呀!」 

    他迅速沉下臉。「我不可能會愛你。」

    聽他說出如此無情的話來,在這一刻,她的心彷彿停止跳動了。

    「你說什麼?」

    他懊惱的爬梳著頭髮,不耐煩的看著她。「我以為你是個非常識時務的女子,沒想到你居然會那麼麻煩,你還真是有夠難纏的。」

    他無情的言語讓她愣住了。「你說我麻煩、難纏?」

    他板起臉孔。「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你大可以乖乖的待在那裡等我去看你,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質問我?你憑什麼?」

    她一個驚愣,踉蹌的跌坐在地上。「我憑什麼?你說我憑什麼?」

    看著她一臉受創至深的模樣,他的心竟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煩躁與悸動,他猛地甩甩頭,拚命想甩去那不斷在他胸口漸漸膨脹的感覺。

    「你鬧夠了沒?鬧夠就可以回去了。」

    原先和他親熱的那名女子冷眼觀望了全程,終於忍不住開口:

    「頎,我看這位姑娘好像很愛你哦!你怎麼就是不改改這處處留情的性子呢?你可別傷了人家小姑娘的心呀!」

    聽她這麼說,他的臉更是鐵青。「你在胡說什麼?」  

    「人家才沒有胡說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有多麼的愛你,如果你不愛人家就把話說清楚,別讓人家還抱著一絲希望。」

    「你說夠了沒?」

    見他發怒,她悻悻然的聳個肩,又重新躺回床上看戲去。

    回頭看著她那依然一副心碎欲絕的模樣,他壓下突然竄升的怒氣,冷冷地道: 「你馬上給我走,有話等我回去再說。」

    哭得幾乎換不過氣的盛雨婕緩緩抬起頭,一抹飄忽的笑奇異的出現在她頰邊。

    「這個時候你還要我回去,回去做什麼?」

    他憤怒的握緊拳頭。「難道你忘了你是我買下來的?」

    她心一凜。「買下來的?」

    「沒錯。你的初夜是我花十萬兩銀子買下來的,而你也是我花一萬兩贖的身,所以你當然是我神君頎的女人。」

    「你的女人?」

    「只要我對你還沒厭倦,你就還是我神君頎的女人。」

    她胸口一揪,恍惚的看著他。「一旦你對我厭倦了呢?」

    他冷冷的迎上她的視線,殘酷地道:「一旦我對你厭倦了,我就會讓你回復自由之身,同時還會給你一筆錢,讓你去過屬於自己的日子。」

    她笑了,笑得好淒楚、好絕望。「原來自始至終,你要的只是我的身子罷了,而我居然還傻傻的以為自己有一天可以得到你的愛,我好傻、好傻呀!」

    他瞇起眼。「你說什麼?」

    她擦去眼淚,踉蹌的站起身,一雙眼早巳哭得紅腫。

    「是我自己太天真、太愚蠢了,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上天,居然跟我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可笑呵!」

    她淒絕的模樣不覺讓他心驚了下。「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抬起頭來,努力想給他一個美麗燦爛的笑,卻怎麼也無法成功。

    「你放心吧!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過問你的任何事情、任何舉動,我想我也沒有那個資格,總之,我不會再打擾你、不會再煩你了。」

    聽出她語氣裡濃濃的絕望與傷悲,他胸口突地一縮。

    「你要去哪裡?」

    她回過頭,淒楚的笑了。「去屬於我的地方。」

    看著她哀傷離去的背影,他的心竟狠狠的揪在一起,想叫住她卻又開不了口。

    見她離開後,床上的女子幸災樂禍的開口道:「我瞧她那模樣八成是要去尋死!可憐哪!又一個無辜女子讓你給糟蹋了。」

    聽見她的話,他的心猛地一緊。

    難道她真的會去尋死?

    離開含玉樓後,不知走了多久,待她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來到一處山頂。

    她走近崖邊,失神的凝視著遠方的高山與村莊,滿心的孤寂與絕望再也隱忍不住,全化為淚水傾瀉出來。 

    她無助的跌坐在地上,哭得肝腸才斷。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為什麼?

    他明知道在他佔有她後,她就把他當成自己生命裡唯一的男人,她是那麼的愛他,為什麼他卻忍心傷害她?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呀!

    爹爹不要她,雖然嘴上不說,可她的心其實比任何人都還要苦;原以為她找到今生能夠依靠的對象,但他還是不要她了。

    不——

    她哀傷的站起身,淚流滿面的看著腳下萬丈深淵的斷崖。

    如果她就這樣跳下去的話,所有的痛苦應該就可以結束了吧!

    沒有了她,爹爹可以活得更好、更自在;沒有了她,那個她愛的男人也可以更逍遙、更快活的過他所嚮往的只欲不愛的生活。

    天哪!天下之大,卻連一個足以讓她容身的地方也沒有,她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義,她的存在還有人在乎、關心嗎?

    沒有、沒有呀!

    她痛苦的閉上眼,淚依舊無聲無息的流滿她哀傷的小臉。

    跳下去吧!跳下去吧!

    只要她閉上眼往下一跳,很多痛苦就可以結束;只要她提起勇氣往下一跳,她的煩惱與絕望也都可以煙消雲散,不是嗎?

    她緩緩轉過身,噙著淚看著她所眷戀的塵世,眼淚滴滴答答的滑下。

    「別了,我的愛。」

    她哀淒的閉上眼,縱身往下一跳。

    隨後趕來的神君頎在看到她像斷線的風箏般往下墜後,胸口猛地一窒,絕望的爆出一聲狂吼。

    「不,婕兒,你不可以這麼對我,不——」

    望著深不可測的斷崖,他痛苦的仰天怒吼長嘯,而心愛的人兒卻再也喚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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