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腳步漸漸接近,大地一片和煦暖意。
窗明几淨的教室裡,下課的鐘聲一響,所有穿著制服的學生立刻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閒聊著。相對於教室裡溫馨熱鬧的氣氛,此時,轉角處的一間女生廁所裡卻傳來了聽似威脅又帶著取笑嘲諷的叫囂聲。
「喂,你們這四個天下第一大醜女,我記得放寒假前我就警告過你們不准再到學校來了,要你們馬上轉到別的學校去,你們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嗎?居然還敢再到學校來?」
「我們班每次校歌比賽倒數第一、美術比賽倒數第一、整潔比賽倒數第一,所有所有的比賽倒數第一都是你們這四個害的,明明醜得可以一頭撞死了,為什麼還要再到學校來害人?你們沒聽過一句話嗎?『長得醜不是你的錯,出來嚇人就是你的錯』,而今天你們居然還好意思來上課?我們還真是倒霉啊!居然四個醜女都聚集在我們班上。」
「沒錯。我們已經給你們四個下最後通牒了,也給了你們時間去轉學,結果你們居然還敢再到學校來,怎麼,是沒嘗過苦頭是嗎?可以,等一下就請班上的男同學給你們一點小小的教訓,看你們走是不走。」
幾名女同學連叫帶罵的威嚇著,以不屑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緊緊相偎在一起的四人。
仔細一看,被欺負的四個女同學原來皆有著同樣其貌不揚的長相,醜陋的模樣再配上笨重的身材,也難怪她們會成為眾矢之的。
暖暖的冬陽露出雲層,照暖了大地卻照不暖四個人的心。
「為什麼我們要轉學?」頂著難看的西瓜皮與幾可媲美日本相撲選手的臃腫身材,她緩緩開口,眸底有著不解。「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麼,只是長得醜了一點,憑什麼要這樣受你們的欺負?」
升上國中,因緣際會,同樣有著醜陋面貌的四人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在學校,她們就好像是被刻意隔離的病人似的,所有的人見到了她們就好像見到鬼一般,不是嚇得尖叫就是躲開,再不就是像現在這樣的威嚇、取笑,外加批評嘲諷,她們做錯了什麼?不過是醜了一點啊!
緊偎在其他三人身後,她眨眨圓滾滾的雙眼,又懊惱又困惑。
雖然這種結果在她升上國中前就已預料過,畢竟國小六年她也是這麼熬過來的,但她卻也有著更深的期許,希望未來國中三年,她能夠擺脫以往那種被嘲笑欺負的無尊嚴生活,但,事實證明,她太天真了。
像是未料到她會回嘴似的,三五名原本叫囂著的女同學一愣,呆住了。
「你這個大肥女,居然還敢頂嘴?欠打!」
話才說完,一個狠狠的巴掌已落在她圓滾滾的臉頰上,登時,一個清晰紅腫的巴掌印跟著浮現,駭著了其他三人。
「好痛!」
不甘見好友受辱,三人難得的發了怒,心疼的握著她圓潤無骨的小手。
「崔珍珍,你太過分了,她又沒說錯什麼,你為什麼要對她動手?明明是你自己先欺負人,現在居然又動手,你這不是把我們四個當出氣筒嗎?」
「是又怎樣?」先前動手的女生得意的叉腰,以一臉不屑的目光瞪著她們。「反正你們四個皮厚嘛!就是被打了一個巴掌也無關痛癢,倒是我,手都差點扭傷了呢!我沒向你們要醫藥費已經夠客氣的了,你們還想怎麼樣?再討打嗎?」
「崔珍珍,你太可惡了,我今天要是不還手,你還真把我們四個當病貓了。」才說完,飛快的身影已朝她們撲了過去。
「不要啊!」其他三人見狀,連忙驚喊出聲。
「住手,不要打了」
她只能束手無策的站在一旁喊叫著,眼看著三個好朋友在廁所的地板上和那群眼高於頂的女生打了起來。不明白這個世界什麼時候變成了以貌取人的世界。
「你還在發什麼呆,快過來幫忙啊!這個可惡的傢伙剛才甩了你一巴掌,難道你不想打回來嗎?王八蛋,居然打了我一拳。快過來,我們四個人聯手,憑我們無人可及的身材,絕對可以打贏她們的,快呀!」
聲音裡雖有著看似輕鬆的自嘲,但只有身為她們之中一分子的她才聽得出其中屬於她們的悲哀。
「是啊!你快過來……啊!可惡,你這個臭婆娘居然敢拉我的頭髮,看我非把你這張臉抓花不可。」
「她們這些人實在太過分了,我們只是醜了一點而已,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們?如果我們再任由她們踩在腳下,那我們不是連一點尊嚴也沒有了?」
聽完三名同伴的話,一股灼熱感開始在胸口攀升,她握緊雙拳,屈辱的淚第一次在人前湧了出來。
「沒、沒錯,我們不能再沉默了,我們要反擊。」說完,她邁開沉重的步伐,加入了扭打的行列。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既困惑又茫然。
當初,她滿懷期望的以為進人了成功國中後,她的運勢就能和校名一樣,從「失敗」轉為「成功」、從「痛苦」轉為「成功」、從「委屈」轉為「成功」,卻沒想到雖然進人了成功,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她做的任何事、說的任何話,沒有一件是「成功」的。
如果上天注定她的命運就是如此,那,她為什麼還要再忍氣吞聲?
成串的淚撲簌簌的滑了下來,淹沒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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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的陽光穿透雲層,灑落在飄著白色窗簾的嬰兒病房內。
輕脆如天籟般的嗓音柔美的響起,裡頭包含著無數的安撫與呵護,像天使地,充滿著聖潔光輝。
鋪著白色床單的病床上,一襲白色護士服的柔美身影此刻懷裡正抱著一個鬧著脾氣的三歲小童,她膚白似雪、唇紅齒白,神情聖潔高貴,仿如從畫裡走出來的聖母,神聖而不可侵犯。
輕柔的嗓音隨著風兒傳來,在偌大的病房裡迴盪著——
「天天,你是男生,不可以跟女生計較哦,這裡你的年紀最大,是大哥哥了,所以要保護這些妹妹,怎麼可以欺負她們呢?難道你不想讓她們喜歡你嗎?那你就要表現出大哥哥的樣子來,知道嗎?」
她懷裡的三歲小童嘟起了一張嘴,不依的鬧著脾氣。
「我才不要她們喜歡,她們都是臭女生,我只要爹地媽咪還有天使姐姐喜歡就好了。」
女子聞言,露出了抹淡淡的笑。
「可是天使姐姐也是『臭女生』啊!」她抱著懷中小娃輕輕的搖著,刻意加重了語氣。
小娃娃一聽,立刻轉過身用力的抱住她。
「天使姐姐是天使姐姐,才不是臭女生呢!我喜歡天使姐姐,爹地媽咪也很喜歡天使姐姐哦!他們說天使姐姐長得好漂亮,而且又好、好……好溫柔。」小娃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興奮的宣佈。
她淺笑,「那你想不想讓天使姐姐更喜歡你呢?」
懷中小娃拚命點頭,賴在她懷裡撒嬌。「我要,我要。」
「那……」她眨眨慧黠的眼兒,俏皮的道:「那你就要做個好哥哥哦!不可以欺負這裡的妹妹,更不可以去拉她們的頭髮、扯她們的辮子,她們生病了住在這裡已經很可憐了,需要我們好好的照顧,你如果又去欺負她們,那她們不是更可憐了嗎?」
他皺眉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才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好吧!我以後不會再欺負她們了,可是她們不可以一直纏著天使姐姐,天使姐姐是我一個人的。」他霸道的宣佈。
她淘氣的點點小娃的鼻子,眉宇之間不同於以往的嚴肅淡漠,而是滿臉熱情與喜悅,美麗的臉上掛著最純真的笑意。
「天天,你是男生啊!男生要讓女生,不可以跟女生計較,不然大家都不敢跟你玩哦!難道你想這樣嗎?」
小娃一聽,乾脆賴在她懷裡撒起嬌來了。
「不會,有爹地媽咪和天使姐姐喜歡我啊!天使姐姐你會喜歡天天吧!不會討厭天天的是不是?」
「天使姐姐當然喜歡天天嘍!因為天天是這麼的可愛啊!」她溫柔的在他頰上親了一下,跟著笑道:「天天有沒有按時吃藥啊,你昨天晚上才退燒的,不吃藥會再生病哦!」
「天使姐姐」這個聖潔高貴的名字是所有嬰兒病房裡的幼小娃兒對她的暱稱,而她也就如這個名字一樣,是那麼的美麗溫柔、聖潔,擁有一顆慈愛的心,小孩子都喜歡她而她優秀的工作能力更輕易得到主管的賞識,成為了醫院裡最受歡迎的白衣天使。
小男娃拚命點頭。「有,那些苦苦的藥天天都吃完了,媽咪還說我好勇敢呢!都沒有哭哦!」
她滿意的揚起了笑,此時眼角餘光瞥到一旁門口那顯然正等待著她的身影,她會意的朝對方點了點頭,立刻朝懷中小娃道:
「時間已經不早了,天天快上床睡覺吧!其他的小朋友都已經睡了,天天不可以不聽話哦!」
小娃一聽,不悅的扯著她的袖子撒嬌。
「可我還想和天使姐姐說話嘛!天使姐姐,你今天在這裡陪天天好不好?我還要和天使姐姐聊天。」
「不行。」她狠下心腸說道,不過唇邊依舊掛著甜美的笑。「天使姐姐待會兒還有事要忙,天天自己乖乖的睡覺,明天天使姐姐再過來陪你,說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小娃又鬧了好一會兒的脾氣,才在她溫柔的誘哄下合眼睡去。
巡視完所有的病房後,她快速在診療表上寫著,然後快步走回護理站,走向此刻那正背對著她坐在位子上振筆疾書的微胖身影。
「護理長,你找我?」
那被稱作護理長的身影一聽見她的聲音,立刻轉過身來,圓潤的臉頰上掛著親切和藹的笑容,笑著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
「哄睡那些小傢伙了?」
她點點頭,將診療表插入一旁的醫師看診欄裡,才在她身旁坐下。
「有幾個比較皮,耽擱了一點時間。」
年約四十歲的護理長笑了笑,一臉讚賞的望著她。
「心妍,咱們醫院裡要是沒了你,不曉得怎麼經營下去啊,瞧瞧你把那些個生病的小傢伙哄得服服帖帖的,就連老人病房裡的那些老人們每天看了你也是笑嘻嘻的,你可是咱們醫院裡的活菩薩呢!」
包心妍搖搖頭,甜美的臉龐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護理長,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只不過是把我份內的工作做好罷了,他們喜歡我我也很高興。」
護理長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心裡明白其實她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你呀!惟獨一個缺點,就是太過正經嚴肅了,只有在面對老人和小孩的時候,你才會不吝嗇的展現你甜美的笑容,好在我們共事已有兩三年了,否則要看到你的笑容,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在聽到她的話後,過去那一段慘痛不堪的回憶突地閃入她腦中,她不由得一震,原本發亮的眼在瞬間黯淡,唇邊的笑少了幾分。
「護理長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她淡漠的轉移話題。
拿她沒轍,她暗歎了口氣,只好開口道:「上級主管剛才來電,希望你能在未來的三個月到榮總去支援。」
包心妍點點頭,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像是早已習慣了如此。
的確,在馬偕擔任住院護士這兩年多的日子裡,她優異的表現不僅贏得了高層主管的賞識,一有機會便安排她到國內大型醫院去實習;而她優異的表現往往到最後讓她由實習變成了支援,不過短短的時間,她已先後到過台大、長庚等知名醫院支援不下數十次。
見她點頭答應,護理長才又繼續道:「這三個月裡還是一樣照舊,你主要負責的還是小兒科,不過要是其他病房人手不足,你還是要過去支援,至於住宿、伙食等問題,一樣全由醫院負責。」
包心妍微偏著頭,仔細的聆聽著護理長的交代,雖然叮嚀囑咐的話她幾乎已能背得滾瓜爛熟,但她那聽得專注的模樣就像課堂裡認真聽課的學生般。
仔細的交代完,護理長忍不住笑了。「我看你這一走啊!那些個小傢伙肯定又要鬧上好一陣子不可了,現在他們天天可是非得見到你才肯入睡呢!你離開的這三個月.我們肯定耳根子不清靜了。」
一談起那些可愛的娃兒,包心妍嚴肅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意。
「護理長,我不在的這三個月裡,他們都要麻煩你們多多照顧了。老人病房裡的宋奶奶有糖尿病,偏偏她又愛吃甜的,常常會把一些糖果餅乾偷塞在櫃子裡,你要特別注意;另外,天天昨天晚上才退燒,他睡覺會踢被子,當心別又讓他感冒了。」
護理長聽了忍不住搖頭歎笑。
「你就是這樣,操太多心了。你放心吧!我會讓其他護土幫忙的,倒是你,下個禮拜一就要到榮總去支援,明天是假日了,你趁這幾天好好的準備準備吧!」
「是,護理長。」
回到自己的座位後,包心妍低頭重新認真的投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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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相對於白天的人聲鼎沸,此時的醫院裡,卻無任何一絲的聲響,安靜得像是湖面靜止不動的水波,寂靜而又安詳。
後勤室裡,包心妍一邊上網查詢榮總的資料,一邊快速的振筆疾書,仔細的記錄相關資料,美麗的臉上有著全然的專注,及肩黑髮柔柔的垂在兩側,不說話的她看來顯得柔弱而又甜美。
和往常一樣,在前往他院支援的前幾天,她總習慣上網搜尋該院的相關資料,不僅能因此而更熟悉未來即將加入的生活環境,更重要的也是能更快讓自己進入狀況。
也正因為太過於專注在其中,以至於讓她忽略了那道早已站在她身後良久的男性身影。
在她身後的男子,一雙迷戀的眼眸著迷的瀏覽過她姣美的側面、在昏暗的光線中更顯耀眼的黑髮,最後到她窩在座位裡顯得纖細而嬌小的柔美身段,提著宵夜的手掌不覺收緊了拳頭。
終於,他打破沉默,邁開步伐朝她走了過去。
「心妍。
包心妍聞聲轉過頭來,在看到對方後,神情有一秒的詫異,但很快的便又回復到在面對所有人時不由自主所表現出來的淡漠與疏離。
「傅醫師。」
看到她的態度又恢復了疏離,傅清風的笑僵了幾分,但還是整了整神色,勾起一抹笑揚了揚手中的塑膠袋。
「肚子餓了吧!我替你買了宵夜。」
包心妍原本振筆疾書的手指在聽到他的話後停頓了下,之後抬頭重新將注意力拉回電腦屏幕上。
「我不餓。」
「怎麼會不餓?」傅清風無視她明顯的拒絕,熱絡的替她將熱騰騰的豆漿倒人碗內。「值夜班很累的,我剛才抽了個空到對面的豆漿店替你買了份燒餅油條,趁熱吃了吧!」
包心妍聞言不由得握緊手裡的原子筆,低垂的水眸裡閃爍著秋波,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他,傅清風,是馬偕醫院裡著名的小兒科住院醫師,早在她進人馬偕服務的那一年開始,便已鍾情於她,只是童年時期受過的創傷早已深植在心中,那刻痕太過清晰,導致她根本無法接受他的感情。
這兩年多來,他就像個守護神般,始終守護在她身邊,時時對她展現出關心與愛意,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老實說,她的確深受感動,也曾想過要接受他,只是她忘不了當年所受的羞辱,更忘不了那張始終埋藏在心底深處的俊秀臉龐。
想到這裡,她不覺放柔了語氣。「傅醫師,我真的不餓。」對他,她只有滿心的愧咎與抱歉。
她的拒絕就像把無情的刀,狠狠的插在他的心口上。
面對一個自己如此心愛的女人,卻始終苦於無法得到她的心,驕傲如傅清風,對這在他一向順遂人生中惟一遇到的挫折,不禁也感到無力,可卻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放手。
「心妍,你……真的無法接受我?」
他語氣中的痛苦不由得讓包心妍抬起頭,對上他那一雙灼熱的黑眸。
「對不起。」她微咬著唇低低的說道,美麗的臉龐有著讓人幾乎察覺不出的脆弱,那脆弱包含了太多屬於她過往的痛苦回憶與慘痛經驗,即使如今已是今非昔比,當年的醜小鴨變成了現在的美天鵝,卻仍逼得她無法不去封閉自己原本開朗樂觀的心。
雖然她的拒絕已是意料中的事,卻仍扯痛了他心底那尚未癒合的傷口。
「你不必說對不起。」他有些自嘲的笑道:「或許我還不夠完美,不足以匹配你。」
包心妍抬起頭震驚的望著他。
「不,不要這麼說,你明知道你不是不夠好,不夠好的是我。」是她的心情仍無法調適過來。
「是嗎?」他苦澀的笑道。
包心妍不由得認真的望著他。其實他不僅能力出色,就連長相也很出色,能夠讓如此優秀的人喜歡上,她是該感到慶幸與高興的。只是,她的心早已在數年前的那一夜死了,再給不了任何人,所以對他,她只能說抱歉了。
見她臉上又露出了那抹他最不願看到的自責與歉疚,他只能強打起精神,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我說過了,你不接受我不是你的錯,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對錯之分,我只恨我自己無法成為那個進駐你心裡的人;不過,我還是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他聽似釋然的話,讓包心妍的瞳眸裡難得的注入了抹激動的神色。
「你說的是真的?」
她臉上明顯喜悅的神情讓他不覺在心裡苦笑了聲。
「當然。既然做不了情人,還是可以當朋友,除非,你不想要我這個朋友。」
「怎麼會?」她激動的說道,樂於見到事情如她所願中的發展。「傅醫師那麼優秀,是醫院裡人人讚譽有加的住院醫師,能有你這麼一個朋友。我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推拒呢?」
傅清風藉此把握機會道:「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可以不要再叫我傅醫師了?我們都已經共事這麼久了,見了面卻還如此生疏,醫師來醫師去的,一點也不像是個好朋友。」
他的話卻讓包心妍唇邊難得的笑消失了。
「習慣了,改不了。」她淡淡的說著,為免讓他產生不必要的遐想,她只能狠下心來拒絕。
見她重新返回那個淡漠的殼裡,傅清風緊握著拳,突然恨起自己為什麼不是那個能夠有幸進駐她心扉的人。
「好,我不逼你。」他苦澀的笑了笑,為了能多爭取一點留在她身邊的時間,只得轉移話題:「你在做什麼?」
見他終於不再執著同一個話題,包心妍不覺鬆了口氣。
「我在找榮總的資料。今天中午主管要我下個禮拜開始,到榮總支援三個月,為了想更快進入狀況,所以我現在正在讀一些他們醫院的背景史與各科別的醫療相關訊息。」
「你一直是個最盡職的護士。」傅清風由衷的說道。
包心妍頓了一下,又埋首書堆中。
「這是我應該做的功課。畢竟這三個月我是去支援而不是實習。以前初出茅廬,或許還可以存著好奇旁觀的心情,但現在的我已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小護土了,而且每次前去支援,都攸關我們醫院的名聲與風評,我不能毀了自己,更不能毀了醫院的招牌。」
她神采飛揚的說著,發亮的美麗臉龐讓傅清風衝動得幾乎想一把將她擁人懷中,但還是縮回手強忍住。
「我相信你的能力。」
發現他著迷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包心妍愣了一下,原本卸下的心防又重新武裝起來。
「謝謝傅醫師的誇獎。」
她特意加重「傅醫師」這三個字,果然,傅清風一聽,知道自己再如何的努力也沒有用了。
他終究贏不了她的心。
他閉了閉眼,憤怒的握緊雙拳,突然嫉妒起未來那個極有可能除去她冷漠心防、同時擁有她的人。
「那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望著他邁步離去的身影,包心妍咬了咬後,深吸了口氣後,重新低頭認真的看著網路上的資料。
別怪她狠心,因為如果不這麼做,他肯定會對她還有其他的遐思,認為他自己還是有機會的,既然她的心早在當年給了別人,那她何苦再造成任何可能讓他誤會的機會呢?
她的心,只有一個,即使早在當年便已死寂,她還是無法去接受另一份感情,或許在多年後,她可以真正的看破,認真的去面對自己的未來吧!但,現在的她,真是再沒有多餘的心思談論其他了。
因為,早在數年前,她便已失去了那顆當初滿懷著熱誠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