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張機,鴛鴦織就又遲疑,只恐被人輕裁剪。
分飛兩處,一場離恨,何計再相隨?
在煙閣所有繡工的連夜趕工下,一千匹煙繡終於如期完成,交貨當天,步飛煙與蝶、凝、霜、塵四人至倉庫取貨,卻發現所有繡品竟然全部不翼而飛。
呆望著空蕩蕩的倉庫,五人的臉色簡直比麵粉還要白。
煙霜率先尖叫出聲:「怎麼會這樣?」
「天哪!」步飛煙震驚的走進倉庫裡,放眼所及卻不見任何繡品,她不由得倒退數步,一張臉在瞬間變得慘白。「不可能!」
她忙轉過身,抖著雙唇握住煙塵的手臂。「你確定昨兒個已把繡品全部搬入倉庫裡?」
煙塵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我確定。那一千匹煙繡還是我親自監督工人們、親眼看著他們把貨搬進倉庫裡的,可昨兒個明明都還在呀,怎麼會……」
「該不會遭偷兒了吧?」
「偷兒?」
煙蝶白著張臉望向步飛煙。「不無可能。畢竟我們接了這一筆訂單可是人人都知曉的事,自然會有人因此心生歹念。」步飛煙跌坐在椅上。「我們該怎麼辦?」
可是煙塵卻怎麼也想不透。「我昨兒個離開的時候明明把煙閣前後都仔細檢查過,確定沒問題才離開的,又怎麼可能會遭偷兒呢?」
五人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怎麼想就覺得不可能是遭偷兒,畢竟咱們步家繡坊在蘇州可是老字號,誰會不怕死的敢動咱們的貨?」
煙凝氣急敗壞的搖搖頭。「可咱們的貨品丟了卻是事實呀!」
五人垂頭喪氣的對望著,隨後跟來的步青泉也走入倉庫裡。
「怎麼了,瞧你們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步飛煙一見著他,立刻焦急的飛奔過去。
「爹,咱們昨兒個存放在倉庫裡的一千匹煙繡全不見了。」
步青泉一聽,也是一臉震驚的模樣。然而一心只想著不見的一千匹煙繡的五人,根本沒發現他眼底在此刻掠過了抹光芒。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步飛煙氣餒的搖搖頭,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煙蝶說可能是遭偷兒了。」
「遭偷兒?」
「是呀!除了道偷兒,我們實在想不出一千匹繡品怎麼可能在一夕之間全部不見,這實在太奇怪了。」
步青泉順順鬍子道:「真確定是偷兒所為?」
步飛煙皺起柳眉。「難不成還有別人?」
煙霜想了想,氣呼呼的道:「咱們還是報官吧!這個偷兒實在太膽大包天,連咱們步家繡坊的繡品也敢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步青泉一聽,急得不得了。「不好,咱們還是別報官。」
五人立刻狐疑的瞅著他。「為什麼不能報官?」
「這……」想了好半天,他突然擊掌道:「你們想想看,那個偷兒明知繡品是步家繡坊的卻還敢動,可以想見他們一定是有備而來。既然如此,就算咱們報官,你們認為還找得回那些繡品嗎?」
步飛煙一臉絕望。「難道咱們就這樣認了?」
煙凝環起手臂,氣得不得了。「咱們怎能就這樣算了,那一千匹煙繡可是咱們拼了三個月才趕出來的耶!」
煙霜也點點頭。「是呀!而且現在繡品丟了,咱們怎麼向長孫大哥交代?」
不講還好,一講步飛煙的臉色是更加蒼白。「是呀!咱們已經答應他絕對能在期限內將繡品趕出來,可是現在卻遭了偷兒,這該如何是好?」
步青泉反倒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煙兒,東西既然丟了,你還是去向長孫公子陪罪吧!」
「爹……」
「你想想看,當初爹可是大言不慚的保證絕對能在三個月內交出一千匹煙繡,結果現在卻發生這種事,你要爹的面子怎麼掛得住?」
見爹爹一副即將老淚縱橫的模樣,步飛煙是又急又亂。
「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嗎?還是報官吧!總不能讓偷兒就這樣迫遙法外,那天理何在?」
煙塵甚表贊同。「是呀!老爺,咱們還是報官、交給官府的人去查,一千匹煙繡可不是小數量。」步青泉急吼道:「不准報官!」
五人一驚,全張著雙驚駭的大眼望著他。
步青泉被她們看得有些心虛,惱羞成怒的急嚷道:「我不是說不准你們報官,只是我剛才不也說過,就算報官也是沒用的,偷煙繡之人肯定是已經計劃許久,咱們怎麼也要不回來的。」
步飛煙是急得無心細想,可蝶、凝、霜、塵四人卻精明的瞧出端倪。
煙蝶一反先前的緊張,環臂賊兮兮的瞅著步青泉。「是這樣的嗎?」
眼見被她們看穿,步青泉也不再隱瞞,偷偷向她們使了個眼色,警告她們不准拆穿。「是呀!所以繡品是追不回來的。」
煙霜忍住笑,明白地道:「算了,老爺說得也沒錯。小姐,我看你還是親自去向長孫大哥請罪,或許長孫大哥會看在和咱們的交情上不予追究。」
步飛煙有些一遲疑。「這……」
四人掩唇偷笑,紛紛將她往外推。
「別猶豫了,東西已經弄丟,咱們也沒轍,現在只能請長孫大哥原諒,你還是快去向他說清楚吧!」
步飛煙咬了咬唇,只能放棄,「好吧!我這就去。」
步飛煙一走,步青泉連同蝶、凝、霜、塵四人,立刻得意的竊笑起來。
只怕步飛煙永遠也想不到,出賣她的竟然是她那個嗜錢如命的老爹。
「你是說一千匹煙繡被偷了?」
一回府,步飛煙立刻向長孫勳把一切全說了出來。長孫勳聽後忍不住揚起眉,心裡多少有些譜。
「是呀!」步飛煙急得在廳裡來回踱著步。「我們想八成是讓偷兒給偷去,不然一倉庫的繡品怎麼可能在一夕之間全不見?」
長孫勳不動聲色的道:「你爹怎麼說?」
「爹要我來向你請罪。」
他的黑眸驀地發亮。「請罪?」
步飛湮沒發現他別具意義的神色,只是尷尬得羞紅了臉。
「嗯。爹說我們既然已經答應你在期限內交出繡品,可現在繡品卻弄丟了,我們就該來向你陪罪。」
他感興趣的挑眉看她。「你要怎麼向我陪罪?」
「這……」
「如何?」
她想了好一會兒,有些遲疑的道:「要不這麼吧!今晚我親自下廚燒一桌菜,就當是我向你陪罪,可以嗎?」
他裝出一副不甚滿意的模樣。「讓我想想。」
步飛煙以為他不答應,連忙急道:「你放心,你之前付的訂金我會全部退還給你,也會盡量補償你的損失,請你一定要賞臉。」
他意有所指的揚起唇角。「那你預備如何補償我的損失?」
步飛煙困惑的眨眨眼。「一桌酒菜還不夠嗎?」
他淡笑。「你真是太天真了。」
「天真?」單純的步飛煙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你為什麼這麼說?除了這樣,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補償你的損失。」
長孫勳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突然走近她,以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眼神熾熱而又深沉,彷彿帶著股沉寂已久的壓抑。
「你現在還會怕我嗎?」
「怕?」她有些困難的重複著,卻沒有勇氣推開他的手。「不,不怕。」
雖然不懂為什麼,但這近三個月來的相處,的確讓她原本對他的懼怕開始一點一滴的消失,但那股因他而起的悸動卻絲毫沒有消退的跡象。
他點點頭,對她的回答滿意極了。「我相信你的確已經不怕我。」因為她不再對他的觸碰避如蛇蠍,而他竟為此感到熱血沸騰起來。
步飛煙偷覷他一眼,有些羞赧的紅了臉。「你肯接受我的道歉嗎?」
他眼神發亮的瞅著她,指尖貪婪的往下移,在她凝如白脂的頸項上游移。「那就要看你的誠意了。」
她有些驚慌的吞嚥著口水,雖想推開他,但他厚實的大手在她頸處不斷的撫摸,竟讓她有種愉悅的感覺。
「你……你放心,我會以最大的誠意向你表達我的歉意。」
「真的?」
見她單純的點頭,澄澈如水的秋瞳無懼的眨動著,他忍不住呻吟出聲,恨不得此刻就將她拖上床。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忍耐。
花費了好大的工夫,好不容易才除去她心裡對他的害怕與恐懼,雖然他的身體早已因對她的渴望而疼痛,但他還是決定忍耐到今晚。
「我期待你的表現。」他相信她一定能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滿足。
步飛煙鬆了口氣,終於放下心中大石。「只要你答應就好,今晚我和蝶、凝、霜、塵四人會親自來向你陪罪,我待會兒就上煙閣將訂金退還給你。」
「不,今晚只有我們兩個人。」如果那些礙事的傢伙全出現,他又怎麼能夠細細品嚐她的美好?
步飛煙聞言,一臉震驚。「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慢條斯理的道:「反正你是煙閣的主人,由你代表她們請我吃飯就可以。我希望今晚只有我們兩個人,沒人打擾。」
「可是……」
「怎麼,你不答應?」
「只有我們兩個人……」她揪緊衣襟,有些喘不過氣來。「可是……可是爹和大姐她們呢?他們不會答應的。」
他胸有成竹的瞅著她。「你確定?」
「我、我……」天知道,她根本不確定。
他揚起了抹滿意的笑。「好了,別再猶豫,今晚我在房裡等你,如果你真有誠意的話,就表現給我看。」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只留下步飛煙一臉驚駭的呆站在原地。
事實證明,步青泉與步家六個姐妹不僅全部舉雙手贊成,而且還一面倒的傾向長孫勳,這對步飛煙而言簡直有如青天霹靂。
「你們居然不反對?」
步青泉率先一臉正經的道:「有什麼好反對的?煙閣交不出貨來是事實,你這個做主人的總得代替部屬去向顧客道歉。」
「話是這麼說沒錯……」
「這不就好了嗎? 」步飛雪忍住笑,一臉曖昧。「誰教你們把那麼大數量的貨給弄丟,你當然得好好的『補償』長孫大哥的損失嘍!」
步飛煙有些錯愕。「可是我以為大家會一起向他陪罪。」
六姐妹一聽,急忙撇清。
「這樓子可是你捅出來的,自然你得自個兒去解決。」
六個女兒的表現讓步青泉滿意極了。
只見他捻捻鬍子,笑得又賊又得意。「沒錯。煙兒,這煙閣是你的,顧客訂的貨卻教你給弄丟,這要是傳了出去,以後咱們步家繡坊要如何在蘇州立足?」
他故意把事情說得很嚴重,單純的步飛煙自是深信不疑。「爹說得沒錯,這次的確是女兒太大意,如果我小心一點,再差人去巡視一遍的話,繡品也不會讓人給偷了。」
見她如此自責,步飛月還真有些不捨。「煙兒,反正東西都已經不見,你就別再責怪自己,我們誰也不想見這種事情發生呀!」
步飛影點頭如搗蒜。「沒錯,如果真要怪的話,就得怪那個偷了繡品的傢伙,簡直是無恥下流到了極點。」
她的話才一說完,冷不防的便讓步青泉伸來的魔掌給一拳打中。
「哎呀!」
撫著被打疼了的後腦勺,步飛影一臉委屈的望著步青泉,卻讓他一眼惡狠狠的給瞪回來,當下嚇得噤聲不語。
其餘五人忙摀住唇,忍著不笑出聲。
「煙兒,你今晚打算怎麼做?」
一臉愁雲慘霧的步飛煙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打算親自下廚做一桌菜向他陪罪,本來我想讓蝶、凝、霜、塵四人也一道去,可是卻被他拒絕。」
步青泉不悅的咕噥道:「你讓她們四個人過去幹嘛?只會礙事。」
步飛煙將他的嘀咕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爹,您說她們四個會礙什麼事呀?」
「這……」
步飛雲見狀趕緊接口:「爹的意思是說她們四人說話向來不經大腦,要是一個不小心衝撞到長孫大哥,那豈不是幫倒忙?」
步飛煙皺起眉。「可是他們感情不錯呀!」
這次換步飛雲說不出話來了。
「哎呀!別管那些,反正你今晚只要好好的伺候長孫公子,不要忤逆他的意思就好,咱們步家繡坊可還要經營下去呢!」步青泉以繡坊為要挾。
爹爹的話讓步飛煙的心情頓時沉重不已。
「我知道。」
「知道你還不去準備準備?」
步飛煙一臉納悶的抬起頭。「準備什麼?」
步青泉不耐煩的催促:「當然是去打扮打扮!別忘了,你今晚可是要去陪罪的,當然得好好的妝扮一下。」
他的話讓步飛煙聽得莫名其妙。「我只是要請長孫大哥吃飯罷了,跟打扮有什麼關係?而且還不是一樣在家裡嗎?既然是在家裡,又何須打扮?」
此話一出,六姐妹根本無言以對。
步青泉硬是將她推出門外。「你就別管那麼多,反正你聽爹的話,好好的打扮打扮就對了。既然是你請吃飯,當然不能穿得太隨便。」
步飛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覺得爹爹這個理由實在是太牽強。
「爹?」
他佯裝不悅的怒道:「怎麼,不聽爹的話了?」
步飛煙忙搖頭。「不,女兒不敢。」
「不敢還不快去!」
「是。」
步飛煙前腳一走,六姐妹立刻將步青泉圍了起來。
「爹,咱們這麼做會不會太過火?再怎麼說煙兒也是您的女兒、我們的姐妹,結果我們這些親人卻聯合起來設計她。」步飛雲有些擔憂的道。
步青泉絲毫不將步飛雲的話放在心裡。「如果不這麼做,又怎能讓他們兩人早日成親?你們的娘死得早,如果爹不積極點,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你們嫁人?」
六姐妹一聽,紛紛紅了眼眶。「爹……」
步上月泉手一伸,將六個寶貝女兒全攬進懷裡。「你們七個可是爹最疼愛的寶貝女兒,為了讓你們將來有個好的歸宿,爹不惜一切,也要替你們找到最合適的對象。」
六姐妹再也忍不住地相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