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
光環與傷害
來了又走過
有你
世間有何不能放下
踏入契丹地界,她可以感覺得到他體內熱血奔騰,終究是屬於北地的男子啊!
契丹由八部落組成,以耶律氏族為君長,各部落並奉耶律可汗為王汗。郁干狂走近耶律氏族群集的營區地,只見並然坐落著數十頂氈帳,比他們一路行來碰到其它部族的都來得有秩序、有規模多了。
察覺他的情緒似乎放鬆了些,試探地問:「你的父汗還好吧!」
「巫師薩滿婆還沒有懸掛黑旗,表示沒有喪事。」郁干狂踏著穩定的腳步,「走。」
才踏人營區,氈車前方三個頭過風雪皮帽的契丹男子們,先不敢相信地瞪大眼而.接著狂喜的奔上前來跪下,「二皇子,你回來了!」
郁干狂點頭,「我回來了。」
他們興高采烈地叫著:「紅海青回來了!紅海青回來了!」
叫聲驚動所有人,人們紛紛從氈帳裡走出。
郁干狂往當中最豪華的那座汗帳走去,沿途熱切的歡呼聲不絕於耳。
無論男女老少,每個人都歡天喜地地歡迎著他回來,連他身旁的班襲也感受到草原男女的熱情。
他們來到汗帳前,一名胸前配戴兩面法鑽、手執法器的老姐,定定的看著他,「歡迎回來,紅海青!」
「謝謝,薩滿婆。」
班襲想起他在路上說過契丹信奉薩滿教,巫師稱之為薩滿,其餘七個部落的薩滿都是男薩滿,只有契丹貴族裡最尊貴的耶律氏族的薩滿,才是權力最高的薩滿婆。
對信奉薩滿教的契丹人而言,薩滿婆是精神領袖。
薩滿婆望著班襲,對鬱於狂說:「她是?」
鬱於狂堅定地說:「我的女人,獨一無二的。」
薩滿婆讚賞地點頭,「她跟你一樣是個眼中有火、臉上有光的孩子。」
郁干狂鬆了口氣,有了薩滿婆的肯定,沒有人會找她的麻煩。
薩滿婆舉起雙手,雷動的歡聲立時停止。
「耶律氏族的子民們,我們的天神讓它的孩子紅海青回來了。」群眾響起更熱烈的歡呼。她等待歡呼聲停止,接著說:「現在,讓我們決定誰是下任王汗。」
鬱於狂聞言大驚,「父汗他……」
薩滿婆歎了一聲,「天神決定讓王汗回歸長生天,孩子,這是神的旨意。」她轉身回帳,「走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班襲將她的手輕輕放人鬱於狂的掌心裡,他牽著她走進汗帳。
汗帳裡頭十分廣闊,當中坐著一位頭戴輕金冠、看似贏弱、目光仍炯炯有神的老翁。
而在他身旁那位穿著貴氣、眼神卻不和善的人,想必就是大王子耶律阿古納吧!
在王汗面前還有七位穿著各異、頭戴銅質冠帽的部落長。
鬱於狂走到王汗面前,跪下單膝行禮,「父汗,孩兒回來了。」
「咳!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咳、咳!」王汗邊說邊咳。和藹的目光瞄向跟他一齊跪下的班襲,「這靈顰的孩子是你的女人嗎?」
「是的。」
耶律阿古納冷諷:「到底是來路不明的野種,果然找的還是來路不明的野女人!」
鬱於狂瞇起鷹目,「不許諷刺我娘、也不准你嘲諷我的女人。」
劍拔弩張之際,王汗邊咳邊說:「咳!阿古納!你在恥笑我的鬱於夫人嗎?」
「孩兒不敢!」
王汗瞥他一眼,轉向他們說:「咳!快起來吧!」
郁干狂扶起班襲,與阿古納並列王汗左右。
阿古納等不及便嘲諷,「怎麼,咱們偉大的二王子居然夾著尾巴逃回契丹了,該不是闖了禍事吧!」
鬱於狂只是冷冷阻他,不怒而威的眼神讓他吞回其它更難聽的話。
「大王子!」薩滿婆警告的瞪他,確定他不會再搗蛋後,對眾人說:「現在我們應該要先討論王汗繼任人選。」
眾人紛紛落坐。
王汗的人選歷來都是由現任王汗與薩滿婆提議、所有酋長附議後產生的。他們會在眾王子裡,選出一位具有領導統御能力並且勇氣膽識俱強的為之。
薩滿婆望著虛弱的王汗,「王汗的意思是!」
王汗的目光在兩個兒子身上校巡,阿古納聰穎善謀略卻心術不正……他的視線停留在鬱於狂身上,只有這個孩子能將契丹帶到最強盛的境地啊!
耶律阿古納眼見王汗直望著鬱於王,爭帶著:「他不是耶律氏族的人,他姓郁干。」
「咳!如果不是顧全身為質子有損耶律氏族的尊榮,狂兒也不必改從母姓吧!再說郁干氏族身負保護耶律氏族的責任.也算功勳偉大。咳、咳!」
班襲見王汗咳得臉都深紅了,忍不住上前替他拍背順順氣。
耶律阿古納對她做起侍女的工作先是哧之以鼻,接著說:
「論起氏族,我的母親是正宮汗後,母親的娘家大賀氏族更是前一代的王汗貴族,只有我血統高貴,是貴族中的貴族!」
他指著郁干在,「況且這傢伙擅自逃回,還不知要為契丹招來多大的禍殃呢!」
王汗聽了,搖搖頭說:「咳!你實在太自私了!當初要不是狂兒,誰能打下契丹的萬里疆域?咳咳!」王汗一激動咳得更嚴重了!
班襲趕緊讓他喝口溫羊奶潤肺。
「謝謝。」王汗接著說:「要不是為了維護兩國和平,自在翱翔天際的紅海青,哪裡需要淪為沒有自由的漢人質子!咳、咳、咳!」
耶律阿古納仍堅持,「反正他當質子是事實,我大契丹不能容許當過窩囊質子的人來當王汗。」
「你!咳、咳、咳、咳!」王汗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看來是爭論不下了。」薩滿婆環視七位部落酋長,「酋長們的意思呢?」
七位酋長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很為難。
鬱於狂素有彪炳功勳,然而大王子為人奸佞又善記仇,萬一力挺錯了,最後是他當上王汗,那他們難逃秋後算帳的命運。
於是酋長們皆緘口不敢發表意見。
薩滿婆歎了一聲,「好吧!再過兩天就是火神節,那一天我再作法,請火神降下旨意吧!」
「謹進薩滿婆的意思。」酋長們異口同聲說。
耶律阿古納悻悻說:「那就火神節再說了。」
「王汗多休息,我們退下了。」薩滿婆領著酋長及眾王子走出汗帳。
只剩鬱於狂與班襲留下。
「父汗……」鬱於狂滿臉擔憂。他不在乎王汗之位,只擔心父汗的身體。剛剛一再容忍耶律阿古納的譏諷,正是不想讓父汗兒他們兄弟鬩牆而心裡難受。
王汗在班襲的攙扶下起身,顫巍巍地走向鬱於狂,郁干狂梗著喉向前。
王汗有氣無力地拍著他的肩,「我兒,你還是如記憶中的一般高。」
「你卻病弱了。」幾年之別,沒想到父汗的身體贏弱至此!
「唉!年紀大了難免病弱。」沒了外人在場,王汗慈愛的拍拍最令他心疼的兒子,「孩子,你受苦了。」
鬱於狂昂藏站著,「孩兒不苦。」
「很好!很好!」王汗欣慰笑著。當初一時誤信阿古納饞言,以為狂兒為質子可以在中原習得漢家兵法、來日能夠更壯大契丹軍隊;沒想到他在中原不只是毫無實權的武散官,還得當漢家公主的扈從!這對雄踞大漠、他族聞風喪膽的大漠雄鷹,是多大的恥辱啊!
「回來就好!咳咳!咳咳咳!」王汗突然咳個不止。
郁干狂趕緊扶他坐下,班襲探問:「我略懂醫理,倘若王汗不介意,能否讓我為你把脈?」
王汗微笑搖頭,「你真是個能於的孩子2 不過我的身體自己有數,算了吧!」
「父汗!襲兒熟習漢家藥理,你就讓她看看吧!」鬱於狂勸道。
「好吧!」王汗伸出手。
班襲進氈帳後看到王汗臉呈於紅,雖力持沉穩,氣息虛弱;加上間雜不止的咳嗽,便心生不妙,這會兒眾人盡退,她才有機會為他診脈。
她的指尖尋到了王汗跑中的寸口、關上、尺中三脈,唉!脈象疲軟……實已病人膏育、直達心肺哪!
鬱於狂見她秀眉輕蹙,便著急地問:「如何?」
「痰廖深人肺臟……」她遲疑了會兒才說:」如果王汗願意開刀治療,或許還有幾分機會。」
王汗相當訝異,「你會開刀?」
「會。」班襲堅定地說:「先祖由宮中攜出典藏醫典,班襲熟讀華陀醫經,自信能拿刀無礙。只不過……」她突然停住。
「不過什麼?」郁干狂見她如此,神色也緊張起來。
「如果早三個月開刀,有九成把握痊癒。」班襲很遺憾的望著他們,如今已經誤了最佳時機,恐怕只有六成希望。」
連她都沒有完全把握可以治癒父汗的病!郁干狂神色益發凝
重。在契丹傳統裡,刀傷是大忌,開刀療法對族人來說更是不可思議的。只有六成的把握,該不該勸父汗一試?
倘若失敗又該如何?他望向班襲,她輕輕搖頭,他的心直沉入地底——她的意思是……王汗會立刻有生命之憂!?
他們交會的眼神沒逃過王汗犀利的目光。
「咳!」王汗咳了幾聲,豁達地說:「生死有命,你們別再為我的病操心了。」
「父汗!」鬱於狂緊握著拳,豁出去地說:「只要還有一線機會,就請你為契丹一族保重!」
「咳!咳!孩子,我不在意能當多久的王汗,在意的是契丹的強盛與否、以及族人是否能安居樂業。咳咳!」一連串劇咳打斷了王汗的話。
郁干狂趕緊替他拍背順氣。
王汗慈藹地望著班襲,「孩子,你既然精通醫理,能看出本汗還有多少時日嗎?」
班襲峨眉緊鎖,為難地說:「僅以藥物控制……大約還有數月的時間。」
「咳,那就夠了!薩滿婆的祈福及藥草,只能替我維持不到一個月呢!」王汗欣慰地點頭,拍拍愛子的肩頭。「我兒,我以為等不到見你最後一面,如今不僅見到了你,還看見你帶回心愛的女人,已經夠滿足了。」
「父汗……」郁干狂單膝跪下,一臉沉鬱。
王汗扶他起身,「我兒,現在我最後的心願,就是希望你們兄弟和睦相處,以你的智能,能辦到嗎?」
「孩兒謹遵父汗教誨!」
「咳咳!那就好、那就好!」王汗轉向班襲,「孩子,從此刻起,就有勞你替本汗著藥了。」
「班襲知道。」
王汗又是一陣狂咳,見嚇壞了他們,眨眨眼,俏皮地對班襲說:「孩子,可別學薩滿婆專熬些苦苦藥汁來折騰本汗呀!」
知道他想沖淡郁干狂的憂心,班襲法笑回答:「遵命!」
王汗向後躺在氈用上,無力地揮揮手。「我想休息了,你們退下吧!」
鬱於狂望著王汗閉上的雙眼,輕輕替他蓋好羊毛暖被,才牽起班襲的手悄悄退出王帳。
走出王帳後.班襲朝帳前侍女交代幾聲,並趁他不注意交給侍女幾包藥。
鬱於狂挑眉詢問。
「帳裡沒人,我讓她進去侍候。」
郁干狂點頭,「一路奔波你也累了,我帶你去歇息。」
王汗等他們走遠.才放心猛咳,嘔出一口鮮血!
侍女著急地上前.「王汗,」
「咳!沒關係、沒關係!」王汗拭去嘴角血跡,「別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班姑娘說這藥粉能讓王汗順順喉間的癢,比較不會因為咳得厲害而嘔出血。」
王汗接過侍女手中的藥包服下,頓覺喉間清爽無比,不再有陣陣咳意。
這個班襲真是個聰慧的女子啊!
他的時日不多了,王汗的位置該傳給誰呢?
如果堅持傳給狂兒.忠於阿古納的部落會效忠狂兒嗎?好不容易整合的契丹一族是不是又走向分歧?
唉!王汗虛弱躺回氈榻,心裡仍為傳位予哪個兒子而憂心著。
都於狂帶著班襲回到他的營帳,昔日的手下幾皆在帳前。
「二王子!」
部於狂微笑致意,「各位久別了。」
「二王子是回來接任王丹的,對不對?」
「他也配!」阿古納及他的親信走過來,鄙夷地說:「這個營區是尊貴的耶律氏族的營區,你忘了自己已經改姓郁干了嗎?」
「是啊!姓郁干的不配待在這個營區!」阿古納的親信立即附和。
「你們!」郁干狂的部屬們皆拔刀相向,「不許對二王子無禮!」
「住手!」郁干狂右手一抬,訓練有素的部屬們皆束手退在一旁,不過仍狠狠瞪著阿古納一行人。
鬱於狂瞇起鷹目.「是該了結咱們之間的恩怨了。」
「我隨時候教!」阿古納也不退縮。
「到營區外,別驚擾了父汗!」郁干狂說。
「走!」
「二王子!」沒經他同意,忠心耿耿的部屬們都不敢妄動。
「你們留下。我們兄弟的恩怨,我們自己解決。」
班襲向前一步,「我也去。」
郁干狂深情款款地望著她點頭。
阿古納瞄了眼這美麗有餘、卻嫌瘦弱的漢族女子,不以為意的對著他的親眾說:「你們也留在這裡,我要單獨跟他鬥上一鬥。」
他們三人魚貫走出營區,只留下雙方的屬下互相監視對方。
來到營區外的草原,阿古納首先開戰,「你不該回來!」
郁干狂將班襲護在身後樹下的安全地帶,昂身走向他,「父汗病危,我為何不能返回?」
「你是為了看父汗最後一面,還是為了王汗的位置?」阿古納譏消問道。
「這與你無關。」鬱於狂對他的嘲諷根本不以為意。
阿古納氣憤地揮揮手,「如果你不回來,剛剛就會決定我為下任王汗,都是你壞了我的好事!」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強求也強求下來。」鬱於狂突然一改優閒態度,瞇起眼,「我們該算算你三番兩次的偷襲之仇了吧!」
被截破的阿古納有些狼狽,猶兀自狡辯:「你沒有證據證明,我曾經暗殺過你!」
「是沒有證據。」郁干狂輕鬆地說:「我要的不是公道,而是與你來場公平的決鬥。你敢嗎?」
阿古納冷哼:「有何不敢!」他經歷兩次受傷,即使復原再好,也無法迅速恢復以往雄風,他應付起來絕對綽綽有餘。「假使我勝了你——」
「我退出王漢之爭,並且會全力輔佐你。」
阿古納很滿意。「好!衝著你如此爽快,我也可以給予同樣的承諾。」就不相信已經休息養生一陣子的自己,會贏不了帶傷及兼程趕回的他。他拼了!
「我以海東青為誓。」郁干狂舉起右手,「今日一戰如果輸了,將退出王汗之爭。」
「我以豐貂馬為誓。」豐貂馬是耶律氏族的吉祥物。阿古納同樣伸出右手起誓:「今日我若敗了,與郁干狂恩怨就此一筆勾消,並將誓死效忠!」
郁干狂滿意地點頭,諒他再奸詐,也不會違背對豐貂馬的誓言。
漠上吹起一陣風,吹動對峙兩人的衣角。
馬兒彷彿嗅到肅殺之氣,張望後動動耳朵,紛紛退到草原角落。
班襲雙手環在胸前,似水美目眨也不眨地望著心愛的男人展開決鬥的架式。
她知道他會贏,而且會婉拒王汗的位置。他沒說出口,但她就是知道。
晚霞落在遠處山頭,將天際染出一片腥紅。
遠遠地,傳來一陣鷹吭。倏地,一隻猛鷹由天空俯衝而下,飛勢凌厲,就在班襲以為它將衝向自己的時候,它卻雄雄立定在她身後樹枝上。
是海東青!不,是紅羽的海東青,它是鷹中之王,紅海青!
班襲望著那只氣宇軒昂的投鷹,它的鷹目炯炯、它的體態狂傲,它——像極了他!
她心愛的男人啊!
踏上契丹地界,對他在中原受的委屈更加心疼,直到此刻,她確定,再確定不過了,她願意隨他到海角天涯,如果大漠是他的家,她甚至願意為他拋去女人國。
只願有他相依!
我的愛是如此的堅定而濃烈,你感受到了嗎?
鬱於狂感受到身後她的注視,回身望了她一眼,給她一記瞭然的微笑。
那抹笑撫平了她所有的不安。班襲微微頷首,眼波交流裡,傳遞只有彼此才懂的情意。
阿古納趁機會發動攻勢,「呀!」他大叱一聲,抄出腰側彎刀朝郁干狂砍去!
鬱於狂先是閃躲,幾個回合下來,阿古納攻擊得氣喘吁吁,他才開始發動攻擊。左手先挑右手再劈,原本握在阿古納手中的彎刀,竟落在鬱於狂手裡。
阿古納手中沒了武器,鬱於狂又向前,他情急之下伸出手說:
「慢著!」郁干狂停下腳步。他一手悄悄伸人腰袋,若無其事地接著說:「這柄彎刀原是父汗賞賜給你之物,還你便是了。」
郁干狂似乎沒有看見他鬼祟的動作,逞自望著手中彎刀說:
「這是在與高句麗一役大獲全勝後,父汗賜與我、象徵契丹最高武士的彎刀。」他撫著肩上舊傷,「沒想到你借口不該將它攜人中原,要我將它留下,用這刀來暗殺我?」
阿古納面對他的怒視不退反進,他一步步地走近,堆著笑臉說:
「過去都是我對你不起!」他一手還在腰袋裡摸索,一手拿著自己的嘴,「都是我鳥腸蟲肚,居然因為容不下你,而想出這麼多奸詐的詭計!好王弟,你就看在父汗的面子上,原諒我吧——「
「吧」字方完,班襲眼尖看到他從懷裡掏出一包藥場,大喊:「小心!」
同一時間郁干狂也抓住他手,硬生生轉向,所有的藥份都落在阿古納自己身上……
「啊!好痛!」全身肌膚被依去的痛苦,讓阿古納痛得在地上打滾,「這是絕命散!快救救我!」
終究是同父兄長,鬱於狂拎起他的後領,提氣一拋,將他拋人後方小湖。
清涼的湖水減輕了灼熱的腐蝕感,卻不能解毒。阿古納攀在湖邊,哭嚎著:「這絕命散是沒有解藥的,我就要死了。」
鬱於狂蹲在湖邊洗手,好整以暇的說:「解藥是有的。」
啊?阿古納趕緊追問:「那解藥在哪?」說著便手忙腳亂的想要從湖裡爬起來。
「襲兒已經事先在這湖裡灑下解毒粉,如果你想解毒,就得乖乖的泡在湖裡。」虧得她早料到阿古納手中必然還有絕命散,也已做了準備。
阿古納原本半信半疑,後來見鬱於狂也是用這湖水,洗去沾到手上的絕命散,加上灼熱感漸漸消失,心裡已然相信,趕忙將整個人泡人沁涼的湖裡。
「這得泡多久?」
「你說呢?」郁干狂涼涼的回。
「我怎麼知道?」阿古納可憐兮兮的轉向班襲問道:「姑娘,你說這湖水得浸多久才能去毒?」
班襲正色望著他,「大王子是知道的,這絕命散乃是吐番王珍藏的至毒,毒性之強天下無雙……」她停頓了好一會兒,狀似思考,這一思考也將阿古納的心吊得老高……
她終於有了答案,甜甜笑說:「我想,大王子得自己斟酌,如果無礙了再起來比較妥當。」
嘎!?阿古納的納地說:「我……我自己斟酌?」
鬱於在起身,攬著班襲的腰,愜意地揮手。
「天色就要暗了,王兄自己泡在這裡,我們要回營區了。」
他們走沒幾步,身後傳來幾不可聞的聲音說:「謝謝!」阿古納很是慚愧!發生了這麼多事,郁干狂還是肯救他、肯認他這個「王兄」。
郁干狂頓了一下.頭也沒回地說:「我們總是一父所生的兄弟。」說完便和班襲雙雙離去。
草原上迴盪著阿古納羞愧的低泣聲。他將身子完全沒人湖裡,只洩出嗚咽及濃濃的後悔。
走了很遠,班襲才輕拍了郁干狂一下,「你真壞!那湖水只需浸一下身便可解毒,湖水也不會因此染毒;這麼冷的天做什麼要人家在湖裡浸上老久呢!」
鬱於狂斜除了一眼,「你也作弄得挺開心的,不是嗎?」小小作弄、算了了心底怨!
班襲清脆的笑聲揚起,笑聲與並肩人影一併消失在遼闊的草原中。
不遠的樹林裡有人緩緩的歎息。
「王汗請勿傷心,擁有大智能的紅海青,總是圓滿解決這場兄弟閱牆,沒釀出悲劇。」薩滿婆扶著虛弱的王汗說道。
王汗望著他們走遠的身影,再望向湖裡直打哆咦的阿古納,深沉地又歎了一聲,「倘若火神指示由狂兒擔任下任王汗,希望納兒能真心接納這個事實。」
薩滿婆遙望北方天空第一顆星子,意味深長地說:「也許,火神另有它的旨意。」
在湖裡的阿古納四處張望,隱隱瞧見樹林裡似乎有人影晃動,他搖搖頭,心想:營區眾人知道他們在此決鬥,怎麼可能有人偷窺?一定是眼花了!
哈瞅!這湖水好冷好冷啊!阿古納抖抖身體,伸出手臂攀著湖邊青草想爬出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藥效未退,他覺得離開湖水的手臂有微微的腐蝕感!
撲通!他趕緊收回雙手,整個人再沉到湖底去……
阿古納直浸到週身發紫、再不起來就算沒毒死也會被冷死的程度,才忐忑著起身。
哈嗽!又打了個噴嚏之後,阿古納抖抖身,縮成一團走回營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