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在做什麼?!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像個……像個應召女郎一樣,讓人招之則來,一見面就上床,而且一點也沒有反抗。
天哪!只要一回想自己當時的反應,我就忍不住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見人。
他到底有什麼魔力?為什麼只有他能挑起我這種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熱情回應?
那個時候,我是那麼的不由自主,彷彿被人下了蠱一般,同時,我也是那麼的快樂,前所未有的快樂。
怎麼辦?我那薄弱的自制力就快被偷吃的狂喜給淹沒,仿如夏娃明知禁果不可嘗,卻又因為將那禁果的滋味過度想像而渴望。
是否所有的女人終會步上夏娃的後塵?只因貪、嗔、癡本為「人性」,在上帝造人時,便將這些缺點融入了體中,只求慾望滿足,不計後果如何?
我想就此沉淪,即使可能被千人所指,但我求盡情享受肉體歡愉……我因意識到這一點而深感駭然,我不敢相信,偏偏那卻是我最真實的想法。
怎麼辦?我愈認清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時,心中就愈迷惘,這樣的矛盾可有藥能醫?
難道……我其實擁有雙重人格?
基本上,性格中的矛盾處是人皆有之;但分裂可就不能混為一談了。
好可怕!我是嗎?
這個盲點,誰能為我解?
紀羽蟬考慮了好幾天,終於決定再度求助於那位心理醫師。
獨自踏進這個曾造訪過一次的門診處,今兒個沒什麼病人,候診的椅子空蕩蕩,電腦燈號跳到「7」,而她正是第7號,也是最後一個患者。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紀羽蟬緩慢的踱進問診室,始終垂著頭不太敢看醫師。
對於學心理學的人,她心中其實一直有些懷疑。同樣是平凡的人類,為何他們卻能扮演神的角色,為人解惑,撫平人們受傷的心靈?他們也是會有情緒的吧?當他們收集了人們的情緒垃圾之後,他們又是如何處理?
所謂精神、所謂心靈,皆為無形,健康與否根本很難從外表察覺,而那些專精於心理學的醫師、學者們,本身也一定是健康的嗎?
花錢去跟一個陌生人談話,這就是她對心理醫師的認知,至於對問題有沒有實質用處,她一直存疑。
薛利克一見著她,臉上即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礙於護士在場,他對她展露一抹職業性的笑容:「可終於等到你了。」
紀羽蟬霍然抬頭,驚訝的望著他:「你還記得我?」
「我記得每一位我看過的患者,因為他們皆與我分享了他們不為人知的心底秘密。」薛利克輕描淡寫的說道,目光卻定定停留在她臉上無法別開。「最近過得怎麼樣?這次來是為了什麼問題?」
「我……」紀羽蟬瞄了瞄護士,欲言又止。
薛利克會意,照例將護士暫時請了出去,然後微笑著等她敘述。
「記得上一次,我是為了『性冷感』這個困擾而來,但你告訴我別太早下定論,所以……現在,我發現我應該不是,但情況卻更糟糕。」紀羽蟬徐徐說道,但音量卻是愈降愈低。
「為什麼你會認為情況變糟糕了?你指的是什麼樣的情況?」薛利克依舊是一副輕柔的聲調,只是看著她的眼神中藏有一絲莫名不可辨的情懷。
這個女子……
「我的生活,還有我的心,因為我的愚昧和任性,都將掀起一股不可預知的風波。」紀羽蟬喃喃說道。
薛利克審視著她反應在臉上的內心的迷惑與掙扎,問道:「可以再說明白一點嗎?」
紀羽蟬覷他一眼,又垂下頭來。
「我出軌了。因為想更瞭解自己,所以以身試法的去尋求答案,可是……可是我的心卻遺落了,不,其實一開始我真的只是很單純的想證明自己究竟是不是一個沒有感覺的可悲女人,僅此一次,然後,我就能保留著那次的感覺,在往後的日子,努力與丈夫共同尋求同等的快樂。但他卻來了,千里迢迢為我而來,我無法否認我的身體渴望著他,只要一見到他,身體就會做出最誠實的反應。我已經沒有辦法回到以前的我了。對於我的丈夫,我的身心沒有任何感覺,然而,我又不能提出分手,處在這樣的矛盾中,連我自己都感到迷惑。究竟我是怎樣一個女人?是人前那賢淑柔順的紀羽蟬是我?還是床上那慾求不滿的紀羽蟬是我?我不知道,我糊塗了……」
說到最後,她已有些語無倫次,模糊了重點。
但薛利克仍大概明瞭她的意思。
「基本上,人生活在這個社會中,總必須依循許多的道德倫理規範,但實際上,雖然人得存在人群中,但個人的喜怒哀樂卻得由自己來操控,活在別人喜怒哀樂中的人才是最可悲的。所以,你可以先考慮自己或只考慮自己,怎麼做能得到快樂便放手去做,當你有多餘的心思,再去顧慮他人也不遲。
「你說你渴望一個能讓你快樂的男人,那是人之常情,你無須自責。但我不明白你所謂『不能』和你丈夫離婚是為什麼,是因為你覺得自己背叛了他所以更加不能離開他嗎?那你就錯了。你的心已不在他身上,留一個軀殼給他,你以為他會快樂嗎?對他又公平嗎?倘若你誠實告訴他你的想法,即使兩人分手了,但你怎知未來不會有個更適合他的女性出現?一味的這麼拖著,只會像一個永遠無法結痂的傷口,爛膿愈化愈往皮膚裡去。面對問題,問題便解決了一半,只要你有勇氣承擔後果,那你便可放膽去做你真正想要的抉擇。」
薛利克發表了一番長篇大論,但字字皆語重心長。
「你可以簡略的比喻一下你身邊的兩個男人嗎?」
紀羽蟬遲疑了會才道:「我的丈夫就像白開水,平淡無味,但在我的生活中卻扮演著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至於他……像是紅酒,血液一般的顏色令人飢渴,淺酌時心曠神怡,狂飲則激烈醉人,可以視心情而定,可以是必須或無須。」
「其實,這也是一般人的通疾,水分明明是人體中最必須的東西,但許多人偏不喜歡它的平淡無味,總愛加料後的濃重口味,而酒既會醉人又可能害人,久久貪圖一次刺激無妨,重要的是別反被酒精給控制了。我只是針對你之前的比喻做出分析,你可以衡量輕重參考一下。」薛利克說完,在病歷上寫下幾行英文字,然後合上。
她的問題其實不大,身為一個心理醫師的立場,他該講的都講了,而最終的決定權仍是在她。
「你是我今天最後一號病患,現在,我有沒有這榮幸請你一道去喝杯下午茶?」薛利克提出邀約。這其實有違他的身份,但因為是她,所以他破例,他很想看看她舒眉微笑的模樣,而只要在這間診室內,恐怕他永遠也沒機會。
事實果然和紀羽蟬所料想的一樣,看心理醫師,聽聽旁人意見,實則對事情一點助益也沒有,她感到頗為失望。
然而,在他提出邀請時,兩人視線不經意的在空中交會,電光石火間,紀羽蟬霎時只覺得茫茫然,對那雙似曾相識的眸子有種不可抗力的暈眩;不自覺的,她忽然摟住他,緊緊依偎在他懷裡——為何她之前沒發現他也有一雙哥哥的眼睛?
薛利克一震,卻不由自主的回擁著她,心中飄過一絲甜蜜。
「抱歉,給我我所渴望的快樂,你可以嗎?」紀羽蟬在懷裡低喃。
坦白說,像紀羽蟬這樣美麗的女子,若主動投懷送抱卻仍能坐懷不亂的拒絕的男人實在不多,而薛利克也許不自知的戀慕著她;此刻,面對這樣的請求,他壓根已忘記他的身份,只想好好憐惜她、滿足她。
於是,他鎖上了門,然後低頭吻住了她——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真誠的表示。
兩人雙雙沉醉在這個美妙的感受中,順著既定流程演出那最原始的節奏——
在這間問診室內,紀羽蟬和她的心理醫師結合了,一段任誰都會覺得不可思議的關係。
事畢,紀羽蟬披頭散髮的縮在躺椅中,驀然清醒的理智正在對她誅伐——
她又在意識迷亂之際做出這種不可告人的事了!她到底是怎麼了?當真飢渴到什麼男人都行嗎?
「不!」
心底另一個聲音大喊。
是因為那雙眼睛使她迷失的,一雙她才剛發現與哥哥一樣的眼睛。
可是……她對他沒有感覺。
這個男人所帶給她的與她丈夫無異,同樣乏善可陳,激不起她心底半分漣漪。
真的除了他——司徒紫魈!
她的直覺、她的身體對他的反應與眷戀,原來不無道理哪!
突然意識到這點,將她的腦細胞震得四分五裂,她迅速著裝完畢,著了火一般衝了出去——
留下錯愕的薛利克。
自從那一夜在飯店分手後,紀羽蟬便避不見面,紫魈碰了幾次釘子,顯得有點失魂落魄。
其實,他的心有時候也挺掙扎的。
自他懂事以來,他的身邊從不曾缺過女人,或許因為他有一副清逸俊朗的外貌,也或許因為他溫柔體貼,極具親和力,總之,在女性世界,他似乎是老少皆宜、炙手可熱的人物,而他本身也頗喜歡女性那特有的柔軟曲線,尤其愛惹火女郎替他暖床。
但這次是怎麼了?這麼多女人爭先恐後想佔據他身邊的位置,他卻相中了一個有夫之婦;最慘的是,偏偏人家還不領他的情!
這真是他有始以來所受過最大的挫折了。
他不明白是哪裡出了錯,是她還是他?坦白說,他從未渴望一個女人像渴望她那般,明知她是有夫之婦,他卻狂妄的想橫刀奪愛,企盼將她緊緊圈在懷裡每一分、每一秒,讓她只屬於他。
他從沒有過如此強烈的佔有慾。合則聚、不合則散是他對兩性關係所抱持的態度,為何就是沒有辦法對她看得開?
恐怕是報應哪!
若世上真有「一物克一物」之說,那她準是奉命來折磨他的。
以往把女人當生活調劑,可有可無、若即若離,現在則由她來讓他嘗嘗那滋味,確實不好受。
此刻反省有用嗎?他該用什麼方法奪得芳心?
這麼強烈的情感,想必白癡都看得出來——
他是愛上她了!
所以,不管她結婚與否、是何身份,她就是她!去他的狗屁道德或輿論,他都要定她了。
只是,在她心中,他算什麼呢?
平淡生活的調味料?或因生活不美滿而暫時向外尋求的慰藉,等新鮮感不再,她便又會乖乖回家侍奉公婆、丈夫,守住她的堡壘,然後將他遺忘?
一旦思及此,他的心就好像要被嫉妒啃蝕殆盡一般的疼痛難當,他恨不得立刻就可以把她緊緊擁在懷中。
為什麼不見他?
他不下數十次的自問。
霍然起身,結束獨自喝悶酒,他已按捺不住,既然她避不見面,那就由他親自登門拜訪。
屆時,看她還能避到哪去!
台灣的秋末僅露些許的涼意,舒爽卻不寒冷。
他雖在台灣生長,但因離開太久,如今竟有些不適應臭氧層破裂後的副熱帶季風氣候。
此次回台,選擇住飯店卻不回家,主要是為一個女人而拋下工作未免太過荒唐,若這麼回去,讓大伙知悉原委,不惹來一陣數落才怪咧!
所以在一切未有定數前,他覺得還是不宜回家。
披上外衣,迫不及待的踏出房間,紫魈的心思已先一步飄向紀羽蟬了,因而在經過大廳時,沒發覺一位與他錯身的女子在乍見他後,高興、錯愕、失望、忿怒等情緒從臉上錯綜而逝,接著尾隨他離開……
車子停在紀羽蟬所居住的大樓外,紫魈下車,倚在車旁,仰望著她家的窗戶。陽台的鐵窗上擺著幾盆大大小小的花草,他猜想應是她所種植,欣欣向榮的模樣似召告世人它們得到了最好的照顧。
這樣呆呆地佇立觀望是他這些天來最常做的事,也是最傻的舉動,但他不由自主。
在此不遠的後方,一名美艷的外國女子悄悄步下計程車,匿身在一根大柱子後,觀察著紫魈的一舉一動,。當她發覺他凝目深思的神情事,她不禁微微變臉,死命的咬住下唇——
他從沒擁這種眼神望過她,她的心抽搐著,嫉妒著那個能讓他露出這種深情又痛苦的神情的女人。
紫魈雖然風流不羈,但他公私分明的作風也是出了名的。明明,她幾乎快要成為他唯一寵幸最久的女人了,偏偏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僅奪去他的三魂六魄,還讓他破例因為女人而拋下工作;轉眼,她卻莫名其妙成了下堂婦,原本即將唾手可得的幸福霎時消逝得無影無蹤。
這口氣她如何嚥得下!?
經過打探,得知他來了台灣,立刻飛也似的追來。她不明白,一個已婚的女人有何魅力值得他這麼費盡心思?
她對自己非常有信心,世人公認瑪麗蓮夢露是史上最美、最性感的女人,她自認她的條件足以媲美,她沒辦法相信她會敗在一個家庭主婦手上,打死她都不信!因為那將是她人生中莫大的恥辱!
讓紫魈回心轉意,再將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是她此行最重要的任務。如果失敗了,恐怕她也無顏苟活。
不過,應該是不會有這「如果」。
看見紫魈邁出步伐,她連忙飛奔上前阻止他——
只要有她在,他休想去見那個女人!
「艾莉絲?!」紫魈因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大吃一驚。
「人家找你好久。」她撒嬌的偎進他懷裡。
台灣畢竟不比國外,一個金髮妞在街上公然與男人相擁,必定引人側目,幸好此時此地並沒有太多路人。
紫魈眉頭微蹙的推開她,問道:「你怎麼回在這裡?」
「我去你住的飯店找你時,剛好見你出門,便跟了過來。」
「我不是問這個。你不在倫敦,跑到這裡來做什麼?誰告訴你我的去向?」紫魈有些生氣,他覺得隱私受到了侵犯,雖然長久以來諸如此類的事情屢出不窮,但他仍然最厭惡女人追查他的行蹤。
「你為什麼那麼凶?傑克告訴我你為了一個女人而丟下工作追到台灣來,這算什麼?你甚至沒告訴我一聲。別忘了,我是你女朋友耶!」艾莉絲委屈的扁了扁嘴,美麗的眸子已濛濛,泫然欲泣的模樣楚楚可憐。
「傑克才不會告訴你這個。」紫魈無動於衷,對於這點伎倆他看多了,太假。
「那你是指我說謊嘍?你好沒良心,喜新厭舊,翻臉不認人!」艾莉絲一個按捺不住,頓生無名火,忘了她的任務所該表現出的樣子。
「誰准你來了?你快給我回倫敦去,否則我真讓你見識見識何謂翻臉不認人!」紫魈不耐煩的口出威脅。
「你——」艾莉絲被嚇著。交往時的他是個紳士,風度翩翩、體貼有禮,目前為止,他只對她發過兩次脾氣,皆在May的生日Party後,而以這次最為可怕。
由此可見,他真的變心了。
為什麼男人一旦變心,往日情懷變一概跟著消失無蹤呢?
好殘酷哪!
艾莉絲絕望的跌坐在地,無聲垂淚;不敢相信她竟然輸了。
街頭俊男美女的吵架陸續引來路人覷望,雖然主角說的是異國語言,聽不懂,但路人仍像在看電影似的,觀賞得津津有味,還不時交頭接耳。
紫魈這才發現國人愛湊熱鬧的民族性絲毫未改,嫌惡的眉一攏,拒絕再當主角演鬧劇給那些閒人看。他粗魯的將艾莉絲塞進車內,迅速揚長而去。
三三兩兩的旁人意猶未盡的議論紛紛,然後才作鳥獸散。
而站在陽台上的紀羽蟬,巧無不巧的看到了這一幕……
帶著怒氣的紫魈並沒載艾莉絲回飯店,而是直接將她送至機場。
艾莉絲始終僵著身體,像傀儡般的任他擺弄,只是眸中的怨懟不曾離開他。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樣認輸?艾莉絲在他去購買機票的空檔不斷自問,腿側的雙拳也不自覺的愈握愈緊。
紫魈拿了一張直飛倫敦的單程票遞給她。
「你先回去,行李我稍後再幫你送。」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趕我走,怎麼?怕我破壞你的好事?」艾莉絲冷冷的譏諷道。
「別再胡言亂語了,等我辦完事情再去找你。」紫魈攬攬她的肩頭安撫道。
「你還會來找我嗎?」艾莉絲落寞的喃喃低語。
捨不得啊,她真捨不得這副胸膛,這些溫柔原本就該屬於她!美眸陰鷙的一瞇,她的心中有股玉石俱焚的強烈衝動。
「會的,我保證。所以你現在乖乖地回倫敦去,恩?」紫魈敷衍。
此時廣播傳出直達倫敦的班機即將起飛,請旅客登機的話語,一些人潮便陸續走向登機門。
「進去吧。」紫魈催促。
「等等,我突然想進化妝室,你等我一下。」艾莉絲目光閃爍了下跑往洗手間的方向。
「喂——」她跑得太快,紫魈來不及拉住她,嘀咕著:「機上也有啊。」
他無奈的在原地等候了一會,當最後一次廣播傳來,紫魈登時恍然大悟,拔腿衝向洗手間,果然艾莉絲根本不在那裡,他又像無頭蒼蠅似的在機場內找了一圈,明白芳蹤已杳,不得不放棄。
「該死!」他低咒了聲,悻悻然的走回車子。
顯然,她是調查個一清二楚,存心來搗亂的,依她那性子,天曉得會做出什麼事來!這幾天他得提高警覺才行。
紀羽蟬一如平常的做著家事,只是身體勞動著,眼神卻經常因發呆而呆滯。
牛媽乖看她擦窗戶擦了老半天,抹布仍在原處打轉,忍不住出聲叫她:「羽蟬哪,你在發什麼呆?那個位置都快被你擦穿孔了啦!」
「喔。」紀羽蟬猛一回神,頭卻往後敲上了鋁框,旋即低嚎一聲抱住後腦勺。
牛媽乖見狀翻了翻白眼,歎口氣。
原在看報紙的姜明勳立即上前取走她手中的抹布,體貼的揉著她撞到的位置,有些擔憂的問:「這幾天你是怎麼回事?老是心不在焉,有什麼煩惱嗎?」
「沒有。」紀羽蟬的回答夾雜著疼痛的抽氣聲。
「你去陪媽看電視吧,剩下的我來擦。」將可能的淤青揉化些許,姜明勳說。
「我沒關係,我擦就好了。」紀羽蟬婉拒他的好意,心的暗處被罪惡感啃得發疼。
不要對我這麼好!
她的心在無聲吶喊,她背叛了他呀!因為對自己沒信心、因為對他產生一股厭倦感,所以她任自己放浪形骸的向外尋求刺激與新鮮感;她因為想得到高潮而和不同的男人做愛,在家卻面不改色的扮演她的角色,現在的她簡直醜陋得連她自己都沒勇氣瞧,所以,不要對她那麼好,他的不知情是她罪惡感的起源,他的溫柔體貼則使她的罪惡感與日俱增,壓得她喘不過氣。
如果,他依舊是日前那個凡事漠不關心的丈夫,如果婆婆依舊是那個百般挑剔、頤指氣使、不假辭色的惡婆婆,那麼至少她還能拿一些藉口來安慰自己,她的所為,他們母子倆必須負一部分的責任,但他們愈是若無其事、愈是噓寒問暖,她就愈厭惡這麼不知足的自己,對於她的三心二意,她幾乎想以死謝罪了。
這些天,她一直惶惶不安,惟恐薛利克會找上她。
那日她鬼迷心竅,竟在那種地方和一個接近陌生的男人發生關係,事後她不斷自責與懊悔,她甚至不敢回想那些細節與片段,她提心吊膽、她拚命反省,最後,她仍得到一個結論——
今生,恐怕她無論如何也無法解除心裡對哥哥的依戀和嚮往了。若照此看來,也許只要有一丁點與哥哥相似的男人,都能輕易勾走她的心魂……太悲哀了!眾裡尋他千百度,偏偏伊人與自己流著相同的血液,能碰、能愛,卻注定無法相守。
為什麼老天爺會給她安排這麼悲慘的命運呢?
但總之,幸好薛利克並非那種一沾甜頭便想死纏爛打、佔盡便宜的卑鄙男人,他沒有主動出現,她懸在半空的心才可慢慢著地。
忽地,紀羽蟬感到一股胃酸湧上,連忙以手撫口,小臉皺成了一團——
「怎麼了?」姜明勳眼尖手快,忙拍撫她的背讓她順順氣。「瞧你,還想逞強。」
紀羽蟬搖搖頭,雖難受但仍固執的說:「我沒事,大概吃到不乾淨的東西,覺得有些噁心。」
「別嚇我,拜託你,去坐著吧!」姜明勳堅持扶她坐進沙發裡。
牛媽乖一臉詭異的端詳她。半晌,嘴角噙著一抹別有深意的笑,詢問道:「羽蟬,你是不是有了?」
聞言,紀羽蟬受到極大震撼似的愣住——
疲倦、頭暈、噁心、月經沒來……這些的確都像是懷孕的前兆。這陣子她一直心事重重,所以沒注意到,但婆婆卻一語驚醒夢中人,莫非她真的……
「我有了?」
姜明勳也停下手上的動作,注視著紀羽蟬,等待確定的答案。
「我……」
紀羽蟬話未出口,這波胃酸強烈得直追喉嚨——令她無法忍受的撫住嘴巴衝進廁所。
答案再明顯不過了。
牛媽乖與姜明勳母子倆相視而笑,其中有著夙願的償的興奮和欣慰。
「快進去看看你老婆呀!」牛媽乖催促道。
姜明勳立刻三步並兩步尾隨進廁所。
隱約聽著小倆口的悄悄話,牛媽乖開心得合不攏嘴——
這個家就要熱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