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貝勒妻 第五章
    一大早芙淨來到穆府,除了要來替小格格們量身外,她手上還拿著一百兩黃金。  

    來到穆府的門口,她見有數匹馬已備妥,下人正在打點,而穆仁一身的勁裝。  

    他要出門?!芙淨看著不發一語的穆仁,感覺他是那麼地深沉。那抿成一條線的嘴  ,在在顯示出他是個剛毅的人,而他的心就像他的人那麼沉默,那麼難以接近。  

    芙淨想到了早上的事──一大早,芙淨就看到古夫和金玉子坐在廳裡,似乎正在等  她。  

    『芙淨。』金玉子叫喚著。『你等會兒要去穆府是吧?』  

    『嗯。今天要去幫小格格們量身,否則會趕不及秋狩。』芙淨回道。  

    『你順便把這箱黃金還回去。』坐在一旁的古夫突然開口。  

    芙淨看看母親,她看來似乎沒有反對的意思。  

    『好。』她昨天還在煩惱,不知該如何開口呢!  

    『另外,芙淨……』古夫雙眼定定地看著女兒。『爹希望你別和穆貝勒走得太近。  』  

    『啊?』芙淨並不覺得自己和穆仁曾經走太近過。  

    『雖然爹還是認為你會嫁進貝勒府成為福晉,但是爹並不希望你拿生命去冒險。』  

    芙淨總算聽懂了父親的意思,不過一股無名火也上來了。『爹,他不是殺人兇手!  』  

    芙淨難得的生氣,讓古家夫婦有點嚇到。  

    『芙淨,你爹沒有惡意。』金玉子趕緊出面說解,『我們也沒有不做穆家生意的打  算,只是……就只是這樣,不要再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娘,他不會殺采玉格格的。』芙淨放軟聲音,用一種近乎哀求的口吻說道。她多  麼希望父母也能像她一樣相信穆仁貝勒。  

    『為什麼他不會?』古夫沉聲問。  

    『啊……』為什麼?芙淨也說不上來,是一種感覺吧。雖然他那過於方正的臉、過  於沉默的眼神,讓人感覺他是個冷漠嚴肅的人,但她一直相信,他絕不是一個會殺妻的  人。  

    『芙淨,別鬧意見了,你爹會這樣說也是為了你好。』金玉子安撫道。  

    『我知道。可是……』芙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明白父母對她的關懷,他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但一想到穆仁,她就……『  喂!』突然,一道爆裂般的男性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嚇了她一跳。  

    回過神來,眼前竟是穆仁那張方正的臉!  

    今天正是穆仁要下江南的日子。然而就在他一切就緒,準備上馬出發時,他一眼便  發現了站在街對角的芙淨。他本無意叫她,可是眼光卻總不時地望向她。後來覺得她似  乎發呆太久──一個人就那樣站在大街上,太危險了。  

    於是他走到她的面前,先是輕輕地叫喚,因為怕突然嚇著了她。可是發現她還是一  臉的白癡樣,所以他才加重了音量。  

    『啊……』他好像總是突然地出現在她面前。『你怎麼在這裡?』  

    『一個人站在大街上發呆是很危險的,快進去吧。』穆仁溫和地說著,說完轉身就  要走。  

    聽到他這麼說,芙淨一時間覺得有股慍意直往腦門上衝。  

    一個衝動,芙淨突然扯住了他的衣袖,大聲喊道:『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你  不會殺人,你是愛她的,你不會動手殺害你愛的人……』  

    到後來,芙淨幾乎是用吼的,讓站在穆府前的下人們聽了都不禁冒出冷汗。只見穆  仁的眼神已隨著芙淨的話愈來愈沉,最後,連眼珠子看來都快瞪凸出來了。  

    『是不是?你不會……』穆仁的反應,芙淨全看在眼裡,所以說到後來,她的聲音  愈來愈小。  

    不過,她太需要他支持自己那無來由的信任,否則她……『你以為你是誰?你懂什  麼?!』穆仁幾乎是壓抑性地喊出,一字一句打擊著芙淨對他的信任。  

    他是故意的!芙淨瞪大了眼看他。  

    穆仁走向坐騎,一跨上馬便揮鞭吆喝而去,留下芙淨一個人。  

    她是誰?是啊,她是誰?她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過問他的事?看他那一臉氣極厭  惡的表情,他一定討厭死她了。甚至她都覺得自己……『咳……芙淨,你今天應該是要  來替格格們量身的吧。』是李管家。正當芙淨即將陷入極度自厭之際,及時拉了她一把  。『別在這偷懶,快跟我進去。』  

    李管家將她安排在側廳候著,便轉進去準備帶兩位小格格出來。  

    芙淨兀自一人靜靜地在廳堂中,腦裡一直盤旋著穆仁那張憤怒的臉。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被他嚇到,真相一定不是這樣,他只是希望大家都把他看成  壞人,我不會讓他如願的!』芙淨做了一個決定。  

    ***  

    『你沒事怎麼跑來衙門?』風著影覺得芙淨的行為越來越出人意表了。  

    『我想問你,事情查得怎樣了?』芙淨一離開穆府,便直往衙門而來。  

    『就這事?』風著影一貫閒閒的口氣。  

    『阿影,你還要多久的時間?』芙淨不得不嚴肅起來。  

    『這事有點棘手。我上次探了探我爹的語氣,發現他不會給我任何幫助,所以我現  在必須靠自己。何況這件事牽涉到皇室。』風著影說的都是事實。  

    『阿影,我必須證明他沒有殺人。』也證明我自己的心。她暗暗補上一句。  

    『你大可以放在心裡。沒有人會禁止你在心中相信他。』女人的心,她難道還不了  解嗎?她也是女人啊!  

    『不夠!』芙淨語氣堅決。  

    接下來,她將今天在穆府門前的事說給風著影聽。  

    『所以我更相信自己。只是我沒有證據,證明他在用這一切自我折磨。阿影,我已  經碰觸了禁忌,現在只有選擇往前衝了。』  

    『又不是在賭博,而且也不必帶著我啊。』風著影輕鬆地說著。  

    芙淨嘟起了嘴,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風著影。  

    被盯得渾身不自在,風著影投降了。『好好好,你放心,我有在動,而且時程加快  點就是了。』  

    芙淨點點頭,心思又飄向了那張剛毅的臉……那張過於方正的臉,在經過了芙淨嚇  人的表現後,往南的一路上,一直罩著一股怒氣。  

    沒錯,他是在生氣,氣自己傷人的口氣,因為他看到她的臉上血色盡失;也氣她的  多事,她憑什麼任性地去碰觸他好不容易結疤的傷口?他更氣自己,為什麼他要生氣?  

    『莫名其妙!』穆仁咒罵著。可是,芙淨的身影反而更清楚的呈現在他的眼前。『  她的臉真是太圓了……』  

    剛剛自己被她扯住的時候,他實在想不透,他到底是掙不開還是不想掙開?又已經  有多久沒有人這樣任性地在他的生命中闖蕩了?而她是那麼的不在乎一切,為什麼?  

    『真是奇怪的傢伙。』是說她,還是自己呢?  

    穆仁甩甩頭,決心不再去想。如果這個女人的臉一直不消失,那晚上就找間妓院去  玩玩好了。他一點也不想深究,為什麼自己會受到這張臉的干擾。  

    ***  

    『王婆,我送你的衣服來了。』芙淨在門口招呼道。  

    『你最近怎麼不見人影哪?』只聽見王婆的聲音從房內傳出,似乎沒有要出來的打  算。  

    芙淨知道她在鬧情緒,只好誘之以利。『順便也帶了些糕點來。這是我娘做的喔。  』  

    金玉子的糕點做得很好吃,是左鄰右舍一致稱讚的。只可惜她繡花的生意太忙了,  不然要是跨行做糕點,鐵定會大賺。  

    老人家愛吃甜食,不一會兒王婆便從內房走了出來。此時芙淨早已經在廚房裡準備  茶水,而糕點早已拿出來擺好在桌上,精緻的模樣似乎在告訴每個人:很好吃喔!  

    王婆舔了下唇,忍不住誘惑地拿了塊來吃。  

    『王婆,水來了。小心燙。』芙淨動作迅速地將茶水擺上桌。  

    『我聽說最近你家來了個貝勒爺?』  

    『是啊!』芙淨心想,鐵定是丁大哥說的。  

    『那你爹不高興死了?』喝了一口水,王婆伸手又拿了一個糕點。  

    『沒有啊,對方是來謝謝我救了他的兒子。』  

    『就這樣?那也沒必要特定跑一趟吧!』王婆說著,眼睛卻直盯著芙淨。  

    『是啊。』芙淨在王婆的注視下,沒來由地感到有點心虛,低下頭來。  

    『雖說總算盼到貝勒爺進門,但是可別病急亂投醫啊。』王婆說道。  

    芙淨覺得這個比喻有點怪,不過知道她是好意。  

    『別不相信,所謂無風不起浪。唉……真想不到有那麼殘忍的人。』王婆唏噓不已  。  

    『想不到我前腳才離開穆府,後腳就發生了這樣的事……采玉格格才剛生下兒子不  到一天,他竟然下得了手?真是個陰沉的人……』  

    每個人都說他殺人,芙淨已經不想和王婆爭了──慢著!王婆剛剛說什麼來著?前  腳離開穆府?  

    『王婆!那時你人在穆府?』芙淨驚叫了出來。  

    『是啊。』王婆喝了口水。『想當年,我王婆接生的技術可是叫得出名的。那些宮  裡的接生婆,一個比一個沒用。皇帝怎麼淨養些草包?』  

    『你為什麼會到穆府?』芙淨急急地問。  

    『半夜突然就被差役給捉去了。』王婆也許年紀大了,有點答非所問。  

    『為什麼?』  

    『采玉格格這胎難產。早聽說懷這胎時,采玉格格的身體就不是很好,偏偏格格硬  是堅持要留下這個孩子。』王婆說著,突然懷想起當年的采玉格格。『這個格格是個好  人,對貧苦人家常伸出援手。偏偏身子骨不好,弱不禁風,好像一陣風來就會被吹走似  的。』  

    芙淨彷彿看到了這個女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知道那人是采玉格格,因為她有  著和玉舞格格一樣的美眸。  

    王婆再喝了口水,又繼續說:『采玉格格瘦瘦弱弱的,沒嫁人前,至少給人安詳的  感覺,可是自從她進穆府後,感覺……唉,反正就是很暗吧!』  

    『她不快樂吧。』芙淨突然幽幽地說道。  

    王婆不解地看著似乎已出神,卻又能和自己應答的芙淨。  

    『就這意思吧。』王婆突然大聲起來。『所以我說,不要太靠近那個男人。別以為  他是貝勒爺,脫下了衣服,還不就是個男人。』  

    芙淨聽了,臉不自覺地暈紅了起來。  

    『王婆,你要脫哪個男人的衣服啊?』丁無愉快的聲音撞了進來,打破了芙淨的陰  霾。  

    『呸!死小子,嘴巴這麼壞,小心會有惡報。』王婆罵道。  

    『是,是。那就讓我生孩子沒人幫我接生,好吧?』  

    『哈哈……』芙淨忍不住笑了起來。  

    王婆這才發現被愚弄了,沒好氣地說:『你是個男的,生啥孩子?!』  

    『別生氣了。』丁無放下包好的肉。『剛好芙淨來,瞧,今天我生意多背,還剩這  些好肉,乾脆大家來吃烤肉吧。』  

    『生意不好還整天笑嘻嘻,財神都給你氣跑了。』王婆拿過丁無手上的東西,順帶  念了他兩句。  

    芙淨起身準備幫忙。  

    『喂!』丁無大喊出聲,對芙淨示意,『烤肉這東西,放眼京裡,除了王婆做的,  我可是不吃別人做的喔。』  

    芙淨笑著搖搖頭,還是走進廚房。只是剛走進去,就被王婆推了出來。  

    『你……』見丁無笑著看她出糗,芙淨正想開口說他兩句。  

    丁無已經搶了她的話。『別你了。東西還了嗎?』他指的是穆仁送的黃金。  

    『嗯。』驀地,芙淨沉下了臉。  

    『怎麼了?剛剛又被念了?』丁無指著內房問。  

    『王婆是擔心我。』猛一抬眼,芙淨嚴肅正經地看著丁無。『丁大哥,你相信他會  是個殺妻的人嗎?』  

    『啊?』怎麼突然冒出這個問題?丁無被問得莫名其妙。『你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  ?』  

    『你也是個男人啊,也許看法會和女人不同。』芙淨覺得這是一種正確的推理。  

    『可是,你覺得我和他像嗎?』丁無也回以正經的神色。  

    這倒是。丁無和穆仁除了同是男人外,絕對無法找出其他的相像之處的。丁無太過  隨性,天性樂觀,心裡好似不在乎所有的事;而穆仁卻又太緊繃,封閉自己了,讓人捉  摸不定。  

    見芙淨沉默不語,丁無便說:『我覺得這就好像你問風覺得石頭會是什麼感受一樣  ,這是件挺怪的事。』  

    芙淨猛然一驚。『你會讀心術啊?』  

    丁無笑笑。『不會。而是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在比較我和穆仁貝勒,而我只是把我  對自己和他的看法說出來。看來,你的想法和我相同。』  

    『那……』芙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她還是希望能得到丁無的意見。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丁無老實地回答,同時聳聳肩,拒絕再去想這個沒有道理  的問題。  

    『不會進來幫忙啊!』內房突地傳來王婆的叫喊。  

    『喔!』丁無應了聲。  

    吃飯時,丁無照例說了些街坊趣事逗王婆笑。但芙淨只是在一旁若有所思地靜默著  。  

    『王婆。』趁丁無與王婆聊天的空檔,芙淨插了嘴。  

    『嗯?』王婆看著芙淨問。  

    『當時事情是怎麼樣的?』沒辦法,事情沒弄清楚,她永遠放不下那顆心。  

    『你這娃娃真不死心。』王婆不自覺地輕吐一口氣。  

    芙淨懇求似的看著丁無,希望他能幫自己勸動王婆。  

    丁無自然領會芙淨的意思,便嚼著肉含混地說:『我這個娃娃也很想知道呢。王婆  ,你就說吧。』  

    『你也算娃娃?哼!』王婆嗤鼻一聲,繼而感懷地說:『格格難產,生了一天怎麼  也生不下來。她身子骨虛,哪經得起這種折磨,這孩子真是來討債的……』  

    『王婆!』芙淨不喜歡她對孩子這般惡語。  

    王婆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眼看就快不行了,我才被捉去,折騰了半天才生下  來。也幸虧是我,才保住了大人和小孩。』  

    『我相信。』丁無趕緊拍著馬屁。而另一方面,他其實也怕王婆在她傲人的技術上  花太多口水。  

    『經過那些折騰,格格需要休息,御醫便接著進去看她,而我就去收拾,把小貝勒  交給格格身旁的丫鬟,那丫鬟叫什麼來著……』王婆一副極力思考狀。  

    『阿紫。』芙淨說道。  

    『對!』王婆隨即抬眼看著芙淨,『你怎麼會知道?』  

    『這……』總不能說是偷聽來的吧?  

    『沒關係,街坊上聽來的吧。』王婆不以為意,繼續說:『我要離開穆府時,去看  了一下采玉格格,她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  

    『那穆仁貝勒呢?』芙淨急急地問。  

    『在廳裡和御醫談話。』王婆回答道。  

    『然後呢?』丁無喝了口湯,替王婆的故事再起個頭。  

    王婆瞇起眼,回想起那日的光景。『我踏出穆府,才剛走到家,就聽到街上鬧烘烘  的,只見一大群的衙役跑向穆府。我心裡面很害怕,趕忙向鄰居們打聽,這才聽說是穆  仁貝勒動手殺死了采玉格格。』  

    『用什麼殺的?』丁無接著問。  

    『死小子!』王婆打了丁無的手臂一掌。『問這麼可怕的問題做啥?』  

    『有用。』丁無故意表現出一副痞子樣。王婆瞪了他一眼,不過她自己也談興正高  ,『是用刀子。聽說采玉格格的白衣上滿是血跡,都分不出來是紅底白花,還是原來就  是件白衫子。而穆仁貝勒在差役到時,就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著采玉格格。』  

    『他……』芙淨心裡突地感到有點刺痛,為這一段過往。  

    王婆回憶說:『我聽人家說,他披頭散髮,滿身是血地跑出穆府,活像個妖怪。』  

    芙淨想哭了。是什麼把那麼挺直的背彎下?又是什麼讓一絲不苟的他滿身狼狽?  

    接下來,王婆的話芙淨全聽不下去了,一顆心淨是遊走在痛苦和悲哀之中。她替穆  仁感到痛苦,也替未曾謀面的采玉格格感到悲哀。  

    離開王婆家後,照例由丁無送芙淨回去。  

    『我是不知道穆貝勒會不會殺妻,』丁無看著芙淨,『不過,我相信你的直覺。如  果你覺得這樣做是對的,那就堅持下去。』  

    芙淨感激地看著丁無。  

    ***  

    『是用什麼殺的?』風著影在聽完芙淨的話後問道。  

    芙淨笑了笑,風著影和丁無在某些地方還真是像。  

    『是用刀子。』  

    『嗯……』風著影沉思了起來。很快的,她便推論道:『從王婆去收拾善後,看到  穆仁貝勒和御醫在討論,到她回到家……如果到家就看到衙役奔向穆府,那幾乎可以說  從她踏出穆府那刻,其實就出事了。只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到底出了什麼事?』  

    芙淨答不出來。她知道風著影是在思考,並沒有打算從她這裡得到任何答案。  

    『貝勒爺不是去看小孩,而是在大廳裡和御醫談事情,而御醫當晚是來照探採玉格  格的,所以唯一能談的話題應該也只有格格……』風著影突然沉默了下來。  

    芙淨沉靜地看著她。  

    『芙淨,你知道嗎?如果從這些事件解讀下去,我以為一直到王婆看到貝勒爺在廳  裡為止,穆仁應該是關心,或者是擔心格格的。』風著影看了看芙淨,『穆仁貝勒曾經  去看過小貝勒嗎?』  

    『我不知道。』芙淨照實回答。  

    『嗯,那次生產,不但格格,連小貝勒都差點不保。人之常情,應該是去看看剛出  生的孩子,更何況是個小貝勒。我在想,貝勒爺沒有去看小貝勒的可能性很大。』風著  影喝了口茶,繼續推斷,『整個事件很可能是:格格生產完後,王婆抱走了哭著的小貝  勒,而御醫進來替格格診療,那時穆貝勒應該是在一旁。』  

    隨著風著影的聲音,芙淨眼前彷彿重現了過去的片段。  

    『然後,御醫皺起眉頭,穆仁貝勒便隨著御醫出了房,在廳裡問著格格的狀況。然  後……發生了什麼事?』  

    兩個人互看了一眼,便各自沉默著。  

    這件案子已經勾起風著影挑戰的慾望,她重新整理著這些天所得到的資料,想著下  一步該怎麼進行。  

    而芙淨則陷在一股不明的悲傷中。他不是這種人,但到底是什麼事會如此徹底的打  擊他?這個真相會不會太過殘酷,只適合被遺忘,而不該再被揭發?芙淨突然有股不想  再追究下去的衝動。  

    風著影突然自言自語著,『另外,為什麼穆仁貝勒會披頭散髮?以他的體格和力氣  ,普通的男人都不見得動得了他,更何況是剛生產完的采玉格格,根本不可能有力氣造  成這一切。』接著風著影突然想到了什麼,『難道,有第三個人?』  

    芙淨驚得睜大了眼,看著風著影。  

    ***  

    懷著複雜的心情,芙淨今天又來到穆府。  

    適才李管家臨時有事走開,交代她先等候一下,因為覺得有點無聊,她便走向庭院  閒晃。  

    看著週遭的一切,曾經走過的小徑、這些名聞京城的樓閣,她實在無法想像,曾有  一件駭人的案件在此發生。  

    『啊!小心。』突然有個小小身影撞了過來,芙淨扶住了他,怕他被自己撞倒。  

    小孩仰起頭,芙淨看清楚了,是上次在街上遇到的小男孩。『是你!好久不見。』  

    小男孩不可置信的看著芙淨,愣了好一會兒,突然撲上前喊了一聲,『額娘──』  

    『你認錯人了喔,我不是你的娘。』芙淨和善地說。  

    『額娘,你不要再不見了!』義成好似聽不進芙淨的話,只知用小手捉住芙淨的手  。  

    雖然義成握得很緊,但一點也不牢,芙淨輕易就可以掙脫的,但她卻讓他捉著。  

    『啊!怎麼流血了?!』芙淨發現義成的膝蓋有破洞,還滲著血。  

    『義成跌倒了。』小貝勒解釋。  

    『怎麼這樣不小心呢?』  

    『我和阿福在玩,他跑太快,義成追不到,就跌倒了。』  

    『小貝勒……』一名男孩自遠處一路跑了過來,在離芙淨幾步遠的地方站住,指著  她問道:『你是誰?』  

    『她是額娘。』義成得意的向阿福介紹。  

    『小貝勒,快過來!』阿福向義成招手,同時對芙淨叫道:『你再不放開,我就要  去叫人囉。』  

    『不准!』義成大聲喊道。  

    義成的命令頓時讓阿福左右為難。  

    『你就是阿福吧?』芙淨看著眼前的七歲的男孩,慈善地問。『我是繡花娘芙淨,  是在這裡等李管家的。』  

    『等我娘?』  

    原來是李管家的孩子。『嗯。我要收需要洗的衣物。』  

    單純的阿福看著芙淨,心裡想道,既然她認識娘,那麼就可以相信她了。  

    芙淨似乎也感覺到阿福的和善回應,於是問說:『義成受了傷,你知道哪裡有藥嗎  ?』  

    『跟我來吧,小貝勒的房裡就有了。』說完便領頭走向小貝勒的房間。  

    一路上,義成生怕芙淨會不見似的,始終死拉著她的衣服不放。  

    芙淨自然不會知道,自從上次在大街遇到歹人,義成在她懷裡哭累睡著,被抱回穆  府後,當他一覺醒來,發現他的額娘不見了時,他可是足足鬧了一天一夜。  

    這是乖巧的義成貝勒第一次鬧成這樣,讓穆府每個人都嚇到了,也氣壞了穆仁貝勒  。  

    說到穆仁貝勒,離三人不遠處,不正是他嘛!其實就在義成喊出『額娘』時,穆仁  就跟在一旁觀察著他們了。  

    他才剛在書房裡忙完了事,想到庭院中舒展筋骨,誰知才剛到庭中便聽到義成那聲  『額娘』,當下心裡一驚,便急急往前探查,遠遠的,芙淨的身影已進入眼裡。  

    是她!  

    穆仁看著義成將她當成親娘一般,親匿地擁著她,而芙淨那溫婉和藹的面容,竟讓  他的心房不自覺地怦動,眼裡那股深沉之氣瞬間柔和起來。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那天她捉住他的衣襟這樣喊著。想到這裡,穆仁的面容頓  時顯露幾許惆悵,『你真的相信我嗎?』  

    而就在阿福領著他們進入義成房內時,穆仁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了些。  

    芙淨一行人進了義成房裡,她很快地便將義成的傷口處理好。  

    『好了。痛痛不見了。』她拍拍義成的臉頰說。  

    『額娘……』義成用一種屬於小孩才有的音調,甜甜地叫著,整個人往她的肩窩靠  去。  

    『別撒嬌,阿福在笑話你了。』  

    在一旁的阿福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義成快樂,他就快樂,因為守護和陪伴這個小  男孩一直就是他的責任。  

    『我覺得今天的小貝勒看起來好幸福喔!』阿福笑著說。  

    芙淨摸著義成的背,突然想到,眼前不就是采玉格格拚了命要生下來的孩子嗎?而  這個孩子一生下來就沒了娘,家裡還發生這樣的慘案,大家是怎麼看待這個孩子的呢?  

    『來,先坐下來。』芙淨把義成黏在自己身上的手解下。  

    『額娘?』義成以為他的『額娘』又要離開了,手不自覺地捉得更緊。  

    芙淨笑笑地對他說:『我必須先把義成的褲子補好。難道你想看到阿福被罵嗎?』  

    義成搖搖頭,放了手。  

    知道他是個重友重義的好孩子,芙淨心裡竟然有一絲欣慰。  

    她牽著義成到阿福身邊。『來,你和阿福坐在這裡一起吃東西,等你們吃完,我就  做好了。』  

    拿出身上習慣放著的小針線包,芙淨細心的補著破洞。而義成和阿福就坐在她的對  面,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看著她。  

    『福晉,我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人。』阿福說道。  

    『是嗎?』芙淨回眸一笑,應道。  

    『嗯,和以前的福晉一樣好。』  

    『以前的?』芙淨突然想到,是啊,這孩子一直在穆府裡,他會知道些什麼嗎?所  以她故意問,『是采玉格格吧?』  

    『嗯。她也長得好漂亮,對我也很好,老要我多吃點東西。可是她才太瘦了。』阿  福天真地說。  

    『嗯。』芙淨看了一下義成,這孩子聽得懂嗎?算了,別再問了,不能冒著傷到孩  子的險。剛好縫補的工作也完成了。『好了。義成,來穿上吧。』  

    『好。』義成乖乖地從椅子跳了下來。  

    芙淨幫他整理好衣物,仔細看著這孩子,他有著一雙和穆仁貝勒一樣的眼睛,但卻  沒有那麼痛苦的眼神。在那相似的眼裡,她看到的是寂寞。  

    義成有著和穆仁貝勒不一樣的輪廓,他的臉是鵝蛋型的,那讓他看起來秀氣多了,  這應該是像采玉格格吧。  

    『好了。義成是個小帥哥喔!』  

    『嘻……』義成笑得好害羞。  

    芙淨站起身來,『我要趕回去了,李管家一定到處在找我了。』  

    『額娘?』義成馬上又捉住芙淨的衣襟不放。  

    『義成,對不起喔!我不是你的額娘。』她真是憐惜這個孩子。  

    『額娘……』義成的淚水眼看就要掉下來了。  

    芙淨不得已只好抱著義成一起走,希望李管家能有法子。  

    『你去哪了?』回到側廳,李管家一看到芙淨便問。看到她手上抱的義成及後面跟  的阿福,不禁疑惑起來。『阿福,小貝勒?』  

    『對不起……』芙淨不能出賣阿福,所以無話可說。  

    見芙淨沒任何表示,李管家也不想再多加追究。『算了,這是要處理的衣物。』她  指著桌上的衣物包說。  

    『嗯。可是……』芙淨抱著義成,已經騰不出手來了。  

    『小貝勒,過來。』李管家伸手準備要接過義成。  

    『不要!我要額娘抱。』義成喊道,整張臉更往芙淨的胸口埋去。  

    『啊?』李管家驚訝地看著芙淨。  

    芙淨一臉莫可奈何的表情。『我無法讓小貝勒明白。』  

    『額娘,你不要走!』義成抬起臉來說道。  

    李管家突然想起了那天義成哭鬧的情形,她總算明白了。  

    『我想,小貝勒因為你的名字,所以誤會了,把你當成他的娘了。』李管家對芙淨  說道:『這樣吧,你就留到晚飯後。吃過飯,小貝勒就會想睡了。』  

    『好。』也只能這樣了。  

    晚飯時氣氛融洽愉悅,這可以說是義成第一次和他的額娘一起吃飯,他覺得好幸福  。  

    他喜歡額娘身上的香味,喜歡額娘摸他的感覺,更喜歡額娘的笑。  

    飯後,芙淨帶著義成回到他的房間,讓他上床睡覺。  

    『額娘,義成想聽歌。』義成撒嬌地說。  

    『啊?』芙淨不知義成會臨時出這個難題,她可是只會些民間小調啊。見義成一臉  期待,她只好說:『好吧,可是我只唱給義成聽,不許說給別人知道喔!』  

    『嗯。』義成點點頭。  

    『好,閉上眼。』  

    於是,芙淨哼起了她在織衣裳時,總在嘴邊哼唱的歌謠。輕輕的節奏,溫柔的嗓音  ,在歌聲中,義成終於慢慢睡去。  

    芙淨不知道的是,有個夜裡總不成眠的人,也一直站在窗外聆聽著她的歌聲。  

    原來穆仁一直遠遠地跟著他們。窗外的他,在她的歌聲中,也閉上了眼,讓她的歌  聲催眠著他緊繃太久的心。  

    『晚安,小貝勒。祝你有個好夢。』趁著義成熟睡,芙淨悄悄地離開了。而穆仁叫  了個人,一路悄悄地護送芙淨到家。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