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搞的?現在流行綁架嗎?」聽過徐均帆的遭遇後,武真零下了如此的結論。
「可能吧!誰曉得現代人在想些什麼?」徐均帆輕啜了薄荷香茶,附和武真零的意見。
左盼右望,整整等了半個月,好不容易總算等到徐均帆蜜月歸來,心理不平衡的武真零,原是秉著滿腔怒火.氣沖沖的由何方濂開車送她來船坊精品店,想大加撻代徐均帆的無情無義,既不顧江湖道義,又丟著她不理不踩。
但畢竟是姊妹情深,一見到徐均帆,她那份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當場把半個月來的不滿拋諸腦後,和徐均帆互訴別後的遭遇,以及對彼此的懷念。
徐均帆難得大方,競把店門關起來,捨棄了整個下午的生意,輕鬆的和武真零喝下午茶,閒話家常。
雖然如此,武真零仍然有一些不滿足和憤慨。
「過分!我連一秒鐘的蜜月旅行都沒有,你卻足足去了半個月,大不公平了,你這樣對得起我嗎?」
「哎呀!人生得意時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只求對得起自己就成了,至於你嘛!不重要。」
「哼!」武真零悶哼了一聲,氣得不想和她計較。
「對了!關於你那件婚事,我跟我老爸問清楚了。」她笑著挨近武真零: 「你知道你父親有多瘋狂嗎?他居然為了和曼丘家結成親家,不論男女,都要嫁給曼丘理,並且以出生時的啼哭,做為同意婚事的回應,你看他的想法是不是有點怪異?」
「哼!我懶得理他,他索性就待在那個不知名的小國,別回來算了。」武真零把手中的奶油鬆餅,當成了她父親武逍,狠狠的咬了一大口,以報復他棄女不管。
「這不太像你嘛!要照你平日的作風,你絕對會拿起電話,痛快的批判舅舅一頓的。」徐均帆曖昧的瞧著她。
「嗯!有點不大對勁喔!」
「哪有什麼!只是現在沒心情找他算帳而已。」
「少來了!其實是很滿意這件婚事,又拉不下臉跟舅舅道謝,對吧!」她一眼看穿了武真零的心事。
武真零給了她一個「知道就擺在心裡,用不著大肆宣揚」的表情,逗弄得她忍不住捧腹開懷大笑。
「他真的很好。」只要想起曼丘理,武真零臉上便不由自主的露出甜蜜的微笑,但他們之間的阻礙,卻逼得她笑顏頓褪,神情灰暗黯淡。「可惜!我和他之間,有討人厭的第三者存在。」
「什麼?是哪個不要臉的女人,如此不上道,你告訴我,我去修理她。」徐均帆同仇敵愾道。
「如果是女人,我還需要在這裡煩惱,等你表面上是替我出氣,實際上是找機會欺負人嗎?我早就自己出馬,心狠手辣的痛整她一頓了。」
「天哪!難不成你老公是同志?那你還是早點離婚的好,省得變成性生活不美滿、守活寡的怨婦。」
武真零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以前還不准她看限制 級,現在話說得競比那裡面的對白還黃,還要露骨。
武真零搖了搖頭感歎,難道女人結婚後,腦漿都會墮 落變成黃色嗎?想起來就感到恐怖。
「我和他之間的第三者,指的是他那群無孔不入,隨時隨地都可以使他轉移目標和注意力的弟弟妹妹。」
捧著滿腹委屈心酸和哀怨,武真零洩恨似的把手中剩 余的奶油鬆餅,盡數塞進嘴巴裡,咬牙切齒的咀嚼著。
「他對他弟弟妹妹的疼愛,簡直到達了無微不至,登峰造極的地步,看得我都快嫉妒死了。」
她以悲淒的眼神凝視徐均帆,期望能獲得一位愛情戰 場的戰友,為她想些餿主意,出這口怨氣。
未料,徐均帆的態度出奇平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 外,只是淡淡一笑:
「這不是很好嗎?像他這樣重視親人和手足之情的男人, 幾乎快要和絕跡的恐龍名列同等地位了。如此珍奇異獸,你千 萬要把握住,絕對別讓他從你手中溜掉,否則就虧大了。」
「喂!你搞清楚我的意思了嗎?」武真零微慍道。
「非常清楚!你討厭他弟弟妹妹和你一起分享他的 愛,你希望能獨佔他所有的愛,使他只對你心有獨鍾,讓 你們都成為彼此感情上的唯一,對吧!」
「嗯!」武真零大受感動的猛點頭,果然表姊是這世 上最明白她心思的人。這趟真是不虛此行,她定能得到鏟 除那一堆第三者的絕佳妙方。
「但那是不可能的。」徐均帆直潑了她一盆冷水。
「為什麼?愛情小說和戲劇裡,好多男主角不都為了女主角,不惜和家庭斷絕關係,捨棄朋友和事業前途,只求能和女主角廝守終生的嗎?」
「那些騙死人不償命的垃圾,你也信?」
「小說和戲劇反映真實人生,我相信這世上一定有人做到,才會被歌頌而流傳至今。既然別人可以,他為什麼不能?我知道我很貪心,妄想佔有他全部的心思,但這是為了愛他,有什麼不對嗎?我有過錯嗎?」
「愛沒有錯,只是因為愛,卻逼得他必須放棄家庭和事業.全神貫注在你身上,在愛情沖昏頭的狀況下,他或許辦礙到,但若是將來不順遂,難保他不恨你、怨你。為了貪圖一時的擁有,而喪失一輩子的幸福快樂,值得嗎?」
武真零沉默不語,現在的擁有和未來的幸福,在她心裡各執一端,起伏不定。為什麼她不能同時得到呢?
「說到心不能獨鍾,這還是你教我的,記得嗎?」
她睜著迷惘的雙眼,思索片刻,仍是一片空白。
徐均帆一看見她這副木頭美人的模樣,就知道她的腦袋由於周轉不靈,八成又罷工當機了,只得好心說明:
「八歲那年,你和我蹲在地上畫圖,你突發奇想的畫了個心,還把它分成好幾部分。你笑著說,你有好多心愛的事物.想把它們全放在心理,好好珍惜。最大部分是你的父母,然舌是你喜歡的史奴比和加菲貓,分來分去,就偏偏少了我,我氣得跟你抗議,你才勉強分給我一個小得快要看不見的角落給我,這麼對不起我的事,你居然忘得一乾二淨!」
「啊!我想起來了,我後來還給你遮羞費和心理受損慰同金,一個月的零用錢全沒了。」武真零氣憤道。
為了怕被迫討錢財,徐均帆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
「總之,表妹夫已經夠好了。哪像你那個欠扁的表姊夫,好好的蜜月旅行,他居然帶滿一大箱的偵探小說,白天黑夜都只顧著在旅館內啃書,把我放在一旁納涼。」
「你怎麼對付他?」如徐均帆所願,武真零好奇心一起,小時候被敲詐的怨懣,立時消失無影無蹤。 .
「很簡單哪!趁他睡覺時,先他一步看完小說,然後故意告訴他細節和結局,害他無法盡情享受閱讀之樂,只能望書興歎。」徐均帆得意的笑道:「連受兩次折磨後,他只有向我投降,原本佔據他第二生命的偵探小說,含恨引退至第三位,把寶座拱手讓我。從此,我美艷奪目的影像,就在他心裡無所不用其極的膨脹,他想忽視都很難。」
「表姊,你好殘忍喔!」武真零有些同情石光恆。
「為了愛,女人是可以殘忍橫暴的。」徐均帆露出了謎樣的笑容,給武真零的困境指點一條明路。 「別以為第三者是你愛情道路上的最大阻礙,如果善加利用,他們反而會成為助力,讓你達到事半功倍的效用。試著接受他所愛的事物,你將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武真零眼裡的迷惑更深了,她不大懂這些話的含意。
「好啦!今天的心理諮詢到此,請付費。」徐均帆笑吟吟的把放置錢的小盤,端到武真零面前。
「什麼?跟你聊天也要錢啊!」她驚叫道。
「我為了你,去掉了半天賺錢的時間,又浪費了招待、貴客的點心,白花不少煮菜的水、茶葉和瓦斯,這些我當然得找你收啊!還有,你上次毀了我那件絲緞小禮服,我沒法扣你薪水,請你理賠我的損失。」
徐均帆輕巧的在計算機上按了幾下,把她總結的金額,呈現給武真零看。
「三十五萬三千!你乾脆去搶銀行算了。」武真零不滿的尖聲怪叫,她這根本是敲詐勒索。
「聽說曼丘家別的不多,就是錢多,身為少夫人,你總不會連這點錢都沒有吧!」她樂得在心裡盤算著,這可是好大的一筆收入呢!
武真零背著徐均帆,打開了老八送給她的絲製手提包,瞧著曼丘理前兩天交給她的金卡,心裡直猶豫不決。
雖然曼丘家可能是個無底洞的金窟,但碰上徐均帆這個吸收力超強的黑洞,再多的錢,只怕也不夠她塞牙縫。她不能把錢無意義的浪費在這上面,得想別的方法償還債務。
就在她腦筋打結,想不出妥善的辦法之際,藏在手提包深處,一個發亮的小東西,及時為她解圍。
「喏!這個抵給你。」她把老二曼丘冽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的鑽石銀針,交給了徐均帆。
徐均帆果然是識貨的行家,更是個懂得挖錢的錢鬼,境二話不說的收下,並把它放置在飾品櫃中,待價銷售。
她打的如意算盤是,與其讓珠寶店乘機剝削她,不如擺在店裡漫天亂開價,狠狠的敲那些有錢無處花的冤大頭.以安慰她那飢渴已久,永遠不可能填滿的黑洞荷包。
武真零比徐均帆更樂,背過身抿著嘴倫笑,她終於找到最佳銷贓途徑,和賺私房錢的管道了。
可愛的非洲之星,等著她把它化整為零,粉身碎骨的銷售吧!
◇ ◇ ◇
在回家的路途中,儘管華燈初上,車水馬龍,熱鬧的景象令人眼花撩亂,儘管車速開得極快,讓人無法及時看清任何景物,但武真零還是看到了。
她要求何方濂將車子停靠在路旁,獨自下車,開始了電影銀幕上,所有大偵探辦案絕對需要的過程和行徑。
繞過一個轉角,她拿啤酒屋前一棵纏滿閃爍發亮燈泡的路樹當掩護,屏氣凝神的確定曼丘武、曼丘映和福平爾以及隨身警備隊員共六人,真的進入「羅」PUB後,這才提起前腳,趕緊尾隨入內。
哼!他們一天到晚都不在家,害得曼丘理直為他們掛心,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她今天就要當偵探,仔細查明他們在於什麼勾當,回去好向她親愛的老公打小報告。才走入店門口,她就被裡面瀰漫四散的詭譎氣氛,弄得裹足不敢往前,只敢躲藏在門柱後面,朝裡面觀望。
店內沒有驚天動地,震得人骨頭四分五裂,頭腦快要爆炸發狂的激情熱門音樂,只有調酒吧檯上的電話,持續不斷的響著,所有的人都神色凝重的望著它,僵硬的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武真零在心裡數著,大約是響到第五十七聲,曼丘映表情古怪的看著曼丘武和福平爾。
「你們和我在這裡,老四在警局加班,老七臨時去了香港,老六又在實驗室,家裡幾乎沒人在,這通電話不會是…老大打的吧!」
「怎麼會呢!你別忘了還有大嫂在啊!」曼丘武渾身不自在的乾笑了兩聲。
一聲「大嫂」這兩個字,武真零直接反應的從門柱後探出了頭。 「你們在叫我嗎?」
「啊!完蛋了。」曼丘武忍不住低頭哀嚎,曼丘映和其他人的表情是更加愁雲慘霧,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你們為什麼不接電話呢?」她趨前好奇道。
「不能接啊!」店裡的人竟異口同聲道。
她滿臉疑惑的環顧這群神情如同即將赴死的人,然後把視線焦點固定在曼丘武身上,期待他進一步解釋。
孰料,曼丘武竟給了她一句風馬牛不相關的話:
「大嫂,你知道花椰菜一斤十塊錢,和王莽土地改革的關係嗎?」
她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直拿他當神經病看待;其他人卻以無限同情的眼光看著他,拚命安慰他,要他節哀順變=看起來不是她有毛病,就是這群人全是瘋子。
好不容易調整過受傷的心理後,曼丘武才解釋道:
「只要是人,都知道它們之間不可能扯上任何關聯,可是就在我趕博士論文的前夕,分秒必爭的情況下,老大打了通國際電話到美國波土頓,花了整整兩個小時半,硬把它們扯在一起,我都快精神崩潰了。」
這段話的最後一個字乍停,現場的氣氛立時熱絡起來,每個人都爭先恐後的把自己的豐功偉業,提出來炫耀。
「你那算什麼!上次他跟我談格式塔心理學派,就整整說了三小時又十分鐘。」客人甲驕傲道。
「閃一邊去,他光是跟我談葉綠素,就可以說上四小時又三十五分。怎麼樣?」客人乙很瞧不起客人甲。
「得了吧!我的紀錄可是五小時又四十三分鐘。」
「沒什麼了不起,我的可是六小時。」
「停!」就在所有人爭論不休之際,久在角落乏人間津的客人辛,大吼了一聲: 「我的是十三小時整。」
「哇!」眾人一陣驚歎聲,用著無比崇拜的眼神,看著做視群倫的他。
「你還真是有耐性啊!」曼丘武欽佩道。
他嘿嘿兩聲,不好意思的摸著頭: 「正好我失戀,再加上酒醉神智不清,不然我哪聽得下去。」
「你們那堆莫名其妙的紀錄,跟這通電話有什麼關係?」她已經完全把他們當神經不正常的人來看待了。
「關係可大了,只要電話響過十五聲,就表示老大的絕症又病發了。」曼丘武回道。其他人則點頭同意。
武真零心頭一緊,急著想拿電話,卻被久久沉默在吧檯的另一邊,外貌極飄逸清雅的老闆給阻止了。
「為什麼不讓我接?他可能正因為身體痛苦難熬,想向我們求救呢?」她氣憤的叫道。
「別的地方、別的人,我或許無權過問,但在這裡,我是老闆,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破壞店裡的氣氛,即使是我非常疼愛的大侄子,也不能例外。」
「你是?」她愣了一下。
「曼丘羅,你可以叫我六叔,也可以直接叫我羅。」
不管叫什麼,她現在沒有心情去計較,她只在乎電話另一頭求救的曼丘理。
「這通電話,你絕對不能接。」所有人空前絕後的大團結,還一致擺臉色給她看。
「你們——」她為之氣結。 「差勁!你們根本就是冷血無情,沒人性的惡魔。」
儘管她腦內還有一卡車的罵人辭彙,但在救夫心切的素急心理下,她無意和他們窮磨菇,只得就此放過舌戰群雄的機會,真是白便宜他們了。
只是臨去前,她不經意回望曼丘家人,他們臉上那副不當一回事的神情,使她內心起了疑竇,總覺得不對勁。
就她和他們近日的相處經驗得知,他們其實是相當重感情的性情中人,不可能在這節骨眼上,棄曼丘理於不顧啊!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位大嫂還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啊!」客人們又開始議論紛紛了。
「就是嘛!完全不瞭解我們用心良苦。」客人戊道。
「羅,我們要點歌!」另一名客人叫道。」點什麼?」曼丘羅徐徐走到音響旁,打開LD架。
「用心良苦!」
「不對!應該是一言難盡,才能表達我們此刻不被解的郁卒心情。」,當場,所有的客人兵分兩路,各持己見.誰也不肯讓誰,激動莫名的叫囂辯論,只差沒動手打群架而已。
曼丘羅苦笑著,這群人到底是來消遣娛樂,還是來開鬥爭大會,互相批鬥整垮對方的?這麼簡單就反目成仇了?
◇ ◇ ◇
接下武真零要求不擇手段盡速回到曼丘家的免責令後,衡量在安全的限度和範圍內,何方濂全神貫注的凝視正前方,使出了他師傅曼丘衛教給他的十八般武藝,技術高超而巧妙的操縱方向盤,左鑽右閃,在車陣的夾縫中求生存,直接縮減不止三倍的時間。
在轎車穿過花彫鐵門的那一瞬間,武真零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一道冰冷的牆,就此區隔為兩個世界,數不盡的繁華,道不盡的熱鬧歡樂氣氛,全被排除在圍牆之外:圍牆之內僅有無邊際的黑暗,偌大的曼丘本館矗立其中,真像是毫無人類氣息、家庭溫暖的寂寞空城。
武真零不由得渾身涼意四起,打著冷顫。
車子尚未停妥,武真零一個箭步直衝了出去,行至半路,涼鞋的帶子忽然裂成兩半,她頓時失去了平衡,跟踉蹌蹌的向前撲倒在地。
「少夫人!」何方濂急忙下車,想上前扶起她。
「我沒事!」武真零咬著牙,忍著傷口傳來的陣陣疼痛,用力扯掉涼鞋,赤著腳拚命往曼丘理的所在位置跑。
克制住汶然欲位的情緒,她心裡只惦念著曼丘理的安危,傷口上急速湧流的鮮血,她不在乎,在她體內蠢蠢欲動的黑夜恐懼症,閃一邊去,她沒時間理會它。
來到曼丘理慣常愛待的書房門口,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落地窗外一輪皎潔圓潤的明月,它溫和細緻的光芒,透過玻璃輕撒在房內,映著一個落寞孤寂的身影。
曼丘理神情木然的背靠著牆壁,手指僵硬而機械化的握著電話筒,聆聽持續不斷的鈴聲,期待有人能回應他。
天哪!不會吧!從「羅」到這裡,少說也有十幾分鐘,他難道一直沒掛斷過?
武真零胸口起伏不定的喘著氣,乾澀嚥下少得可憐的口水,腳步艱困的靠近他。
「你打給誰?」
「羅…」他目光渙散的望著前方,沒有焦點。
「不要打了。」她一把搶下地手裡的電話筒。 「他們不可能會接的,在那裡,沒有一個人願意接電話。」
「我知道。」曼丘理無力的苦笑一聲,身子緩慢往下滑落,無聲的癱坐在地上,雙手抱頭埋在兩膝之間。
「從小,我就抓不住他們的心,越想靠近他們,他們就閃躲得越遠,始終充滿敵意的和我保持距離。我明白他們討厭我長篇大論、喋喋不休的廢話,可是唯有那個時刻,我才能感受到他們的氣息,感覺他們陪在我身邊,讓彼此之間,有條看不見的線連繫著,使我能夠稍微接近他們的心。為了想拴住他們,我給了他們一項約定,結果卻是反效果。」
什麼約定?武真零想開口問,卻又不敢問,她聯想起老二曼丘冽的遭遇,忖度這八成不是什麼好約定,否則曼丘家的人不會見他如見瘟神,只聽到聲音,還未見到人影,早就動作迅速敏捷的溜之大吉。
「你別這樣好嗎?」武真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想安慰他,卻又不知從何安慰起,這整件事,她還身處於五里霧中,完全搞不清狀況。
況且,從來是別人安慰她,她可沒安慰過人,這種缺乏經驗的事,她還是頭一遭面對呢!
曼丘理仍舊維持原來的姿勢,聲音淒涼的喃喃自語:
「為什麼他們不肯待在我身邊,而只想著往外飛呢!我無意傷害他們,只想親自用我的雙手照顧他們,讓他們感到幸福快樂啊!為什麼他們不明白,全都只想著要離開我、拋棄我,把我一個人丟在這空曠孤寂的空房子裡,獨自忍受寂寞悲傷的煎熬,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為何他們要如此對待我?我難道做的還不夠好嗎?」
說到後來,曼丘理像是想把內心積壓已久的情緒,整個宣洩出來,聲音沙啞的提高了音量,對著自己狂吼狂叫c
這樣的發洩行為,正好為武真零撥開眼前繚繞不去的迷霧,她明瞭曼丘理的心思了。
他像個苦心撫育兒女成長的父親,眼見兒女羽翼長成,展翅高飛,去開拓自己的人生,內心有說不出的寂莫和空虛,時時牽掛著兒女的動向,唯恐他們受到傷害,而想一輩子把他們藏在自己的羽翼下,永遠保護著他們c
武真零確定他將來絕對會是個愛兒女的好父親,不像她父親武逍,只顧著自己的前途,鮮少理會家庭妻女的感覺和存在。
望著這個冰冷的空間,她的眼前突然呈現一副父慈子孝、一家和樂團聚的歡愉景象。
不過,此時幻想這個似乎不大恰當。
她蹲在曼丘理身邊,瞅著他的行為像是鬧彆扭、愛耍脾氣,藉由這個方式向大人撒嬌的孩子,禁不住對他心疼和心生憐惜之情。
她張開了雙臂,輕輕摟住他的肩膀,輕聲在他耳邊細語:
「你還有我啊!不管其他人如何想,如何急著脫離你,我都會陪伴在你身邊,就算你討厭我,不要我了,我還是願意生生世世守護在你左右。讓我來愛你,給你快樂和幸福,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好嗎?」
雖然只是輕輕的擁抱,隔著微薄的衣服,他卻能夠感受到她的體溫,以及她努力想傳達給他,撫平他傷口和創痕的溫柔,使他的心底流過一股暖意,整個人好溫暖。
他抬起頭,神情複雜的注視著她:
「就算我這個人有很多不可理喻的缺點,就算我無法將整個心都給你,就算我會為了弟弟妹妹而忽略、冷落你,你也不在乎?依然愛我到底,陪我到死?」
「嗯!無論如何,我都愛你。」強忍著心底隱隱約約的刺痛,她明亮的眼眸泛潮,微笑著給他堅定的承諾:「雖然你得了絕症,我還是會陪你到最後一秒鐘。等你過去以後,我會幫你照料弟弟妹妹,使你無後顧之憂,至於我嘛!也會堅持到底,努力守出個貞節牌坊給你看,以證明我此生乃至於來世,永誌不渝的愛情。』』
她的話自然是令他大受感動,只是有一事不解。
「我什麼時候得了絕症,我怎麼不知道?」
「是老四他們告訴我的。」
「哦!那一定是老四在跟你開玩笑,他這個人有時候說起話來,是不太負責任的。」他莞爾一笑。 「我每隔半年就會做身體檢查,如果你懷疑我的健康狀況,可以查看上個月剛出爐的體檢報告,什麼都很好,只有一點醫生束手無策的小毛病。」
「什麼?」她驚懼的看著他。前面的話,才讓她的心安定下來,一聽後面的話,她的心又陡地狂跳不已。
「也沒什麼!只是我的身體大健康,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可能會活到一百多歲,怕你會嫌我活得太久。」
「才不會呢!」她大大的鬆了口氣。
收迴環抱他肩膀的雙臂,武真零雙手按著起伏急促的胸口。先前為了擔憂他病危,一顆心急得簡直快要爆炸,隨後,又為了他這句讓人笑不出來的玩笑話,她的心差點擅離職守,驚嚇的想從口中跳出,卻又哽咽在喉嚨中.不上不下的難過極了。
真是的,他到底要嚇她幾次才夠,搞不好他的絕症沒要他的命,反而她被他嚇出心臟病,提早升天:
她在心裡小小的抗議著,沒提防突然湊近的臉龐,在她未來得及反應之前,曼丘理早已溫柔的執起她小巧的下巴,輕輕的吻著她嬌艷宛如初春鮮嫩花蕾的唇瓣。
他的氣息就像是春天溫馨宜人的和風,緩緩的吹拂她的心房,進而毫無空隙的包圍著她,品嚐她無比香醇的甜美,猛烈而霸道的侵佔她每個細胞。
正常他們的唇熱烈交纏得難分難捨,他輕巧的解開她衣領的鈕扣,要採取更進一步的激情動作之際,討人厭的第三者、不速之客——九十九號殺風景的介入其中。
它頭頂著羽翼剛長豐滿的紅嘴相思鳥啾啾,表情不滿的硬擠在他們之間,似乎有些氣憤曼丘理搶走它向來待慣的武真零懷抱,對著他齜牙咧嘴的低聲悶吼。
「啪」的一聲,房裡忽然綻放光明。
在門外觀望許久的何方濂,上體君意,下達民情,非常狗腿的趕緊推入盛滿精緻餐點的餐車,適時為他遭逢怨狗怒視的老闆解圍。
順便把放置在餐車下的急救箱,遞給他這個只顧上不顧下的老闆,點出一個鮮血淋漓的事實。
「為什麼不告訴我?」曼丘理把她受傷的膝蓋放置在他懷裡,心疼的為她消毒敷藥,同時暗自責怪自己的粗心。
「我沒想那麼多,我只記掛你的安危。」她低下頭紅著臉道。
深受感動的曼丘理,礙於大多旁觀者在場,不想免費表演給他們看,只輕輕撩撥她被汗沾濕的劉海,溫柔的在她額頭烙印下深情的吻。
接著,他攔腰一抱,將她抱至陽台的籐椅放下。
把餐點一一端擺在陽台的圓桌後,何方濂想用食物將九十九號誘離現場,偏神經敏感的它明瞭他不良的企圖,汪性的拒不合作,害何方濂無法在老闆面前建功。
就著明月柔和的光芒,和盛夏涼意濃烈的微風輕拂,曼丘理和武真零完全不理會一旁鬧得不可開交的人狗混戰,濃情蜜意的呢喃輕語,盡情愉快的享用浪漫的晚餐。
整個夜晚,武真零沉醉在他柔和悅耳的嗓音中,傾聽他細訴兒時的點點滴滴。
「如果他們也在就好了。」曼丘理難掩落寞和遺憾。
武真零給了他一個甜蜜的微笑,表達了相同的感受。她不用嫉妒他們分享他的愛,她決心努力去愛他所有的一切,包括容納他對他弟妹們永無止境的愛。
◇ ◇ ◇
想要找曼丘理那群來無影去無蹤的弟弟妹妹,簡直如同跟頑童玩捉迷藏。耗費大半天的光陰,也找不到半個鬼影。
頭頂著曬得人發昏、汗流浹背的艷陽,武真零好不容易在南院旁的涼亭,找到正在發愣出神的曼丘映。
武真零雙手擦腰,擺出了潑婦罵街的架式,想先給曼丘映一個下馬威,才好逼她說出真話。
「你給我交代清楚,你大哥他明明沒病沒痛,健康得很,你們為何要騙我說他得了無法根治的絕症,害我白難過了好些天。」
神遊四海的曼丘映,勉強收了心,慵懶的望著她:
「絕對的惹人厭,絕對囉唆到底,絕對讓人受不了,絕對逼人精神崩潰,絕對疲勞轟炸的病症,不叫絕症,該叫什麼?」
「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發覺可以不用硬的,武真零微笑的挨著曼丘映坐下。 「如果是甜言蜜語,當然是百聽不厭,但他有時簡直像是上課方式的言論,確實讓人聽不下去。」
「不錯!算你聰明,懂得我的話。』』
在表明瞭解他們的感受之後,武真零開始為曼丘理說起好話,試著成為橋樑,拉近他與他們之間的距離:
「可是,他也是因為疼愛你們,想多接近你們,又不知該如何做,才會採取這種方式,你們不能多體諒一些他的心情嗎?」
「體諒啊!要不幹嘛還要輪班待在家裡陪他,早就跑得精光了。」
經她這麼一提,武真零試著回想這半個月來的生活,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不管忙得有多昏天黑地,即使是來回奔波於兩個陌生國度之間,累得睜不開眼,形同行屍走肉,他們只要一待在曼丘理身邊,就會勉強打起精神,微笑著應對曼丘理。凡是他交代的事,他們也會二話不說的完成,絕對不打半點折扣,看得她對他們都感到有些心疼了。
只是,為什麼忙的都是男的,難道……
「曼丘理重男輕女嗎?要不為何公司業務全是老四他們在忙,你和老六她們好像置身事外,完全無法插手。」
曼丘映總算正視她了,可惜眼光非善意,而是厭惡。
「你錯了!曼丘家是重女輕男,而不是重男輕女。」曼丘映嚴詞糾正她:「曼丘家,女人是寶貝,只能放在手掌心中疼惜,絕不能傷害到半根毫髮。我和老六她們隨時隨地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人能束縛干涉,即使是聖父聖母也不能。如果我們想接掌曼丘企業,所有的大權早就掌控在我們手裡了,哪輪得到老大他們呢!」
「那為什麼你們不過問公司的業務呢?」
「誰吃飽閒著,去管那些個壓搾腦汁,煩死人的東西,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她沒好氣的白了武真零一眼:
「女人是寶,那男人呢?」武真零喃喃問道。
「男人是牛,得任勞任怨的為曼丘家工作,想要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還得跟老大訂契約。」
「什麼契約?」這正是武真零迫切想知道的事。
「他們必須在十九歲以前,拿到企管或商學方面的博士學位,然後才能回台灣,選自己鍾意的科系就讀。並且得在從事自己熱愛的工作同時,兼管曼丘企業的營運。」
「怎麼會做出如此不合理的約定?」她迷惑道。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似想起什麼難過的往事,曼丘映無奈的歎了口氣:「曼丘家先祖規定,所有重要事務,必須由曼丘家直系血親來承擔,絕不能交由外人,以免大權旁落,家產被外人謀奪。為了達成這個任務,曼丘家每一代長媳,都得要增產以報祖宗。偏聖母運氣不好,剛生完老大,就因為意外而導致不孕,倒楣的老二他們才只好接下重責大任,以減輕老大的負擔。」
武真零沒注意她話的前半段,也沒留心中間部分,而完全集中在後半段,如同發現新大陸般,得意的把自己想出來的結論,說給曼丘映明白:
「其實,你們是非常愛你們大哥的吧!否則世界如此廣大,人口如此眾多,只要有心,還怕找不到一個可以永久不被他尋獲的地方,安安穩穩的躲藏一輩子。」
她更進一步的道出曼丘映等人的心事。
「不想接他的電話,嫌他囉唆,大可直接說明;討厭背負公司業務,更可以推得一乾二淨,置之不理。可是你們都沒有如此做,因為你們怕傷害他是吧!」
這些人哪!簡直就像是幼稚不成熟的頑童,不知該如何向鍾愛的對方表達心意,只好變相的改採另一種途徑,故意以整對方、奚落對方為手段,好引起對方的重視,以增強在對方心理的地位。想到這,她完全明白了。
「誰說的,我們只是閒著無聊,懶得跟他計較。」
真是死鴨子嘴硬,瞧著曼丘映像個被看穿心事的頑童,滿臉通紅、無言反駁的模樣,武真零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甘示弱的曼丘映,靈光乍現的決定不再跟她抗辯,免得將事實越描越黑。她露出調皮的笑容,瞧著武真零。
沒來由的,武真零突然感到背脊一陣涼意,勝利的喜悅沒維持多久,就被曼丘映的笑意嚇得消失殆盡。
「要完全接掌老四他們負責的業務,你至少將生十個孩子。加油吧!大嫂,我以精神支持你的努力。」
曼丘映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揚長而去,留下錯愕心慌的武真零。
「十個?天哪!你們當我是豬啊!」武真零拍了拍扁平的肚皮,發愁的直瞪著它歎氣。
要照目前她和曼丘理牛步化的進展速度,又不時有人或動物干擾的悲慘狀況來看,不知得到何年何月何日,他們才能真正的心靈與肉體合而為一。如果他的精子和她的卵子無法順利相遇結合的話,別說十個,就連生一個,恐怕都成了史上最艱困的不可能任務。
「真零,原來你在這裡啊!」曼丘理微笑著快步接近。
經過昨晚,他對武真零的感情,似乎起了強烈的變化,不只是確定自己愛上她,更進一步的,在無形中,他會比想見到弟弟妹妹更加渴望見到她,並且時時在心裡記掛著她,她的身體已然填滿他心房的最大空位部分。
正想投奔入他懷裡的武真零,驀然停止腳步,機警的左頤右盼,確認周圍有無隨時會闖入的第三者……。待肯定沒有人或動物後,她才放大膽子,投向他張開雙臂等著她的懷抱,熱情的環抱住他的腰,親暱的緊貼著他的身軀,面帶甜蜜微笑的仰頭瞅他。
「今天怎麼這麼早?」
「星期六嘛!又沒什麼工作需要加班,就提早回來了。」他輕撩撥她被風吹拂紊亂的髮際,輕吻了她一下。
「哇!真好。」她這句話有雙重含意。
第一個好,是開心他能多些時間陪她。
第二個好,是羨慕上班族的放假制度,哪像她以前在船坊,簡直是全年無休,幾乎被老闆剝削虐待,所領的薪水,還被算計苛扣得所剩無幾,可憐透了。
「你方才在跟老八聊些什麼?」他好奇道。
「她說我必須要生十個小孩,好辛苦喔!我能不能少生點?」她試著用柔情打動他,以減輕負擔。
「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個?」他一臉不解。 .
為了使他徹底明白其中過程,武真零拿出了她的絕活,東拉西扯,外加化簡為繁的詳加描述。
還好!這一對夫妻都是愛好此道中人,因此不但不嫌對方囉唆,說話毫無重點,還樂在其中,非常懂得欣賞彼.此這項不平凡的優點。
「這樣啊!」他沉吟著: 「老八她大概是想起我以前隨口說的話。不過,我是真的很希望擁有十個孩子,這一來正好八部二會,可以統籌合組一個完整的組織。」
八部二會?幹嘛啊!她只是生孩子,沒事跟行政院扯上什麼關係!
「老二他久居國外,家族的聯繫、消息能不能順利的互通有無,全由他負責,感覺上有點像僑委會。另外,他還要收集商業情報,這就有點像情報部門了。」
是這樣嗎?怎麼跟她所知道的事實有非常遙遠的差距。
依她個人獨到的見解,曼丘老二的正職應該是倫竊,副業才是牧場。至於什麼商業情報,百分百是他偷東西時,閒著無聊順手牽羊的副產品。
「老四他思慮比較周密,常常能出奇制勝,所以他負責的業務部分比較廣泛,大致囊括內政、經濟和財政部門的工作。基本上,他是曼丘集團的幕僚長。」
「哇!他還真是能者多勞。」她欽佩咋舌道。
「老五他擅長交際應酬和武術,所以負責曼丘企業的外交事務,和警備隊員訓練。」
哼!武真零在心裡悶哼一聲。這個不男不女的老五,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交際花,至於什麼訓練,八成純粹是愛打架鬧事罷了。
「老七他飯店工作忙,所以只管航空部門。」
「啊!難不成曼丘家還有飛機?」她簡直快昏了。
「老九是學法律的,等他退伍回來,就負責處理所有跟法律有關的事務。」
在神智即將錯亂之際,武真零勉強支撐,屈指算了一下.腦海直接浮現行政院組織系統,好像漏了一項。
「那勞委會呢?沒人管嗎?」
「有啊!平爾管理。」
「可是,不是不准外人插手嗎?」
「平爾不是外人,他是我的乳兄弟。」他一本正經。
武真零聽得頭重腳輕,血液直衝上腦門,眼前一片黑暗.感覺好像有幾十隻吱喳的小鳥,正圍著她的頭繞飛。在快要昏厥的前夕,她努力打起精神,撥開眼前盤繞不去的迷霧,神情錯愕的望著曼丘理。
終於,她明瞭曼丘家實在是誇張離譜到了極點的家庭,但就現在的形勢,她的處境而言,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適要爭取自己的權益,以免淪為內閣的生產工具。
「我只是想生幾個孩子,並不想製造出曼丘行政院:」她舔了舔過度乾燥的唇。
理想中,一個溫馨的小房子,門前有個可愛小庭院,草地上,孩子和父親愉快相處,嬉戲玩鬧的畫面,似乎離她越來越遠了。
曼丘理輕輕的撫摩過她四處亂翹,不夠滑順的髮絲,給了她一個溫柔的微笑,以安穩她驚慌不安的心。
「其實,我也捨不得你那麼辛苦,孩子看你想生幾個,就生幾個好了,不要太勉強,我只求你開心就好了。」
「可是,這樣無法跟你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沒有關係!這事早在爸爸媽媽決定收養老二時,就已經破例了。本來嘛!規定是人弄出來的,如果人不能順應時代潮流,改變修補它的不足,那這規定等於是廢物,不要也罷。」
「那麼,你話裡的意思是…」她試著想去理解。
「還有老二他們在啊!你可以不用把重責大任全往自己身上攬哪!」他微笑道。
「啊!」她終於懂了,忍不住笑逐顏開,一顆志怎不安的心總算沉穩下來,又恢復正常的規律跳動。
真是太好了!這絕對是個一巨一鳥的好計策。既可以解決這一堆礙手礙腳、喜歡破壞她好事的第三者,順利去除情敵,還可以找人跟她分憂解勞平均分擔生產大事,這個陰謀大完美了。
光看她那無所遁形、顯露無遺的算計神情,曼丘理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很好心的提醒她:
「我弟弟妹妹的婚姻大事,爸媽巨父給老四全權處理,如果你想插手接管的話,最好先跟他打聲招呼。」
「安啦!老四這個人最好了,他一定肯跟我合作。」
直到現在,她仍然把老四曼丘格看待成善類。
「是嗎?」一聽到她如此說,曼丘理的心突然閃過不祥的預感,彷彿即將有什麼恐怖的事要發生了。
也許,該在交給她特別注意的那紙條上,慎重而嚴厲的警告地,不僅要留心提防老四,還要絕對與他保持距離。
瞅著她神采奕奕的模樣,他開始後悔了。
◇ ◇ ◇
武真零是典型一旦決定去做,就分秒也坐不住的人,乘著曼丘理臨時有事要趕著處理,無法看管的情況下,她帶著九十九號和啾啾去散步,順便到北館找曼丘格。
「老四!」大老遠望見曼丘格正和一位身著白衣實驗服的人低聲交談,她先是略表友善的揮了揮手,隨即開心而興奮的高聲向他打招呼。
未料,才繞過幾處宛如圍牆般的草叢,來到他方纔所站的位置,他整個人卻像空氣似的消失無影無蹤,難道她眼花看錯了人不成?
白衣年輕人向她點頭微笑致意,隨即離去。
與頭被澆熄的武真零,百般血師的用腳猛踏旁邊的泥塊.低頭看著那一堆成長髮育完好,卻任由其腐爛枯萎的蔬菜,感覺好可惜,好浪費喔!
長年被徐均帆壓搾,因而學會凡事物盡其用。乃至於廢物利用的她,看著看著,控制不住的動起了歪腦筋。
到了晚餐時刻,她獻寶似的把自己拿手絕活一端上桌面.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看著難得團聚的曼丘家人,準備接受可能的讚美,或可能嘲諷的評論。
前次,她是不瞭解他們的禁忌,才會做了一堆無人敢碰的菜,這次,細節部分全都注意到,火候夠、切功細,她就不信不能洗刷前恥,無愧的頂著家庭主婦的帽子。
「大嫂,我記得這兩天沒有進菠菜,哎這是從哪來的?」老七曼丘衛存疑的指著他面前的那一盤綠油油的菠菜。
「從北館拔來的。」她對於自己的節儉持家,感到無限滿意和自傲。
卻沒想到,她的話引來了兩聲「噗」和「嗯」的熱烈反應。
才把菜剛放進口中的曼丘武,張開大嘴,把口裡的菜全噴了出來。還好他很懂禮貌,沒把口水和菜屑噴向其他菜餚。
至於餓得前胸貼後背,忍不住狼吞虎嚥的福平爾,則捂著嘴,以跑百米的速度衝進廁所。
不曉得為什麼,只要武真零掌廚,他就得和廁所結成連體嬰,演變成任誰也無法分開他們的親密關係。
頓時,餐廳裡瀰漫著一股怪異詭譎的氣氛,所有的人都和桌面保持適當距離,一瞬也不瞬的瞪著菜看。
「怎麼了?」武真零不解的看著他們。
「菜有毒,不能吃。」曼丘映苦笑道。
「胡說!這些菜從頭到尾全是我料理的,怎麼會有毒?」她看著每一張懷疑的臉,自尊心嚴重受損,氣憤的夾起每道菜往嘴裡塞,含混不清的表明自己清白。 「既然你們不信,我就吃給你們看,要有毒就先毒死我好了。」
「大嫂!」曼丘映想伸手阻止她的行動,卻是晚了一步,武真零早已囫圃吞人腹內。
「完了!」曼丘武誇張的當場鬼哭神號。
「發生什麼事了?」這時才出現在餐廳的曼丘理,瞧著每個人臉上愁雲慘霧的神態,不明白的詢問著。
「大嫂她……」曼丘映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生澀艱困的回道: 「她吃了北館的菜。」
「什麼?」曼丘理臉色慘白的驚叫了一聲,趨前拉著武真零,想趕緊到廁所,給她來個催吐。
武真零甩開他的手,表情受傷的看著這一群瘋子:
「我知道我做的菜不夠好吃,比不上老七,可是你們也用不著如此羞辱、調侃我啊!」
「大嫂,你做的菜很好,問題是出在北館的菜,那是老四和老六實驗用含有劇毒的植物。」曼丘衛解釋。
這話如果是出自於曼丘理,她會當他是因為愛她,而故意瞎編些話來安慰她,但由高傲的曼丘衛來說,意義就不好了。她毫不遲疑的相信,也跟著慌張起來。
「怎麼辦?我會不會死?」鼻頭一酸,她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唉!過度節儉果然不是好事,還是得視情況而定。
「你們在玩什麼把戲?」眼見這一群人個個手忙腳亂,如同面臨世界末日的可笑神態,曼丘格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慢條斯理的坐在椅子上。
「老四,你快想辦法救你大嫂啊!」曼丘理急道。
「我很想,可惜!她沒有救了。」早在門外看了半天戲的曼丘格,似笑非笑的回道。
「老四!」曼丘理如同憤怒中的猛獅,狂吼一聲:「你這該死的,立即給我拆除北館的菜園,我不想再見到它害人了。」
「你不後悔?」曼丘格揚了揚眉。
「失去你大嫂,我才真正後悔當初沒要你折了它,現在你要我怎麼辦?」曼丘理垂首緊握住拳頭,悲痛莫名。
「我知道了,大哥!」曼丘格起身,對他行了一個優雅的大禮。「感謝你的成全。」
「老四稱呼老大為大哥……」其他人面面相覦,互相指著對方: 「那就是我們……自由了。」
「呀呼!」曼丘武喜極而位,不禁在屋裡又蹦又跳,狂叫狂喊。
「你們……」曼丘理猛抬起頭,驚愕的反應不過來。
曼丘格當著他的面,以手當筷拿起了菠菜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微笑道:「北館的植物,只有栽培在溫室裡的,才含有劇毒,要不然,頑皮的善良和雅惡早被毒死了。」
「厲害!果然是老四高竿,不用親自動手,光借刀殺人,就可以讓大哥自毀當年的約定。」曼丘武歌頌著。
終於解套的一群人,彷彿海水退潮般,瞬間消失現場,留下後悔莫及的曼丘理,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你還跟他們做了什麼莫名其妙的約定?」雖然很同情他的遭遇,但面對這讓人哭笑不得的場面,她真不知道該做什麼情緒反應,才是適當的。
「為了留住他們,我承諾他們可以自由使用庭園,做任何想做的事,但若是我有異議,或是藉故對他們發脾氣,他們就自由了,不用再留在曼丘家了。」他沮喪道。
難怪他們跟他說話總是沒大沒小,態度極不客氣,又沒有半分敬意,難怪老五無所限制的猛抱流浪狗回家,再不負責的交給他,難怪……唉!真是不勝枚舉。
原來他們這些作為,只是為了激怒他啊!著每個人臉上愁雲慘霧的神態,不明白的詢問著。
「大嫂她……」曼丘映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生澀艱困的回道: 「她吃了北館的菜。」
「什麼?」曼丘理臉色慘白的驚叫了一聲,趨前拉著武真零,想趕緊到廁所,給她來個催吐。
武真零甩開他的手,表情受傷的看著這一群瘋子:
「我知道我做的菜不夠好吃,比不上老七,可是你們也用不著如此羞辱、調侃我啊!」
「大嫂,你做的菜很好,問題是出在北館的菜,那是老四和老六實驗用含有劇毒的植物。」曼丘衛解釋。
這話如果是出自於曼丘理,她會當他是因為愛她,而故意瞎編些話來安慰她,但由高傲的曼丘衛來說,意義就不好了。她毫不遲疑的相信,也跟著慌張起來。
「怎麼辦?我會不會死?」鼻頭一酸,她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唉!過度節儉果然不是好事,還是得視情況而定。
「你們在玩什麼把戲?」眼見這一群人個個手忙腳亂,如同面臨世界末日的可笑神態,曼丘格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慢條斯理的坐在椅子上。
「老四,你快想辦法救你大嫂啊!」曼丘理急道。
「我很想,可惜!她沒有救了。」早在門外看了半天戲的曼丘格,似笑非笑的回道。
「老四!」曼丘理如同憤怒中的猛獅,狂吼一聲:「你這該死的,立即給我拆除北館的菜園,我不想再見到它害人了。」
「你不後悔?」曼丘格揚了揚眉。
「失去你大嫂,我才真正後悔當初沒要你折了它,現在你要我怎麼辦?」曼丘理垂首緊握住拳頭,悲痛莫名。
「我知道了,大哥!」曼丘格起身,對他行了一個優雅的大禮。「感謝你的成全。」
「老四稱呼老大為大哥……」其他人面面相覦,互相指著對方: 「那就是我們……自由了。」
「呀呼!」曼丘武喜極而位,不禁在屋裡又蹦又跳,狂叫狂喊。
「你們……」曼丘理猛抬起頭,驚愕的反應不過來。
曼丘格當著他的面,以手當筷拿起了菠菜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微笑道:「北館的植物,只有栽培在溫室裡的,才含有劇毒,要不然,頑皮的善良和雅惡早被毒死了。」
「厲害!果然是老四高竿,不用親自動手,光借刀殺人,就可以讓大哥自毀當年的約定。」曼丘武歌頌著。
終於解套的一群人,彷彿海水退潮般,瞬間消失現場,留下後悔莫及的曼丘理,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你還跟他們做了什麼莫名其妙的約定?」雖然很同情他的遭遇,但面對這讓人哭笑不得的場面,她真不知道該做什麼情緒反應,才是適當的。
「為了留住他們,我承諾他們可以自由使用庭園,做任何想做的事,但若是我有異議,或是藉故對他們發脾氣,他們就自由了,不用再留在曼丘家了。」他沮喪道。
難怪他們跟他說話總是沒大沒小,態度極不客氣,又沒有半分敬意,難怪老五無所限制的猛抱流浪狗回家,再不負責的交給他,難怪……唉!真是不勝枚舉。
原來他們這些作為,只是為了激怒他啊!
他們終於達成企圖,惹得他大發雷霆,而且還是為了她:身為勝利者,她原該慶幸自己在曼丘理心裡的地位,已然遠遠超過他們,但望著曼丘理哀傷難過的神情,她真的無法使自己開心,反而還胸口隱隱作痛。
她溫柔的握住他的手,微笑道: 「別擔心,還有我在呢!」
「你能做什麼?」他沒有半分信心。
「跟他們有約定的,是你不是我,對吧!」她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走著瞧吧!這群對自己感情不老實的孩子。
◇ ◇ ◇
當晚起,那些個現代人難得追求到的寧靜安間,就此在曼丘家消逝絕跡,成了遙不可及的歷史名詞。
整個曼丘家淪陷為烽火連天,戰雲四起的一級戰區,大、小戰役接連不斷,現場一片混亂,簡直可以用兵荒馬亂、戎馬倥傯、兵連禍結來形容,其慘烈的程度,大約只有廣州起義和武昌革命,勉強可以比擬。
「站住!看你往哪跑?」
平地忽起一陣巨雷響。
武真零身著白衣戰袍,手裡拿著指揮棒,一馬當先的帶頭圍剿四處流竄的盜匪呃!是曼丘理那一群棄兄叛逃的弟妹,她幾乎快變成英法百年戰爭中的聖女貞德了。
她殘酷凶狠的本性和真面目,在此完全表露癡遺。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誰教戀愛中的女人,就是如此極端殘忍橫暴,為了心愛的人,可以心狼手辣的不擇手段。她不是故意要犧牲他們的自由和人權,她純粹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逼不得已的利用他們,希望他們能原諒,並且成全她這小小的心願。
前身是曼丘家警備隊,這會兒成了武氏軍團的隊員,可以說是戰役中第二獲利者,平白無故的多了第二份兼職,日進斗金,荷包日益壯大,賺得不亦樂乎。
在武真零的指揮調遣下,很快的,他們逮到了第一隻落網之魚。
高大的圍牆上,曼丘武進退兩難的掛在鐵絲網上,青蛇小E環繞在他頭頸,親熱的吐著舌信,他頭頂的砂鼠毛毛,瞪著圓圓的黑眼珠好奇的環顧四周。若不是為了這兩個寶貝,他肯定早就順利落跑了。
「老五,你想到哪裡去啊?」武真零怪聲怪氣道。
「呃?那個……對了!羅要我去加班,他說以後營業時間要延長為二十四小時,為了盡忠職守,我打算直接住在店裡。」非常辛苦,他總算平空捏造了個理由。
「少唬我!我跟羅才通過電話,他說你被革職了。」
「什麼?他敢落井下石,大不顧江湖道義了。大嫂!你不要阻止我,我這就去修理他一頓,再回來向你報到。」
「你少給我做戲,下來!」
她一眼看穿他的陰謀。
要真讓他走了,哪還抓得回來?
曼丘武表情無限哀淒的看著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絕境,突然發覺自己好像是楚霸王項羽的化身。再瞧瞧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子徒孫,為了免於他們為難,他只得束手就擒了。
「老八,你給我站住!」武真靈目光犀利的掃過西苑。很快的在樹叢內找到另一個獵物。
於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戰役再度展開。
曼丘本館二樓的陽台上,』曼丘理和福平爾正優閒的喝著香醇的奶茶,搭配純正的英式早餐。
「大少爺,你不嫌大吵了嗎?」福平爾看不下去了。
「怎麼會呢!這麼熱鬧才像個家,才有家的氣氛。」曼丘理滿意極了。「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呢!」
啊!世界多麼美好,空氣多麼新鮮,他覺得通體舒暢,心情非常愉快。
「是嗎?」福平爾不敢苟同,如烏雲罩頂般,緊皺眉頭,凝望他手中有千斤重的文件。
「大少爺,你打算什麼時候銷假上班?」
「我的假要無限期的放下去。」曼丘理微笑道。
「什麼理由?」
「聽說我得了絕症,來日無多,我決定好好把握時間,我要和心愛的真零在一起,不想再去理會那些庸俗不堪的世事,希望你能體諒,讓我完成心願。」他擺明是想罷工。
曼丘理溫柔的笑著,溫柔的把福平爾打人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天啊!完蛋了,想到辦公室內,滿滿堆到天花板,急待審閱批示的文件,以及兩三個月內都處理不完的業務,福平爾開始懷念家裡溫暖的被窩,並且逼著自己去面對打地鋪,和辦公室地板結成親熱戰友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