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蘿!」冷無霜驚醒,睜開眼後才發覺他躺在病房的床上,而歐陽蒔蘿則躺在他的隔壁床。
「蒔蘿。」他輕聲叫喚,眼眶有些泛紅,他試圖移動身體,才發覺右腳已被裹上石膏,怪不得他總覺得身子很笨重。
但他還是想到她的床旁,不親手感受到她的體溫,他總感到有絲心慌,他努力的把掛著的石膏腳抬下,試圖傾身向一旁的病床……
「冷大哥,你在做什麼?阿其你快來啊!」剛進病房的古芯-一看到冷無霜的驚險演出,隨即放聲大叫。
「-兒,怎麼了?」
楊天其一踏進病房,剛巧來得及把重心不穩,差點摔下病床的男人扶住。「冷,你在做什麼啊?你不知道你的腳骨折了嗎?」他沒好氣的教訓道。
「楊,蒔蘿……」
「好,我知道。」楊天其看他著急的模樣,連忙安撫道,「-兒,拿輪椅來。」
「喔。」古芯-應聲,跑到護理站去要輪椅。
扶著他坐到輪椅上,楊天其將他推到歐陽蒔蘿的病床前。
冷無霜急切的握住她的手,感受她還活著的事實。
楊天其歎了口氣道:「冷,我想你現在應該只想陪她吧,有事我們晚點再說,我和-兒先出去了。」
使了個眼色給古芯-,兩人便離開病房,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蒔蘿……」冷無霜伸手想去撫摸她包著繃帶的頭,這才發現,她的雙眼竟纏上了一圈紗布。
「蒔蘿,你的眼睛……」他驚呼,突然想到她陷入昏迷前說的話--我好像越來越看不到你了……
冷無霜不敢想像她那一雙明亮的大眼從此黯淡無光的模樣。
「不,不會的,說不定這只是我想太多,蒔蘿她會沒事的……」他安慰著自己,手勁輕柔的碰觸她略微蒼白的臉蛋。
「蒔蘿,你會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輕吻著她柔嫩的掌心,他向她做出承諾,也向自己發誓。
他陪著她,不斷在她耳邊喃語,只希望她能知道他在等她,希望她能快些甦醒。
直到楊天其五人出現勸他吃飯休息,讓古芯-和聶彩瑩幫忙照顧依然昏迷不醒的蒔蘿後,他才讓楊天其把他推出病房。
四人待在病房外的走廊說話--
「蒔蘿的眼睛……」冷無霜幾乎是屏息地問著。
「她的頭部遭到外力撞擊,導致視網膜剝離,幸好實時送進醫院手術。只是……完全恢復視力的機會不大,可能還是會有失明的危險。」楊天其表情嚴肅的說明。
「失明?」
「冷,你不要太緊張,楊說了,只是可能,要等一個月後,拿掉蒔蘿眼睛上的紗布後才會知道。」范如璋拍拍他的肩,鼓舞道。
、「對啊,冷,你不要太擔心,說不定蒔蘿的眼睛會沒事。」楊天其也勉強勾起一抹安撫的笑。
風擎也跟著勸道:「別擔心了。倒是你,你的小腿骨骨折,也要休養一個月以上,之後拿掉石膏還要花一、兩個月時間努力做復健……」
「蒔蘿什麼時候才會醒?」冷無霜對自己的傷勢絲毫不在意,一心牽掛的只有歐陽蒔蘿。
「大概就這一、兩天吧。」見風擎碰了一鼻子灰,楊天其微笑回道。知道眼前的好友和他及范一樣,陷入愛情海而不可自拔。
「方霖呢?」知道她暫時沒事,冷無霜轉了個話題,冰冷的語氣裡藏著猛烈的怒火。
「在朱裡維諾的人那,你要怎麼處理?」風擎回答他,順便奉送他方霖會開車撞人的內幕--
原來歐陽正隆被抓後,地下錢莊的人在要不到錢的情況下,找上擔保人的方正,方霖才會因為這筆龐大的債務而回頭糾纏歐陽蒔蘿。
但冷無霜的警告,嚇得方霖不敢再光明正大的糾纏她,卻也因此心生怒恨。方霖為了報復,便跟在冷無霜他們後頭進島、開車撞人。
「讓他消失!」冷冷的語調就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消失的定義有很多種耶,冷,你要不要說清楚你所謂的『消失』是哪一種?是要他改頭換面,重新做人?還是這一輩子不要出現在你和蒔蘿妹妹的面前?抑或是……」風擎以他一貫的玩鬧口氣問道,只是一迎上冷無霜冰冷的目光後,馬上自覺的住口。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他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般,摸著鼻子,乖乖退到一旁。
「風,你喔……」范如璋歎了口氣,除了搖頭還是只能搖頭。
「我又怎麼了?」
「沒什麼,」范如璋聳了個肩,「只是有點耍白目罷了。」
「范!」
「我耳朵沒聾,不用叫得那麼大聲。」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風擎氣憤的嚷叫。
「說真的,我也很懷疑……」
「我想進去陪蒔蘿。」完全忽視范如璋二人的嬉鬧,冷無霜對楊天其道。
「好,我推你進去。」這兩人……唉,他也不想理他們,楊天其睨了吵鬧的兩人一眼,逕自推著冷無霜進到病房。
三天後
「唔嗯……」躺在床上的歐陽蒔蘿嚶嚀了聲,她想睜開眼,卻發覺眼皮使不上力。
怎麼回事?她怎麼了?
「冷大哥?冷大哥……」她慌了,只能大聲叫喚,但發出的聲音卻很虛弱。
「冷大哥……」
「蒔蘿,我在這!」趴在她床邊假寐的冷無霜一被驚醒,馬上抓住她的手,給予她安心的溫暖。
「冷大哥,是你?真的是你……冷大哥,我的眼睛怎麼了?為什麼我都張不開眼睛?為什麼我看不到你……」歐陽蒔蘿死命的反握住冷無霜的手問道。
「蒔蘿,沒事的,你的眼睛只是因為頭部受到撞擊產生暫時失明,已經經過手術,只要拆掉紗布就能看見了。沒事的,蒔蘿你會沒事的。」冷無霜輕聲誘哄著,臉上卻有著不確定的神色。
「真的?冷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她愣愣的伸手摸上蓋著紗布的雙眼,她的眼睛……真的沒事嗎?
「當然,難道蒔蘿你不相信我嗎?」看著她撫摸紗布的舉動,他感到心口傳來一絲抽疼。
「我信,我當然相信冷大哥。」她急切的點頭,笑臉浮現。「冷大哥,我發現你今天說了特別多的話,而且語氣也都好溫柔呢,是因為我現在生病,你才變得這麼多的嗎?」
「蒔蘿喜歡嗎?」
「嗯,只可惜我現在看不到溫柔的冷大哥,我們相信這時的冷大哥一定會很吸引人的,尤其是女孩子。」她嘟著嘴,口氣裡飄散著一絲酸味。
「不會有其它人看到的,蒔蘿你忘了嗎?我的溫柔笑臉只會給一個人看,也只能給一個人看,就是我的老婆。」他舉起她的手,送到嘴邊輕吻,對她宣誓道。
「呵呵,冷大哥你記得啊!」他宣誓的一吻迫笑她了。
「當然,蒔蘿老婆說的話,我當然要記在心底啊。」
「嘻,冷大哥變得好會說甜言蜜語喔,冷大哥,該不會你趁我昏迷時偷偷找狗頭軍師惡補吧?」
「不喜歡?」
「怎麼可能?我好喜歡,只要是冷大哥說的話,就算是氣死人的木頭笨話,我也會把它好好珍藏在心底的。」
「蒔蘿,我愛你。」他突然深情款款道。
「什麼?!」她還以為這一生都聽不到他告白的話耶!「冷大哥,你是想逼哭我嗎?我的眼睛現在還在暫時失明中耶,你是想害我大哭一場,真的哭瞎雙眼,好讓你有理由甩掉我,去找其它女人嗎?」
「我不會。」冷無霜執起她的小手,親吻她的手指發誓,「這一生我想要的女人只有你,就算你的雙眼真的失明,我的妻子還是你,這一輩子,我只願與你--不離不棄。」
「冷大哥……」她的嗓音出現一絲哭腔,「我愛你,冷大哥,我也好愛你。」她突然掙扎著想爬起來,想投入令她感到溫暖的懷抱,只是她身體卻虛弱得不能動彈。
「蒔蘿,你做什麼?」
「冷大哥,我只是想讓你抱抱我。」她委屈地道,「冷大哥你幹嘛不扶我起來?我想抱你嘛……」
「我……」看了右小腿上的石膏,此刻坐在輪椅上的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冷大哥,你是不是受傷了?」眼睛看不見,她卻敏感的聽出他語氣中的異樣。「冷大哥,你不要說謊騙我,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受傷了?」
「我右腳骨折,打上石膏。」眼見瞞不住,他只有坦白。
「骨折?冷大哥你受傷了?痛不痛?還有沒有其它地方受傷……」聽聞他右腳骨折,歐陽蒔蘿心疼得要命,比起她的傷勢,她更關心他。她急忙想爬起身,卻讓他的大手壓下。
「蒔蘿,我沒事,你躺好,我的小腿只是要跟石膏作陪一個月而已,倒是你,頭還痛嗎?」看她頭上、眼睛纏著一圈圈的紗布,他好心疼。
「不痛……」才怪,但她不想讓他擔心。
「你不痛,我痛啊。」冷無霜一臉自責,「蒔蘿,你怎麼這麼傻?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要我怎麼辦?」
「冷大哥,對不起,可是我怎麼也不可能眼睜睜看你被車撞而沒反應,就算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做同樣的舉動……」
「傻女孩,」
「我是女人。」
「是,傻女人。」
「冷大哥,事情過了就好了嘛,反正我們都沒事呀。」她一臉笑容,「還是你嫌棄我可能會失明?」
「別說傻話。」
「既然冷大哥你不嫌棄,我們又都活得好好的,那就好啦。」
「是是,就你最有道理。」
「嘻嘻,我說的話本來就很有道理。」
「說了這麼多話,會累嗎?」
「不累,我還想跟冷大哥聊天。」打了個小小的呵欠,現在眼睛看不見的她不想回到黑暗的孤寂。
「好,我們繼續聊天……」他憐愛的替她把垂落到額上的髮絲撥開。
一大一小的兩手緊握,兩人聊著天,直到她敵不過周公的召喚而沉沉睡去。
一個月後
「明天眼睛上的紗布就要拆掉了……」歐陽蒔蘿計算著時間,小手悄悄摸上雙眼纏繞的紗布,對明天的「重見光明」,她是害怕多過喜悅。
她好怕,怕她的眼睛會就此失明,她不後悔為了救冷大哥而導致眼睛失明,她只怕眼睛如果失明的她,該如何站在冷大哥身邊?
這一個月來,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是笑臉以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怕醫生拆掉紗布的這一天。
她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爬下床,現在病房中只有她一人。
冷無霜已經拆掉腳上笨重的石膏,改撐枴杖行走,今天早上他不在她身邊,就是去給醫生作進一步檢查。
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她摸熟這間病房的擺設,只要小心點,並不會帶給看不見的她任何困擾。
她躺悶了,看不見,又沒人陪她說話,讓心慌的她只想找些事做,好讓她不胡思亂想。
歐陽蒔蘿走到病房門口,手放在門把上,考慮著是否要自己一人「摸黑」出去走走,耳熟的嗓音卻先從病房外傳來。
「……蒔蘿她的眼睛?」
想走出門外的她,一聽到有關她眼睛的話題,頓時收回腳,站在門內偷聽。
「雖然歐陽小姐已經動了手術,但完全恢復視力的機率依然只有七成……」替歐陽蒔蘿開刀的主治醫師馬爾法坦白說道。
「七成?」冷無霜愣愣地說。
「是的。」
「那明天幫蒔蘿拆掉眼睛的紗布後,她還是有可能會……失明?」胸口震了一下,冷無霜實在不敢想像那個畫面。
「是的。」馬爾法醫師只能點頭,「當然還行另一種可能,就是歐陽小姐的眼睛能夠恢復,只是……」
歐陽蒔蘿聽到這,踉嗆的退了一步,穩住身體後,她蹲下身子,小心的搗住自己的嘴,就怕她會不小心哽咽出聲。
失明,她很可能會失明,從此生活在一片黑暗中……
不……她不要……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她多害怕自己可能會失明。
難道她就再也看不到冷大哥的臉?難道以後她只能成為冷大哥的累贅?
不,她不要,她不要成為冷大哥的累贅,她要冷大哥心中的她是最美好的,因為她一點都不敢想像,以後冷大哥嫌棄她、受不了她的畫面……
「蒔蘿,你怎麼蹲在地上?你怎麼了?」冷無霜一進病房就發現歐陽蒔蘿蹲在地上。
「我沒事,我只是下床時不小心踢到床腳,好痛,好痛。」說著,她抬起小臉勉強給他一抹笑,兩行淚卻也選在此時滑落。
「啊,你哭了,有這麼痛嗎?都是冷大哥不好,丟下你一個人,來,快把眼淚擦一擦,明天你要拆掉眼睛上的紗布,流淚不好。」他心疼的想扶起她,只是她卻不肯起來。
「蒔蘿?」
「啊,啥?」她這才回過神,「我知道,把眼淚擦乾,因為會對眼睛不好,只是就算高高興興的,眼睛就會好了嗎……」她用手背拭去臉上的淚水,聲音越來越小。
「蒔蘿,你在說什麼?」冷無霜發覺她的異狀,更用力想把她扯起,只是賴以支柱的枴杖突然一個打滑,讓他跟著跌倒在地。
「啊,冷大哥你怎麼了?你有沒有事?」突來的聲響,嚇得歐陽蒔蘿手忙腳亂的向前摸索。
「沒事,我沒事。」
「騙人,你是不是摔傷了?」一碰到他的身體,急切的小手便到處摸索著,就怕他真的摔疼了。
「蒔蘿,我真的沒事。」抓住她亂摸的小手,他一個用力順勢把她帶入懷中,感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馨香。
「騙人,你騙人……」誰知她卻突然大力掙扎出他的懷抱,「我明明聽到好大的聲響,一定是你跌倒和枴杖掉落的聲音,你為什麼要騙我說沒事?你是欺負我一個瞎子看不見嗎?」
「蒔蘿?」
「你欺負我是一個瞎子,是不是?是不是?」她近乎歇斯底里的捶打他的胸口。
「不是,不是,你不是瞎子,蒔蘿,你今天怎麼了?有什麼人對你說了什麼話嗎?」
冷無霜緊緊的抱住她,心疼與不捨的情緒顯露無遺。「蒔蘿,你是我最愛的妻子,你不會變成瞎子的,因為你有我啊,就算你真的看不見,你有我當你的雙眼啊……」
他邊說,邊親吻著她的臉蛋,「蒔蘿,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嗎?這一輩子我只要你呀。」
「冷大哥……嗚嗚……對不起,冷大哥,對不起……」眼淚再度滑落,歐陽蒔蘿只是緊抱住他,重複說著對不起。
「好了,別哭了,哭久了會變醜喔。」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冷無霜依然不知道她今天的異樣從何來。
是因為對明天拆掉紗布的結果感到害怕嗎?
「冷大哥,你可不可以幫我找叔叔來?我好想見他。」哭聲漸緩,她突然提出請求。
「你說安瑞克叔叔嗎?」
見她點頭,他道:「好,我去找叔叔來看你,我保證,明天你拆掉紗布後就能見到叔叔了,好嗎?」
「冷大哥,謝謝你。」
「傻瓜,這有什麼好謝的。」揉了揉她的頭髮,「蒔蘿,我現在是個瘸子,沒辦法自己站起來,可以拉我一把嗎?」他故意這麼說,想讓她釋懷。
「你才不是瘸子,我不准你這麼貶低自己,這是老婆的命令。」淚痕未乾的她嘟起小嘴,反駁道。
「你也不是瞎子呀,我以老公的身份不准你以後這麼說自己,因為我會心疼的。」他也溫柔的回道。
「冷大哥……」
「別哭了,好好休息,我保證,明天你一定可以看到我和叔叔。」在兩人互相幫忙下,歐陽蒔蘿躺回床上,冷無霜則拿著枴杖坐在床旁。
「嗯,冷大哥,我愛你。」
「我也愛你,睡吧。」在她唇上烙下一吻,直到確定她情緒平穩下來睡著後,他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