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的拍門聲,打得廂房門咚咚作響。
這使得正在梳妝打扮的方紫紗,心中不禁掠過一絲疑惑。
「去看看是誰在外頭?」她差了小婢去開門。
小婢將門一開,只見神情慌張的張百浪立刻衝進房門來。
「你們兩個先離開,我有話要跟你們桂花仙子說!」張百浪兩手叉腰。大有來興師問罪之態。
見他一臉怒氣,方紫紗大概也猜出他所為何來。
「你們先下去吧!」
婢女在方紫紗的命令下,只好乖乖先行離去。
等到婢女確實將門帶上,張百浪這才說道:「外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回事你也看到了,需要我說明嗎?」她仍舊自顧自的畫眉抹脂起來。
張百浪來到她跟前,冷笑說道:「好個桂花仙子,今夜竟打算來個『芙蓉帳暖』比武大會!」
「怎麼,我舉行這場比武大會,礙著你了?」她媚眼一瞪,更顯萬般柔情。
「我只聽過招親比武,可沒聽過什麼芙蓉帳暖比武,我還特別去問了外頭的人,他們說今晚是桂花仙子第一回允許客人在她房裡過夜,只要是能連續打贏十人,就能有這榮幸在你的閨房裡度過漫漫良宵,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瞧他說得臉紅氣喘,可見得張百浪有多麼地在意。
「沒錯。」她回答得簡單俐落。
「沒錯?!」張百浪幾乎是咆哮出聲,他心目中最純潔無上的夢中人,竟然主動要把自己的身子獻出去?!「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看張百浪氣得七竅生煙,方紫紗也不想刻意隱瞞。
「我得到線報,殺我爹的兇手血麒麟,今夜就要抵達杭州,以他好色鬥狠的天性,這樣的陷阱正可將他一舉成擒。」
「你以為設下這香餌,大魚就會乖乖游進你的網裡頭?」
「你認為我魅力不夠?」
「說笑了,夢中人,只怕這消息一發出去,大江南北、黑白兩道,全都要湧進杭州城來了!」像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子,哪個男人不擠破頭,就只為了要一親芳澤。
「連你都這麼認為了,可見我這計策還是有可行之處。」為了等這一天,她守株待兔不知有多久時間。
「要是今晚都不見血麒麟的蹤影呢?」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那也不干你的事。」她一語帶過,並沒想到有這樣的結果。
「好,那我也來參一腳。」他哪能讓那些濁臭的男人,污染了夢中人這淡雅的桂花香氣。
一聽到張百浪也要趟這渾水,方紫紗兩眼霍然瞪亮,『不行!你千萬別給我上擂台來!」
素聞張百浪的白虹劍法出神入化,鮮逢敵手,萬一他是第一棒上台來,兩三下就把十個人給解決得清潔溜溜,那她幹嘛還大費周章設這陷阱來引誘血麒麟?
「我不能上台?為什麼我不能上台?你這樣是不公平的。」張百浪據理力爭。
「總之,你不准給我上台就是,要是你真敢上台,我告訴你,這輩子我方紫紗就跟你沒完沒了,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她這番重話,差點讓張百浪聽傻了。
「那要是今晚血麒麟沒有出現,而且真的有人可以連續打敗十人,難道你就要跟那個人共暖一夜的芙蓉被?」說話的口氣中,夾雜著濃濃的醋意。
「這點不需要你來擔心,我自然有我的做法。」她不認為有必要回答得這麼詳實。
「你的做法?你的做法就是話已說出,又不得不陪人家睡一整晚,然後痛恨自己為什麼想出這樣一個爛點子!」他嘲弄道。
「張百浪,我的事不需要你來管,你現在就給我出去!」
「好,我出去,我就祈求上蒼,今晚有個大肚子大鬍子,滿嘴流著骯髒口水的臭男人贏得今天的勝利。」說完,便見他忿忿不平,甩門走出廂房。
屋內又恢復了該有的寧靜。
方紫紗看見張百浪氣呼呼地走了出去,心情自是五味雜陳,她也曉得他是為了她好,但這是她自己的事。她有她自己的處理方式,不需要別人來教她怎麼做。
今晚她一定會抓到血麒麟這傢伙的!她堅定地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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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父,我們一整晚都得待在屋頂上,等著英雄救美嗎?」李巧巧看著對面不遠處的擂台前萬頭鑽動,而他們倆就窩在這屋頂上,顯得有些無聊乏味。
「這是在培養我們的耐性與毅力,你不要吵,乖乖坐著就對了。」他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擂台上那幕紗簾後頭,他心愛的夢中人正坐在裡頭,看著場上打得正如火如荼的賽程。
「耐性和毅力?」巧巧突然跳了起來,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一旁的張百浪。「我有沒有聽錯?平常這麼玩世不恭、懶懶散散的小師父,竟然也會懂得什麼叫耐性與毅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聽你說來,好像你小師父我胸無點墨,心無大志囉?」
「我可沒這意思,只是常聽皇上說,像你這樣年紀的人,本來就該多注重內在的修為與該有的穩重,本以為你不將皇上的話放在心上,沒想到,你還真……」她得豎起大拇指為小師父讚賞一番。
「等等!你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哪句話?」巧巧雙眼瞪大,眼珠子還咕嚕咕嚕地轉。
「什麼叫作像我這樣年紀的人?你認為小師父已經到了要注意穩重的年紀了嗎?」
「是啊,要不然你認為呢?」
這話越是答得簡潔有力,張百浪越是懊惱。他把自己的臉推向巧巧的面前,然後鄭重地問了一句:「你仔細看看小師父的臉,看清楚一點!」
「臉?你的臉我已經看膩了,還要看什麼?」
「你不要太多廢話,你要專心地看。」他擺出最迷人的笑容,最勾魂攝魄的眼神,「你不覺得……小師父看起來很玉樹臨風,氣宇軒昂?」
巧巧左瞧過來,右看過去,一副很專心在看著張百浪的臉的樣子。過了半晌,她才說道:「小師父,什麼叫作玉樹臨風、氣宇軒昂啊?」
本來很期待巧巧說出什麼來的張百浪,被她這樣一問,整顆心就像是從山頂跌落到谷底。
他按按額頭,做出絕頂失望的表情,「算了,當我沒有問你!」
「小師父,你生氣了?」
「我……我怎麼會生徒兒的氣呢?」他擠出笑容,多少也得表現出為人師的風範。
「你……你……那個……」突然間巧巧像失了魂似的,直指著張百浪身後不遠,一處人群擁擠的地方。
「你又想搞什麼花樣了?我告訴你,小師父我現在很忙,要專心盯著你未來小師娘的安危,你不要在這時候給我沒事找事做。」他才不上這小鬼靈精的當。
「不是的,小師父,那個人看起來好眼熟,你快點看呀!」巧巧的臉色突然間變得蒼白,說話的聲音還微微顫抖。
抱著半信半疑的心,張百浪還是小心謹慎地回過頭去。從巧巧指的方向看去,在擂台底下,有個穿著紅衣長衫,身形飄逸,看起來比江南姑娘還要高大些的女人,在人群中東張西望,似乎在找尋什麼人。
這麼樣一個鮮明的目標,要叫人不想看到也難。
「天啊,這老巫婆也來此湊熱鬧做什麼?」這香妃娘娘身邊的女總管,怎麼也跑到杭州來了?張百浪百思不得其解。
兩人即使躲在屋頂上,還是在第一時間將身子趴下,以免被這可怕的老巫婆看到。
宮中的人都知道,只要是被這老巫婆給找上門,準沒什麼好事的。
只是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永遠,眼尖的蕭燕蕭大總管,突然頭往上一抬,便看見兩隻貓不像貓,像不像人的東西,在屋頂上慢慢往後頭爬,那鬼鬼祟祟的樣子,準不是幹什麼正經事的東西。
她刻意繞到屋頂後方,輕輕一躍,便無聲無息來到兩人跟前,只見張百浪和李巧巧發現到前方怎麼會出現一雙鞋時,這才發現,他們的行跡早就已經敗露。
「你們師徒倆還真是閒得發慌,無聊到爬屋頂來打發時間了?」蕭燕板著一張陰沉的臉,看著在她腳底下的兩人。
兩人知道避無可避,便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張百浪立即發揮他長袖善舞的本事,以相當熱情的笑聲,對蕭燕以示歡迎。
「原來是我可敬可佩的蕭大總管,你怎麼有這雅興到杭州城來?是不是香妃娘娘慰勞你的辛苦,特地恩賜你到這來遊山玩水的?」他一番場面話說得眉飛色舞,但蕭燕還是臭著一張臉,臉上連條神經也沒動一下。
李巧巧看到小師父招架不住,也立刻跳出來相助。
「燕姨,你大老遠從京城來到這裡,一定還沒嘗試過杭州菜,那西湖醋魚、東坡肉,還有那最知名的龍井蝦仁,都是你沒吃過的,我帶你去嘗嘗鮮,你看好不好?」
就連李巧巧看到她,什麼調皮搗蛋的念頭全都煙消雲散去了。
李巧巧的一番熱臉,顯然是貼到冷屁股上去,蕭燕很快地把目光轉向張百浪說道:「探花郎,誰叫你把小郡主給偷偷帶出宮來的?」
「人家是和小師父一起來幫助方姐姐的,我出門前跟譚尚桐譚御史說過了,他沒跟你說嗎?」李巧巧不容被抹黑,當場振振有詞地替自己辯解起來了。
「你什麼人不好交代,去交代給譚大人,你不曉得譚大人見了你燕姨,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躲都來不及了,怎麼還可能替你傳話?」張百浪真敗給巧巧了,哪壺不開,竟去提到蕭燕最不喜歡的那一壺去了。
「探花郎,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
當年,蕭燕還是少女之時,便被派到香妃娘娘身邊伺候,由於她精通琴棋書畫,再加上自家傳承的一套兩儀劍法,很快就受到香妃娘娘重用,並將她留在身邊,成為唯一心腹。
直到她到了適婚年齡,香妃娘娘便親自為她作主,將她賜配給當時最為年輕的御史大夫譚尚桐。
但就在即將舉行大婚的前幾天,譚尚桐才從友人處得知,這蕭燕雖美,脾氣卻是後宮裡頭最蠻橫凶悍的,聽說宮裡頭有好多太監因為不順她的意,輕則手斷腳折,重則要躺在床上半年才能稍稍有起色。
譚尚桐一聽到這件事,猶豫了許久,最後竟在皇上與皇后為兩人福證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宣佈他不娶蕭燕了。
在眾人面前丟盡顏面的蕭燕,自此以後恨死譚尚桐了,而她也因為這樣,心性變得陰晴不定。
「這又不是什麼大秘密,何需氣成這樣呢?」他嘴裡雖是喃喃嘀咕著,但還是被耳尖的蕭燕聽見。
只見蕭燕從腰間抽出一把精鑄寶劍,就要刺向張百浪。
「叫你別說你還說!」
「好,不說就不說,何必氣成這樣?既然是香妃娘娘說要帶走小郡主,那麼就請便吧,回頭不要忘了幫我向皇上及香妃娘娘問好,說百浪一定竭盡全力,早日為方家揪出元兇的。」張百浪可不敢得罪香妃娘娘跟前的大紅人,既然她要帶走這鬼靈精,他哪敢說個不字。
一聽到又要回到那深宮宅院去,李巧巧可說是一萬個不願意,為了要爭取可貴的自由,她不得不稍稍出賣一下她的小師父。
「燕姨,我要是跟你回去,那小師父不就要和方姐姐單獨相處了,這樣你放心嗎?」巧巧語帶玄機,讓蕭燕陷入深深的長思之中。
半晌,蕭燕點點頭,同意她的話,「你這話還不無道理。」
「什麼道理不道理?老巫……喔,不,蕭大總管,你給我解釋解釋,到底什麼叫不無道理?」一個人的名聲清譽最要緊,他不容許被惡意攻訐。
「方紫紗現在滿腦子復仇,只怕有人會找借口,來個乘虛而入……」蕭燕如此推論著。
「你說什麼?誰要乘虛而入了?乘什麼虛,又要入到哪兒了?」這每個字他仔細推敲,都好像是衝著他來似的。
氣氛漸漸瀰漫著一股火藥味,一旁的巧巧看了,忙跳出來滅火。
「小師父,這……這燕姨她沒什麼惡意的,她絕對沒有說你這回主動提出要來找方姐姐,是為了近水樓台;也沒有說在方姐姐心情低落時,可以有機會把你的胸膛給她靠靠,藉機摸摸方姐姐的長髮,燕姨她真的沒有這樣的想法……」巧巧越解釋,張百浪的臉就越像地獄來的夜叉。
「你真是我的好徒兒啊,將為師的心情形容得入木三分,我怎麼都不知道你是這樣瞭解為師的?」他咬著牙,兩眼像要噴火似的瞪著她。
「就是因為瞭解師父你,所以我才更要留下來陪你啊,你沒聽說過嗎?『幫手要用時方恨少』,一旦我跟燕姨回京後,你臨時需要巧巧,那時你會有多遺憾啊?」
看到這對寶貝師徒這樣焦不離孟的,蕭燕知道要巧巧自願跟她回京,希望相當渺茫。
「小郡主,燕姨是怕你會受到冷落,而沒得到應盡的照料。你知道你小師父做事散漫,而且在這裡,他一定把所有的心思放在方姑娘身上,會沒時間照顧你的。」蕭燕如實說道。
「喂,棺材臉的,你說誰做事散漫?」堂堂一個大唐探花,竟被人說做事散漫,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你說誰是棺材臉?」蕭燕也不甘示弱。
兩人像是鬥雞一般又要吵了起來,這時,突然在下方的擂台上,所有懸掛在擂台四方的燈籠全數熄滅,整個會場頓時陷入一片恐慌不安之中。
但在依稀的月光下,張百浪還是可以看出兩道人影快速竄出,其中後頭的人兒,正是從幕簾後飛奔而出的方紫紗。
「是夢中人!」
張百浪一看是心愛的夢中人,哪裡還有時間跟蕭燕拌嘴,他立刻從屋頂上一躍而下,使出上乘輕功追上前去。
「方紫紗還真是有辦法,這血麒麟果真被她給引出來了!」蕭燕也追上前去看看,這齣好戲不看還真有些可惜。
「怎麼小師父和燕姨都看得到,我卻什麼也沒見著?」
巧巧武功和敏銳度哪有這兩個人強,所以她怎麼也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見到小師父和燕姨都已跟上前去,她雖然速度沒他們快,但也不願落後人太多。
只見她立刻尾隨而上,一同往前方林子火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