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好餓哦……
白路寒軟綿綿地躺在搖籃裡,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開始他還可以咿呀大叫著反抗,到後來他感到嬰兒的身體逐漸衰弱下來,為保存體力,他只好乖乖地不做任何抵抗。兩天下來,除了張媽有時候偷偷摸摸喂他一點牛奶以外,他什麼也沒有吃到,肚皮癟癟的餓得咕咕直叫。
再沒人來救他,這個嬰兒的身體就要吃不消了。
白路寒已經可以感覺到有些發燒的跡象了,頭腦也昏昏沈沈的一直在發漲。吃不好,睡不好,嗚……他可是冰火之狼啊,為什麼會落到別人虐待的境地?
那個該死的臭女人,等他恢復了第一個就不饒過她!
白路寒盡管難受,也沒有忘記將來報仇一事。
他一定要弄垮喬氏和趙氏,把那女人趕出去喝西北風!
砰!
門突然被撞開了,喬吉之快步走進來將白路寒抱起,氣急敗壞地向後面叫道:
“快點把奶瓶拿過來!”
張媽忙遞上一瓶熱乎乎的牛奶。喬吉之接過就往白路寒嘴裡喂去。
“寶寶,你餓壞了吧?不要怕,爸爸回來了。”
“原來你還認得回家的路。”
趙雅嫻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的身後。
喬吉之眼中狠光一掃,他把白路寒交給站在一旁的張媽,轉過身怒視著趙雅嫻:
“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麼?如果我沒有提早回來,你是不是就打算把他餓死?”
趙雅嫻冷冷一笑。
“若不餓他幾天,他能那麼老實嗎?”
“你這女人有沒有一點良心?!”
喬吉之怒不可遏地道。
“他還不過是個半歲的嬰兒,你就算不喜歡,也不至於這樣對待他吧?”
“良心?”
趙雅嫻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怪叫起來。
“喬吉之!你也配談良心這兩個字?你若有良心,會單單只為了借助我家的財力和我結婚?會在得知我沒有生育能力後把以前在外生的野種帶回家?會把人家那可憐的舅舅趕走?”
“你……”
喬吉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氣得說不出話來。
“先生。”
一名女傭小心且畏懼地插入戰火圈。
“有客人來了。”
喬吉之只得極為憤恨地掃了妻子一眼,又對張媽叮囑了幾句要她好生照顧白路寒,這才走向客廳。
“白總裁?”
沒想到來者居然是喬氏的大客戶,深感意外之下,喬吉之看到跟在白路吟身後的刑風時,更是大吃一驚。他上次只看到白氏的總經理白仲尋和他在一起,卻沒料到他還能搬來白氏的最高負責人。
刑風一看到喬吉之就忍不住要上前質問,卻被白仲尋拉住,又見白路吟給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只得暫時按住氣。
“白總裁大駕光臨,不知是為何事?”
弄不清楚他們和刑風之間的關系,喬吉之只好小心翼翼地應對。若是得罪了白路吟,那就等於丟了一個大客戶,屆時喬氏一定會引起不小的動蕩,一個不好說不定還會面臨倒閉的危機,無法知己知彼,喬吉之暗罵自己的失策。
白路吟淡淡一笑,看似溫和的表情在無形間卻給對方一種莫大的壓力。
“喬總經理應該認識這位刑風先生吧?”
他有意問道。
喬吉之不得不點頭。
“是認識,不過……”
“認識就行,”白路吟沒有給他撇清關系的機會,徑自說道,“我直說好了,刑先生的外甥,就是目前被窩藏在你家的那個嬰兒,我希望你能把他交出來。”
喬吉之臉色一震。
“您這是什麼意思?”
聞此刑風忍不住氣地叫了出來。
“你還敢裝傻!寶寶明明就在你家裡!”
喬吉之沒有看向刑風,只是對著白路吟道:
“白總裁,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您來該不會就為了這件事吧?我記得我們只有生意上的來往,並沒有深入到彼此的家事!”
言下之意就是叫白路吟少管閒事。
白路吟表情未變,保持著一貫的微笑道:
“我當然不單是為了這件事而來。想必喬總經理應該也沒有忘記,白氏和喬氏的契約好像快要到期限了吧?”
喬吉之一聽立刻慌了。他怎麼會不記得?約期將滿,他父親這幾天還一直打電話過來三申五令要求他一定要想辦法與白氏續約,否則喬氏就沒有得撐的了。現在白路吟主動提出,一定不會是好事,而且十有八九……和那個孩子有關!
“白總裁,這件事和孩子是兩碼事,”喬吉之的語氣當下軟了不少,這種特別時刻,他盡量放低姿態地道,“我想您是有些誤會了,我並沒有窩藏嬰兒,那個孩子原本就是我的親生兒子,我只是把他要回來而已,希望您能理解我為人之父的心情。”
“什麼為人之父?!你只是想要個繼承人而已!”
刑風聽到這裡又怒吼起來,對喬吉之的偽善感到萬分不齒。
白路吟以眼神制止了他下一步指控,繼續說道:
“我當然能夠理解,因為這兒也有一位嬰兒的親人。誠如你所言,這是你們的家事,我是外人,不便插手。實際上今天我來,只是想談一筆生意。”
“生意?”
喬吉之疑惑地看著白路吟雲淡風清的模樣,企圖找出一絲端倪。他還沒有天真到認為在這種情況下白路吟還會心平氣和地跟他談生意。
“沒錯!”
白路吟不論面對的是什麼人,始終都是一副令人摸不著頭腦的高深莫測的表情。
“如果喬氏想與白氏續約,就請拿那個嬰兒作為交換,這是白氏的唯一條件。”
“你說什麼?!”
喬吉之仿佛被針刺著一般跳了起來。
“可是……你不是說不會插手喬家的私事嗎?”
“我沒有插手,我只不過提出續約的條件而已,這怎麼會算是私事呢?”
白路吟不疾不徐地道。
喬吉之瞪著他,方寸大亂,他就知道白路吟不會如此善罷甘休!白氏是喬氏目前唯一的支柱,而寶寶又是喬家的繼承人,這叫他如何取捨?!
“不能……換一個條件嗎?”
他抱著一絲希望祈求道。
“除了這個,其他的都可以啊。”
“不能。”
白路吟也答得非常干淨利落。
“可是……他是我的兒子啊!”喬吉之頹然地跌坐在沙發上,抱住頭,“拜托你……體諒一下我做父親的心情好嗎?”
刑風臉上掠過一縷不屑,正欲開口,又被白仲尋拉住。
放心,交給老大就可以啦。
白仲尋以口形這麼告訴他。
“這是我開出的條件,端看你接不接受。”
白路吟表情絲毫未變,一點都不為喬吉之的懇求所動,看得身旁的白仲尋暗暗咋舌。
不愧為白家的掌門人,白路吟就是這樣,看似溫和無害,親切可人,實際上卻是最危險最冷血的,不管面對是敵人還是朋友,永遠都是一等一無所謂的表情,也不管對方用的手段是軟是硬,就算有人威脅在他面前上吊,他也會微笑以對。
而白路吟本身根本就是懶得去管喬吉之是不是骨肉情深,他也沒有善良到非要幫刑風不可的地步,主要為的是嬰兒體內的那抹成人靈魂。怎麼說於情於理都不能撇下自己的親弟弟不管,所以他才會出現在這裡。
喬吉之被白路吟的話弄得一個頭兩個大,進退維谷──兩難啊。他不能失去白氏這個大客戶,否則喬氏辛辛苦苦創下幾十年的基業就完了,可卻要用兒子來交換。一邊是喬氏,一邊是兒子,同等的重要,一時之間他根本無法作出選擇。但是白路吟卻在等著他的答復,顯然是不馬上拿到答案就不會罷休的樣子。
可是……可是……
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各種想法塞滿了他整個頭顱。
寶寶是喬氏的繼承人,而喬氏現在又急需白氏這樣的大客戶來支持,否則真的就會倒閉,屆時有繼承人也沒有用;可是若把寶寶送出去,不但失去了兒子,還失去了喬氏的繼承人,家裡的那個女人又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且妒心極強,如此一來,他還有機會生孩子嗎?
最後,一直在旁觀察的白仲尋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話:
“女人可以再娶,兒子可以再生。”
反正趙氏現在對喬氏也沒有什麼幫助了,他不信喬吉之不想甩掉趙雅嫻那個女人。
喬吉之一震,反復思索著,腸縈百折。白仲尋說的確實沒錯,他巴不得馬上就踢掉那頭母老虎,可那女人又極其頑固,堅持不肯離婚……不行!他的一生不能就這樣捏在那個女人手裡!就算用逼的也要逼她簽字!至於孩子,還有別的女人可以給他生,而喬氏,是祖上打下的基業,不能砸在他手上!
想到這,喬吉之才真正下了決心。
“好,我把孩子讓給你。”
他轉而吩咐傭人叫張媽把白路寒抱來。
“寶寶!”
看到張媽抱著一個病氣懨懨的嬰兒走進客廳,刑風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奪回白路寒。
“嗚哇……”
感受到刑風溫暖的懷抱,昏昏沈沈的白路寒睜開沈甸甸的眼皮,細若游絲地叫著,浮起一抹虛弱的笑容。
太好了,回到笨男人身邊了……
“寶寶!你怎麼了?!”
刑風心驚地看著白路寒明顯瘦下一圈的小臉,心痛如絞,又用手觸了觸他的額頭,不由大吃一驚。
“喬吉之!你對寶寶做了什麼?他才待在你家幾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氣憤地對喬吉之質問道。
“孩子怎麼了?”
白仲尋走過來,察覺到白路寒的異樣,不似平日的神采奕奕。
這個家伙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虛弱?
“寶寶發燒了!他全身都在發燙!”
刑風心痛欲絕地喊著,立即朝門外沖去。
“阿風!”
“我要馬上帶他上醫院!”
如果寶寶有個什麼萬一,他真的無法原諒自己!就是在上次車禍的時候,寶寶都沒有這般虛弱過,好像……好像隨時就會停止呼吸一樣!
***
趕到醫院,白路寒的體溫已上升至不知多少度,渾身燙得像著了火,連接手的醫生都大為驚訝。這樣的高溫,對成人來說都很危險,何況是一個嬰兒!
“醫生!拜托!一定要救救他!”
刑風幾乎是發狂地叫喊著。
“我們會盡力!一定盡力!”
醫生說著,匆匆將白路寒送進急救室。
看著門在眼前一關,隔斷了他的視線,刑風一下跪倒在地,不顧周圍詫異的目光,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
這座醫院……曾經送走了他唯一的姐姐,在他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只有一張蓋上了白布的臉,而現在……
姐姐的孩子在裡面!
他還是個嬰兒啊!
只求千萬……千萬不要再奪走他最重要的人了!
否則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他孤獨的一個人,那種可怕的寂寞與哀傷……
他不要品嘗!
***
他快要熱死了!
白路寒覺得好像有一把火在肚子裡燃燒,痛苦得他難以呼吸。剛才還只是單純發熱而已,現在怎麼連內髒也翻攪起來?
眼前的景象一晃一晃,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頭腦一直在發痛發漲,好似有什麼堵著出不來一樣。他拼命張口呼吸,卻仍感覺到憋悶,仿佛脫水的魚兒,渾身干燥,水分正一點一點地蒸發殆盡。
好痛苦啊……
他不會就這樣翹掉了吧?
如果死了的話,那他原來的身體該怎麼辦?
還有刑風……那個笨男人,他還沒有正式到與他認識呢!
不甘心!只是餓了兩天,就這麼死了太不劃算!他不要死……不要離開刑風……
不要離開……!
突然,白路寒一窒,一股熱力從體內急湧上來,比之剛才的高溫更是令他措手不及!
好像有一只硬是把他往外拽,如同將身體活生生撕裂的痛楚瞬間遍布了他所有的感官細胞。
這個是……嬰兒本身的意志?!
白路寒腦中念頭一閃。
莫非那個小嬰兒快要醒過來了?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原來的身體裡去?
沒有時間讓他多想,一陣急劇上升的裂痛頓時震得他昏了過去,頃刻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等到白路寒恢復意識的時候,一切都發生了變化,他驚喜地發現自己回到了原來的身體裡,不再是嬰兒短短小小的模樣,然而不幸的是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刑風也不是白路吟,而是他避之惟恐不及的白仲尋。
“恭喜你重返人間,一定是你太麻煩了,連閻王都不想收你。”
白仲尋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能把人氣到半死。
白路寒欲張口說話,卻發現喉嚨啞得好似一個破風箱,無法順利發出聲音。
“你最好先不要開口說話,躺了那麼久,你的身體早麻痺了,等過幾天做了復健再看看情況如何。”白仲尋說著便朝門外走去,“我去叫醫生過來。”
喂!等一下,先不要走啊!
白路寒急忙要叫住他,卻發不出聲,想起身,手腳也麻得像觸電似的。白仲尋總是有意避開他無言的問話,說東說西就是不觸著重點,這會兒更是干脆丟下他不管了。
該死!若是老大在的話可能還好點!
白路寒氣惱不已,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刑風現在在哪裡。可在他的病房裡進進出出的除了醫生護士,就是白仲尋那裝做一臉無知的豬,怎麼也見不到他最想見的那抹身影。苦於身體無法自由動彈,又沒法出聲,心焦如焚的他只能對白仲尋直瞪眼。
“你瞪我干什麼?要不是老大派我來照顧你,我才懶得用熱臉去貼你的冷屁股呢!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別那麼不知好歹好不好?”
白仲尋當然不會任他眼神傷人而默不作聲,發了一通牢騷後,他又嘀咕著:
“說老實話,你當嬰兒的時候還可愛一些,這麼快就變回來,真沒意思!”
他都還沒捉弄夠呢,為此他硬是不在白路寒面前提起刑風半個字。他又不是傻瓜,看也看得出白路寒這幾天急的什麼,不就是想見刑風嘛,他偏偏不告訴他,看他能怎樣?
白路寒眼睛一亮,直直地看向白仲尋。總算提到嬰兒兩個字了,那麼……刑風和那個效應而現在在哪裡?是回家了還是仍留在醫院?
白仲尋故意無視於白路寒迫切詢問的目光,又扯開話題哈拉起其他無關緊要的事來。
這個臭小子!
白路寒的臉色登時黑得猶如鍋底灰,已經不是嬰兒的他盡管躺在病床上,當已恢復了往昔冰火之狼慣有的陰狠氣勢,只可惜面對他的是冰火之狼的天敵八面玲瓏手白仲尋。
沒關系,不說拉倒!反正刑風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家,那個家的地址他記得一清二楚,等到身體可以自由行動的時候再去也不遲。
盡管如此安慰自己,白路寒仍是止不住急於見到刑風的渴望。
不知從何時起,刑風已滿滿地占據了他整個思想,整個身心,對他而言,刑風不僅僅只是一個臨時養他的人,也不僅僅是一個抱起來還算暖和的熱源,而是一個無可替代的存在。不管是誰,親人、朋友,甚或大哥白路吟,都不曾讓他有過這種感覺,不似友情的單純,比親情更進一步的,更真摯,更刻骨銘心,更牽腸掛肚,更念念不忘的……
莫非是……?
復健期間,白路寒的聲音已經恢復過來了,一張口第一句就是罵了白仲尋一聲“腦子生蛆的豬”,把白仲尋氣得扭頭就走,好幾天都沒有再來。在醫院轉了一圈,還是沒找到刑風後,他只得問幫助他進行復健的醫生。
“您說那天送到急救室的嬰兒?他早好了,已經讓親人給帶回家去了。”
醫生這麼告訴他。
果然是回家了,自他還魂以來,畢竟都已經這麼多天了。這也就是說,他曾經寄居在內的那個小嬰兒平安無事了,想必刑風一定喜極而泣,大松了一口氣吧?
白路寒想象著刑風的樣子,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前所未有的溫柔,令他原本俊美得有些陰冷的臉孔增添了稍許生氣,同時也看呆了旁邊的一干子護士。
雖然沒有見著刑風很可惜,但只要知道他家在哪裡,就不怕找不到人。才十天而已,他已經很想念那個小而溫馨的家了,尤其刑風溫柔的低語與寵溺。白路寒目前苦惱的是該以什麼樣的見面方式才會自然親切而又不會嚇到刑風,或者直接告訴他前兩個月待在嬰兒體內的人是他,刑風會不會驚慌失措,以為他是精神病?
無論如何,出院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找刑風。
白路寒下定決心,努力做著復健,爭取早一日能夠出院。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都會傻傻地癡想著以成人姿態與刑風見面的情景,往往興奮得無法入眠,根本就和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沒兩樣。若是以前,他一定會對這種舉動嗤之以鼻,外加貶得一文不值,但現在不同,只要對象是刑風,就算當一百次傻子他也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