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註冊日,趙小冬在送完報紙後,便騎上她那輛破鐵馬,優閒地往校園前進,她準備在中午以前把註冊以及有關選課的一些事宜辦妥,下午她還得趕回書店上班。
趙小冬長得雖然稱不上美艷,但卻有種獨特的氣質。而且她念的可是台灣的一流學府--台灣大學。更了不起的是,她所就讀的科系是台大理工學院中的大熱門。
暑假過後她將升上大二,升級讓她最興奮的事,便是可以搬出規矩一大堆的台大女生宿舍,打工時間可以不用再受到門禁的限制。這還得感謝她的好朋友宋海茗有個有錢的爸爸,租了一層公寓讓她分租。
小冬到學校時還不到八點,而學校要八點半才開始受理註冊。因此,校園內只見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在四處遊走,不復平日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
原本今早只辦理註冊,下午一點半才開始辦理選課事宜。不過,小冬可沒打算在此耗上一整天的時間,她只向老趙請半天假,因此,註冊選課勢必得在早上完成。而仗著她與系辦公室各教授、助教之間的良好關係,應該可以獲得通融。
停好她那部殘舊不已的破鐵馬後,由於時間尚早,她索性坐在體育館前的樓梯上,專心研究起她所精心設計的課表,重新瀏覽、詳細核對有無不當之處。
由於小冬所坐之處身後恰好被一個枝葉茂密的大盆栽擋住,由體育館正門出來之人並不易察覺嬌小的她正隱藏在那兒,於是……危機便發生了。
由於小冬太入神,未察覺有人靠近。她看表,已差不多時間,便匆忙起身,尚未搞清楚怎麼一回事時,砰的一聲,兩聲哀號相繼傳出……她從原本的坐地式變成了狗爬式,直摔到了樓梯下。還好階梯只有四五級,不致摔死人,不過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形下,此種跌法也真夠瞧的了。
另一個人也好不到哪兒去,也跌坐在樓梯上。他手中的桌球拍與整盒的球因強烈的撞擊而散落在各層階梯,似乎為這場飛來橫禍做見證。
小冬疼得眼冒金星,頭昏眼花地直起身,試圖想弄清楚是什麼樣的龐然大物能撞得她七葷八素。她邊忙著揉搓發疼的腳,邊用眼角搜尋答案。
只見一名身高「很高很高」的巨人正彎腰撿拾散落一地的桌球,口中還不時傳出陣陣咒罵聲。說「巨人」是誇張了些,但以趙小冬超迷你的身高而言,任何高一點的人對她來講都可以稱之為很高很高。
聽著他一陣陣的咒罵,小冬的神智恢復了不少。她睜著眼,不明白他怎麼能夠在撞倒人之後,還能理直氣壯地咒罵自己倒楣。
石磊悶著氣,彎下腰撿拾散落四處的桌球,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向在一旁瞪大眼睛,傻楞楞的趙小冬。一時無明火起,他停下了動作,轉而以手抱胸,用倨傲的神情、灼人的目光、咄咄逼人的語氣,冷冷的開了口:「撞了人不開口說聲抱歉也就算了,最起碼也該替別人把東西撿起來!」
小冬眨眨眼,眼睛睜得大大的,繼續她無言的瞪視。
而她的瞪視,顯然令石磊誤解。
從小到大,由於他出色的外表與高人一等的身材,再加上從小學到高中均保持全校第一的傲人成績,因此在成長過程中,他一直是女孩子注目的焦點。此種情況延續到了大學,他考上土木系之後,更為嚴重。女孩子看到他似乎永遠只有兩號表情,不是傻楞楞如趙小冬般直視著他,便是含羞帶怯、沈默面不知所措。顯然,他把小冬無言的瞪視誤解為第一種。
只見石磊發出輕蔑的冷哼聲,不屑地轉過身繼續撿拾其餘尚躺在地上的桌球。對於主動露出對他感興趣的女孩,他向來敬而遠之。他無權阻止別人對他感興趣,但保持距離的權利總該有吧!
很快地便把整盒桌球拾回,石磊背起了背袋,瀟灑地轉了身,看也不看趙小冬一眼便要離開。
一旁的小冬雖納悶,不過,腦袋中原本清晰的思路總算及時恢復過來,她出聲喊住了他:「喂!」
石磊聞聲,下意識地站住,不過似乎沒有轉身的打算。
小冬聳聳肩,不甚在意地道:「你有沒有念過『公民與道德』或是『生活與倫理』?」口氣中充滿譏諷。
石磊倏地轉過身,為她突出此問感到不解。夾帶幾分好奇,他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
只見小冬反倒賣起了關子。她從容不迫地把背包收拾妥當,信步走到石磊面前,仰起頭,用極揶揄的話氣不疾不緩地說:「如果曾經念過,你不會連誰撞倒誰都搞不清楚,也不會連一點對人的基本禮貌都不懂。虧你長得人模人樣,唉!可惜生活規矩這麼差。」接著她還故意做出惋惜的嘖嘖聲,在石磊臉色愈來愈綠前從容地離開他的視線。
*****
由於剛才的意外耽擱了一些時間,趙小冬到達綜合大樓時,已排了長長一串等候註冊的人潮,她咕噥了一聲,趕緊排到人潮中。
在辦妥瑣碎繁雜的註冊手續、趕到系辦公室時已近十點半。還好,由於小冬優異的成績使然,助教對於她提早選課一事,均給予她最大的方便。但在把一切事宜搞定之後,已快十一點半了。
她爭取時間、以跑百米的速度拚命地踩著鐵馬往前,腦海中閃的只有一個念頭--沖、沖、沖。
今天可是她最後一天上班,也是領薪水的日子,她絕不可以遲到,否則老趙又有挑她毛病的借口了。
她拼老命般地騎,不斷頻頻看表,腦中把今早撞倒她的那個人詛咒了兩萬遍。她暗暗下了決定,要是今天她因遲到而被扣錢,她一定要那個傢伙賠償她所有的損失!
還好,及時在打卡鐘跳過十二點時打了上班卡,氣喘不已的她此時才鬆了一口氣。
趕是趕上啦!不過,為了趕時間沒空填滿五臟廟,是最大的遺憾。
然而,忙碌的工作使她無暇去思索飢餓的問題,等她意識到「食」的問題時,已快接近晚餐時間了。忙碌的時候不覺得餓,一空閒下來,肚子發出的咕嚕聲馬上傳達到大腦表示抗議。
好不容易熬到十點鐘下班,小冬領了薪水後,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提供她兩個月鈔票的鳥地方。
騎在回家的路上,摸著口袋中的鈔票,她心中有著無比的滿足。她實在愛死了鈔票握在手中那種厚實的感覺!
今晚,她決定好好的稿賞自己。
在一家熟悉的店門口停下,小冬為自己買了一桶瑞士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從小她就不喜歡甜食,尤其討厭巧克力,但瑞士巧克力口味的冰漠淋是唯一的例外,她幾乎愛它成癡,每個月她總忍不住要買幾球來解解饞。不過,她倒也挺能節制的,非得等到領薪日才捨得花錢。畢竟對於她這種窮學生而言,冰淇淋是一種奢侈品,平日是消費不起的。
趙小冬抱著冰淇淋和愉快的心情回到了公寓。
一開門,裡頭的亂象令她張大了眼。
只見零食成堆地散在桌面上,室友宋海茗與丁百柔兩個女人各佔據沙發的兩邊,手中各握著一包零食,眼睛則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最誇張的是,宋海茗眼角還垂著兩滴淚,有隨時奪眶而出的準備。
沒有人發現趙小冬已經回來,兩女的視線仍然一動也不動地沉迷於電視中。
這兩人鐵定又在看港劇了,小冬搖搖頭,沒理會她們,抱著剛買的冰淇淋逕自回到自己房間,準備大快朵頤,奸好享受一頓冰淇淋大餐。
她實在搞不懂這兩人,電視有什麼好看的,浪費時間又浪費精神。把看電視的時間拿來打工賺錢,多好!她們就是太好命了,吃米不知道米價,不知人間疾苦,真是米蟲兩隻、寄生蟲兩條、社會國家的敗類!
人間美味正享受到一半,客廳傳來的——聲引起她的注意。小冬推開門一探究竟,一到客廳,眼前的景象便令她有些哭笑不得。
只見兩個女人眼眶紅紅,竟為電視中的劇情頻頻拭淚。她所聽到的——聲原來竟是兩人吸鼻子的聲音。
這已到小冬所能忍受的極限,她對著兩人吼道:「拜託!你們兩人有點出息好不好?」
竟然沒反應!
要不是電視螢光幕此時剛好打出「未完待續」的字樣,兩人的魂魄恐怕很難回神,也不會注意到趙小冬的存在。
海茗用略帶鼻音的聲音對她道:「冬,你回來啦!剛剛那部戲好感人喔!你沒看到真可惜。」說完還揉著眼睛擤著鼻子,與丁百柔討論剛才的劇情內容。
顯然她倆並未聽到她剛剛的質疑,小冬翻翻白眼,索性盤腿坐到沙發上,繼續用湯匙挖著冰淇淋,不再理會她們。
與宋海茗的討論剛落個空檔,眼尖的丁百柔瞟見小冬手中的冰淇淋,突以極驚人的速度衝過來,搶走小冬手中的桶子後,再以極快的速度送了一口進入口中。「好呀!小冬,買了冰漠淋竟然獨享,太不夠意思了吧!」她含著冰漠淋,口齒不清地說著。
「你餓死鬼投胎啊!」小冬不悅地嚷著。「你們摟著電視就飽了,哪還有心情注意到渺小的我啊!」
丁百柔回她一個鬼臉,挖著冰淇淋。原本她並不好此味,但受到小冬的感染後也變得愛不釋口。
「嘖!嘖!一毛不拔的趙小冬今天怎麼捨得花錢哪!領薪水啊!」丁百柔就是嘴賤。
小冬高傲地抬起下巴,「姑娘我今天高興,不行嗎?」
丁百柔撇撇嘴,看在冰淇淋的份上只好乖乖地閉上嘴巴。
兩人一向話不投機,此種相處模式看在宋海茗眼中已是見怪不怪了。
心細的海茗這時也注意到小冬額頭上的瘀傷了。她關心地道:「冬,你的臉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
聽到海茗的詢問,丁百柔也好奇地瞥了小冬一眼。
小冬則是攤攤手,順手抄起桌面上的零食,不甚在意地聳肩道:「沒什麼啦!今早不小心被一頭豬撞到,如此而已。」
海茗還是不放心地再追問:「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很痛吧!要不要我幫你揉揉、擦擦藥?」
小冬還未來得及回答,丁百柔立即搶白道:「安啦!小冬壯得跟頭牛似的,死不了的!」
這個死女人,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損她的機會。看在今天姑娘我領薪水高興的份上就饒你一次!小冬塞了一塊豆乾進入嘴裡,不想與丁百柔一般見識。
不過,丁百柔說的也是實話,小冬瘦歸瘦,從小到大她可是健康寶寶一個,她總認為窮人是沒有資格生病的。
「知不知道是什麼人撞你的?」末海茗似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打算。
「不知道。」小冬再塞了一塊豆乾到嘴裡。「那種沒知識又沒常識的人知道他的名字幹什麼!」
一旁的丁百柔忍不住又插嘴道:「那肯定不是帥哥,否則你一定會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又不是花癡,他長得帥不帥干我屁事!」她言下之意,似乎意有所指、拐彎罵人。
丁百柔焉有聽不出之理,她立刻反擊:「當然有關係!像你這麼粗魯又沒氣質,就算你在帥哥面前晃上一百次,大概也不會有人記得你!」
她的揶揄把小冬鬥嘴的興致給勾了出來,小冬立刻嗤之以鼻地冷哼一聲,「就是有你這種沒大腦的大花癡在背後盲目崇拜,那些自以為是的無聊男子才會這樣囂張。」不知怎麼的,腦中閃過今早那張跋扈的臉,她的口氣不自覺地加重。
「這是你偏激,愛美是人的本性,欣賞美的事物有什麼不對?」
「像你這麼濫情,跟花癡有什麼不同?」
「你……你幹嘛涉及人身攻擊?」丁百柔動了氣,她放下冰淇淋,指著小冬的鼻子質問。
「我只不過把事實講出來而已。」
「趙--小--冬!」丁百柔站起來大吼了一聲。
「幹嘛?我又沒耳聾,吼那麼大聲做什麼!」小冬連眼都懶得抬,無視於她的怒氣。
她一向對丁百柔的行徑有諸多不滿,尤其對於她盲目迷戀帥哥一事更是不以為然。平日她忙於打工,對她的「病態」行為,一向眼不見為淨,兩人很有默契,從來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丁百柔不來惹她,彼此倒也相安無事。
看著兩人逐漸升高的火氣,宋海茗不假思索地橫在兩人中間,鎖著眉看著兩人,「我不懂你們為什麼一見面就要吵架?鬥鬥嘴也就算了,不要把場面弄得這麼僵嘛!」好個宋海茗,連罵人的聲調都是這麼優雅。
「誰愛跟她吵!海茗,你評評理,她怎麼可以那樣說人家?」丁百柔泫然欲泣地拉著宋海茗的衣袖,眼淚已然在眼眶中打轉。
又來了!小冬不耐煩地翻翻白眼。每次丁百柔說不過她便來這一招。她實在不懂,為何男孩子都喜歡吃這一套,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不嫌煩嗎?
最誇張的是,丁百柔與宋海茗竟同被選為外文系最有氣質的兩朵花,真是……。宋海茗倒還頗名副其實,但丁百柔……她那個樣子壓根兒與氣質兩個字劃不上等號。最有氣質的花?笑死人了!她嚴重懷疑外文系那些娘娘腔的傢伙是不是全患了青光眼?
趙小冬正想開口再反擊時,宋海茗乞求的目光讓她悶悶地把話給吞了回去。
海茗知道小冬一向就看不慣丁百柔的交友情形,而以她那種不知道「輸」字怎麼寫的個性,丁百柔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再說下去,情況鐵定更糟。
還好小冬頗識時務,為免讓海茗難做,她故意舉起手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不早了,不早了,我看還是睡覺去,免得讓眼淚給淹死。」
見她離開,丁百柔哭得更委屈了。她淚眼婆娑地擦著眼淚,望著海茗道:「我真的有如小冬所說的那樣不堪嗎?」
宋海茗歎了口氣,別人的行為她不便評論,畢竟一個人的價值觀不是別人的主觀意識可以衡量的,鼕鼕實在不應該擅自批評。她柔聲安慰道:「你別太多心,冬她也沒有惡意,氣頭上講的話你不要認真。」
丁百柔動作誇張地擤擤鼻涕,洩憤似地把衛生紙用力丟向垃圾桶,邊罵道:「死小冬,臭小冬,自己缺點一大堆不好好檢討,還敢說別人!」
宋海茗見狀,微笑地拍拍她的肩頭。「別氣了!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到學校,早點睡吧!」
「那這些東西怎麼辦?」丁百柔嫌惡地指指散落桌面的那些已開、半開及未開的零食。
「我來整理就好,你去睡吧!」
「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煩你。」嘴巴雖然如此說,但她卻一副理所當然地轉身,留下凌亂的桌面回房間,在經過小冬房門時還擠眉弄眼地做了個鬼臉。
聽到丁百柔的腳步聲經過房門口後,小冬立刻開門,往正跪坐在地上、默默收拾滿桌凌亂的宋海茗走近。
在距海茗約有一步寬的距離時,小冬雙手抱胸站定,「我就知道最後這些東西一定又由你來收拾!」她頓了頓。「幹嘛要這樣姑息她?你知不知道一個人被姑息久了,就會成奸啦!」
海茗朝她微微一笑表示無所謂,又低頭繼續收拾。她知道小冬的責備雖嚴厲,但嚴厲的背後藏著一顆頗為細膩的心。
果然,小冬一腳踢過垃圾桶,不甘不願地幫著海茗把桌面的垃圾用力掃進垃圾桶,氣憤地道:「每次都這樣,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算什麼!」越想越火大,丟垃圾的手不自主地加重了力道。
「冬,別這樣,是我叫她先去睡的。」宋海茗柔聲道。
小冬冶哼了一聲,不以為然。
看著小冬不能認同的臉,末海茗唇邊的笑意慢慢擴大。
記得以前念高中的時候,她被同學推舉為班長,但美其名為班長,事實上,簡直就是班上好人好事總代表,任何煩人的差事,全落到她身上。兩人自高二起雖不再同班,但一向冷眼旁觀的小冬,對於她無條件的付出頗不以為然。雖如此,但每當她忙得焦頭爛額時,小冬總會假借各種名義適時地伸出援手。
她這種與眾不同的關心方式,宋海茗一直默默放在心裡,因為她知道小冬一向討厭別人婆婆媽媽,在她面前言謝只會令她不耐煩。
有了趙小冬的幫忙,桌面一下子便已清潔溜溜。
小冬抹抹汗打算回房間洗澡睡大覺,而海茗在她轉身前喊住了她:「冬,真的謝謝你!」說完便越過她,趁小冬還沒有任何反應前,溜進房間裡。
*****
甫開學,一切尚未步上軌道。
小冬利用初開學的空檔,找了兩份家教,時間分別排在週一、週二、週四與週五晚上六點半至八點半。而每天早晨除了固定送報紙外,週六與週日晚上則在一家西餐廳做Part-Time。
她這種不浪費一分一秒的賺錢方式,看在丁百柔眼裡,相當不以為然,故時常有意無意地出言諷刺。
小冬也不以為意,反正還是那句老話,有錢賺就好,丁百柔又不是她的誰,管她那麼多做什麼!
海茗則顯得有些憂心忡忡,深怕小冬單薄的身子吃不消。雖然她不清楚小冬拚命攢錢的目的,但她知道小冬心中一定懷抱著一個理想,而這個理想需要大量的金錢才能達成。
她曾不只一次想試探小冬心中之秘密,但小冬的口風守得死緊,不論她怎麼旁敲側擊,都徒勞無功。
其實海茗的猜測一點也不錯,小冬心中的確有個理想,這也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從來末對人講過的秘密。
小冬的父親趙建國是一名退役軍人,四十好幾才經人介紹娶了小冬的媽。由於她媽嫁給趙建國時才不過二十出頭,在生下小冬後不到半年,便以吃不了苦為由,拿走了趙建國賴以為生的退休金,拋下了尚在襁褓中的趙小冬離去。雖然小冬的媽拋夫棄女,但厚道的趙建國不但不怨她,反而還以她的名字來為小冬命名。
由於趙建國是一名退役軍人,所以沒有一技之長。為了養活稚齡的幼兒,他白天除了在一家工廠擔任警衛外,晚上還得背著小冬四處打零工賺錢,日子辛苦自不在話下。曾經有人建議趙建國不如再續絃,小冬也好有人照料,畢竟一個大男人要照顧一個小嬰孩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有了前車之鑒,趙建國說什麼也不肯再娶,除了一朝被蛇咬的心理作祟之外,聽多了繼母虐待前妻孩子的情事,他也怕小冬將來受委屈。
趙家的生活一直到小冬上了高中後才漸漸改善。由於她的成績好,年年可拿獎學金之外,她也申請住校,而趙父則搬進工廠的單身宿舍。少了一筆房屋租金支出,生活才得以有喘息的機會。而在小冬的堅持下,趙建國辭去了多份兼差的工作,專司警衛一職。
多年的租賃生涯,小冬知道父親一直有個心願,他想要有一間真正屬於父女倆的房子。為了幫父親在有生之年達成心願,她把握住每一個打工機會,省錢攢錢,希望讓父親能夠了卻心願。
有了這個信念在背後支持,她忙得十分起勁。她不在乎別人在背後怎麼說她,只要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攢到錢,任何閒話她都可以一笑置之。
*****
這天,小冬與海茗約好一同午餐。
由於近日她忙著打工,海茗又忙著社團迎新的事,因此,雖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兩人實際碰面談心的機會並不多。
約好在中餐部門口碰頭。小冬先到,等了一會兒,才見海茗氣喘吁吁的跑來。
「鼕鼕,不好意思,社團臨時有事,一下子走不開。」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沒有等很久。走吧!我肚子好餓。」
海茗點了一下頭,她知道小冬最禁不起餓肚子。
由於正當用餐時間,餐廳內人滿為患。好不容易輪到她們點完餐,但放眼望去,竟找不到空位。
小冬眼尖,瞄到前方一處空桌,當下便叫住四處找位子的海茗:「海茗,那邊有位子,我們快去搶。」她率先往空桌前進。
隨後而來的海茗則有些猶豫地站在桌前。「冬,這個位子好像有人坐了耶!」她騰出一隻握餐盤的手,指著桌上的書。
小冬不甚在意地瞄瞄桌上的書,隨手把用來佔位的課本推到一邊,扒開竹筷準備大快朵頤。見海茗不動,她又加了句:「坐下來啦!先坐先贏,管他那麼多做什麼!」
原本尚有些猶豫的海茗在聽到小冬的話後,只好略有顧忌地坐了下來,才拿出竹筷,前方傳來的質問便令她停下了動作。
「對不起,這是我們的位子。」語氣聽來有些霸道。
海茗輕聲叫了聲「冬」,示意她身後的人正出聲抗議她們掠奪他們的位子。
小冬假裝沒聽見,繼續享用她的美味午餐。
見她們沒有移動的意思,對方再重複一遍剛才的話,而口氣已轉為不耐。
小冬仍舊沒有讓位的意思,依然不為所動地繼續她先前的動作。
海茗不知所措地望著小冬,但小冬仍是不看她。站在小冬身後之人似乎也失去了耐性,又再度開口:「喂!這是我們的位子,請你們讓開好嗎?」句子雖合乎文法,但語氣中仍可聽出強壓抑的怒氣。
他的怒氣也惹毛了小冬,她凶巴巴地道:「你憑什麼說這是你的位子?有什麼證據?」講話的同時她轉頭望向身後,這一望之下,怒火更是燒得三丈高。
原來是他!那個沒念過公民與道德的傢伙。
看對方的神情,似乎也認出了她,而他接下來的話更證實了她的猜測。
「原來是你。」
「原來是你。」小冬也回了一句,但又補充道:「我還道是什麼沒水準的人會用這種下流的手段佔位子,原來又是你這個傢伙!」
石磊的臉色微變,他寒著臉道:「這是我們的位子,請你讓開。」口氣充滿了不容反駁的霸道。
「笑話!桌子又沒寫名字,憑什麼說是你的!」
「那是我的書,我們早就到了。」石磊指向桌面。
「書是你們的又怎樣?要是我每一張桌子都擺一本書,是不是就表示每一張桌子都是我的,別人都不許坐?」小冬說著,人也站了起來。而宋海茗亦緊張地跟著起身。
「你別強詞奪理。」石磊欺身上前,欲與小冬進一步理論。
小冬毫無懼色地冷哼了一聲,眼中充滿不屑,她最討厭別人用這種不光明的手段來佔人便宜了。
與石磊一道的沈天威為免事情越演越烈,在石磊出言相激前便以更快的速度擋在兩人中間,企圖將氣氛緩和。「阿磊,算了!我們另外再找個位子不就得了,何必為這種小事生氣!」
呆立一旁的海茗也趁機拉拉小冬的衣袖,希望她也能退一步。
兩方當事人則各把臉撤開,看得出雙方互不妥協的態度。
沈天威拿起石磊的餐盤,並推了推他,「算了,阿磊,我們走吧!那邊還有位子。」
石磊面有不甘地接過,與沈天威離開現場。而一場風波也總算暫時劃下休止符。
等到他們兩人走遠,海茗重新坐下來後,便對著小冬歎了口氣,「冬,這次是我們不對,我們不應該搶人家的位子。」
「笑話!他們用書本佔位子難道對嗎?」
「話是沒錯,可是……」
「別再可是啦!飯都涼了,快吃啦!下午第一節你不是有課?」
被小冬一番搶白,海茗也不再說什麼,只是低下頭默默地吃飯。不過,她還是覺得錯的人是她們,畢竟這樣做實在有失風度。
趙小冬其實也不是非得坐這個位子不可。可是她實在氣不過那傢伙盛氣凌人的樣子,只是長得好看一點,了不起呀!
不遠處,一臉鐵青的石磊不發一言地坐下來,看得出火氣不小。
一旁的沈天威忍不住開他玩笑:「想不到一向在女人面前無往不利的石磊,竟然也會栽跟頭。」
石磊惡狠狠地瞪了沈天威一眼,這傢伙難道看不出來他已經快要氣死了嗎?還敢拿他開玩笑?
「說真的,你認識那個女生啊?你們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她簡直當你像殺父仇人一般。」沈天威促狹地說。
石磊揚了揚眉,寒著臉把那天的意外說了一遍,聽得沈天威哈哈大笑不止。
石磊不悅地瞪大眼睛,等待著沈天威的解釋。
沈天威邊笑邊開口:「天呀!這個女生太有個性了!難怪她剛剛那麼說你,原來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哈哈……」
「喂!拜託你好不好,請你先搞清楚誰是受害者,OK?」
「不是我說你,阿磊,事情過了就算了,何必耿耿於懷!」
「耿耿於懷的不是我,我沒有那麼沒風度。」石磊為自己的立場辯白。「今天與那天完全是兩回事,她太過分了!」
「其實她說得也沒錯,我們佔位子本來就不對。」沈天威冷靜地分析。
石磊不以為然地悶哼了一聲,表示抗議。
見石磊拉下臉,沈天威適時地轉移話題,「算了,不談這些。聽說你又接下吉他社社長的位子?」
「我是迫不得已的,他們簡直是趕鴨子上架。」「他們」指的是吉他社的社員。
「算了,既然他們那麼支持你,你就勉為其難吧!」沈天威安慰好朋友。他並不是吉他社成員,對吉他也一竅不通,但由於石磊的關係,他與吉他社的成員都非常熟稔。因此,他深知石磊在該社的影響力;他還知道,社員中不乏為獲得他的青睞而加入者,石磊的魅力可見一斑。
「難道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石磊自嘲道。
「好像沒有。」沈天威聳聳肩,舀了一口飯送進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