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石青藜說的話以後,杜詩田猶豫了好幾天,幾次在重明園門外徘徊,但他就是鼓不起勇氣進去見周沂。
而這些日子以來,耳中聽到的傳聞愈來愈過火,淨是關於周沂如何寵愛那個名叫韶誘的小僮……
這下子,周沂總算是對他死心了,原本他該為這個情況感到欣喜的,可是……不知為何,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一方面是因為周沂這樣明目張膽地偏寵一個侍從,甚至不避諱兩人之間的情事,萬一傳帶皇上的耳裡,惹得龍顏大怒,只怕周沂就要被處罰了。
而導致杜詩田無法釋懷的另一個原因,卻是他一直不願去想的——對周沂來說,他不是唯一且不可替代的存在,失去了他,周沂依然可以輕易地找到托心的對象!
發現自己對周沂而言變得可有可無,突然讓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面目及態度去面對周沂,因此,他只能在重明園外遮遮掩掩地來回踱步,始終無法步上門前的階梯去扣動紅漆大門上的銅環。
望著緊閉的紅門歎息,杜詩田無奈的低下了頭。
突然聽見馬蹄得得的聲響,夾雜著車輪轆轆的聲音,杜詩田連忙躲到一邊的樹桿後面。
他看見周沂的馬車在門前停下,而後周沂下了車,拉著一個少年往敞開的紅門走去。
杜詩田瞪大眼,想瞧瞧那個少年究竟長什麼模樣,卻被周沂的身體擋住了,以致看不清楚少年的真面目。
看周沂笑得開懷,單手摟緊那名少年進園去,杜詩田頓覺胸口悶得難受,就想衝出去拉住周沂,問他為什麼信口開河——
他不是說……他從小想要的就只有他一個嗎?那為什麼……為什麼現在卻能摟著另一個人笑得這麼開心?還是說……周沂根本就是在騙他?!
杜詩田的胸口梗得很難受,像是吞了一塊石頭卡在喉嚨裡似的,腦袋發脹,視線也朦朧起來,周沂的笑容在他眼前暈開,變成模糊的影子,只有那笑聲是清晰的,一陣陣化作尖銳的鐵錐刺進他的耳朵。
但杜詩田只是用雙手緊摳著樹幹,直至紅木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他眼前瀰漫的黑影及腦裡狂飆的尖銳噪音才告消失。
現在呈現在他眼前的,仍然是那靜默緊閉的紅漆大門。
杜詩田咬了咬牙,幾個跨步踩上階梯,一手拉著銅環就要敲下去時,卻聽見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這不是杜大人嗎?真巧,你也來找太子殿下?」
杜詩田回頭一看,是瑞王周泛!
「瑞王爺。」杜詩田連忙收攝心神,對周泛拱手施禮。
周泛上下打量著杜詩田,他銳利的目光讓杜詩田不由得感到畏懼,深怕自己的心思被周泛看了出來。
但周泛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要去扣銅環。
「瑞王爺!」杜詩田忍不住衝口而出地阻止。
「怎麼了?你不也是來找太子的嗎?我們一起去見他吧!」周泛臉上仍是一貫溫文儒雅的微笑。
「不,我……我沒事找他,我先走一步了。」杜詩田的腦袋裡一團混亂,急急忙忙地轉身就要走,卻被周泛拉住。
「杜大人。」
不知怎地,杜詩田總覺得周泛看他的眼神裡有一抹同情的顏色,他不禁低頭迴避那樣的眼光。
「你是不是也聽見太子殿下的事了?」
杜詩田猛地抬起頭,不小心洩露了心思,只見周泛微微一笑。
「唉~~~太子殿下的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太子殿下向來都是這樣任性妄為,誰也拿他沒辦法……但你放心吧!殿下向來朝三暮四,應該是一時貪新鮮好玩,所以不會維持太久的。」周泛沉聲說著。
這樣的一番話在其他人聽來,都會覺得周泛是在替周沂開脫,將周沂的行為解釋為一時的玩鬧,算不了什麼,但聽在杜詩田的耳裡,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杜詩田握緊拳頭,心想,難道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是一副在為周沂-情別戀而心痛的樣子嗎?
杜詩田想反駁,表示他一點也沒有那種被拋棄的心痛感覺,可腦袋和聲音卻極端地不配合。現在,他只想立刻離開這裡,他一刻也無法忍受周泛同情的目光。
「但太子殿下這樣不保重自己,也挺令人擔心的……不過,有你幫著勸勸太子殿下,說不定能奏效,不如我們一起去面見太子殿下吧!」
「不了,殿下的私事不是我可以干涉的。」杜詩田連忙拒絕,對周泛拱拱手,「瑞王爺,我先告辭了。」說完,便匆匆地轉身跑開。
怎麼能讓杜詩田勸周沂現在改邪歸正呢?周泛在心裡冷笑,好不容易才把這個消息鬧大,在皇上面前燒出了點火苗,可不能現在就熄火,反而得再多加些柴薪,將這火燒得連整個金鑾殿都震動才行。
拉著銅環叩門,待人去向周沂稟報過後,周泛走進重明園。
在內侍的引領下,周泛來到花園池畔,只見周沂正讓韶-坐在他的腿上釣魚,兩人狀甚親密。
周泛沒想到周沂入殼得這麼快,早先他還以為周沂看破了他的計謀,想藉著韶誘打擊他呢!還好,那天周沂的話是無心的!為此,周泛更加認定周沂粗疏愚蠢。
一見到周泛出現,韶誘連忙神色慌張的起身。
「太子殿下。」周泛向周沂請安。
「今天怎麼有空來?想要什麼東西想出來了嗎?不過,就算是,也用不著你自己大熱天地跑來,派個人來拿就是了。」
「臣弟因為想著久未來問候殿下,內心有愧,這才特地來向殿下請安問好,倒不是貪圖殿下的賞賜。」
「你給了我這麼個好人兒,我當然也得給你些好東西還禮啊!」周沂摟住韶-,將他重新拉回自己的腿上坐著。「坐,我這裡的東西隨便你取,就算你要整個東宮,我也可以立刻遷出轉讓給你。」
「太子的話,臣弟擔當不起。」剛坐下的周泛聞言,立刻像屁股著了火似的站起來。
「沒什麼擔當得起擔當不起的,坐吧!你想要什麼,就爽快地說。」
「倘若太子定要賞賜臣弟,那臣弟就卻之不恭了……」周泛打量著周沂的表情,「臣弟只想請太子聽臣弟說幾句話。」
「讓我聽你說話也能成為賞賜?呵呵……好,你說吧!」周沂挑起眉,而後開懷大笑。
「太子,臣弟……這些話本不該由臣弟來說,但……]言語吞吞吐吐,彷彿戒慎恐懼,但這樣的做作卻讓周沂心底冷笑不已,表面上卻不顯現出來。
「怎麼?我是個不能聽人說話的人嗎?有什麼你就直說吧!」
「臣弟是想勸勸殿下,韶-是臣弟獻給殿下的,殿下厚待他,是看得起臣弟,但……若因此而使殿下聲名受辱,則臣弟實乃罪魁禍首。因此,臣弟不得不大著膽子勸殿下一句,人前人後還是稍稍約束一下言行得好,以免……以免鬧出事來。」說著,周泛還故意瞟了韶-一眼,言下之意自是表示周沂寵愛韶-的事將會替他惹禍。
聞言,韶-因而不安起來。
連韶-都聽得出來的語意,周沂怎麼可能會不懂呢?但他臉上卻淡淡的,絲表情也沒只是用銳利的目光往周泛臉上一掃。
周泛惶恐地起身,「臣弟知道,這些話不該由臣弟來說,應該是由杜大人來說較為合適,但……杜大人不願意見殿下,不管臣弟怎麼勸都沒用,臣弟、臣弟只好斗膽……」
「哦?他不願見我?」周沂嘴角微噙著冷笑,周泛明顯的是在挑撥離間嘛!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目的何在?想挑撥他的怒氣,進而做出些更倒行逆施的事來?還是要他藉著怒氣降罪杜詩田,然後他好乘機收攏杜育德?
「照你這麼說,他這個小侍讀可真尊貴得很啊!什麼時候……他見不見我得由他來決定了?」
「呃……請殿下恕罪,是臣弟不會說話,請殿下不要怪罪於杜大人。]
「哼!」周沂冷笑一聲。
既然周泛一定要用這種伎倆來奪得太子之位,不肯爽快地開口要,那他就好人做到底吧!
從現在起,他會很聽話,周泛寫下了什麼樣的劇本要他演,他就照演不誤。
瑞王爺和太子說話,韶-不敢插嘴,但看太子的表情和瑞王爺的模樣,他不禁心想,太子還真是很討厭那位杜大人呢!而人人都說自己長得和杜大人很像,可太子卻對自己這麼好……韶-歪著小腦袋,怎麼也搞不清楚太子的想法。
「請太子看在臣弟的面子上,千萬別為難杜大人。」
聽周泛這麼說,周沂自是心裡有數。
看樣子,周泛寫的劇本是第二個啊!無端降罪予杜詩田,他做不到,看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配合周泛,做出些更多倒行逆施的事來,好給周泛一個搬弄是非的機會;至於拉攏杜育德……那就得看周泛自己的本事了。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怪他就是了」周沂冷冰冰地說道。
但他嘴角緊繃出的憤怒痕跡,卻看得韶-心驚,不由得害怕地低下頭。
周沂見狀,遂捧起他的小臉道:「怎麼?你怕自己長得像他,所以我會遷怒到你的頭上,是不是?」
被周沂說中心事,韶-立刻滿臉通紅,卻仍辯道:「沒有,才沒有呢!我知道太子爺不是那樣的人……」
「還辯!」周沂笑著輕點了一下韶-的小鼻尖,「你放心,我不會打你出氣的,等過一陣子,我還要給你一個天大的恩典呢!不過,我想先賣個關子。」
他刻意做作地在韶-的臉頰上香了香,放肆地和韶誘調笑,卻自眼角餘光瞄到周泛眼中閃過一抹快意。
倒行逆施是吧?這可一點都難不倒他。周沂得意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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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不得了啦!」
一大早,杜詩田拖著睡眠不足的身體來到翰林院,恍恍惚惚地處理公事。至近午時分,卻聽到石青藜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
杜詩田意興闌珊的抬起頭,這石青藜怎麼老是不放過他?難道他不知道周沂對他已經沒興趣了嗎?現在能勸得動周沂的人,只怕是那個叫做韶-的少年了。
「青藜兄,我頭疼得很,拜託你小聲點兒。」杜詩田揉著兩邊的太陽穴。
這陣子以來,他天天都沒睡好,心情又煩悶,弄得每天整顆頭都像快要炸開似的疼。
「這……對不起,只是……詩田兄,你今天真的得陪我走一趟了。」石青藜連連作揖,而後不由分說地拉起了杜詩田。
「去哪兒?如果是去見太子,恕我使不上力。」
「你……」石青藜急得跺腳,「哎呀!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看不出來?你難道真的不懂太子殿下為什麼會做出這些事嗎?」
杜詩田沉默著。
他哪裡會不懂呢?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現在周沂的心已經另有所屬,在周沂的面前,已經沒有他說話的餘地了……
「太子殿下不會聽我的勸的,你應該去找那個……那個叫韶-的。」他的聲音中隱含著一抹落寞。
「你……」石青藜見還有其他人在,他想說的話不好說出口,便硬是把杜詩田給拉到外面僻靜的地方去。
「青藜兄,你拉我來這裡幹什麼?」
「這裡沒有別人,你別在我面前裝了,殿下的事……你真不知道殿下近來為什麼會這樣?」
「不都是為了那個叫韶-的嗎?」他淡淡的回答,心同時揪疼了一下。
「什麼韶-?殿下是為了你啊!」石青藜失去耐性地對著杜詩田大吼。
杜詩田苦笑著,過去,或許周沂真的是為了他而消沉過一陣子,但自從韶-出現後,周沂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搖了搖頭,他不禁覺得石青藜的觀察力未免太差了。
「你別當我是瞎子,太子的心事我明白,他真正在意的人是你,所以,現在也只有你可以去阻止他犯錯。」
「到底太子想幹什麼?你說明白點。」聽到「犯錯」兩字,杜詩田不由得緊張起來。到底周沂做了什麼,為什麼石青藜會這麼緊張?
「太子他……他現在正在重明園裡舉行婚禮,要韶-打扮成女裝,還大開筵席呢!』
「什麼?!」杜詩田失聲驚呼。這……這種事要是傳了出去,那周沂不就成為眾人的笑柄、貽笑天下了嗎?「通知我爹了沒有?」
「早跟杜師傅說過了,但很不巧的是皇上召見太傅,以致太傅根本無法分身去阻止,所以,現在只能靠你了。」
「他怎麼這麼糊塗呢?那個韶-也不勸勸他,竟任由他這樣胡鬧?」
「才十三歲的孩子,懂什麼呢?又是天生的奴才,怕殿下怕得要命,當然是殿下怎麼說,他就怎麼做了。」
邊說,石青藜邊連連搖頭歎氣。
「這……我、我去看看……」杜詩田說著,隨即逕自邁步向前跑去。
但老實說,能不能勸得了周沂,他一點把握也沒有啊!
誰知才出了翰林院,便有侍衛來傳旨意——聖上召見。
因此,杜詩田也趕不及去重明園阻止周沂胡鬧,只好先跟著侍衛一起去見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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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方初夏,重明園裡張燈結綵,在一片瑩綠中點綴了七彩絲帶,迎風招展。
只見枝芽懸燈、花萼結綵,天空上飄著各色風箏,更以彩絹製成的五色祥雲圖案鋪地,白畫點燈、曠處燃香,將整個重明園裝飾得五彩繽紛、群香繚繞,只是不知浪費了多少銀兩,作踐了多少綾羅綢緞。
周沂帶著一群年輕不知長進的紈褲子弟,紛紛扮作了神仙飲宴尋樂,只見一會兒是呂洞賓晃著拂塵出現、一會兒是二郎神帶著狗滿園子亂竄:這邊一個紫府仙人、那邊一個赤霞真君……
周沂自己則扮作玉皇大帝,讓韶-扮成了西王母,且將這場宴會題名為「玉皇大帝迎娶西王母之蟠桃大宴」。
這可倒行逆施得夠了吧?
端坐在席中,看眾人吆五喝六地劃著酒拳,周沂笑咪咪地暗忖,看這排場,鐵定脫不了「淫佚奢侈」四字;而自己不聽人勸,還臭罵了倒楣的石青藜一頓,壅口拒諫、剛愎自用,那些愛說話的言官們肯定氣得吹鬍子瞪眼。
而假扮神仙玩樂,乃褻瀆神靈:讓韶-扮成女裝成親,叫做「逆倫悖禮」,條條皆有違聖人之訓,這下子非把父皇給氣得跳腳,廢了他這個太子不可。
周沂在肚子裡打著如意算盤,已經可以想見那些御史會編派些什麼罪名給他。現在,他只願那幾個御史筆下夠力,不然,這廢太子的戲就唱不起來了。
打定主意希望自己被廢的周沂,唯恐自己的行為不夠過火,因此,將這場歡宴辦得能有多荒唐,就有多荒唐。
而韶誘畢竟年紀尚小,又經過周泛的調教,早將曲意奉承主子當作理所當然,因此,也不懂得要勸周沂收斂行為。
至於其他紈褲子弟本就荒淫放蕩慣了的,比起周沂的荒誕不經,更勝一籌,故宴會現場,每個人都是放肆歡鬧,將書本上所學的聖人之言全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正當眾人痛快享樂間,卻見小太監如意急匆匆地跑到周沂身邊,湊在他耳邊說道:「太子爺,不好啦!」
「怎麼了?」周沂端著酒杯問。
「皇……皇上知道今兒個的事了!」如意壓低了聲音說。
但如意的話仍是被一旁耳尖的人聽到了,就此一傳十、十傳百,逐漸傳了開去,沒多久,就見筵席上安靜下來,人人心懷恐懼地看著周沂。
「知道就知道,那叉怎樣?」周沂毫不在意,反正他期待的本來就是這個,「款!音樂怎麼停了?繼續奏樂啊!大家-啊!」
「太子爺,不成啊!皇上龍顏大怒,聽說、聽說……皇上責備杜師傅的聲音連殿外都聽見了呢!」
這麼一來,旁邊的人都不敢動了。他們本來就是倚恃著有太子帶頭玩樂,就算出了什麼事,也有太子頂著,但現在如果連太子都有危險,那他們不就更淒慘了?因此,每個人都是臉色發白、膽戰心驚。
周沂吐了吐舌頭。雖然早料到自己做這種事會害杜師傅挨罵,不過,乍聽見這消息時: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席上的氣氛一時沉窒下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而後把眼光聚集向太子,等著他拿主意。
「父皇罵的是杜師傅,又不是我,你怕什麼?」周沂裝出一副不在乎的蠻橫樣,依舊命令重奏鼓樂,「大夥兒別掃了興,繼續行樂啊!」說完這句話,周沂心想,那些言官可以罵他的話又多了一句——麻木不仁。
「太子爺……」
如意慌了,覺得這時候若不把那個最嚴重的消息說出來的話可不行了,可旁邊人這麼多,他又不能明講,因此,只能拿眼睛看著眾人,一臉為難的模樣。
「我和弟弟們聚一聚、樂一樂罷了,有什麼好怕的?父皇總不會為這個罰我吧!」
「太子爺……御史詹彝倫大人已經上書皇上,要……要……」
看如意那副有話說不出口的樣子,心裡也覺得彆扭,便決定要幫他一把。
「怎麼?難道父皇會因為我辦了場宴會就廢了我的太子之位不成?」他明知故問的說。
卻見如意立刻伏地磕頭,所有的人一看,頓時明白了如意的意思。
周沂確定詹彝倫真的這麼做了,不禁樂得差點當場跳起來歡呼。
為了一場宴會要廢太子?!
眾人一時嚇得沒了主意,只能小心翼翼的端詳著太子的表情,卻見太子笑咧了嘴……這真是太奇怪了,哪有人聽到自己大難臨頭了,還能笑得這麼開心的?
周沂也發現自己的失態,不小心表露出自己的心情,連忙假笑三聲說道:「不怕不怕,等著父皇把詹彝倫貶到蠻荒之地去吧!父皇不會廢太子的。」
但是這會兒,誰也沒心情繼續飲宴玩樂了。只見周沂的四弟率先起身告辭,接著,所有的人開始傚法,紛紛上前來跟周沂拜別,隨即腳底抹油了,唯恐被周沂牽連,惹禍上身。
沒兩三下,原本人聲鼎沸的重明園靜得像墳場一般。
看著眼前杯盤狼藉的席面,周沂的嘴角掛著一抹嘲諷冷笑,心想,這就是人情冶暖呵!
雖說這是他一手策畫的,但看這些人避禍避得這麼快,他心中仍是不免覺得忿忿不平。
他想,在自己當真被廢後,只怕連親弟弟都不敢接近他了,更甚者,說不定還有倒戈相向、落井下石的人呢!
罷了罷了,皇家無情、官場勢利,自古便是如此,也沒什麼好在意的,這樣的地方,的確沒什麼好留戀的。
「收了吧!」周沂站起身,揚起兩道劍層,逕自朝寢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