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杭州,是個商人的女兒。父親是賣日貨的,家境應該算是很好吧。由於自小天資聰敏,所以十八歲的時候,父親就送我去上海念大學,倩兒就是那時候跟去照顧我的。
我知道你不是來自成都的,你的口音不像,你的思想很進步,應該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也許亦念過大學吧。你應該知道現在的大學生都很追求自由與國家尊嚴,我也一樣。
大學裡有很多愛國組織,很多像我這樣的愛國學生都加入了。就是在那時候,在那裡,我遇上了那個改變我一生的男人。他叫方鵬,是那個組織的學生領袖。他的愛國演講常贏得全校人的喝彩,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我也被他的演講深深地迷住了!
也許是因為他的才華,也許是因為他英俊的長相,他雖然是個窮學生,但還是得到很多學校女生的歡心。
我應該是個美女吧,紀柔說到這裡的時候,很是感慨,眼裡還含著悲哀。(這時候我真的很不明白,多少人寧願花錢在自己臉上開上幾刀,都想把自己變成美女,而眼前這個美人兒卻把自己的美麗當成悲哀!)也許是這個原因,他也很快發現了我的存在,並主動接近我。
我們常在湖邊談論著國家大事,談論著應如何建設國家,很快就成為了學校裡的金童玉女。他文采很好,雖然我們幾乎每天都會見面,但他還是會每天寫一封情書給我,訴說他的情意以及他對我們那份愛的誓言。
他說,即使有一天會為國捐軀,腦海裡最後一個影像也會是我!當時的我,覺得自已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很快,那一年夢一般的生活對於我來說真的過得很快,他,畢業了。他說他要去四川投靠一位司令(後來我知道那所謂的司令,也只不過是個普通的軍閥,在當時的中國,少說也有100多個吧!),用生命在戰場上報效國家,但他一定會回來娶我的,如果不死的話!為了那一夜的分別,我流了一個月的淚水。
(女人果然是水造的,我不禁想著,紀柔應愛得很真,也很深吧!)
他初時還會每一個月給我一封信,告訴我他的近況。大約半年之後,他說他的才華得到司令的賞識,在軍隊裡的職位也升得很快,我很為他高興與驕傲。
但就在那以後,他的書信越來越少,直至音信全無。我很擔心他,很想去找他,但一次又一次被父親阻止了。就在那時候,國內的反日情緒高漲,父親的生意也一落千丈,還常常受到愛國學生的襲擊,他的身體亦因此而垮了,我不得不退學回家,留在他身邊。
說句實話,也許是受方鵬激進思想的影響吧,我也覺得父親賣日貨是個賣國分子,所以對於當時的家道中落,父親的受襲,我沒多大的感覺,覺得是應該的。可笑吧!
(紀柔用沒有一點笑意的笑臉望著我,還真令我心裡一緊,我想她現在一定是很後悔吧。)
我們每天過著過街老鼠的生活,終於有一天,家,被燒了!錢,全沒了!就連父親,我唯一的親人,這世上最痛愛我的人,也受不了打擊,病死了!
(紀柔說的話氣很淡很淡,像是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但從她空洞的眼裡,我還是看出了那種家破人亡的傷感。)
真是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我在一夜之間變成幾乎一窮二白的孤兒,以前那些交好的親友,都對我不聞不問,甚至避而不見,只有倩兒還留在我身邊。
當時的我覺得特別的孤單,我想,幸好我還有方鵬,還有一個深愛我的男人!我變賣了身上值錢的東西,湊了點路費,到成都去找方鵬,找那個我唯一還可以依靠的男人。
我是個嬌生慣養的人,那一路上的辛酸真的令我好幾次想放棄,只有想起方鵬,想起我們的山盟海誓,才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你聽過紅顏薄命這句話嗎?(紀柔突然望定我,問道。我正聽得入神,還沒反應得過來,她就繼續說下去了。)我以前從不相信這句話,但在我到了成都的那一刻,我真的相信了。
我不該來的,真的不該來的……
要是我沒有來的話,最起碼心裡還存有一個夢,一個很美很美的夢。但是,成都,這個傷心地,令我唯一的夢也破碎了!
紀柔說到這兒的時候停了下來,面上沒有一點傷痛欲絕的表情,反而眼裡露出了濃濃的恨意,令我心裡一寒。原來柔弱的女生眼裡透出的恨意也可以這麼強烈!
是什麼事令紀柔的美夢碎了?方鵬死了嗎?我第一反應就這樣的想著。但紀柔的表情令我一時之間不敢問出口。「experiencepearls!」我不禁慨歎了。像紀柔這樣的女子,要經歷這麼多殘酷的打擊,天還真會折磨人啊!
「飽經風霜的珍珠?」紀柔苦笑了一下,「我不是,我已經不是珍珠了。我的心已經不再像珍珠般晶瑩,從跟他作交易的那刻起,我的心已經變黑了。」
我這才想起紀柔是在上海念過大學的,當時上海有很多外國的租界,紀柔的英文水平可能不比我差呢!紀柔又提起那場不道德的交易了,我終於忍不住問,「你要龍頭殺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