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總裁談情去 第八章
    接下來的幾天裡,整個雨軒都沉浸在一片低氣壓中。

    何慕文沒有去公司,整天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情緒低落、鬱鬱寡歡。

    從葉嫂那兒瞭解了一切的何父,原本也對兒子的改變能夠諒解,但一連幾日下來,他也逐漸看不過去了。

    這天晚上,何父請葉嫂將何慕文給叫下樓。

    「坐吧。」他要兒子坐到自己面前,並在預先準備好的酒杯中倒了些酒,遞到他面前。

    「算算你也好幾日沒進公司了,你打算……

    他準備說之以理,讓何慕文瞭解事業對一個男人的重要性,但話講不到兩句,卻被何慕文給打斷了。

    「爸,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慕文,這些日子裡,我知道你悶悶不樂,希望你能看開一點,要以……」以為何慕文有意要岔開話題,他不放棄地續道。

    「爸,我很好。」他打斷父親的話,專注的望著父親,又說:「你不用替我擔心,我只想告訴你,我今天作了一個決定……我想將美國的事業,交給朋友代為管理。」

    「交給朋友管理?」何父臉色微變,他小心翼翼的將酒杯放在桌上說:「慕文,你考慮清楚了嗎?那可是你一點一滴,靠自己雙手創造出來的成績呀!」

    「這些我都知道,但是,爸,我已經決定了。」

    何父無力的搖搖頭。「那麼,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慕文坐直了身子,表情慎重而嚴肅。「我想去法國的藝術學院學畫。」

    何父瞪著兒子,好半晌,才舉起酒杯,啜了口酒,以穩定情緒。

    「爸,對不起,我並不想惹你生氣,可是我一定要走。」何慕文起身,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後,定向窗邊,背對著父親:「我希望可以在你的祝福下離開這裡。」

    何父注視著慕文說:「再多挽留的話也沒用,是不是?」

    「是的。」

    「藝術這條路……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簡單,你考慮過了嗎?」

    「越是艱難,越能擺脫這些消沉的回憶。」

    眼看著兒子那麼努力的想重新振作起來,他還能不支持、不鼓勵嗎?

    何父站起身來,走到兒子身邊,環住他的肩膀,不自覺地眼眶在發熱。

    「好了,兒子,我會祝福你,我相信憑你的能力,一定能走出另一條平坦大道。」

    「爸,謝謝你。」

    

    出國唸書,總有辦不清的手續,再加上整理行李、處理公司瑣碎的事務,真是忙不勝忙。

    再過一星期就要去法國了,這天傍晚,何慕文窩在畫室裡,收拾著滿室的畫紙、畫布。

    他摘下了牆上的一幅畫,看著看著,不覺眼眶微濕。

    這是他在梅園為心瑤畫的那幅畫。幾個月以來,他利用空閒時間,細心地蘸上顏料,一筆一畫,將自己的感情彩在畫布上。

    原本想等心瑤從美國回來,給她一個驚喜,如今……

    門上響起匆促的敲門聲,驚醒了他遠飄的思緒。

    會是葉嫂嗎?他放下畫,走向房門,打開房門後,出乎意料的卻是堆滿笑容的小林。

    「怎麼會到雨軒來?」他有些訝異地問道。

    「我不能來嗎?莫非……你屋子裡藏了顆星星?」小林仲頭對裡面望了望,小聲的問著,笑意寫滿臉上。

    「少胡說了。」何慕文勉強牽動了下嘴角,伸手將小林拉進屋裡後,他把地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挪開,拖來一張椅子,「坐吧!我去拿杯飲料。」

    說罷,他轉身步出房門。

    小林坐了下來,目光一瞥,看見了桌上那幅畫,不自禁地拿起了它,細細欣賞。

    半晌,何慕文端了杯紅茶走進來,「今天怎麼有空上山來?」

    小林抬起頭來望著他,文不對題地說:「這麼好的作品,你竟然藏著自己欣賞,獻出來展覽如何?我今天上山來,就是為了向你要幾張畫的。」

    何慕文將杯子放在牆腳,接過小林手裡的畫。

    「這是我所留下最珍貴的一張畫。」

    小林睜著不解的雙眼,望著慕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和她……」慕文回過頭來,眼神黝暗,「我們的愛情已成為過去。」

    小林先是一愣,接著笑容頓失。

    室內沉靜好一會兒,小林敏感的乾咳了一聲,故作輕鬆的笑著說:「但願我能放一束幹材,燃起一把烈火,將你的創傷統統燒掉。」

    慕文的嘴角浮起一個苦澀的笑,放下手中的畫,遞過那杯紅茶。

    「談何容易!」慕文不勝感慨的說,轉開身子走到窗邊,用手撐住下巴,半晌,驀地轉過身來,直視著小林。

    「這張畫我已經決定珍藏,不讓它成為商品。」他歉然的說。

    「那麼,可以借我展示一段時間,如何?」

    「展示是可以,可別將它賣了。」慕文笑了笑說:「畫的維護,你是行家,我不在台灣的這段期間,就麻煩你代為保管它。」

    「不在台灣?」小林有些好奇,「你要上那兒去?」

    「法國。」慕文靜靜的接口,「我準備去法國藝術學院進修學畫,手續都辦好了,下星期就走。」

    小林呆住了。「你今天老是給我意外,沒開玩笑吧?」

    「你知道,我從來不開玩笑。」

    「怎麼突然作了這個決定?你美國跟台灣的事業要怎樣處理?」小林喝了口紅茶,說道。

    「說勇敢是給我面子,說逃避還實在些。公司業務,我已經委託幾個好友處理,我不擔心這個。」何慕文自嘲地笑了笑,臉色已恢復了平靜。

    小林用關心的眼神看著他。「感情的事我是一竅不通。不過,我倒佩服你的豁達、灑脫,在愛情方面,雖有所失,但是轉往畫界去耕耘,我相信必有所得。」

    他笑著站超身,「走吧!到市區去,我請你喝兩杯,算是為你餞行,祝你早日學成歸國。」

    何慕文感激的望著小林,「你實在是一位善解人意的朋友,我……」

    「算了!算了!」小林急急的打斷了他,拿起桌上那幅畫,「把那些客套話統統吞回肚子裡去,將來別忘記藝-大廳那面牆就好了。」

    他們笑著走出工作室,步下樓梯,邁入暮色淡然的梅園裡。

    葉嫂望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隱約感覺到這些時日以來,籠罩著雨軒那不著邊際的孤寂與落寞,猶如霧氣般的蒸發了!

    

    心瑤度過了一段艱辛的時期!

    懷哲和任母用盡一切方法鼓勵她,讓她恢復自信,人的意志力可以克服一切困難,在濃厚的關愛下,心瑤的傷勢大有進展,信心也跟著增加。

    為了照顧上的方便,在阿拉斯加的醫院住了三星期後,她便轉至紐約的一家醫院繼續治療。

    由於她的復原狀況相當良好,兩個月以後就順利的出院了。

    裝上義肢的心瑤,每星期固定到醫院做復健治療,終於適應了行動上一切不便,開始能靠枴杖步行。

    冬季來臨後,紐約變得十分寒冷,漫天的白雪,將街頭點綴成一片銀白,到處呈現美麗的景致。

    這種天氣讓生長在亞熱帶的她深感不能適應,她開始懷念起地球另一頭,那四季如春的小島!

    冬日的陽光從窗戶斜斜地照射進來,照耀在心瑤身上。

    她呆站在窗前,想像著那細雨紛飛的台北,那郁木蒼蒼的仁愛路、那滿室飄著玉蘭花清香的美麗家園。

    早上收到心婉的來信,微微擾亂她的心思——

    此時的紐約,想必是大雪紛飛,一片雪白吧!異鄉的種種,你還能適應嗎?

    去年夏天,你離家趕美,閃電似的與懷哲結婚,至今已遇了半年之久,你們的婚姻生活美滿嗎?就實在話,至令我還是無法理解,你為何會作出這個決定,但是時間漸漸解釋一切,也許你選擇懷哲的感情是明智的。

    你知道?慕文已經離開台灣,遠赴法國學畫,令我跟偉群深感訝異!他竟然絲毫不遲疑就放棄苦心得來的一切,走入藝術這道條崎嶇的路,他的癲狂,讓我為你感到慶幸……

    過去的種種,如煙似幻,儘管有再多歡笑、再多悲傷,都已是往日種種……慕文能拋開一切,義無反顧的去追求自己心中那份理想、目標和希望,總是令人鼓舞興奮的,或許,她也該開始安排燦爛的明天,走向真實的未來。

    就在她沉思的當下,後頭突然伸來一雙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一道男性喜悅的、興奮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窗外到底有些什麼?值得你這樣望得出神?」

    是懷哲愉快的聲音,她掙脫開來,睜大眼睛望著他。

    「除了一片白雪以外,一無所有。」

    話剛落下,她立刻覺得這句話的語氣太過落寞了,趕緊岔開話題:「你今天回來晚了。學校忙嗎?」

    懷哲望著心瑤,臉龐上綻放著光采。

    「留在學校查資料,準備寫論文,所以耽擱了。」他取下圍巾,掛到椅背上後,緊握住她冰冷的雙手說:「怎麼獨自守在冷清的屋子裡,不去參加媽的生日聚會呢?」一抹憐惜的柔情閃過他眼底。

    「外面太冷了,還是家裡溫暖舒服。」心瑤抽出了她的手,轉身,舉著生硬的步伐往廚房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住,回頭道:「你的論文資料準備得怎麼樣了?順利嗎?」

    「差不多了!可以動手寫了。」懷哲笑著說:「我一定要讓你親眼看到我得到這張博士文憑,然後……」他帶著固執深情的眼睛,盯著心瑤看,「然後開始創造屬於我們的另一段人生。」

    笑容倏地從她嘴角隱去,她盯著他的眼睛,有些掙扎、有些痛楚,倉促丟下一句:「我去沖壺咖啡。」便閃入廚房。

    她找到咖啡,奶精、糖,衝入了開水後,手持湯匙,無意識的攪拌。

    這些時日以來,懷哲對她無微不至的呵護、處處慇勤的體貼,她都感覺得到,他會抽空帶她到紐約的大都會歌劇院聽歌劇、聽古典樂,到百老匯觀賞舞台劇,一心想博得她的歡笑,一心要她忘卻身體的殘缺。

    她感受得到他想挽回往日那段感情的渴望,但是內心已受到一股強烈呼喚的力量所控制,呼喚的力量不在這裡,而是在地球那遙遠的彼端。

    懷哲無聲無息地靠近了她,伸手取下她手上那支湯匙,幽幽的一聲長歎後,雙手緊握著她的肩膀,「嫁給我!心瑤。我不在乎你不愛我,只求你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她閉上眼睛,再張開的時候已是滿眼淚水。

    這是出院後他第三次向她求婚,她一次又一次的婉拒,顯然並沒有讓懷哲灰心。

    她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就這樣望著懷哲,言語哽在喉頭。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是……她不願意耽誤懷哲!她不希望懷哲因為愧疚與責任,而毀了下半輩子!

    她低下頭,眼淚終於順著臉頰,滴落到手上。

    她拭去臉上的淚漬,顫聲說道:「懷哲,謝謝你!我真的很感動!」她望著他那雙深情的眼,「但是我還是無法答應你,這樣對你是不公平的。」

    「我對你所做的,難道就公平嗎?」他喊著。

    「那不是你的錯,況且……你已經為我付出太多了。」

    「你這樣說會讓我死無葬身之地!」他眼裡掠過一絲痛楚。

    「快別這麼說。」她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眼淚仍在眼眶裡打轉,「你們對我付出的愛是那麼的多,我該滿足了。就讓我們繼續維持這份單純的情誼,好嗎?」

    他望著她,她臉上的表情是那麼嚴肅、認真。

    「好吧!心瑤。」他嘴角浮起一個頑皮的笑容:「下個月的今天,我會再試試看的,無限期!」

    「下個月我不在美國了。」她迅速接口。

    好一段時間,懷哲才喃喃地問:「他還在等你,是嗎?」

    心瑤搖搖頭。「他已經去了歐洲,走他該走的路。」

    「那你還猶豫什麼?」他眼裡又燃起希望的光采,緊握著她的手說。

    心瑤忍不住笑出聲來,搖著頭說:「懷哲,我真拿你沒辦法!但是這已經成為事實,我決定回台灣了,我有我的計畫,你別再固執了。」

    「你真的要這樣做?」

    「真要。」

    懷哲突然領捂到,心瑤已經不再是那個脆弱得像瓷器般的女孩子。

    他看出了她的堅決,雖然他心中情緒起伏著、雖然他知道她的回答是真確的,卻不得不說:「今晚我們不要再討論這件事了,我帶你到處走走吧!如果你不怕冷的話,就當作是離開前的最後巡視吧!」

    「好,我很樂意和你一起去,有你這個知己共度冷冷的冬夜,是人生一大享受!」

    幾分鐘後,心瑤換了件深紅色的衣裳出現在懷哲的眼前,她肩上披著他聖誕節時送她的那件純白色大衣,長髮在頸後梳了個髮髻,更添增一股懾人的風韻。

    他走向前去,笑著握住心瑤的手臂,「今晚,我是個令人羨慕的男人。」

    心瑤嘴角掛著掩飾不住的笑意,與他一起走出屋子。

    

    一如往常的四月天,松山機場前的廣場,籠罩在綿密的春雨裡。

    心瑤走下了桃園中正機場開往台北的巴士,站在松山機場的廣場邊,望著細雨綿綿的天和地、望著來來往往熟悉的車聲跟人影。

    還是台灣可愛!

    身後的玻璃門映著她纖細的身影,她四面張望著,坐上一輛排班的計程車。

    「小姐,請問上哪兒去?」司機回頭問。

    她毫不考慮地說:「仁愛路三段。」

    車子立刻向前駛去,車窗外,敦化北路一幢幢的大廈建築物往後退,車子很快地駛入濃密的綠意裡,不久,進入敦化南路,一棟顯眼的白色圓形建築物映入眼簾,她感到全身的血液加速運行著。

    「停車!」她突然喊了一聲,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司機回頭,錯愕地看了她一眼後,將車子停在路邊。

    她下了車,在白色建築的門口站立了數秒鐘,然後舉著生澀的步履,一步一步的走進「藝-」。

    氣氛依然優雅,音樂依舊優美,空氣中依然飄著咖啡香味,大廳裡依然人影紛紛……她望著、走著,忽然間,角落處牆上懸著的一幅畫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不知不覺地走了過去,凝視著它,直至視線讓一層水霧弄得朦朦朧朧。

    然後她走向櫃檯,對著那個正在煮咖啡的服務生問道:「請問,你們經理在嗎?」

    「林經理,是嗎?」

    「是的,我想買畫。」

    「請你等一下。」

    服務生走進後面的一間小房間裡,好一會兒,一個瘦長的身影大跨步地跨了出來,是小林。

    小林先是一怔,接著興奮的嚷了出來:「韓小姐!好久不見!」

    「在美國待了一段時間,剛剛才下飛機。」心瑤禮貌地跟小林握了握手。

    「哦?去唸書嗎?」他問道,忍不住打量起她。

    一襲黑色洋裝,包裹住她瘦弱的身材,白皙的皮膚,明亮的雙眸,她依舊是那樣沉靜雅致的美。

    「不,辦點私人事情。」

    「嗯。搭了那麼久的飛機,你一定累了吧!我們坐下談。」小林提起她的皮箱,熱情的引她進入會客室。

    心瑤僵硬的步伐立即吸引了小林的視線,他不由自主地望向她邪黑色裙擺下,立刻被那節栩栩如生的義肢給嚇住了。

    停住腳步,他呆了呆,怎麼也無法把那冰冷殘酷的東西,跟一個如詩如幻的女孩子聯想在一起。

    他訝異的表情沒有逃過心瑤的目光。

    「我在美國出了車禍,那樁意外,奪去我的半條腿。」她口氣異常沉靜。

    小林目瞪口呆,怔怔地望著心瑤。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這似乎是一句笨拙的問話。

    「命運之神的安排。」

    「可是不應該發生在你身上!」這句話更笨了。

    「它要發生在誰身上,誰都得束手就擒。」她平靜地說:「放心!我沒有那樣脆弱!」

    小林愣愣地看著她,好半晌,才慌亂地說:「真對不起,你一定站累了,我們趕緊到裡面坐吧!」

    心瑤跟著小林繞過櫃檯,走進後面的會客室後,兩人坐了下來,服務生立刻端來了兩杯咖啡。

    「慕文知道這件事情嗎?」

    她搖了搖頭。「我沒讓他知道,也不打算讓他知道。希望你也能替我守住這個秘密。」

    「為什麼?」他有些微激動,「即使只是朋友,也應該讓他知道你的情況,彼此互相關懷才對啊!更何況你們……」

    心瑤用小湯匙攪動著咖啡,深深地看著小林。

    「我的情況你也許不太能理解,我希望讓慕文對我永遠保有那份美好的印象。」

    她啜了口咖啡,若有所思的說:「我們曾經深愛過彼此,雖然只是那麼一剎那,但是,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愛過總比從來都沒有愛過的好,我不敢再奢求什麼了。」

    「你看錯慕文的為人了。」小林點燃一根煙,「他對於你的感情沒有那樣膚淺,他不會介意你的……」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說不出「殘缺」這個冷酷的字眼。「你的這一切。」

    「我知道。」她的眼光從遠處收了回來,看著小林,「但是我介意!就讓時間沖淡一切吧!我衷心希望他將來能遇到更完美的人、有段更美好的婚姻。」

    小林深深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吐了個煙圈,問道:「慕文去了法國,你知道嗎?」

    「我知道。」她點點頭,半晌,忍不住問道:「他……最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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