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現出魚肚白,驚心動魄的一夜即將過去。二人身上沾滿了鬼魅的漿液,臭氣難聞。黑馬背著二人向著北方疾速而去。
天色越來越睛朗,一條小河閃耀著初升的陽光橫亙前面,經過一夜奔波的馬兒也累了。劉不群放馬在河岸,徐彩彤坐在河邊把一雙腳丫放在河水裡,清涼的河水把她一身的倦意沖刷得乾乾淨淨,她把身上骯髒的衣服脫掉,只穿著一件貼身衣服。
劉不群來到彩彤身邊,見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緊身衣,擔心她受涼,撿起地上的髒衣服,披在她身上。
「怎麼把衣服都脫了?早上寒氣重,小心受涼了。」
徐彩彤掉過頭來,瞥眼劉不群手上的衣服,又看一眼不群。想起他在破廟內的冷漠,救她時的奮不顧身,她真弄不明白他。
彩彤感激地對他燦然一笑,掉過頭去看著耀眼的太陽,一夜沒休息的彩彤又累又傷感,為著破廟內他不理她,她的心裡浮上股冷意。她托著下巴,默默地看著遠方。
劉不群被彩彤這抹燦爛的笑容弄得神思恍惚,他坐在徐彩彤身邊,掬起一彎清水洗把臉,不群側過面來看看彩彤,只見她滿面倦容臉色蒼白地托著下巴。
想到昨晚破廟內她淚流滿面,他心裡很是愧疚。
「對不起。」劉不群輕聲道歉。
徐彩彤掉過頭來看著劉不群,滿眼疑問。是為前夜的輕薄?還是為破廟內的冷漠?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男人,彩彤有一會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新的一天又來了。」劉不群知道彩彤看著他,故意仰面看看天空說,「太陽真好。」
「我們遇到的是人還是鬼?」徐彩彤垂下頭,想起昨晚仍然心有餘悸。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是如此令人不可思議,如非她親眼目睹,她是決不相信的。
「想我征戰多年,在陣上殺敵擒賊卻從沒遇過這種事情。看來天地正面臨著一場浩劫,莫邪劍出,必有一番血雨腥風。」劉不群搖著頭說。
「為什麼?」
「莫邪劍並非人間之寶物,傳說在有人類之初,莫邪就是拿著此劍開天劈地,把阻止開天地的惡龍殺死……」劉不群扶摸著莫邪劍劍鞘說道,他是個愛劍之人,能夠一睹莫邪劍是他平生之願。
「很美麗的傳說,很美麗的故事。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徐彩彤問道。
「到北方,把劍送到北方看有什麼事情發生。」
「對,神劍既出,我們去見證天地傳說。」
劉不群看著徐彩彤,她看來已經忘記夜裡的恐怖和驚慌。
「你不怕?」
「有你在我不怕。」徐彩彤搖著頭道。
「我這麼值得你信賴?你不怕我是壞人?」
「不會,你不是壞人,你讓我覺得我們是相識了很久很久的朋友。」徐彩彤看著他道。
劉不群一時無語。
「不行,」劉不群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還是把你送回徐府吧?沒什麼事解決不了的,回到徐府就跟劉不群解除婚約。」
劉不群心裡一片抽緊,看著緩緩流淌的河水,很是失落。他就要跟身邊的女子解除婚約,卻仍然與她朝夕相對,這對他無疑是份折磨。
「我們不是說好了一塊到北方找鳶鳴山嗎?為何又改變主意?」徐彩彤不解地緊瞅著他問道。
「你和劉不群雖說要解除婚約,但你我孤男寡女在一起總是不便,更有損姑娘的清譽。我雖是一介莽夫粗人,但也知三綱五常。我與劉兄情如手足,你不回徐府,教我如何向徐府交代?」
「解不解除婚約由不得我作主。」徐彩彤低聲說道,她覺得古時候的人活得很累,總以三綱五常為標準,從言行舉止到品德修養,吃飯睡覺都念念不忘。簡直抹殺了人的自我性與創造性。
彩彤在心裡歎了口氣,她不可以去要求他們改變他們,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局限性,誰能改變歷史?她既已流失在這個時代,只可以與時代共進退。
「能的,一定能,只要你不願意就能解除婚約。」
「你怎麼知道?」徐彩彤奇怪地問。
劉不群沒哼聲,心想我是劉不群,怎麼會不知道?
「你可以作主嗎?」徐彩彤又問。
「是。」劉不群從河邊跳起來,肯定的答。
「你是劉不群?」徐彩彤驚問道。
「不。」劉不群讓彩彤這一問,才知道自己又說漏了口,馬上否認道,「我只是他的兄弟劉蘭,我可以勸說不群兄,不群兄並非是個不講理之人。」
徐彩彤掉過頭來,瞪著他,心裡很希望能從他的面上看出些兒破綻。
「如此說劉公子很瞭解劉不群的為人,我願聽其詳。」徐彩彤問。
「唔,劉兄在家孝順父母,在外重情重義,對部屬親如兄弟手足,體恤下屬。他會是愛護妻子寵愛妻子的人。只為年年戰事不斷,百姓遭殃,生靈塗炭。他十三歲投戎從軍,屢立戰功,是個不錯的將軍。」
「說媒的當數之不盡,喜歡他的姑娘也不許其數了?」徐彩彤突然湧上一股酸溜溜的感覺。
「劉兄獨愛彩彤,只可惜彩彤不愛劉兄。」
劉不群說得語氣沉重,徐彩彤迅速轉過頭來,瞪著劉不群。
劉不群避開徐彩彤的目光,看著河面的潺潺流水。
「劉不群在徐姑娘心目中真如此不堪?以至姑娘嫌棄?」劉不群低聲問道,在她的心裡很希望他就是劉不群,而且總覺得他應該就是劉不群。只是他真是劉不群,他又能原諒她不怪責她?她該如何向他解釋?她是徐彩虹也罷,徐彩彤也罷,但是誰會相信她說的話?
「你可以帶我去見劉不群嗎?」徐彩彤試探般地問道。
「姑娘何必再見劉兄?既已無緣,不見也罷。」劉不群苦笑一下,心想既要退婚了,還徒添那麼多煩惱什麼的?
「那也未必,說不定見了劉將軍,我不退婚也說不定。」徐彩彤心想還不承認自己是劉不群?
「是嗎?」
「難道你不想撮合他們嗎?」徐彩彤心裡好笑地問。
「不,不,在下絕沒此意。」劉不群連聲道,他看著徐彩彤,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劉將軍知道彩彤,而彩彤並不知道他。你是他的好兄弟,絕沒有不成全他之意,帶我去見劉將軍,其實也沒什麼不妥。你說對嗎?」徐彩彤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劉不群道。
「唔……呀……啊。」劉不群吱唔道。
想到他熱情的時候奮不顧身的保護她,冷漠的時候就像冰山一般刺傷她的心。他不是劉不群又是誰?他雄姿威武,英姿颯爽,氣宇不凡,遇事臨威不亂,舉手投足都有大將軍的風度和氣派。
徐彩彤從河邊站起來,一陣頭暈目眩,「哎呀。」地叫了一聲,身子向後傾倒。劉不群一個箭步來到她的身後,一把抱著她。
「你怎麼了?」
「我的頭很暈。」徐彩彤攀附著劉不群,閉著眼睛道。
劉不群抱起彩彤,舉目遠望,只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個竹棚。一整夜沒好好休息,他想彩彤是累的。
劉不群把彩彤抱去竹棚,徐彩彤躺在不群的懷裡,心裡湧上一股暖意。兩個根本不同時代的男人和女人,她一見他就對他產生好感,這就叫天意和緣份嗎?
竹棚內遮擋著稀稀落落的稻草,劉不群把棚內的稻草整理好,讓彩彤躺在上面。徐彩彤的心裡千般感激萬般柔腸,瞪著一雙美麗的眼睛癡癡地看著劉不群。
「如果你是他,會恨我,對嗎?如果他就是你,會原諒我嗎?」徐彩彤柔聲問道。
既然上天要她回到五代十國,既然上天要她遇上這個男人要她嫁給這個男人,他怎麼不是劉不群?徐府放著這麼了得的姑爺,派人救她,不找他,又找誰?
「原諒我,好嗎?」徐彩彤把頭靠在不群的肩膀上,透過稻草看見外面悠悠的藍天白雲,她閉上眼睛。經過一夜的勞累,她實在很困很睏。
「為何要說原諒?」劉不群沉默了半晌才答道。
沒得到徐彩彤的反應,他轉頭看去,卻見彩彤靠在他的胳膊上睡著了。
劉不群靜靜地看著熟睡的徐彩彤,心裡歎了口氣。她如此膽小美麗,如此放心在他的懷裡睡覺。看著她白裡透紅的臉蛋,光滑潔淨的肌膚,紅艷小巧的櫻唇,他忍不住偷偷地輕吻了她。
徐彩彤醒過來的時候,又是日落西山。劉不群背向著她坐在她的身邊,她看著這虎背熊腰,心裡又流過一股暖意,有他在她可以睡個安穩覺。
「你醒了?」瑟瑟的草聲讓劉不群掉過頭來,他見彩彤已醒,眼裡飽含著無限的愛意和關懷問道。
徐彩彤坐起來,「我又睡了一天了?」
劉不群點點頭。
「今晚會發生昨晚的事嗎?」徐彩彤坐起來問道。
「不會的。」劉不群神色凝重緊鎖眉頭,他無法斷定今晚的禍福,如鬼魅魍魎般跟隨而來的,到底是人還是鬼?他們應該是衝著莫邪劍而來,但卻令人無法解釋他們的詭異與行徑。
劉不群憂心重重,難按心底的顧慮,但又怕彩彤知道更令她擔心。
在夜色降臨之前,劉不群帶著徐彩彤離開小河邊。黑馬背著二人,淌過急湍的溪水,翻過陡山峭的山嶺,夜風嘯嘯,天上星辰月亮闇然無光。
黑馬風馳電擊般一路狂奔,正準備越過樹林,只見前面大隊兵馬擋住去路,周圍站滿兵將,火把通明。劉不群勒緊韁繩,黑馬一聲長嘶。只見當中一項金鵝黃鳳鑾輿,坐著的正是後周太祖郭威。
劉不群翻身從馬上下來,向郭威跪拜。
「臣,劉不群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郭威看清前面的人正是饒勇善戰,文武全才的大將劉不群,高興地從金鑾輿上下來,扶起劉不群。
「劉將軍,何事非離開軍中不可?別來無恙?」郭威看著劉不群關心地問。
「主上,只因事出突然,臣,不得不離開,還請主上見諒。」劉不群行禮道。
「什麼事如此突然?現在北方正亂,契丹正想進佔中原,正是我等立功建勳,創立萬世之業之時,怎可以為兒女之情,而放棄大好機會?」郭威因劉不群離開軍中,萬分婉惜,他想挽回劉不群。
「臣,正想追隨主上創立萬世千秋之功業,但,臣不得不暫時離開軍中,實因此事重大,因此,臣有失主上所望,無法為主上創立基業,內心深有遺憾。」劉不群誠摯地道。
「你就是後周太祖郭威?」徐彩彤看著郭威道。
「放肆,太祖的名諱又豈是你這等女流之輩稱謂?」一個手拿大刀的侍衛走過來,喝止徐彩彤道。
「你是何人?」郭威還想追問劉不群,眼前美如天仙的女子卻不顧忌諱直呼他名號,滿腹疑惑地揮手斥退侍衛。
「那麼說你就是後周太祖郭威了?」徐彩彤不以為意道。
「嗯」郭威點頭看著彩彤。
「太祖,你現在不需要前往晉州了,回到汴京城等你的好消息吧。」徐彩彤淡淡地笑著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何以知道朕的此行目的?」郭威冷笑一聲威嚴地喝問。
「主上,請恕彩彤姑娘無知,她無意冒犯聖駕。」劉不群大吃一驚,他也不知道彩彤怎會知道郭威此行目的。
「主上是相信呢?還是因為小女子說出你此行的目的,而心生忌意……?」徐彩彤不怕死地仍說道。
「說!你還知道什麼?」郭威龍顏大怒,坐回龍椅上喝問,他打了一個眼色,侍衛把劉不群、徐彩彤團團圍住。
「主上帶兵親征,因北漢和契丹軍隊駐守晉州,威脅到後周的安危,現在你準備進軍晉州。然而晉州城池堅固,不易攻破。而你想渡過汜水,很容易被慕容彥超趁機進軍汴京,到時便大事不妙。」徐彩彤被一幫侍衛圍住,仍然臉不改色心不跳。
徐彩彤所說的慕容彥超,正是郭威的心腹之患,表面假表忠心,實質叛臣,徐彩彤對這段歷史比較瞭解,因而說道。
「你似乎很清楚?」郭威聽徐彩彤如此說,半瞇起眼睛,再次打量這個美姑娘,當下沉吟起來。
正在這時候,王峻將軍派來的使者帶來口喻,勸喻周太祖別輕舉莽動。王峻乃是郭威派往晉州攻打北漢和契丹的大將,王峻將軍所說與徐彩彤的分析不謀而合。徐彩彤對這段歷史相當熟識,所以才有勸郭威打消親征念頭。
「朕差點誤了大事……」郭威猛然醒悟,馬上斥退侍衛,賜他們倆入座。劉不群謝過郭威,向他告辭。
「主上,再過二十天,天降大雪,晉州不攻自破,你不用著急。」徐彩彤臨走前轉身對郭威道。
「你如何知道?」郭威急急地問道。
徐彩彤但笑不語,她拉拉劉不群,劉不群抱起徐彩彤躍上黑馬,兩腳夾向馬肚,揚長而去。
* * *
一條小村和東昇的日出一起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善良的村民打開屋門見到突然出現小村內的不群和彩彤,以為神仙愛侶下凡,他們接納了滿身污垢風塵僕僕又疲累不堪的情侶。
他們在一戶人家中住下,彩彤洗去連日來滿身的髒臭,拿著自己和不群的髒衣服跟著一幫小媳婦到溪邊洗衣服。小媳婦們七嘴八舌問彩虹從何而來,何以滿身風塵?彩彤說他們從河西來,到北方找親戚。
「看樣子,你們是新婚夫婦吧?」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問。
徐彩彤笑了一笑,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劉不群見彩彤跟著一幫媳婦去洗衣服,放心不下走到溪邊。
剛才問彩彤說話的女人看見不群跟過來,笑著道:「人家相公來找娘子了。」
一幫女人掉過頭去,嘻嘻笑著看著彩彤。徐彩彤掉過頭來,見劉不群手按寶劍站在身後,心裡湧上甜甜的暖意。
「公子,你娘子好漂亮啊。」仍然是剛才的女人說。
劉不群無言地看著彩彤,彩彤剛好抬起頭來,四目相交,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眸讀到濃濃的愛意。
他們寄宿在一戶三代同堂的孫姓農家,孫姓人家中雖然有許多房子,孫家人只當他們是新婚夫婦,不群和彩彤也不作解釋。
不群打算在這住宿一夜第二天即離開趕路。不群向房東借來文房四寶修書一封,寄至徐府,向徐老爺告知小姐在他身邊一切安好,請岳父大人勿念。
劉不群寫好書信,托孫家交到驛站送書人手上。回到房中徐彩彤靠在床邊睡著了,看樣子是在等他回來,卻敵不過瞌睡蟲。
連日來夜夜受襲,每到清晨這個時候才可以休息一會,不群輕輕拉過被鋪蓋在彩彤身上,又靠著她身邊坐下。
「救命啊,救命啊。」徐彩彤突然大叫起來,劉不群跳起來,原來是彩彤做夢了。
「彩虹,彩虹。」劉不群輕喚彩彤,滿面焦慮和不安。
「救我。」徐彩彤緊閉雙眼,像在說夢話。她的手慢慢變得冰涼,臉色越來越蒼白,嘴裡喊著救命。
劉不群心裡一沉,彩彤是做惡夢嗎?何解喚不醒她?劉不群拚命搖著彩虹喊著彩彤的名字,但徐彩彤軟綿綿地仍沒醒過來的跡象。
「鬼怪作祟?」劉不群心裡一驚,馬上睡在彩彤的身邊,強逼自己入睡。彩彤在夢中到底發生什麼事?他可不可以到她的夢中把她救回來?
劉不群的前面突然出現灰暗陰沉的天地,到處一片沉靜與死寂,風沙流動,河床乾枯,天不像是天,地不像是地,就好像遠古恆寂的荒土。
「救我啊,將軍救我。」彩彤的聲音在前方傳過來。
劉不群飛身上前,一腳蹋在妖魔身上。幾個妖魔向劉不群撲來,劉不群施展拳腳,把一眾惡魔打得落花流水。
劉不群拉起跌在地上的徐彩彤,一個魔怪突然向著他們揮舞著似刀非刀的利器砍來。
「啊。」徐彩彤嚇得尖聲大叫,眼看著就要砍中彩彤,劉不群用力把彩虹一推,彩虹向外衝去,兵器卻正中砍在不群的左臂上。
不群強忍住手臂上的傷痛,迅速反手鎖向魔怪脖子,「咯嚓」惡魔的脖子被扭斷。
「快,快走。」劉不群帶著彩彤飛快地向前跑去。
大地龜裂,地上噴湧出萬道血紅的漿液,劉不群抱著徐彩彤,躲過飛躲的岩漿,前面一道白光閃過,向著劉不群和彩彤掃來,不群拉著彩彤腳下一滑,雙雙向著不知何處跌落。
徐彩彤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心「噗噗噗」地跳個不停,她以為她死了,轉面見劉不群躺在身邊,她轉過面來瞅著他。
「我們死了,是嗎?」徐彩彤問。
「我們做夢了,那些鬼怪想借夢勾魂。哼,沒那麼輕易把我們殺掉。」劉不群捂著受傷的手臂坐起來。
「你受傷了?」徐彩彤大吃一驚坐起來,見不群捂著手臂,鮮血淋漓,她的心又痛又難過。
「發生什麼事?做夢會受傷?那些夢景不是夢,是真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徐彩彤大惑不解,她越來越弄不懂了,這個世界,這個時空,出現的事情都令她無法解釋和相信。
不群傷得不輕,不群讓彩彤從他懷裡拿出止血藥,彩彤從他懷裡掏出個香袋又掏出個小瓶。
不群見彩彤掏出香袋,倏時緊張得伸出沾滿了血的手一把搶過去,迅速放回懷裡。彩彤覺得奇怪,這香袋是何人送他,如此緊張?
不群臉上神色極不自然,接過彩彤手上的瓶子。
「讓我自己來吧。」劉不群道。
「讓我來吧。」彩彤拿過瓶子把藥粉敷在不群的傷口上, 「好痛,是嗎?」
劉不群搖了搖頭。
「那個香袋誰送你的?」徐彩彤一面從衣服下擺撕下一塊布替不群包紮,一面低聲問,心底湧上股莫名其妙的醋意。
劉不群看著她,慢慢從懷裡掏出那個香袋,香袋上已沾了他的血跡。
「是我未來娘子送給未來相公的。」劉不群道, 「這香袋是下聘時互相交換的禮物。」
「對不起,原諒我,好嗎?」徐彩彤突然湧起干言萬語,無法表達她對他的感激,想到自己逃婚,想到他可能就是劉不群,她已經傷了他的心了。
徐彩彤的心湧上股酸酸的感覺,她是誠心誠意向他說對不起的,她願意是徐彩虹,也是徐彩彤,徐府廢園小閣之中鏡花園之內花仙說的話,她並不相信,但她現在已經不願再掙扎,她是她又有何妨?
劉不群從脖子上解下一條金項鏈,鏈子中鑲鉗著一粒炯炯生輝的大珍珠,珍珠內刻滿經文。劉不群把項鏈掛到彩彤脖子上說:
「項鏈中的珍珠是我出生滿月那天,一個得道的老僧送的,他囑咐我的父母,一定要在我長大成家立室時送我娘子。它陪著我長大,陪著我上陣殺敵,南征北戰,希望它能像保佑我般保佑你。」
「謝謝你。」徐彩彤含著淚水感動地說道,「你送給娘子的東西,我怎麼能要?」
劉不群並不答話,幫彩彤把項鏈戴上。徐彩彤撫摸著鏈中的珍珠,淚光瑩瑩,她越發覺自己對不起劉不群,雖然他不願承認自己就是他。
* * *
第二天黎明時分,劉不群和徐彩彤告別了村民,披著滿天的星星與寒露,劉不群策馬向前。
突然「轟」的一聲,身後烈焰沖天,整個村莊在烈火中焚燒起來。劉不群掉轉馬頭,「嘶——」一聲長嘯黑馬前蹄直立,劉不群看著眼前熊熊焚燒的村莊,心裡倒抽一口冷氣。
「快,快救村民。」彩彤驚叫。
烈火映紅了徐彩彤和劉不群的臉龐,他們跳下馬,打算衝進火場,把村民救出來。
「轟轟」幾聲,村莊內發出猛烈爆炸之聲,村民的慘叫聲,燃燒房屋劈啪聲在黎明時分顯得更清脆淒慘。熊熊烈火頃刻間已把村莊變成火場,他們無法進入村莊,看著焚燒的村莊他們束手無策。
「如果有一台消防車有一隊消防員那多好。」徐彩彤發著抖,流著淚喃喃的說。
「你說什麼?」劉不群問。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徐彩彤投進劉不群懷裡哭得泣不成聲。
善良的村民,收留他們的人家和村裡的媳婦們,彩彤的心被大火燒得很痛。
「我們要盡快到鳶鳴山去。」劉不群緊緊摟著徐彩彤,火光映紅了他嚴峻的臉孔,他抿緊嘴唇眼裡冒著仇恨的火焰。
鬼魅邪魔已經開始為害人間,他要保護大地上的人民,拼盡他最後一口氣,也要把邪魔鬼怪砍盡殺絕。他知道他們前面的路途凶險無比,他懷裡的女人更要他義不容辭地保護她。
天地浩劫,生靈塗炭。
「是那些魔鬼做的,對嗎?」徐彩彤淚眼婆娑地問。
「是的。」
熊熊燃燒的村莊映紅了半邊天,他們走出很遠很遠,仍然看到沖天的火光。
劉不群帶著徐彩彤風餐露宿,馬不停蹄地向著北方趕路。一路上他們打聽鳶鳴山的所在,但似乎並沒有人知道鳶鳴山。
這天他們來到黃州地面,只見城外旌旗蔽日,十里連營,營中俱是遼兵番將,將旗上寫著個「耶律」字。
戰鼓擂響,城門開處,只見一隊人馬出城應戰,守城將軍手拿鐵戟上前迎敵。遼營走出一員身材高大的猛將,正是耶律哈赤,他把一雙流星錘舞得出神人化。
黃州城外吶喊之聲響徹雲霄,只十來個回合已分出勝負,守城將軍已漸漸露出不敵之勢。耶努哈赤的一雙大錘,險險地俗取他性命。
耶努哈赤又是幾錘打過去,守城將軍終於抵擋不住,被耶努哈赤一錘把守城將軍打下馬來,城外大亂。耶努哈赤一馬當先,擁兵進城。城內將士手忙腳亂升起吊橋。
遼人犯境,燒城掠地,只怕城中百姓又要遭殃了。劉不群勒馬不前,雙眉緊皺。
「你在這兒,不要走開。」他躍下馬,施展輕功奔向敵陣。
劉不群衝到敵陣後方,把敵人掃倒一大片。遼人被勝利沖昏頭腦,哪想到後面還有敵人?敵陣後方一時大亂,前後難以呼應。
前面的遼兵已掉過頭來,耶努哈赤舉起鐵捶向著劉不群打過來,劉不群聽得身後聶聶生風,不群手執莫邪劍,向左側傾斜,反手一劍,「噹」地把雙錘格開,劉不群縱身向前,只想離開敵陣。
徐彩彤騎在馬上,遠遠看著劉不群揮舞寶劍把敵人殺得片甲不留她分明看到的是遠古的戰神,他為拯救人類,開劈天地浴血奮戰。
「我眼花了?」徐彩彤摔了摔頭,使勁揉揉眼睛。
突然草叢中人影幌動,徐彩彤大吃一驚,她的心掠過「魔鬼」兩字想起夢中情景,徐彩彤勒緊韁繩,用力向馬肚一夾,黑馬一聲長嘶,放歹四蹄向前直奔。
劉不群遠遠聽到黑馬長嘶,心下一沉。他只顧殺敵,罔顧她的安危。他使出一招「開天劈地」,把身邊幾個遼人掃倒。莫邪劍雖未出鞘,卻透著無窮殺氣與力道。
劉不群無心戀戰,心裡掂掛著彩彤的安危,剛才黑馬長嘶,不知彩彤遇到什麼麻煩。劉不群虛晃一招,跳出陣內,望著黑馬奔馳的方向跑去,但哪兒還有黑馬和彩彤的蹤影?
劉不群心裡發急,提氣跑出數十里外,站在一個土崗之上,但仍然不見彩彤和黑馬。
「彩虹——彩虹——」土崗之上迴盪著劉不群的呼聲。
劉不群的足跡踏遍了黃州城外,一連幾天尋找彩彤不果,他犯下一個多麼嚴重的錯誤,他恨死了自己,他頹然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