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娩擅從牢外走進來,她得意地笑了。把舒絳抓進牢中,雖然賠上老父一條性命,不過也值得。
「沒想到你又坐回牢中了,你想國王知道有什麼反應?他相當震怒,決定回來再處決你。」刑媲擅笑得很媚很開心,她是值得高興的,因為姜比邪接到宮內消息,大為震怒。大概他不信吧?但在哈朗元的指控下,國王縱有多少疑慮都消散無蹤。刑媲擅可以肯定,她一定奪得勝利。
舒絳別轉臉並不理她,一個連父親的命都可以不顧的人,還可以跟她說什麼?想起國王,他也不相信她了嗎?他要怎樣處置她?
「告訴你喔,國王就快打勝仗回來了。赫羅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因為他就是蚩尤轉世。赫羅人見識到他的真面目,根本不敢和他對抗。他快回來了,你就等著被他處死吧。」刑媲擅哈哈大笑著,離開監牢。
他要回來了?赫羅人不打自降,是因為他是蚩尤轉世?他真是蚩尤轉世,那麼她呢?她又是誰?真會是天女魃嗎?
舒絳突然從心底生出悲酸,難怪老國王憂心忡忡。如果她真是天女魃,只怕她必死在他手中無疑。他會殺她嗎?前世的情仇恨怨,留待到今生才算清?
前世債,今生還。
他要她怎麼還?她已非天女,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凡人。既沒法力,也沒本領,除了對文字有過人的聰穎外,她可說是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也許,他會原諒她?也許,他的愛比恨更深?也許,他即使恨她,但也會原諒她?畢竟是幾千年前的債了。
悠悠天地幾番歲月?誰還會記住這筆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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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場上,姜比邪的確知道自己是蚩尤轉世,但這並未讓他覺得榮幸,並未讓他有絲毫值得驕傲的地方。相反的,他痛很自己是蚩尤轉世,身上背負太多的仇很,太多的痛苦。
在對赫羅人的那場戰事裡,他霧罩琉璃城,赫羅人迷失在琉璃城內,走不出那股濃霧,被他殺得遍甲不留。
姜比邪倏時湧起所有記憶,在遙遠的天地間,他曾揮舞戰刀,指揮過一場類似的戰爭,那場戰爭在遠古的天地聚攏,鋒火漫漫,真切真實得恍如在眼前。
同樣的戰爭,同樣的濃霧深鎖,所不同的是地點不同,人物不同,更沒那場戰爭的慘烈。
「沒有天女,天女魃沒有出現,也許她死了,也許她不存在於地底空間,所以她沒有出現。」姜比邪揚了揚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歷史會重演嗎?也許會,也許不會。
當他心事重重舉目眺望琉璃城外,赫羅人早已偃旗息鼓,並向他投降。姜比邪露出一抹冷厲的笑容,這場戰事,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遠古的戰爭才叫真正的戰爭,如果沒有天女越……姜比邪的心突然湧上一股酸澀,他怎麼了?怎麼想到天女魅會有酸酸的感覺?她早落得她應得的下場,不是嗎?
從皇城傳來刑比蘇命喪錦繡宮,舒絳身上有靈光護體,姜比邪大吃一驚。她明明沒有法力,何來的靈光護體?刑比蘇為何跑到錦繡宮中自殺?舒絳絕不是那種心如蛇蠍的女人,反而刑媲擅有最大的可疑。
姜比邪心急如焚,歸心似箭,他的心裡惦掛著舒絳,不知她現在可好?他收到從皇城捎來的書信,姜堪桑在信上把舒絳的情況一一稟報,並把她收監。
「王弟幹嘛把她收監?」姜比邪沒讀完信,一拳打在牆壁上,周圍的侍從都嚇了一跳。
「國王?」鎮守在翠竹城的姜子瑜,與姜比邪會合,他憂心忡忡地看著國王,不知皇城發生什麼事?
姜比邪什麼都沒說,把信遞給王弟。姜子瑜從信上瞭解舒絳的情況,也大吃一驚。
「國王,這不正合了刑媲擅的詭計?」姜子瑜也滿心憂慮地道。
姜比邪馬上把所有部將叫來,重新部署戰鬥計劃,揮軍直搗赫羅人的老巢,赫羅人全部不戰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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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比邪勝利回來,沿路上九黎人載歌載舞,慶祝勝利。姜比邪陰沉著臉,哪有勝利的喜悅?他的心裡想的儘是舒絳。
她現在可好?王弟為什麼連問也不問,就把她收監?姜比邪回到皇宮,俊臉更陰沉,連一點勝利的笑容都沒有。
「國王陛下,歡迎歸來。」大臣們伏首拜見。
「起來吧。」姜比邪臉上沒一絲情緒。
大臣們起來後,看見國王臉色不悅,互相以眼色詢問。姜比邪顯得有點累,他揮一揮手,示意他要休息。
當晚,御花園內長歌當舞,朝中大臣慶祝國王收伏赫羅人,並永遠臣服在他們的統領之下。但姜比邪仍然一臉陰鬱,搞得那些大臣整晚戰戰兢兢。
宴席到半夜散去,姜比邪走出御花園,靜靜地走入乾坤宮,他從心底升起濃濃愁緒。從琉璃城回來,又不可以一下子就處理她的事情,他只有心焦不安。
姜子瑜悄悄走進來,他一直注意著王兄。從王兄少言寡語的臉上,看到更多的落寞,他本是個不熱情的人,現在更冷更效。」陛下。」姜子瑜低聲道。
「你還不回去休息?」姜比邪不喜歡自己的清靜被打擾。
「但是陛下仍沒休息。」姜子瑜有點憂心,他不大瞭解他的王兄,雖然他們相隔的年齡不遠,但他的深沉和冷漠,都讓人有份不親近的感覺,在他內心,許多時候,他都是害怕國王的。
「不用擔心本王,本王心裡只因想著絳兒睡不著。回去休息吧,絳兒的事我會好好處理。」姜比邪冷冷地道。
姜子瑜點點頭,也不好再說什麼,叮囑他早點休息,然後領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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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天後,姜比邪把姜堪桑和哈朗元叫來,他要更詳細地知道舒絳的一切。姜堪桑現在所說的,基本上是信上所寫的情況。
「你肯定她有法力?」姜比邪沉低的聲音裡透著不信。
「是的!而且,刑比蘇的死值得懷疑,我審問過錦繡宮中的侍女、小廝,他們開始的時候都說是刑媲擅逼得刑大人自盡,但後來他們都反口說是舒小姐的過錯,是舒小姐逼得刑大人自盡。」姜堪桑眼眸中仍然不掩懷疑,他雖覺得奇怪,但錦繡宮中的侍女與待衛,都一致說是他們小姐逼死刑大人。
「是的,陛下。老臣肯定就是那個姓舒的妖女逼死刑大人,國王千萬別被她迷去心竅。」哈朗元道。
姜比邪陰沉地沒哼聲,而站在一邊的姜子瑜心裡更急。舒絳為人一向善良坦誠,她對宮女下人們一向親如姐妹,她沒理由會跟宮女們不和。他有百分百的肯定,刑比蘇絕不是舒絳逼死,但為何錦繡宮中的侍女和小廝都作如是說?
「她現在在哪兒?」姜比邪問。
「在牢中,我沒讓她受苦,也再三叮囑婭奴好好待她。」姜堪桑道。
姜比邪冷著一張臉從王位上起來,從他眼眸中有著太多的不滿和怒意。他把皇城中的一切事務交給二王弟,也代表著皇宮中的一切都交付於他,但現在他卻讓舒絳出事。
「她自己怎麼說?」姜比邪臉上仍看不出情緒,但從他的語氣中透著濃濃的不滿。
「她什麼都不肯說,只說等國王陛下回來才說。」姜堪桑無奈地道。
姜比邪心裡有說不出的舒服,嘴角不覺向上揚起,露出抹柔和的笑意。舒絳對他的信任令他窩心,但她身上的巫光又歸於哪種說法?
「錦繡宮中的侍女和小廝呢?他們都在吧?」姜比邪問。
「在,你要找他們來審問嗎?」姜堪桑問。
姜比邪在大殿上踱著步,姜子瑜看著國王和二王兄,他打死也不相信舒絳會是壞人,雖然國王很不喜歡他接近舒絳,但就他所瞭解的,舒絳絕非是奸詐小人。
「陛下,我覺得應該先搞清到底是誰欲置舒小姐於死地,我相信這其中必定有詐。」姜子瑜看著國王道。
姜比邪看他一眼,也不說話,他心裡想的,正是姜子瑜所說的,並不可以怪二王弟無能,在他面對這種情況時,他也會束手無策。
此事的癥結點就在錦繡宮的那些侍女和小廝,兩次的口供全然不同。
「把錦繡宮中的小廝和侍女傳來。」姜比邪冷聲道。
「陛下,有必要再問嗎?他們已指證了。」哈朗元阻止道。
姜比邪冷冷地瞥他一眼,示意姜堪桑的傳令下去,錦繡宮中的一幫侍女和小廝,被帶到大殿上來。
「你們統統跪好,眼睛不許到處張望。」哈朗元吆喝道。
那些下人感覺到周圍瀰漫著的寒意,跪在地下嚇得全身發抖。
「你們再說一遍,刑大人是被舒姑娘逼死嗎?」姜子瑜厲聲責問。
「是,是的。」侍女和小廝齊聲道。
「抬起你們的頭,看著本王的眼睛。」姜比邪冷傲地命令道。當這幫侍女和小廝走進來,一個個雖嚇得臉色青白,但他們的眼神不穩,閃閃躲躲。姜比邪緊皺眉頭,他知道有一種巫術,只要看著那個人的眼睛,就可以收懾對方的心神,控制他的意識。
那幫侍女和小廝,一個個聞言,卻沒一個敢抬頭。他們都知道他們的王惹不得,他的怒火可以把皇宮燒掉。
「抬起你們的頭。」姜比邪更加篤定這幫下人,必是中了迷心術。只要中了這種法術的人,就會被人控制,也難怪舒絳會被人指控她逼死刑比蘇,但誰有這種法力?姜比邪臉色更陰沉。
一幫宮女小廝在國王那一聲冷沉的命令之下不敢不抬頭。
姜比邪陰沉著一雙俊目,掃一眼那幫人,臉色更加冷峻。姜子瑜看去那幫人,發現他們的眼神呆滯,像沒有生命的傀儡。
「看著我。」姜子瑜低聲地命令,嘴裡念動咒語,只見他一手伸開手掌,一手豎起一指,手掌上出現一個大金圈,金光射人那些人眼眸之中。
只見被金光射中的那幾個男女,倏時軟倒地上。姜子瑜又念動幾聲咒語,金光隱去,一道紅光從手掌湧起,姜子瑜把那道紅光,分別往那幾個男女撒去,只見軟倒地上的男女,如大夢方醒地從地上坐起來,不知所措地往四處打量,看見國王冷酷地站在前面,嚇得一個個跪倒地上。
「是誰向你們施法?」姜堪桑一改溫和面貌,厲聲問道。
「我們,我們不知道啊。」一個膽子大點的小廝回道。
「真是舒姑娘逼死刑大人嗎?」姜比邪走過來,低沉著聲音問。
「什麼?國王陛下,冤枉啊!舒姑娘是冤枉的,她根本沒逼過刑大人,是刑小姐說話太混帳,氣得刑大人覺得對不起祖宗,所以在錦繡宮中撞牆自盡。我們都看到的,我們可以作證。」一個嬌俏的侍女伏在地上道。
「但為何你們之前又說是舒姑娘逼死刑大人?」姜堪桑冷眼地問。
「我們有說嗎?我們說這麼混帳的話嗎?」一個小廝愕然地道。
「沒有?」姜子瑜逼進一步道。
「你們在胡說嗎?可知道亂話會處以極刑。你們前言不對後語,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哈朗元上前一掌打在一個侍女臉上。
「哈大人。」姜子瑜上前阻止,目光中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殺意。姜子瑜是個溫文爾雅的王子,在他的眼眸中極少看到冷意或寒光,但現在他著實被哈朗元激怒了。
姜比邪轉身準備離開,他心急著要見到美人,恨不得馬上把她擁入懷裡,好好安慰她,讓她刨受傷害的心得到撫慰o
「陛下!你不可以去見那個妖女,她會害你。」哈朗元擋住姜比邪。
「哈大人,你是什麼意思?」姜子瑜怒斥道。
「國王,你不應該去。」哈朗元跪在地上懇求道。
「哦?」姜比邪臉上冷厲的神色更盛,他冷眸盯著哈朗元。
「她是個妖女,會害國王,臣懇請陛下別去見她。」哈朗元伏在地上道。
「何以見得?」姜比邪冷言問。
「國王,不久前老臣在城外遇見一術士,他說皇宮之內有血光之災,而引起禍端的正是那個女子,她會亡我九黎國,請陛下千萬別去會她。」哈朗元抬頭道。
「國王陛下,你回來了。」刑媲擅從前面走過來,嫵媚地嚷道。
「走開!」姜比邪沉聲道。
「國王陛下,我好想你啊,我……」刑媲擅伸出手,意欲拉著國王的衣襟。
姜比邪陰寒的眼眸似要殺人,但刑媲擅不怕,她拼著被姜比邪痛打一頓的危險,說什麼都要國王好好看她一眼。
蘇迪亞從國王身邊拍開刑媲擅的手,刑媲擅氣得想發作,但礙於國王跟前不敢造次,咬牙瞪蘇迪亞一眼,蘇迪亞無視她眼內的敵意,把她括開幾尺遠。
姜比邪看一眼跪倒地上的哈朗元,什麼都沒說轉身向獄中而去。姜堪桑和姜子瑜緊跟其後,哈朗元伏在地上,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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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絳滿面倦容地坐在獄中,不覺又大半個月過去,到現在她仍想不明白,為什麼錦繡宮中的侍女與少廝們,都一口指定是她羞辱刑大人,逼使他撞牆自盡。她自問平時對那些下人從不虧欠他們,為什麼他們都幫著刑媲擅?
舒絳從昨天已經知道姜比邪回來了,他會來看她嗎?他愛她嗎?他似乎從沒說過他愛她,而始的一顆心卻不受控制地,由恨轉而愛上他。
也不知怎麼搞的,近來她胃口極差,吃什麼吐什麼,她連一絲力氣都沒有,她不想讓他看見她又憔悴又落泊的樣子,她現在肯定難看死了。
舒絳疲累地闔上眼,一陣腳步聲從遠而近,婭奴的聲音傳來,她的聲音有著恭恭敬敬。
「婭奴把舒姑娘照顧得很好。」她不停地說。
舒絳在獄中過得的確很好,一桌一椅讓她閒時可以坐在那兒讀書寫字,而牢房中堆滿書籍,如果不是不能自由走動,她還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坐牢呢。
牢門打開,舒絳睜開眼睛,姜比邪一張俊美的面孔出現在牢門外,他定定地看著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回來了,真的回來了,舒絳驚喜地看去牢門外,看著姜比邪。
姜比邪還沒踏入牢房,只見從他身後飛竄出一名男子,那名男子也不說話,向著舒絳擊出一團銀光。
「什麼人?」
姜比邪大吃一驚,立即想護著她,但來不及,那團銀光射到舒絳跟前,舒絳被體內的白靈護住,將銀光反彈,向著牢門外的眾人反射而來。
姜比邪舉手擊去那道銀光,正想擒住那名向舒絳攻擊的男子,同時間,舒絳被一團彩光罩體,站在中間的舒絳長髮飄飄。
她周圍的彩光強烈地刺激姜比邪,剎那間,姜比邪只覺頭痛欲裂,頭頂上天門之中,一隻他一直不敢也不想睜開的眼睛,緩緩睜開。倏時遠古的天地鋪天蓋地向他湧來,激烈的涿鹿之戰,和鳴的鳳凰山,天女態全身罩在銀光之中,向他走過來。
她與舒絳互格在他眼前重疊,她就是她,她就是她,蚩尤恨了一生的女人。蚩尤的恨延續到他的生命,只為等她而重生。
魃,那個蚩尤愛人靈魂,愛入骨髓的女子。真的是她!姜比邪腦海全是涿鹿之戰,霧霧瀰漫,黃帝大軍陷入一片恐慌之中,他們走不出那道霧。黃帝傳來天女,命令她把霧需驅去,日朗天晴,黃帝反敗為勝,蚩尤潰不成軍,節節敗退。退無可退,四十八弟為他頂罪,被黃帝擒殺……
他恨,每當他讀到這段歷史,他的心便湧起更深更濃的恨意。只要他再遇天女越,他一定殺無赦!
有多深的愛,便有多深的恨。
他曾嘲笑自己是蚩尤轉世,前世的蚩尤雖英雄,但卻逃不過一個情字。他的前生就是毀在一個女人手上,他今世又豈容再有此過失?
姜比邪搖一搖頭,以期把眼前的幻覺摔掉。不!她不是,她不會是天女魃。轉世之說純屬荒謬,他不是蚩尤,她也不是天女,這時空不對,一切的一切都不對。
「妖女,你還敢欺騙國王嗎?」姜比邪旁邊走出剛才向舒絳射出銀光的男人,他舉手又向舒絳射出銀光。
「不!」姜子瑜衝過來,想阻止那名男人。
「你是誰?」姜子瑜抓住男人的手,厲聲責問。
「我只是一名遊民,叫努爾。從柳葉城來到這兒,哈大人請我來讓國王看清這妖女的真面目。」努爾被姜子瑜制服,伏在地上道。
舒絳周圍變換著五彩之光,她體內的白光把那些彩光隔開,她被包圍在那些光環之內。她動不了,她被緊緊包圍。
她是天女,她是魃,她看到自己在千百年的歲月裡,孤獨地渡過,她看到自己祈求上蒼讓她到蚩尤的身邊,只為救贖自己的靈魂,只為贖回那罪過。
姜比邪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心的一角被痛苦咀嚼吞噬,他看見那漫漫鋒火,鋒火之中天女把濃霧驅散。他好恨啊,好恨!
「不!你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姜比邪眼內閃過一抹狂亂,他無法接受這事實,他愛的女人仍然是魃,一個他恨了幾千年的仇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
「國王?」姜子瑜首先發覺不對勁。
「為什麼是你?」姜比邪伸手彈開環繞她身上的光芒,把舒絳抓在手中,他雙手握著她纖瘦的肩,用力搖著她,他的眼神有著山雨欲來的風暴。
「國王。」姜堪桑也看出不對,國王似乎要捏死這個女人。
姜比邪把舒絳抓起來,狂暴地把監牢砸個稀爛,在監牢倒塌前一刻,他把舒絳丟回錦繡宮中。沒人敢阻止他的怒氣,他身邊的人惟恐不小心遭到無妄之災,早躲到五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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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比邪把舒絳扔回宮中,派一隊親兵嚴守錦繡宮。舒絳一時還不知道自己再度被軟禁,但她見識到他真正的怒火,她知道他因何大發脾氣,他不殺她已是萬幸,畢竟前世是她負了他。
姜比邪把舒絳扔回錦繡宮後,一直處於激動與暴怒之中。大臣們不知道他們的王因何事而暴怒,卻清楚全因那名叫舒絳的女子。
無法去面對的事實,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處理天女。真的殺了她嗎?他連再度傷害她都不捨,又怎捨得殺她?
在獄中突然飛竄出來的男人已被收監,哈朗元匍匐於地向國王請罪,萬死不辭,但舒絳的來歷仍值得深究,他不許她有機會接近國王。
「好大的狗膽,你竟然把人藏在宮內。」姜比邪一拍案幾,怒聲斥責。
「老臣知罪,老臣認為國王應以國事為重,為九黎,為皇城,老臣願追隨國王左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哈朗元伏首,只希望國王能體察他一片苦心。
「你這是說,本王在位以來,並沒為皇城傲過一分貢獻?」姜比邪壓著自己的怒火,語氣中透著令人心寒的冷意。
「不!老臣並不這樣認為。既已知道那個舒絳是妖女,早應該處置她,國王不應該沉迷女色,只怕她會惹來滅國之災。」哈朗元直言不諱地道。
他的直言相諫令得殿下群臣倒抽一口氣,誰都知道國王心中所愛就是那名女子,而且有娶她為後的意思,哈朗元的直諫只怕會激怒國王。
滅國之災?哈!他說得倒有幾分道理。如果在幾千年前,她的確有這道行,但現在今非昔比,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但正因為她的平凡,教他拿不出對付她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說本王是個昏君?」姜比邪冷著一張臉道。
「不!老臣並無此意,國王明察。」哈朗元聽國王如此說,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明目張膽抵毀國王,他縱有十條命也不敢。
「來人!」姜比邪怒喝一聲。」在!」幾個衛士從外面進來。
「把那個男人處死。」姜比邪沉聲命令,「把哈朗元押下去。」
「是!」幾個衛士走向伏在地上的哈朗元,姜比邪看著被押出去的哈朗元,耳邊卻響起舒絳的說話,要以仁政取信於民,要做個仁義之君。
「慢!」在哈朗元快被押出大殿時,姜比邪叫住,「把哈朗元放了。」
「是!」
站在一邊的大臣都為國王的行逕覺得奇怪,把哈朗元抓了又放,以前的國王絕不會有此舉動,但不管如何,正想為哈朗元求情的大臣都鬆一口氣。
「老臣謝國王不殺之恩。」哈朗元伏地磕首。
「你知道我為何要放你嗎?不知道吧?是你眼中的妖女,時常對本王說,要以仁政治人,要當一代明君,所以本王放過你,你要謝的該是你眼中的妖女。如非妖女願為你向本王求清,刑氏一族,只怕活不到今天,這你應該相當清楚,你是老糊塗呢?還是存心要置她於死地?」姜比邪冷冷地道。
「老臣知罪,老臣萬死不辭,老臣老糊塗了。」哈朗元戰戰兢兢道,他並非存心與舒絳過不去,但他從柳葉城請來的巫師說她的來歷值得懷疑。
他怎麼可以任由那個女人把地下皇城弄得天翻地覆?萬世開業之初,蚩尤愛上天女,致使後來兵敗如山倒。他不希望皇城再有此劫,他說得也夠清楚了,但國王卻執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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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比邪心情惡劣地坐在御書房內,坐在他下首的,是和他差不多年紀,一同長大一同學藝的謀土張知至。
姜比邪心事重重,神色鬱鬱,他硬拉著張知至陪他坐在御書房,卻一句話也不說。
張知至把一杯茶遞到國王跟前,自從姜比邪接位後,一起坐著聊天的機會並不多。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她?」張知至看著向來神色冷漠,現在卻為一名女子神傷的國王。他沒見過舒絳,但知道她是個美人,並從老國王那兒知道,她便是天女隨轉世。
姜比邪長歎一聲,他從沒像現在的憂心,一切只為那個叫舒絳,又是天女轉世的女人。
「能寬懷處且寬懷,畢竟過去已逝,不該太執著於過去。」張知至察言觀色道。
姜比邪抬起頭,眼內滿是迷茫,那重重仇恨深鎖,他的心曾受到過怎麼樣的折磨?只怕到了孟婆跟前,仍然沒法忘記。
但前生的過往,不過是某段過去而已,有必要留待今生再去清算嗎?他愛的人始終沒變,仍然是她,既是逃不脫的宿命,與其憤恨不休,何不放開懷抱接受?
「你都知道?」姜比邪疑惑地問。
張知至點頭,「老國王算到一切。」
「父王?他為何不跟本王說?」姜比邪訝然,姜休拉是個能知過去未來的人,他的卜卦精準無誤,知道他是蚩尤轉世的人是他。如此說來,一切都掌握在父王手中,他今生與邀相逢,也是天意?
「是的,至於他為何不跟你說,就得問他老人家了。」張知至啜口茶道。
恨在他,不恨也在他,老國王不跟他說,正是基於這點吧?姜比邪知道自己的靈魂正是蚩尤的,愛恨也在他。
能夠放開嗎?可以一笑抿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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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二十多天過去,這二十多天來,姜比邪沒到錦繡宮去看舒絳。舒絳天天在錦繡宮中吐得連一絲力氣都沒有,比在牢中吐得更厲害。她想她是病了,但她又不願讓御醫來為她診治。
原來在錦繡宮中的宮女小廝們,都回到這裡。他們對舒絳不記恨表示十二萬分的感激,只可惜蘭娥突然失蹤,不知去哪了,一直沒有她的音訊。
蘭蔦成了舒絳的貼身丫鬟,細心地照顧她,看見小姐吐成這副樣子,知道她是有孕了。但國王根本不到錦繡宮來,小姐落寞的神情看在蘭蔦眼裡,心裡很是難過。
「小姐,回房休息吧,你今天又吐了。」蘭蔦過來扶起坐在花園中的舒絳。
舒絳看著宮門外,望穿秋水。她知道他不會來了,但她總是盼總是望,她不可以走出錦繡宮半步,宮門外全是執刀槍的衛兵,她失去自由。
舒絳低垂下頭,輕撫一下仍然扁平的肚皮。蘭蔦說她有孕了,他並不知道,她不知他會不會喜歡他們的孩子,如果他不喜歡呢?她怎麼辦?她又找不到回去的路,若挺個大肚子回家,父母會怎麼想?
舒絳說她想喝水,蘭蔦扶舒絳坐回廳上的椅上。蘭蔦去倒水,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舒絳抬頭看去,是刑媲擅。
「舒小姐,很久沒見了。怎麼?國王沒來看你嗎?噢,也難怪他的,他怎麼會有空呢?他天天都把我招到他寢宮侍寢,所以沒時間來看你,不過,他讓我來看你。」刑媲擅滿面欣喜道。
舒絳一臉的蒼白沒哼聲,心知刑媲擅是存心來挑釁,姜比邪-讓她來看她?一朝恩愛不再,得來的是無盡的羞辱和絕望。
「刑小姐,我們這兒不歡迎你。」蘭蔦捧著茶水過來,看見刑媲擅滿面春風地站在小姐跟前,知道她來準沒好事。
「死奴才,有你說話的地方嗎?是國王派我來看你們小姐的,專為你們小姐送補品過來。」刑媲擅從食盒內拿出一碗黑黑如墨汁的藥,遞到舒絳跟前,「喝了它。」
一股難聞的臭氣直逼舒絳,舒絳一陣噁心,忍不住腸胃翻湧。
「小姐……」蘭蔦過來扶著舒絳,看見舒絳把剛吃下的糕點全吐出來,心痛得輕燦她的背。
「哼!有孕?正好,國王並不想你有他的種,他吩咐我務必要你喝下這碗藥,當是對你的補償。從今後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刑媲擅看見舒絳一副害喜樣,氣得臉都變白了。
國王和她居然連孩子都有了,這女人有什麼好?她就比不上這個女人嗎?國王一直連看也不看她一眼。今天她拿這毒藥來真是太合時宜了,她要除去這眼中釘,沒想到能一箭雙鵰。
舒絳嘔吐完,慘白著一張臉。國王要她來送藥?這藥絕不是什麼好藥。他想她死?真要她死?舒絳眼底漫上淚霧。
「快喝!」刑媲擅把藥送到舒絳唇邊厲聲喝道。
舒絳心裡發著抖,不!她不要就這麼死去,就算是他要她死,也要親耳聽到他說。
蘭蔦知道這藥不是好東西,她不可以讓小姐喝,說不定會連命也送掉,她撲過來,把藥碗「啪」地打掉地上。只見那碗藥落地面,冒著一道白煙,很毒的藥,如果舒絳喝下肚去,不馬上斷命才怪。
「你這臭丫頭,敢壞我的事?」刑媲擅見陰謀不得逞,惱羞成怒,一掌向蘭蔦打過來,蘭蔦被打得飛起來。
「舒絳,你以為今天可以躲得過嗎?國王也料到有此一著,為我多備了一副毒藥,哈哈哈!」刑媲擅從身上摸出毒藥,那毒藥只有藥丸般大小,她三二下手腳,便把舒絳按倒地上。
「吃!」刑媲擅把藥丸塞到舒絳嘴邊。
舒絳拚命掙扎,想摔開刑媲擅的手。姜比邪真狠,一心要毒死她,他要她死有許多種方法,何必苦苦相逼?
「你在於什麼?」一聲威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聲到人到,姜子瑜冷著一張發青的臉,一掌把刑媲擅打飛,從地上扶起舒絳。
「你沒事吧?」姜子瑜看著臉色蒼白,全身發抖的舒絳問。
舒絳搖一搖頭,倔強地把要流下的淚水逼回肚裡。
此時,宮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姜子瑜緊皺眉頭扶著舒絳到門外去看究竟。只見門外湧進一幫兵將,看見站在園內的舒絳把她團團圍住。哈朗元從衛兵身後走出來,看見姜子瑜一愣,沒想到他會在此。」三王子,是國王要你來對付這妖女吧?」哈朗元掃一眼舒絳,轉向姜子瑜道。
「國王?國王要你們來?」姜子瑜不相信地大叫道。
舒絳看著把她圍著的兵將,知道姜比邪要處死她的決心,她悲從心生,絕望的淚水滾滾而下。
「對明,國王派我們來處死這妖女。」哈朗元眼眸中閃過一抹狡詐的眸光。
「不,不可能!你們在假傳聖旨。」姜子瑜沉聲指責道。
「我們有國王的口喻,否則天給我做膽也不敢。」哈朗元狡黠的眼盯著姜子瑜,他最怕騙不了這個只有十八歲的王子,今天他帶著幾名親兵過來,就是要把舒絳殺死。這女人對皇城會造成極大威脅,因為她正是轉世的天女魃,他從努爾臨死前托人轉交他的信中知道。
「好!既然如此,那就看能否從我手上要到人。」姜子瑜臉上露出一抹俊美得迷死人的笑容,說完就向最近的衛兵攻過去。
一幫衛兵圍著姜子瑜打了起來,舒絳臉色蒼白,了無生趣。姜比邪派刑媲擅來毒殺她還不夠,又派哈朗元來殺她,幸得姜子瑜來看她,否則她早香消玉損。
正在姜子瑜和一幫士兵打得難解難分,半空之中傳來一道強勁的呼嘯之聲。
「姜子瑜,你敢來錦繡宮中撒野?」姜比邪透著無比威嚴的聲音,在那陣風聲過後傳來,只見他從半空落到園落之中,掃一眼園中陣仗,一團怒火已從胸中熊熊升起。
正在酣鬥的姜子瑜一見國王親自到來,也不打話,把舒絳攔腰抱起,他不可以把舒絳落回國王手中,否則舒絳此命休已。
姜比邪看見王弟把舒絳抱起,心裡升起另一團妒火。他敢抱走他的女人?他的女人竟然乖乖地跟他走?
「放下她!」姜比邪冷硬的臉上一派肅殺之氣。
姜子瑜根本不聽他的,他的心裡只有保護舒絳的想法。
姜比邪向姜子瑜射出藍冥之光,兄弟倆人在錦繡宮的上空,展開一場生死之戰。姜子瑜使出揮身解數,從手掌中升起金晶輪,罩在身前擋住姜比邪的藍冥光攻擊。
舒絳在姜子瑜手臂內晃來晃去,早晃得頭暈目眩,一陣陣噁心湧到喉嚨,只因剛才已吐盡肚裡的食物,再也吐不出東西。
一口黃水吐在姜子瑜身上,舒絳很不好意思,她真不希望他們兄弟因她反目成仇,但姜比邪似乎不想放過她,而姜子瑜也不想放開她。
「三王子,不要管我。」舒絳在姜子瑜躲過姜比邪的攻擊,向著宮外飛躍而去的時候,扯著姜子瑜的衣服道。
「不!我不會丟下你不管。」姜子瑜正御風而行,騰空飛越皇宮,但他跑得有多快,仍然逃不過姜比邪的追擊。
姜比邪從後面緊迫不捨,他向姜子瑜打出一枚冰彈,冰花在四周散開,落地時變成尖削如刀片般的石片,姜子瑜轉手把射到身前的冰花彈回去,姜比邪接過來,冰花變成凜烈的藍焰直直地射向姜子瑜。
「不,不要這樣!」
舒絳眼看藍冥光快要擊上姜子瑜,自己用力推開姜子瑜,藍冥光直穿她胸膛,她慘叫一聲,眼內有著不信,有著不解和深深的絕望,身體慢慢地向著地面摔去。
姜比邪一愣,沒想到會射中舒絳,那時他想收勢已來不及,他又怒又氣,又恨又痛。
姜子瑜拉著舒絳的手,用力把她抱起,他沒想到國王真要置舒絳於死地,他的心有著渡濃的悲哀和痛苦。
「國王。」姜休拉老國王從濤園趕來,但仍晚了一步,看著舒絳被姜比邪擊中,他臉上難掩一抹傷感。
姜比邪在舒絳受傷那剎,整顆心飄出很遠很遠。前世她欠他,今生是否打平了?
他從沒想到會再次傷害她,但仍傷害了她。
姜子瑜趁機把舒絳抱起逃出皇城,老國王搖著頭,看著難掩憂傷之色呆立在半空中的兒子,結局總是令人遺憾。雖然他們之間有愛,但仍做了傷害對方的事情。
「皇宮之中還有許多事等著你處理。」老國王注意到兒子冷硬臉孔的那抹悲傷,他希望在悲痛中的兒子有一分清醒。
姜比邪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來,看著父王一張爬上不少皺紋的臉孔,他突然覺得很累,他好想休息一下。
他呆呆地看著父王兩片不停在動的嘴唇,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在他藍冥光的射擊下,十死九傷,基本上沒有人能活得過來。上次他在花園中想試舒絳所發出的藍冥光,根本沒殺傷力,而舒絳也傷得一片紫青。
他知道他殺死了她,她帶著對他的恨永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