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的傻美人 第一章
    天氣泛著清寒,幾株早開的白梅已隱隱冒出蕊蕾。 

    帳房之內燃著蠟燭,一旁的小丫鬟捧著暖爐,被烘出了一身汗。 

    坐在案前的白衣女子,凍得微僵的青蔥玉指在算盤上撥打了一陣,提筆寫下了尾數,終於吁了口氣,將帳簿遞給恭立一旁的中年男人,同時接下了丫鬟遞來的暖爐。 

    燭光中,女子容顏細緻、雪白,頭上也沒有任何的綴飾。 

    「陳管事,這數載的帳目至今日已全部結清,我的責任已了,日後就要勞你費心了。」    

    「不敢,這是老陳分內的事。」陳管事接過帳簿,鞠了個躬。 

    這是最後一天了啊……蕭韶九的目光再次向房內熟悉的景物掃了一遍,臉上笑容未變,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 ★ 

    園子裡,一老一少兩個男人,歪七扭八地倒在石墩上,也許是喝醉酒的緣故,已呈現胡言亂語狀。 

    「為什麼雷不劈死你這個貪得無饜、見錢眼開的死老鬼?為了十箱白銀,你竟然出賣了九妹!?」 

    「嘿嘿……這世上有什麼比銀子更可靠的?十箱白銀啊!普通人恐怕二十輩子也賺不來!只可惜,我老蕭膝下就只有這麼個蕭韶九,否則,蕭韶十我也賣了……」 

    「你這個利慾熏心的貪財鬼!你還有人性嗎?九妹可是你的親骨肉,你就這麼個女兒,為什麼偏偏將她推入火坑……」年輕男子叫吼了一陣,口氣忽然軟弱起來,「來得及的,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舅父,你將十箱白銀還給石崖好不好?我來娶九妹,我保證給她一輩子幸福……」 

    站在暗處的蕭韶九斂下目光,輕別過頭,看到身後的丫鬟流丹神色黯然。 

    「幸福!?」蕭老爹嗤叫,「你也能給我十箱白銀嗎?我蕭八兩的女婿不可能是沒有祖蔭、家無恆產的窮光蛋!」 

    「這話你十年前就說過。再給我十年,哦不,七年……」 

    「我就知道,你這臭小子入我蕭府,肯定是不安好心。原來真是色膽包天地覬覦我的女兒!那再來你是不是想謀奪我的家產呀?告訴你,別癡心妄想!」 

    「就你那點名存實亡的家業?!麻煩你去對一對帳,查一查錢庫,你僅有的一點老本早沒了!若不是還有十箱白銀入帳,蕭氏的生意遲早會垮掉。還有,我倒要問一問你這老鬼,你每年都把掙來的銀子用到哪裡去了?拿去孝敬鬼神了嗎!?」 

    「住口!」蕭八兩變了臉色。 

    「你又生氣了。」年輕男子的口氣轉為嘲弄,「人人都說你蕭八兩虛偽又市儈,形同賣女的行徑更是沒半點良心。他們都錯了,你有的,哈哈,你還有一點良心……」 

    「嘿嘿,算你還有點眼光……」蕭八兩笑了,還馬上和外甥又乾了一杯。 

    才一會兒工夫,甥舅倆嬉笑怒罵了一回,現在竟又哥倆好地互拍了拍肩,呵呵傻笑起來。 

    忽然,年輕男子搗著肚子,「唉喲!就知道你這吝嗇鬼的酒喝不得,你究竟摻了多少水呀?不僅喝不醉,還鬧肚子……」 

    蕭八兩伸腿一掃,將出言不遜的臭小子掃到一邊,「胡說八道!我蕭府出產的東西,向來是品質保證,全教你的爛肚腸給白白糟蹋了。」 

    「胡扯!」年輕男子咕咕噥噥地往茅房去了。    

    「爹。」他一離開,蕭韶九從暗處走了出來。 

    「九兒!」蕭八兩見到她,大喜,一手撈起隨身的算盤,啪啪啪地撥了數下,指著上面的數叫道:「五、六……七兩!這是你表哥剛剛喝的酒錢,你記得要從他的工資裡扣……」他驀地頓住,有點洩氣地問:「帳房的數結清了?」    

    「結清了,總帳我另抄了份副本,放在暗櫃。」她頓了一頓,搶下蕭老爹手裡的酒罐,「女兒又讓爹背黑鍋了。」 

    蕭八兩吃了一驚,「你聽到了什麼?秦方那臭小子胡說八道,你可別往心裡去!」 

    蕭韶九點頭。石桌上有空杯,她斟了兩杯酒,笑道:「明天我就往洛陽去了,從此與爹兩地相隔,縱有孝心也難盡了。在此,女兒先敬爹一杯。」    

    蕭八兩乾笑數聲,側臉掩住眼裡的水光,伸手壓下酒杯,「這個你可喝不得,摻水的,喝壞肚子可不行!」 

    「爹!你老這樣子,叫九兒如何走得放心?」 

    蕭八兩連連擺手,「不是啦!爹只是怕喝醉了,錯過你的大喜日子。再說,我還是喜歡喝摻水的,酒水酒水嘛!倒是你……爹很遺憾不能陪你到洛陽石家……」 

    「別忘了,我蕭韶九可是大名鼎鼎、精明勢利的蕭八兩之女,沒人能欺負得了我。況且,人人以為蕭韶九面對的將會是錯待的命運,這不是爹與我早就預料到的事嗎?」 

    「是爹對不住你。」蕭八兩眼中閃過一抹傷痛,但立刻又振作起來,精打細算的本性又發作了,「乖女兒,聽爹的話,到了石府,什麼狗屁相公全踢一邊去,重要的是帳房。只有掌握了石府的財務,你石家少夫人的地位才會鞏固。 

    爹早打聽過了,暢喜園的柳堆雪不過是憑幾分姿色,向男人使媚的娼妓;而莊姓武夫的粗鄙女兒更不必提,目不識丁,只會舞刀弄槍。那兩個女人連給我女兒提鞋都不配,要不是……」 

    「爹。」蕭韶九止住了蕭八兩的話,明白爹會將石家講得如此單純,無非是讓她寬心下嫁,但,心頭一股窒息感揮之不去,因為,嫁人石家將會是她十九年來最難預測的變數。 

    但是,局外人不知道,當初提出下嫁石家主張的是她,獅子大開口要十箱白銀當聘金的也是她。她明白下嫁石家,等待著她的,將會是受冷落甚至被休離的命運,但她不後悔。 

    蕭八兩忽然面容扭曲,「女兒,爹很想和你多聊一會,可是、可是……」搗著肚子,自作孽不可活,他也鬧肚子了。 

    蕭韶九對著父親逃難似的背影,淺笑了下。然後,她也舉杯品嚐著劣酒的滋味,眼中不禁泛起淚光。 

    她能盡的孝心,也就這麼多了…… 

    ★ ★ ★ 

    洛陽首富的宅邸雄偉非凡,府內分成東苑和西苑。 

    蕭韶九自拜完天地後,便被領到西苑女眷區的虞香閣中,聽說另兩名姬妾也住在附近的樓閣。而那個現在名義上已是她夫婿的男子,則以生意為由,沒有出現,和她們拜堂的,是一隻公雞。 

    因為石崖的父母均已亡故,接受叩拜的是石崖的養父關泰山,他在石崖最落魄時收養他,待他如親兒,與石崖共患難到今日的顯赫。 

    關泰山是武夫出身,長年的勞累使他的身體盡顯老態,但他的眼神是犀利的,在看向她時,他的眼光鄙夷得像看見了玷污廳堂的穢物,接受她的叩拜時,他還側身避過了,顯示他對這宗婚事極端不滿意。 

    主持婚禮的,是關泰山的親生兒子,這名虎背熊腰的魁梧男子有個斯文名字叫關叔秀。從丫鬟口中得知,府上眾人對他異常敬畏,不光是因為他烈火般的性情與威武的長相,更因他曾一拳將一名大漢打飛到十步之外。 

    另外,還有一名身材圓潤的中年女人,名叫輻嬸,她是府內三名管事之一,女眷區便是由她打理。當晚,除了陪嫁過來的兩名丫頭敲冰和流丹,福嬸又帶了兩名丫鬟過來找她。 

    這名中年女人雖謹守禮數,卻顯得態度冷淡、世故圓滑。看來石府給了她少夫人的頭銜,卻不準備授予她相符的權力。 

    再來,值得一提的,便是關泰山的女兒關凌霜了。這位關姑娘在拜堂隔日才出現,一出場便打翻了她敬奉「公公」的茶水,還火爆地指著她的臉,斥責她是來自虛榮勢利家族的膚淺女人,根本配不上英偉卓絕的石大哥。 

    在一大群飽含敵意的石家人中,關凌霜是第一個敢出聲討伐她的人,態度也最令人玩味,因為她的厭惡中,似乎多了一抹濃烈的……妒恨? 

    這樣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她是否該善良些,擺出個憂鬱的面孔以對?但那真是太便宜一批等看她笑話的人們了。既然所有人將她定位在「虛榮膚淺」上頭,那她就體貼地不辜負眾意嘍! 

    ★ ★ ★ 

    鏡中映出的,是濃妝艷抹的自己,厚重的妝粉完全掩去她本來的面目。雖然蕭韶九本身對這種靠腮紅與唇紙點綴出的冷艷,不敢恭維,但鏡中的人確實是美麗的。而她也可以預見石府中人對她形同妖婦的扮相,印象將會壞至極點。 

    「我看起來怎樣?」滿頭珠花插得沒地方再插,她起身揮舞著一身火紅的緞衣。 

    兩名丫鬟還未置評,便先不賞臉地猛打幾個大噴嚏,討饒道:「夫人,別揚了,您身上那陣奇香嗆得人受不了。」 

    「哦?」確實,很令人作嘔的濃烈。而且,頭上插的飾物還壓得她頭昏,也許明兒該叫丫頭到園子裡摘幾朵大紅花來試試。 

    正想調侃她們幾句,外頭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她一挑眉,揚高聲音嬌盈盈地喊道:「不香怎麼能引起相公的注意呢?我可要加把勁,千萬不能將鋒頭給那兩個狐媚子搶去了。」 

    「不要臉!」火爆的斥怒聲果真不負所望地傳來。 

    啊哈!出言聲討的,不正是關姑娘嗎?她身邊還鄉了一個女子,那女子拘謹地維持著富家夫人該有的矜持,努力地不將嫌惡的眼光投到她身上。 

    「凌霜,你快別這麼說,我本無與大姊爭奪相公之意,看來大姊對我有些誤解。」委屈的聲音直逼苦情小媳婦。 

    「你我都聽到她無恥的叫囂了,你竟然還維護她!?百妍,我告訴你,太軟弱只會讓她騎到你頭上來,你明白嗎?」 

    原來,這女子便是莊百妍啊!仔細看,這女子果真有練武人的架式,扮苦情小媳婦便顯得不倫不類。 

    不過,現在不是批評、恥笑的時候,她應該表現出霸道跋扈的態度才對。 

    蕭韶九暗使了個眼色,流丹很有默契地站起來道:「從來沒聽說過做妾的大過正室啊!二夫人原本就該在我家小姐之下,還不快斟上一杯茶,正正經經地喚上一聲大姊。」 

    莊百妍咬了咬下唇,臉漲得通紅。 

    旁邊的關凌霜則是氣得跳腳,「就憑你這妖氣的女人!?少癡心妄想了!告訴你,就算你頂了正室的頭銜,石府的當家主母也不會是你,更不會是柳堆雪那個娼妓出身的騷貨,石大哥遲早會休了你們!」 

    蕭韶九好笑地看著關凌霜跳腳的樣子,想繼續挑起她更多的怒火,但一聲嫵媚的嗲音插了進來,假惺惺的段數比起在場的所有女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喲,看來小姑對堆雪有點小誤會喔!確實,堆雪出身花街柳巷,執壺賣笑,但嫁入石府,堆雪保證今後只專情於相公,當個能柔能媚的賢內助。」隨著話音,一身火紅的美艷女子出了場。 

    柳堆雪不僅聲音嫵媚,人更嫵媚,那種媚酥入骨的神態,相信任何一名男人見了她,都會像服了化骨散,癱軟在她的石榴裙下。    

    關凌霜和莊百妍自慚形穢的眼光定在柳堆雪身上好幾秒,柳堆雪只望了兩名氣勢驟降的女人一眼,目光便定在蕭韶九身上,對她的俗艷妝扮擰緊了眉。 

    「你……少不要臉了!誰是你小姑?」 

    「對喔,除了正室之外,誰都沒有權利叫你小姑,堆雪我還是安安分分地當個卑微的妾好了。」 

    「呸,你們兩個都沒資格叫我!」    

    「小姑,你千萬別這麼對我,當初錯待相公的人是我爹,刻薄勢利的人也是我爹。韶九嫁入石府,滿心想的就是如何盡心服侍公公、操持家務,讓夫婿一切順心如意。你們都誤會我,被無辜遷怒,我真是好可憐……」蕭韶九一臉哀戚狀。 

    「無辜!?白癡都看得出你貪慕虛榮的真面目,你大言不慚的口吻真讓人噁心!百妍,我們別跟做作又不正經的女人在一起,走!」 

    「喲!小姑要走了嗎?怎麼不歇口氣、喝杯水……」做作的喳呼聲未畢,兩個臉色鐵青的女人早已拂袖而去。 

    柳堆雪輕嗤,「一對活寶,有了她們,日子不會無聊了。」 

    活寶?有同感。不過,今天是什麼日子?她的虞香閣不是乏人問津到連丫鬟也不大願意來嗎?怎麼該到的、不該到的,全都趕在今天來了? 

    蕭韶九冷眼打量柳堆雪,看到她的眼也定在自己身上。 

    看來,這位柳堆雪的段數比那兩個只會叫囂的活寶高明多了,不愧是暢喜園的紅牌。    

    好整以暇地坐入貴妃椅,她揶揄道:「妹妹是專程來敬茶的嗎?免禮免禮啦!」 

    柳堆雪一甩青絲,睥睨又不屑地說道:「我真是好奇姊姊究竟是憑什麼這般神氣?是憑著有名無實的正室名分?還是石府眾人對你的不以為然?我柳堆雪在青樓楚館裡歷練了七、八年,少有敵手,想要我心悅誠服地敬上一杯茶,除非姊姊確有過人之處。」 

    「喲,這是下戰帖嗎?我聽說,妹妹三年來死皮賴臉地倒貼相公,不知是真是假?」    

    柳堆雪臉刷地一沉,隨即泛開虛偽的假笑,「那麼就以相公來定輸贏如何?姊姊若能使相公動心,堆雪甘拜下風。」 

    流丹聞言,潑辣辣地跳出來,「單憑我們小姐的美貌,有哪個男人見了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等著瞧好了,別以為姑爺會被你那幾招狐媚手段迷惑住,千人抱、萬人枕的煙花女,街頭巷尾多的是。」 

    柳堆雪瞪了流丹一眼,笑得更歡,「那就說定了。聽說明天相公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你說他會和誰先圓房呢?」 

    「當然不會是妹妹你了!」蕭韶九直覺地應著,心口無法自主地輕震——她的「相公」就要回來了? 

    流丹和敲冰在一旁樂得直喳呼:「太好了、太好了!等了幾天,總算盼來了姑爺,這下子小姐的出頭之日到了!我們更要好好打理打理小姐,一定要把小姐妝扮得更加貴氣美麗!」 

    柳堆雪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狂喜的主僕三人身上,忽然覺得將蕭韶九視為敵手似乎太小題大作了點,「姊姊儘管打扮,珠寶首飾不夠的話,盡可以遺丫鬟到我那裡取用。」 

    「妹妹也認為我這麼打扮好看?」蕭韶九喜孜孜地揮舞一陣。 

    「呃,不錯,珠光寶氣。」柳堆雪兩頰微抖,徹底覺得今天這趟來得多餘。 

    「那麼相公肯定會喜歡了?」 

    「喜歡。」會喜歡才有鬼了!這可悲的女人居然失敗到連相公的喜好都沒打聽清楚,誰都知道石崖最反感的就是濃妝艷抹的女人。可預見,明天蕭韶九以這身行頭出現,將會收到多大的「成效」。 

    笑得不懷好意的女人逕自走了,留下虞香閣內笑倒在地上的蕭韶九。 

    「小姐,別這樣笑嘛!會喘的。」 

    「讓我多笑一下,我……真是忍不住了!」她笑得搗住心口,但明亮眸光中卻全無笑意。 

    這一切,原來是這麼好玩。 

    ★ ★ ★ 

    進府三天,從未見識過的所謂排場,現在總算見識到了。 

    蕭韶九知道石府有如此龐大的家業,必定有高中低主事者與眾多夥計僕從,卻不知道原來是這麼多——從近府門的大院場排列開來,竟是黑壓壓的兩道長龍! 

    但只有最高的主事或親眷,才能到府門外迎接,她們這類「妾身待明」的阿貓阿狗們,只能恭敬地候在大操場上。所有人都翹首望著府門之外,從他們尊畏的神情,不難發現石崖是多麼地受敬仰。 

    從丫鬟們口中得知,石崖這次出遠門是為了皇家的藥材生意。石氏主要的營利不是遍佈大江南北的商舖,而是靠中間轉運賺取的差價。在洛陽城,靠這種中間轉運發跡的人很多,但沒有一家像石氏做得這樣大。 

    當然,高額利潤的背後是驚人的風險,必須有絕佳的手腕疏通黑白兩道上的關係,以防貨物在中途被宵小或盜匪不法劫取;同時也需要龐大的資金和高品質的採購點,以保證貨源。 

    而在這幾方面,石氏無疑是做得最好的,打起旗幟四年來,所承接的生意從未失手過。近年來,還因為石崖的身份而成為朝廷的採辦商,財源更是滾滾不絕。 

    府門傳來了喧鬧聲,顯示主人就要進家門了。蕭韶九暗瞄著兩旁,萬一旁邊的人有下跪的跡象,她可要一馬當先地拜下去—— 

    可惜沒有。人群發出雷聲般的歡叫,個個鞠躬行禮,眼光一致看著門口。 

    「大姊今天打扮得好隆重,相信相公第一眼便會看到大姊的。」旁邊傳來淡淡的嗲聲。 

    「那是當然的!」蕭韶九立刻嬌蠻地應道,「不打扮得貴氣些,如何彰顯我的身份?好妹妹該不會以為今天是來弔喪的吧?瞧瞧你那一身慘白,站到我身邊,真是體貼異常地彰顯我的貴氣不凡哪!」    

    「那倒是。」柳堆雪再也掩飾不了一臉的不以為然,「我絕對相信,姊姊將所有人都比下去了……」聲音倏止。 

    順著柳堆雪的目光,蕭韶九好奇的眼神落在剛進大門的昂揚男子身上,四周的白光耀眼,烘托出男子卓絕不凡的氣勢。 

    真是個出色的男子!第一眼,蕭韶九直覺他就是石崖——她的「夫婿」。 

    石崖身邊是一名手持白扇的白衣男子,他俊秀的臉和滿身貴氣也招來同等的注目。不過,蕭韶九不確定這人是否和她一樣招搖過了頭——這麼冷的天還抓著把扇子,是相當不智且滑稽的。 

    石崖身後是一名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長得眉清目秀,但沉斂的眉眼中有著超越年齡的沉穩。 

    這是石崖的孩子嗎?似乎不是,因為沒這方面的傳聞。但他們之間的關係相當令人玩味。 

    這三人身後是幾名掌櫃模樣的中年人,和七八名布衣打扮、渾身透著剽悍氣勢的男人,關泰山一行人當然也跟隨在側,一隊人雄赳赳地走來。 

    「石大哥。」黏在石崖身邊的關凌霜忽然開口,牽起恭立著的莊百妍,「這是百妍,你已過門的妾室之一。她既嫻淑又能幹,肯定會是個持家的好主母,」 

    「相……公……」 

    石崖緊緊地擰起了兩道濃眉。 

    他似乎不滿意。但不滿意什麼呢? 

    不容蕭韶九多想。因為一群人的眼光只定在手足無措的莊百妍身上數秒,就全都掃向角落,不贊同地瞪著她,那個手持白扇的貴公子甚至瞪凸了兩眼。 

    蕭韶九壓下笑意,眼角餘光瞄到柳堆雪身形晃動。 

    想自我推薦嗎?呵呵,恐怕不能如她所願了!她藏在衣袖內的手扯了扯站在身後的敲冰。 

    眾目睽睽之下,敲冰的身形衝了出來,狠狠地甩了柳堆雪一巴掌。 

    「下賤的煙花女,老鴇沒教你做小的本分嗎?正室之前豈容你放肆!?」 

    石破天驚的一巴掌,不僅震懾住所有人,連一向最圓滑機辯的柳堆雪也忘了反應,不敢置信地瞪著敲冰。 

    緊跟著,便該飛揚跋扈的女人出場了! 

    蕭韶九施施然地走出來,甩動身上繁重的飾物,無比招搖地叫道:「相公!」 

    石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便逕自拂袖而去。 

    所有人的眼光都是不屑而鄙夷的,可預見的是,從今以後,專橫愚昧的女人將招來石府上下的徹底厭惡了! 

    呵呵…… 

    「小姐,人都走光了,我們也回去吧。」當大操場只剩下主僕三人,敲冰吁了口長氣,揉著發紅的手掌建議道。 

    蕭韶九咋舌,「你這丫頭可真兇,做做樣子就行了,何必將人家半邊臉都打腫了,連我都嚇了一跳。」 

    旁邊的流丹居然笑得一臉開心,「這臭女人活該,我們早看不慣她的嗲聲嗲氣了,打打出出氣也好。」 

    蕭韶九淺笑道:「現在說她什麼好話都有點虛偽,不過我挺欣賞柳堆雪的,在她極端虛偽的面具下,有磊落的真性情,就不知她露相那一天會是怎生好玩了。」 

    「那真是好玩極了!」戲譫的男音很贊同地傳了來。 

    主僕三人驀地駭了一跳,距離蕭韶九最近的敲冰急忙扶住了她。 

    只見一名衣衫單薄的年輕男子蹲在牆頭上,一臉津津有味看好戲的表情。 

    「你這人怎麼回事?鬼鬼祟祟的。沒人告訴你這是沒有教養又不道德的行為嗎?怪嚇人的!」 

    「如果不是心懷鬼胎,又怎麼會怕?」男子笑嘻嘻的,研判的眼光饒有興味地落在三人身上。 

    通常窺人隱私的傢伙總會招致反感,特別是他還擺著「我聽到了,我知道了」的欠扁表情。 

    「這種隨便搭訕的登徒子,本小姐見得多了,別理他,否則豈不是辱沒了我的身份?走了、走了。」 

    臭美的語調招得男子摸摸鼻子,下一刻,他形如鬼魅地出現在蕭韶九三人面前,嚇得她們倒退了一步。 

    「小姐留步,在下風軒揚,石崖的八拜之交,有這個榮幸與小姐交個朋友嗎?」 

    蕭韶九一怔,假惺惺地咧開笑,「原來是小叔呀!我可是你的嫂子。別說兄弟妻,不可戲,就說男女授受不親,你也該死了這條心啊!」說完,領著丫鬟趾高氣揚地揚長而去,存心擺出孔雀開屏的模樣,提醒這眼神犀利的男子最好規炬些。 

    被撇下的男子又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忽然覺得,有件很好玩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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