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擎天像是崩潰似的朝語晴大吼:「她不願意?她不願意傷害我就不會離我而去!她不願意就不會這樣讓我痛苦。她是我的一切啊!卻這樣說走就走,我好恨、好恨!」他說得咬牙切齒,眼神悲憤的控訴著。
語晴深深被震撼了,她不知該說什麼安慰他,低下頭默默的等他平靜下來。
莫擎天走到亞欣的棺木旁,每一步都沉重的像踩在她心版上。
「小欣,你怎麼可以離開我?我這麼這麼的愛你,你是我最珍貴、最寶貝的一切啊。你說要一生伴著我,直到宗浩娶妻生子、我們到老都要在一起的你怎麼可以自毀諾言!」
他跪下來,握住原本溫暖柔嫩、如今卻冰冷僵硬的小手,撫棺沉痛的嘶喊:「你說每年都要買個大蛋糕和宗浩喜歡的東西陪他過生日的,你說過的……為什麼離開我們?你說我寵你,你寵宗浩的,現在你走了,我要寵誰?誰又來寵宗浩……小欣,你怎麼捨得離開我……」
語晴見到一滴淚珠掉落在亞欣的棺裡,忍不住走近他,哽咽的說:「擎天,你別這樣。」男兒有淚不輕彈,莫擎天這樣的商場悍將卻在妻子的葬禮上流淚,著實令人心酸。
徹底崩潰的莫擎天轉身緊緊抱住語晴,瘖啞的嗓音哭喊著:「我愛她啊,失去了她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小欣……小欣……」此刻的他不是傳聞中冷血無情的男人,只是個失去所愛、痛不欲生的平凡男人罷了。
語晴突然被他摟住,驚訝的本能反抗,但是聽到他毫不設防的痛苦,她緩緩的把手環住他,像抱著一個迷失的孩子般,拍著他的背安撫他。
暗戀他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的接近她,也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親近,卻是在這種情況下。語晴感慨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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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擎天變了。自喪禮後他就變得消沉,整天就是把自己關在房裡喝悶酒,對宗浩也不理不睬,彷彿整顆心隨著亞欣的去世而徹底死去。
語晴對這樣的他束手無策,她向公司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每天來莫家照料他們。失去了亞欣後,原本明亮、充滿生氣的莫家突然變得陰沉起來,晦暗的氣氛讓人退避三舍。可憐的宗浩整天哭著要找媽媽,又被莫擎天的轉變嚇到,根本不敢去找他。
語晴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思索後決定去勸勸他,希望他能振作起來。
挑了個保母帶宗浩出去的時間,語晴深吸口氣,步履堅定的走向已經五天未曾開門的主臥室,她輕輕敲門,沒有意外的聽到裡頭傳來大吼:
「滾!不要來煩我!」
這些天他一直拒人於千里之外,但這次語晴決定不再縱容他。她拿出莫家的備份鑰匙,插入鎖孔,打開了房門。
房裡一片陰暗,地上散落著酒瓶和垃圾。莫擎天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瓶酒,黯沉的臉龐、鬍髭一下巴,頭髮也散亂非常。
他抬頭,充血的眼眸不耐的瞪著語晴,大吼:
「我說滾你沒聽到嗎?滾!」他用手指著房門,搖搖晃晃的起身,威脅的走近文風不動的語晴,揮起拳頭恐嚇道:「不要讓我揍人,我不會因為你是女人就心軟。這是我家,我叫你滾、出、去!」他下最後通牒。
語晴不理他,走入房中拉開窗簾讓陽光透進來,一下子室內整個明亮了起來。
莫擎天不習慣刺眼強光,怒吼著:「你在搞什麼鬼!」劇烈的頭痛讓他頹然坐在床上,無力去趕語晴走。
「我在整理你弄出來的一團亂。」語晴收拾著地上的東西,看到幾乎全是亞欣的照片,不禁紅了眼眶,她迅速收拾好,對莫擎天說道:「去把自己弄得像樣一點,你以為這樣做是對亞欣的哀悼嗎?你以為她會高興嗎?」她嚴厲的說著。
聽到亞欣的名字,莫擎天怒斥:「不准提她!你又怎麼知道我心裡的苦!」他忿忿的瞪著她。
語晴歎氣,她溫柔的說:「我知道,亞欣也知道,所以她才會叫我照顧你,不讓你這樣過下去。」
莫擎天的反應是迅速的,像是未曾喝下數瓶烈酒般,轉瞬間已經移動到語晴身邊,毫不憐惜地抓住她的手,怒問:「你是什麼意思?你早就知道她的病?說!」
被他抓得好疼,但語晴仍咬牙忍耐。也好,就告訴他吧!反正他終究會知道,她不可能貿然的介入他的生活。
語晴看著他燃著怒火的眼,清晰的說:「是的,我早就知道她的病,亞欣因不願意你擔心,所以讓我瞞住你。她希望我能照顧你,不要因為她的死而過度悲傷……」
聽不見其他的話,莫擎天腦海裡只響著:她早就知道、她早就知道!
「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幫她瞞我?你難道不知道失去她會讓我痛不欲生?你……太可惡了!」他憤恨的更加重手上的力量,咬牙切齒的說。
他對亞欣居然告訴她一切而非他感到憤怒,也對自己笨到完全沒有注意到亞欣的異樣而自責。但他選擇逃避,把錯都歸給語晴,比起承認自己的過錯要容易太多。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對語晴的怨恨。都是她不說,都是她!要不是她不說的話,他也不會這麼痛苦,至少他會有心理準備,陪亞欣好好度過這段日子,而不是讓她一個人受苦!
一想到亞欣的無助害怕,和一個人承擔的痛苦,令莫擎天幾欲發狂。
「擎天,你冷靜點,亞欣希望如此,我又怎能不答應她呢?」她有絲傷心,對他居然不分青紅皂白的怒氣。
莫擎天恨恨的說:「亞欣的為人你不瞭解嗎?她是那麼柔弱善良,捨不得別人受苦,寧願自己承擔痛苦,你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受罪?我恨你!」
被他強大恨意給傷的體無完膚,語晴忍不住搖頭流淚,「你怎麼能怪我?這是亞欣的意思,你不能是非不分啊!」她沒想到他會這樣曲解她,現在彷彿一切的錯都在她,她卻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她深愛的男人竟然如此誤會她,還說他恨她!語晴心痛欲死。
「哼!」莫擎天冷笑,「我就是是非不分,滾!這輩子我都不要見到你,我莫家不歡迎你!」
語晴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她忍住心傷,顫抖著對他說:「恨我吧,擎天,如果這股恨意能讓你振作起來的話……我甘之如飴。只是,我已經答應亞欣,所以……恐怕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從此離開。」
她緩慢的走過他身邊,柔弱得仿-他再說一句傷人的話她就會倒下去,但又挺直背脊、高昂著頭、堅強的直視前方,有尊嚴的離開房間。
莫擎天燃燒著仇恨之火,他不會讓她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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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晴仍然遵守著對亞欣的承諾,每日下班後就來到莫家,接手保母及傭人的工作。亞欣在時沒有僱用任何人,可是現在她不在了,莫家父母在搭機返美前特地為莫擎天雇了保母和管家,來照料他及宗浩。只是他的壞脾氣讓她們退避三舍,只要語晴一來便會迫不及待的離開。
她那日的勸慰沒有發生任何作用,莫擎天仍然把自己封閉起來,唯一的改變大概就是--他恨她。
她每次來就要忍受他無理的謾罵,但經過這些日子,也許是累了,他不再表現得像只怒吼的獅子,而選擇徹底漠視她。語晴知道他之所以沒有攆她出去,是因為亞欣的關係。
而宗浩的情況也很糟,他變得畏怯,總是需要人陪在他身邊,看來莫擎天的壞脾氣傷害的不僅僅是他自己。
這天和往常一樣,氣氛僵滯,語晴念著故事書給宗浩聽,心裡擔憂著莫擎天。難道他真會如同亞欣所說就這樣一蹶不振嗎?她又要怎麼做呢?
門鈴突然響起,語晴疑惑的前去開門,會是誰呢?
門外站著的是一個俊朗的男子,穿著體面的西裝,臉上淨是不耐。看到語晴他有些驚訝,問道:「這是莫擎天他家吧?」
語晴點頭,「請問你是……」
男子禮貌性的朝她微笑,「我是鍾維瀚,莫擎天的好友,也是公司的總經理。我今天來看看他到底見鬼的在幹什麼?連公司都不來,存心累死我!」他惱怒的說著。
發現自己說了粗話,他朝語晴懊惱的笑笑,「抱歉,平常我不是這麼粗魯的人,實在是擎天可以逼聖人失去耐心!他公司不來、電話不接,真不曉得他在搞什麼?可以請你讓我進去找他嗎?」他以為語晴是莫家請的傭人。
原來公司的人也終於不耐煩了,語晴打開門讓他進來,燃起希望的對他說:「鍾先生,希望你好好勸勸擎天,別讓他再這樣下去了。」
鍾維瀚聞言注意起語晴,疑惑的問:「你是?」傭人不會直呼僱主的名字吧?
知道他誤會了,語晴微笑解釋道:「我是亞欣的好友,來這兒照顧他和宗浩。在葬禮上我們應該見過面的。」她看著宗浩朝他解釋。
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承認道:「是嗎?老實說我已經忘記那時候看過哪些人了,因為人實在太多了。」
「不要緊,你快進去找他,說不定他會因你而振作起來。」語晴一心只希望莫擎天不要再這樣頹喪下去。
點點頭,鍾維瀚朝語晴所指的房間走去。
語晴安頓好宗浩上床睡覺,出來時即聽到房裡傳來大聲的斥責和一連串摔東西的聲音,不禁走至他房門外。
「你別給我裝啞巴,莫擎天,你到底是怎麼了?全世界都知道你為了亞欣的死痛苦不堪,但一定要搞到這種地步嗎?看看你自己,像變了個人似的,你給我振作起來聽見沒有!」鍾維瀚朝他大吼。
良久,語晴才聽到莫擎天說話,像是砂紙磨出來的聲音,「別管我,維瀚,你走。」
「我可不聽你的,擎天,你變了好多你知道嗎?以往的你意氣風發、神采奕奕,如今卻消沉頹廢,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你。亞欣的死大家都難過,但是我們還要活下去啊,難道你要陪葬嗎?」鍾維瀚痛心的問。
「我的心早跟亞欣一起走了!她是我生命的陽光。告訴我,維瀚,如果你失去了陽光,你要怎麼繼續活下去?我的世界是一片黑暗啊!」
聽到這裡,語晴忍不住無聲的哭泣起來。亞欣,她在心裡喚道,這個任務太艱難了,他是這麼的深愛著你,我又能怎麼做呢?
語晴轉身離開,回到大廳,靜靜的等鍾維瀚出來。
過了不久,鍾維瀚出來了,看到語晴,苦笑一聲,「恐怕我沒有這個能力讓他振作,他像是失去靈魂一樣,公司的事我會幫他處理,他……就請你多擔待了,希望他能早點振作起來。」
語晴有些失望,連一起工作的好友都做不到了,她又有什麼能力去「擔待」?不過她仍然朝他微笑,起身送他到門口,「謝謝你,鍾先生。」
鍾維瀚站在門口,語重心長的對她說:「他脾氣壞是因為傷心所致,請你不要放棄他。有空我會多來看他的,我不會讓他就這樣自閉下去。麻煩你了。」他頓了一下,「請問怎麼稱呼?」
「趙語晴。」語晴回答,「我會盡力去做的,我想他終有一天會想通。」
「一切就拜託你了,趙小姐。」鍾維瀚深深的看著她說,兩人達成某種奇異的同盟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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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語晴仍然每天風雨無阻的來到莫家。直到她想起再過兩天就是宗浩的生日,想到亞欣當年的承諾,她決定代替亞欣完成。
她抽空去訂了蛋糕,買了要送給宗浩的模型玩具,在兩天後提早下班來到莫家。
宗浩乖巧得讓語晴心疼,他乖乖的坐在餐桌前,等語晴把蛋糕拿出來後才好奇的問道:「姨,這是給誰的?」
忙著插上蠟燭,點火,語晴告訴宗浩:「這是要給宗浩的啊,今天是宗浩的生日哦。」她拿出包裝好的禮物,遞給他,「來,這是姨送你的,看喜不喜歡?」她開始去廚房端菜。
像所有急於拆禮物的孩子一般,宗浩馬上拆開,拿出裡面的模型玩具高興的說:「好棒哦姨,謝謝!」迫不及待的在地上玩起來。
語晴欣慰的笑了,交代宗浩:「待會再玩,現在先來唱生日歌,慶祝你長大一歲,現在是四歲了。」
宗浩聽話的坐上椅子,童稚的嗓音唱著生日快樂歌。
語晴陪他一起唱,充滿了對宗浩的心疼。
歌還沒唱完,一個暴喝打斷了難得的歡樂氣氛--
「你他媽的在做什?!」莫擎天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桌上的蛋糕和宗浩手上的禮物。
他終於肯出房門了!語晴看著他憔悴的摸樣,忽略心中的悸動,冷靜的說:「我在幫宗浩過生日,還是你忘了今天是你兒子的生日?」她刻意問著,目光直直瞪視他。
宗浩早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就躲到語晴的身後,害怕的顫抖著。
他的確是忘記了!剛剛聽到歌聲,恍惚間他還以為是亞欣在為宗浩慶祝,就像前三年一樣。他急忙出來,期待看到亞欣在等他,誰知道看到的卻是她!
莫擎天憤怒的走過去,把桌上的蛋糕掃落地,大吼:「你以為你是誰?替宗浩慶生是亞欣的工作,不是你!滾!」痛苦的失望讓他完全失去理智。
語晴發火了,他為什麼就是不肯承認亞欣已經離開的事實?!
「不錯,這是亞欣承諾過的。但是她死了!我代替她實現她的承諾有什麼不對?你到底要傷心多久?亞欣叫我來照顧你就是怕你會一蹶不振,想不到你真讓她說中了,你要一輩子當個懦夫嗎?一輩子活在痛苦哀悼中,直到死亡?
亞欣見到你這樣不會高興你對她的癡情,她只會對你失望,失望你竟是這樣一個懦弱、不敢面對現實的人!在她心裡的你是很堅強的,她絕對沒想到她錯了,你只是個軟弱的蠢男人!只會整天醉生夢死,你以為這是愛她?你錯了,你這樣只是讓她更不能放心!」語晴吼道,淚水湧上眼中。
莫擎天只是瞪著她,恨聲說:「你一個外人懂什麼!誰讓你自以為是的在我家囂張?你不是亞欣的發言人,沒有資格教訓我!」
「我是沒有資格。若非亞欣交代我要照顧你和宗浩,我會留在這讓你糟蹋嗎?我根本不會管你死活!」語晴說著違心之論。「但是我已經答應她了,我請你振作起來好嗎?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亞欣,為了讓她能安心,也為了你的兒子。
莫擎天,你好好看看宗浩,他像一個快樂的孩子嗎?你看他的畏懼,他在畏懼誰?是你啊!亞欣如果知道她最寶貝的兒子被你嚇成這樣,她會有多難過!求你為宗浩振作吧!」語晴攬住宗浩顫抖的身子,痛心的對莫擎天說。
像是突然清醒似的,莫擎天無言的瞪視那抹小小的身影,這才發現他似乎有很久沒有注意到兒子了。看著宗浩一副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緊緊的依偎在她的懷裡,莫擎天心痛極了。宗浩曾經是他和亞欣的寶貝,如今沒了媽媽,難道他也不管他,要讓他成為一個無父母疼愛的孩子嗎?
他瞪著語晴,不願對她承認自己的確有錯,丟下一句話:「你不用再來了。」步伐蹣跚的回到房間。
他是什麼意思?和原先一樣排斥她還是表示他會振作了?語晴不確定,她安撫好宗浩,默默清掃地上的髒亂,希望他是後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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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擎天開始恢復正常的作息,一大早便到已經快兩個月沒去的公司。
鍾維瀚見到他來,露出欣慰的笑容,沒有多問什麼,直接對他說:「現在手上有好幾個合作案,你快看看作決定吧。」他把一大疊的評估資料放到他的辦公桌上,隨即離開去做自己的事,臉上一直帶著笑容。
莫擎天感激好友的體貼。他坐下來,振作精神,開始專心於乎上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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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語晴都是晚上來,深夜離開,所以直到隔天晚上才知道他去了公司。她滿心喜悅,欣慰沒有辜負對亞欣的承諾,做了滿桌的菜,帶著興奮的心情等他回來。
莫擎天一回家看到的就是她喜悅的笑臉。他皺起眉頭,不耐煩的問:「你還在這兒做什麼?不是叫你以後別來了嗎?」他自己鬆開以往都是亞欣為他解開的領帶,瞪著她。
被他不耐的語氣硬生生的抑制了想說的話,語晴訥訥的開口:「我……在做飯。」
莫擎天哼了一聲,不領情的說:「家裡沒請傭人嗎?什麼時候換你了?明天我就辭了她。」
語晴忽略他諷刺的話,誠心的對他說:「擎天,你終於恢復以前的樣子、振作起來了,我真是為你高興。」亞欣一定也很欣慰吧!
她在高興個什麼勁?莫擎天冷冷瞥她一眼,吐出冷淡的話:「不必你的關心,我是為了宗浩和亞欣,跟你無關,你走吧。」他逕自走向房間。
語晴默默等著他出來。
一見他出現,對他溫柔的說:「先吃飯吧,菜都快涼了。」她準備起碗筷來,彷彿他沒有說那些趕她走的狠心話似的。
莫擎天的不耐到達頂點,他瞪向這個自稱妻子的好友的女人,他以往都覺得她不多話,為什麼現在會這麼煩人?
他不理她,看看四周,忍不住問道:「宗浩呢?」
他和她說話令語晴高興極了,她連忙回答:「宗浩在房裡睡覺,聽說是下午玩的太累了。我去叫他起來,反正也要吃晚飯了。」說著欲走。
「不必了,我兒子我自己會叫,不勞你費心。」冷冷的截下她的腳步,莫擎天看向桌上豐盛的菜,沒有一絲感激的說:「你要吃就把它帶走,否則就倒掉,我不吃。」
辛苦幾個小時費心做出來的菜他竟連看都不想看,還叫她倒掉。語晴好難過,她輕聲說:「就算你不吃,可是宗浩還沒吃呢。」
「我會帶他出去吃。我再說一次,你可以走了,以後也不必再來。和你是朋友的是亞欣,我和你可沒有任何交情。」莫擎天緊繃著臉下達逐客令。
言下之意就是他寧願吃外頭的東西,也不屑吃她辛苦做出來的食物……令語晴更心傷的是他漠然的態度,難道這麼多年來他們甚至連朋友都不是?
她含著淚問道:「擎天,為什麼你要這慶排斥我?我……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
想用哭來讓他心軟?門都沒有!這世上他唯一會憐惜的人只有亞欣,而她已經走了。
莫擎天惡狠狠的看著她說:「從我知道你早就知情的那一刻開始,你我之間再無任何交情可言,剩下的只有仇恨!」
又是為了這個在怪她。語晴好委屈,她試著和他說理:「擎天,你講講道理好不好?這是亞欣死前的要求,我能不答應她嗎?你不能這樣啊。」
「我只知道你明明可以告訴我,卻自作聰明的不說,讓我在一夕之間失去我這生最愛的女人,連一句話都來不及對她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他含著深深怨恨的說。
一輩子……好沉重的字眼啊!語晴搖頭向後退一步,她真的做錯了什麼嗎?真的讓他恨成這樣?淚不經意的滾落,可惜無人在意。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遵守諾言啊!」她拚命搖頭。
這倒提醒了莫擎天,他瞇起眼嘲諷的問:「哼,好一個重諾的女人。告訴我,你未婚卻不怕人家說閒話,每天來我這直到深夜才歸,如此勞心勞力,還免費當我家傭人,都是為了對小欣的承諾?還是……」他為趕走她,存心羞辱她,「你根本是愛上了我,想趁小欣死後取而代之,成為我莫擎天的妻子!」
語晴的臉色蒼白,熱淚紛紛滾落下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從來沒有妄想過能夠取代亞欣在你心中的位置,更遑論成為你的妻子。你這麼說太過分了!」
她是愛他,但她從來沒有因此嫉妒亞欣啊。被他說的這般卑劣,彷彿她是個惡毒女人,對亞欣的死很高興似的。誰又能來瞭解她的心情?摯友死去,愛的人對她惡言相向,有誰來聽她說說心裡的話? 莫擎天驚訝極了,他原意是在羞辱她,好把她趕離開他的生活。說她愛他完全是胡說八道,沒想到她居然不否認!
他逼問:「你愛我?你居然愛我?」
語晴的默然無語激起了莫擎天滔天的憤怒,他不屑的嗤聲說:「原來你是這種女人,藉著小欣的善良接近我們的生活,有哪種女人會愛上好朋友的丈夫?你真是不知恥!小欣是被你利用了是不是?你真厲害,連我都要佩服起你了。趙語晴!可憐小欣還把你當摯友,掏心掏肺的對你,你卻這樣回報她!」
語晴沒想到他會將她曲解成這樣,哭喊道:「不是這樣的,我承認我愛你,但是我從沒有對亞欣或你懷著什麼壞心眼啊!為什麼你要這樣誤會我……為什麼?我不是你說的壞女人……」語晴好痛苦。
冷眼看著她崩潰的慟哭失聲,莫擎天的恨意更熾,一句句傷人的話像利劍般傷得語晴體無完膚--
「現在我都明白了。你的心機真是深沉,知道小欣信任你,只告訴你她的情況,所以你故意隱瞞,不告訴我她的情形,在心裡慢慢數著她的死期,好趁虛而入。亞欣的死你一定很高興吧?你真是會演戲,還裝得傷心欲絕的模樣,真是高明啊。」
一次比一次重的傷害讓語晴連淚都流不出來,真沒想到自己癡心數年,在他心裡竟是這樣的不堪。更可悲的是,她對他的愛竟成了他攻擊她的利器!
她心灰意冷的說:「我不是你說的這種女人,時間會證明一切。」
莫擎天根本聽不進去她說的任何話。他冷冷的說下去:「我佩服你的努力,不過,你是白費心機了,這輩子,不管亞欣是生是死,她是我唯一愛的女人,我永遠、永遠不可能接受你這個陰險的女人。滾!」
心碎的滋味是什麼,語晴現在知道了。她不再想為自己解釋些什麼,疲憊的說:「我不能改變你的想法,我寧願相信你是太痛苦了才會這樣說,我說過時間會證明一切,我會等著那天的到來。在那之前,很抱歉……」
她昂起頭,冷靜的面對他不屑的表情,「我不會因為你的誤解而背棄對亞欣的承諾,我還是會每天來,不管你有多麼恨我!」她越過他,停了一下,說道:「你不吃就倒了吧,但我還是會做的。還有,時間不早了,你最好趕快帶宗浩去吃飯,小孩子禁不起餓的。」
說完,她沒有回頭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