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兒一踏進門檻,立刻尖聲的叫道:「格格,你這是什麼打扮?」
朝陽先是俏皮一笑,繼而真像一回事的在宛兒面前大步大步走了起來,「男裝打扮!一會兒上了街,別再『格格』、『格格』的叫。」她繞著宛兒打轉。
「不然要叫什麼?」宛兒隨著她的步伐,不時移動頭的角度,看著她身上那襲馬褂,臉已經像苦瓜。
朝陽停住腳步,一副公子哥調戲良家婦女似的以疊扇抬起她的下巴,「美麗的姊姊,在下乃碩王府的七貝勒——駱朝陽。」對她哂然一笑,朝陽又道:「你可以稱呼我公子或是貝勒爺,但是千萬別叫我『格格』!」
宛兒推開朝陽的疊扇,不贊同的呼道:「貝勒?!別開玩笑了,要是被王爺知道,我准被殺頭的。」對於眼前這位乍看之下「好像」很有氣質的富家干金,她可是有一肚子的苦水吐不出。
任勞任怨服侍她不說,還得處處為她荒誕不經的乖張行徑擦屁股。她可樂得逍遙自在,可卻苦煞了自己,雙肩上所背的黑鍋,早已不是百根手指頭清數得完,哪怕千根、萬根也都只是冰山的一角。
朝陽舉起疊扇不客氣往宛兒頭頂上敲下去,「笨!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再說他到睿王府拜訪,一時半刻也不會回府邸,只要你機靈點,根本不會被發現。」
「不行!我機靈,你不機靈有什麼用?你這樣子一上街,一定馬上被認出來。」
「你對我有點信心行不行?這麼英俊瀟灑的打扮,誰會想到我是女人,倒是你那偉大的胸部,得想個辦法掩飾一下才是真的。」朝陽皺起眉頭盯著她的胸部,一副很難擺平的樣子。
「我?!我的胸部為什麼要掩飾?」宛兒反應不過來。
朝陽對她古靈精怪一笑,「天下有哪個男人的胸部會像球一樣大?」
這下子宛兒懂了,「不行,女孩子就要像女孩子的樣子,說什麼我也不會穿男人的衣服。」
「你敢不聽我的話?我可是你的主子!」朝陽很有權勢的睨著她,豈容她反抗自己。
「主子又怎麼樣?不對的事,我不會盲從。」宛兒不妥協的別開臉。
「喝!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還真不把我的話當回事!」語畢,朝陽倏然拔出配掛於腰部的長劍,猝不及防的削了宛兒肩上的一撮頭發,頓時宛兒嚇得跌坐在地上。
「格……」話都還沒講完,朝陽這會兒又倏地將長劍架在她的頸子上,硬讓她把另一個「格」字梗在喉嚨,「……格,刀劍無眼,你小心一點。」
「從不從?」她的表情是認真的。
宛兒一瞥見她的表情,知道不能再開玩笑,連聲懺悔著說:「宛兒知道錯了,格格,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了。」
嗯,這還差不多!朝陽滿意的想著,順勢收回了劍,「就饒了你,現在你馬上下去處理你的胸部,一刻鍾後穿著該穿的衣服到後花園找我。記住,只有一刻鍾。」
「是。」宛兒大氣不敢喘一聲,一從地上爬起便飛也似的跑回房間,急聲喚來她的好姊妹們替她想辦法。
三、五個姑娘絞盡了腦汁才想到用寬白布來替她掩飾,繼而又費了九牛二虎少力,才差強人意把她似「球」般大小的胸部用布纏了起來。
生平第一次,宛兒覺得自己的胸部是「致命的武器」,她都快沒辦法呼吸了。盡管如此,她還是在一刻鍾之後,乖乖到後花園去報到。
「格格,我來了。」她的聲音有點怪。
朝陽把宛兒從上到下審視一遍,再由下到上的看回去,當她觸及到宛兒的胸部時,她的眉頭在顫動、嘴角在抽搐,不下半秒鍾,噗哧一聲!當場笑翻了天,「哈……哈……我的天啊,真是難為你了!哈……哈……」
「還真好心呢!」宛兒咕噥著,拉長著音說:「不敢當——我只求你別闖禍。」
朝陽咳了兩聲,克制住笑聲,「你放心,我天資這麼聰明,怎麼可能闖禍呢?」
「最好是如此。」宛兒不太相信,歎了口氣她問:「咱們要怎麼出府啊?正堂有碩福晉正與二貝勒及三格格在那裡品茶談事情,打那出去一定會被發現,所以……」
「所以咱們得另謀出路,」朝陽接口,「這也就是我要你到後花園來的原因。」
「到這裡來也沒用啊,又是假山又是假水,跟我們溜出府有什麼關系?」宛兒斂著眉頭」望了望四周的環境,實在不懂。
「所以我說你笨嘛!」朝陽數落了她一句,拉她開始往假山後面鑽,「這裡的圍牆是全王府中最矮的,也不知道是偷工減料、還是設計原本就如此,反正啊……正好樂得本格格我爬牆輕松!」話剛好講到這裡,整面牆也剛好呈現在她們面前。
這面石砌的圍牆果然如朝陽所說是全王府中最矮的圍牆,對於一個身強體壯的年輕男子來說,的確可以來去自如,可是對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就恐怕有點勉強,宛兒憂著聲道:「格格,這牆雖矮,可是對我們來說好像還是太高了點。」
「沒有三兩三豈敢上梁山,你說的我早注意到了,太師椅我已經准備好了。」她笑嘻嘻的從一堆草堆中拿出一張大師椅,把它搬到牆邊,「如何?」
「我真服了你,不過格格……」宛兒盯著迫不及待要烏龜翻身、正以極丑姿態『巴』上牆的朝陽,「你不是會武功嗎?為什麼不直接跳上去?」她覺得會武功的人應該都能飛來飛去、跳來跳去。
「我是會武功啊,不過只限於用劍。」朝陽答得好不理所當然。
「只會用劍?那豈不成了三腳貓功夫?」
朝陽一聽,壞心抓起牆上的石子丟她,「是學有專精,不懂就不要裝聰明!」
*****
京城郊區碧水湖畔
「二阿哥,我求求你讓我去見他吧,我是真的愛他。」慕芹格格淚眼婆娑的哀求著馬背上的哥哥——鳳青貝勒。
睿王府愛新覺羅?鳳青冷冷的道:「求我沒用,以前你沒有婚約在身,我不管你跟誰來往,可是現在你既然是碩王府未過門的媳婦,我就不能放任你跟情人私會,敗壞我睿王府的名聲。」他的臉上除了尊者的嚴肅表情,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情愫。
「二阿哥,我沒有敗壞王府的名聲,也沒有做出讓王府蒙羞的事情,我跟他之間是很清白的。現在他就要被調派到邊疆駐守,我只求你讓我見他最後一面,讓我為他送行,等他走了之後,我一定立刻隨你回府,求求你……」
「清不清白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必須送你回府。」語畢,他召人上前抓她。
鳳青的部下一見他的手勢,很快向慕芹趨近,眼看著六七只手就要制止慕芹,慕芹雙腳一彎當場跪了下來,泣不成聲的哭道:「二阿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她不停的對膝前不遠處的鳳青磕頭,「今天如果見不到他,今生今世我就再沒有見他的機會了,二阿哥,我求求你……」她淒楚的哀求樣,讓抓她的人不自覺地松開了手,紛紛以詢問的眼光看著面無表情的鳳青。
鳳青的確有所動搖,正在思量之際,慕芹又急著道:「二阿哥,你也曾經愛過人,這種心情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凡芷格格的死你……」
「夠了!」鳳青略顯慍色的喝止,「我不許你提起她的事,我已經說過了求我沒用,要求求阿瑪吧,押她上轎!」
「喳!」
慕芹不敢置信的抬頭迎向鳳青,他當真這麼無情?難道這世上真的除了凡芷,就再也沒有人可以博得他一絲一毫的同情,即使是她這個血濃於水的妹妹?罷了,求人不如求己,唇一咬,她敏捷的從地上爬起,連人帶撞的沖出那片人牆,往碧水湖奔去。
「讓我走,否則我立刻死給你看!」現在她已經完全置身於湖畔,一只腳也涉人了水中,話中的決意不再容人有所質疑。
鳳青見狀敏捷的躍下馬,朝她走近了數步,「慕芹,別做無謂的抵抗,你根本沒機會投湖自盡。我奉勸你還是早點認命,隨我回府做個待嫁的新娘會比較快樂一點。」
「快樂一點?!」她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不、我不會快樂、也不可能快樂,終其這一生束縛於我的,只有你跟阿瑪加諸於我身上的枷鎖與箝制……」她說得好不哀痛,好不埋怨。若可以她很想追隨平凡的他遠赴戰場,縱然所面臨的將是一片孤寂的荒漠,但只要有他在身邊那就已經夠了。昨日濃濃情話猶然在耳,今日竟是恍若天人相隔,生命竟是如此的悲哀,「我只問你一句,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很抱歉,我不會讓你走。」他沉著聲音道。
「是嗎?」慕芹臉上湧起一抹釋懷卻夾雜憎恨的笑容,而那只在鳳青的目瞳中停留了一秒,下一秒她猝然跳人湖中,頓時湖水飛濺的聲音劃破了天際。
鳳青見狀迅速扯下轎頂的藍布條,猛一揮放,布條在瞬間掉人水平面,直纏慕芹的柳腰,他右手再一抽回,頓時見慕芹就像只布娃娃被拉出了水面,同時拋過天空,當她再落下時已是在鳳青眼前一公尺的地方。
看著跪坐在地上頻頻咳著水的慕芹,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示意讓部下上前扶她。
慕芹憔悴得說不出一句話,也無力再做反抗,她只是無言的流著淚,無言的任人把她扶上轎。
正當此時,一個響亮的聲音突然自不遠處傳來,「大膽刁民,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擄民女?!快把她放了,否則我朝陽貝勒,鐵教你吃不完兜著走!」像個程咬金似的,朝陽突然冒了出來,而跟在她後面的,正是「呼吸困難」的宛兒。
宛兒看視一下鳳青的衣著與排場,直覺得此人絕非朝陽口中單純的「刁民」,可能是哪個了得的大官。不行,她得趕快阻止這個有勇無謀的笨格格,「格格,你別多管閒事了,咱們快走吧!」她揪著朝陽的衣袖低聲的說。
「站到一邊去,別礙手礙腳妨礙我救人。」朝陽煩躁的抽開袖子,推她到一旁。
「快點放了慕芹,否則取你狗命!」朝陽繼續對鳳青呼道。
鳳青原本不想理會她,也不打算瞧上她一眼,可是當她直挺挺的道出慕芹的名字時,他不由得轉身眄她。
事情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鳳青在觸及朝陽秀麗的五官時,全身倏然為之一震,「凡芷?!」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她,一個他用情至深卻無法擁有的女人。
「啊?!」朝陽不明其意的「啊」了一聲,旋而想起什麼似的,連忙斂著聲道:「我叫你放了她,聽到沒有?」
「送格格回府,我隨後追上。」鳳青很快的恢復過來。
「喳!」
「喂!喂!喂!」朝陽看著鳳青的手下已抬起轎子,下意識想出聲制止,但是盡管她「喂」了不少聲,轎子還是以急快的速度被抬離她的視線。
這下子,她火了,太不給面子了,漠視她的存在不說,還拿她的話當放屁,「大膽!你太漠視本格……不,本貝勒的警告,不給你一點苦頭吃吃,你還真不知什麼叫天?什麼叫地?」話畢,朝陽遂氣憤得抽出配劍,瞄准目標立刻毫不留情往他砍過去。
鳳青手腳敏捷的閃過她這一刀,更趁她恍神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掉她的劍。
朝陽見狀,立刻往後彈了開來。看看自己痛紅的手背,再看看橫躺在地上的配劍,她像只斗敗的小母雞,又羞又氣,「你小人,使奸招!」
唉,斗不過人家,就想逞口舌之能?!一旁的宛兒為她了一把冷汗後,有點羞愧的想,臉忍不住紅了。
鳳青面對朝陽滑稽的控告並無任何表示,只是短而有力的道:「我是她二阿哥,不是什麼刁民。」
朝陽乍聽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天啊,自己怎麼搞這種烏龍?正想就此退陣之際,她念頭猛然一轉,不對啊,天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謊?「你……你說我就相信呀?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鳳青木雕似的表情,冷然的說:「君子無戲言,公子如果有疑問,何不到睿王府一訪,以探虛實?」鳳青多看了眼前的男子兩眼,不禁再次為他與凡芷相貌之神似而驚歎不已,動靜之間,就宛如凡芷再生,倘若他是一介女子,相信自己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得到他,得到凡芷的影子。
朝陽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訪』?『訪』就太遲了,人都不知道被你帶到哪裡去?」她挪了幾步,試著躲開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依我之見咱們還是就地解決吧!」她猝然再次向他攻擊,不同的是這次直接以赤手空拳相對。
她就不相信他有那麼厲害,劍殺不死他,拳頭也可以槌死他,鳳青對這突來的攻擊並未顯得措手不及,反而應付自如、如魚得水,基本上,對於朝陽的拳頭,他只想到以七個字來形容——花拳繡腿,不中用!想到這裡,他順勢朝她胸口擊出一掌。
此掌一出,只見朝陽當場尖叫一聲,雙手護胸的蹲縮在地上,兩個眼睛瞪得好大。
至於鳳青,他的錯愕更是不亞於她,望著曲展成弧型的手掌,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摸到的是……「你是女的?」他猛然瞅住她。
朝陽眼睛睜得更大,「不……不是,你這個大色狼!」她抓了把沙子往他撒過去,一個起身拉著呆掉了的宛兒拔腿就跑。
「等一等……」鳳青在一陣混亂中試著阻止她離去,但是眼裡的刺痛卻讓他睜不開眼。「該死!」當他再度重拾視線時,所見的已是空無人影的碧水湖畔。
*****
「鳳青……對不起……我不能履行……我們的諾言,與你相守……到老……」凡芷氣若游絲,斷斷續續的低呢著,生命的跡象就猶如初春中的融雪,一點一滴的從她身上流走。
「別說傻話了,你會沒事的,來聽話,快把藥膳喝了……」鳳青強忍著內心的激動,試著說服她喝藥,即使明知道已經回天乏術了,但至少還有那麼一點點希望。
凡芷輕輕推開湯藥,柔著音道:「不,沒用的……」
「凡芷……」
她虛弱得吁了口氣,微掩的雙眼泛著一絲淚光,「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身邊就此沒有了你……」她牽起鳳青的手,好不憐惜的覆在自己冰冷的臉頰上。這一刻,她要刻骨銘心的記住他的氣息、他的體溫、他的一切,願在來生時,能再與他相逢。眼淚畫過她的倩顏,輕顫的嘴唇又呢喃著說:「告訴我……你會記得我……即使在十年、二十年後,你仍然會記得……」
「不只是十年、二十年,今生今世、到老到死,我都會記得你。」他堅定的說。
「有你這句話……夠了。」凡芷滿足的對他一笑,「抱著我,讓我在你懷中離去。」
鳳青聞言,小心翼翼的扶起她擁在懷中,堅忍的淚水終於決堤,但是凡芷並沒有看到,因為她的視覺已經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鳳青……愛不是獨占,有你這一份心意,對我而言已經夠了……在來生的時候,我會為著這一份心意找尋到你,與你再續今生未了的情緣,所以……答應我,在我死了以後,你會另外找一份感情的寄托……」她的話愈說愈急促,呼吸也愈來愈困難,顯然死神已經降臨在她身邊等著取她的魂魄。
「答應我……」她握緊了他的手,「告訴我你答應我……」
鳳青緊咬著唇,揪心的看著懷中垂死的人兒,違背心思的答案徐徐自他口中說出,「我答應你。」
像是如釋重負般,凡芷在親耳聽到他的回答後氣絕,掛在臉上的是一抹祥和放心的笑容,對她而言這是她惟一能為他做的事。
鳳青把凡芷摟得緊緊的,對於自己的話他不以為能實踐,他很清楚的明白在她逝去的那一剎那間,自己的心也隨她而去。
回憶在這裡打住,鳳青抿著唇從書房裡走了出來,手裡握著一塊白青玉佩,「朝陽……」看著浮刻在上面的名字,他意味深長的念出她的名字,雙目一抬,一個念頭重新竄人他的腦中—娶她。這個念頭令他心中一陣悸動,拉開了步伐,他轉身往婷月閣走去。
*****
婷月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鳳青利刃般的眼神令慕芹微微一怔,慌張的避了開來。
他斂眉的看著她,對她的話評斷之後,精明而諷刺的問:「哦,是嗎?那為什麼她能在看了你一眼後,就立即喊出你的名字?這……似乎不是一個陌生人會有的反應。」
「我、我不知道,也許我們曾經在哪裡見過面,可是時間久了,我忘了也不一定。再說……如果不是二阿哥親口所言,我還真不知道她是女娃兒呢,我怎麼可能認識她?」慕芹怔愣半刻後,連忙撒著謊。
「慕芹別跟我打啞謎,她跟凡芷長得太像了,我不以為你會忘得了她,告訴我,她到底是誰?」他的語氣依然平穩,不同的是多了一分警告。
她困難的咽了咽口水,清清喉嚨又說:「我真的不知道。」
鳳青用眼角掃了她一眼,一語不發,突然猝不及防的扣住他身後丫鬟的喉嚨,對慕芹威嚇道:「說!不說我殺了她!」
「二阿哥,你這是做什麼?」慕芹為之一陣惶恐,無辜的丫鬟更是嚇得臉色青白、顫抖不已,「快點放開她,你嚇壞她了。」
鳳青聞言非但沒松開手,反而愈用力的掐住她,力道之強、之無情,直逼丫鬟在生死間徘徊。
「說!」為了找到朝陽,他可以不擇手段,即使要他殺人也在所不惜。
「好,我說、我說,她是碩王府的七格格……」慕芹無從選擇,「你找她做什麼?」慕芹不安的問,深怕鳳青會對她不利。
鳳青傲然的放開丫鬟,對於慕芹的話漫不經心的回答道:「沒什麼特別用意,只是深深被她的『容貌』吸引,如果可以我想娶她為妻。」
話一出,慕芹立刻明白鳳青的心計——他娶朝陽是為了把她當成凡芷的替身,「二阿哥你不能這麼做,朝陽與凡芷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你不能因為朝陽跟凡芷的容貌相似,就把她當成凡芷的替身而娶她,這對朝陽來說太不公平了……」
「沒什麼不公平,對我而言,世上除了凡芷之外,其他的女人根本不算什麼。」
「正是因為如此,你更不能娶她,你的心太冷了,你不可能對朝陽好,也不可能給她幸福,你只會當她是個瓷娃娃般,在你想念凡芷的時候才接近她,你會毀了她呀!」
「毀了她又怎麼樣?我已經說了,這世上除了凡芷之外,其他的女人不算什麼,況且今天毀她的不只是我,就連她父親也涉足其中。」鳳青從始至終表情都是漠然,如果有,也只是在提及凡芷時,眼中忽閃而過的絲微苦澀罷了。
「她父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慕芹又驚訝又質疑。
鳳青對她勾了一抹詭譎的笑容,「我想你也清楚,咱們睿王府的權勢與背景向來是達官顯貴們爭相攀取的,碩王爺自是其中之一,於是有了你跟鼎陽貝勒的聯婚,但是這對他而言是不夠的,如果能親上加親豈不更好?」
慕芹思量了一下前後的語意,很快斷出事情的始末,「你是說碩王爺跟你提過親?」
「他曾口頭上詢問過我的意思,可是當時由於我對於他口中的『寶貝七格格』沒有太大的興趣,所以並沒有當面答覆他,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既然知道她是誰,這門親事豈有拒絕之理?」
慕芹腦子一片空白,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也許……也許碩王爺在得不到你的答覆後,已經改變主意將朝陽許配給別人了!」她要打消二阿哥的念頭,雖然她與朝陽並非閨中密友,也不是什麼金蘭之結,但是基於同樣是女人的立場,說什麼她也不能眼巴巴看著朝陽跟自己一樣,被迫走進悲涼的婚姻中。
鳳青可笑的搖搖頭,「慕芹,咱們做兄妹不是三天兩頭的事,我的個性你應該很清楚,一旦我要的東西,絕不可能得不到,所以,倘若朝陽真的許配給別人,千方百計我也會把她要回來。」
*****
碩王府
碩王爺一把胡子已經快吹到頭頂,兩只眼睛也已經瞪得快歪了,猛拍了下桌子他怒氣沖天的喝道:「荒唐!我的老臉都被你給丟光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管教失當,才教出你這個不守禮節的叛逆格格。」
朝陽一顆頭已經垂到可以黏在地上,她狀似很誠懇的道:「阿瑪所言甚是……不不、是教訓的是,女兒行為乖違、不合禮教,女兒深知己錯,這就回房面壁思過,不再惹阿瑪生氣。」她依言起身,准備「落跑」。
「放肆,你給我跪回去!」
話一出,朝陽立刻乖乖的跪回去。
「訓沒兩句話就想開溜,你當真以為我老眼昏花,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碩王爺重重揮開袖子轉身,「我前輩子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怎麼會生出你這個敗家女?整天像匹野馬似的到底惹是生非、頻生事端,在府第就算了,你現在竟然還給我鬧上街去……我、我真是被你給氣死了!」
朝陽從宛兒手中接過自己暗示她倒的參茶,捧高了手低著頭說:「阿瑪請息怒,喝杯茶順順氣,朝陽發誓下次絕不再犯了。」
碩王爺悶嗤一聲,瞥開視線,對她的舉動視而不見。
碩福晉見狀,立刻接過朝陽手中的茶端到碩王爺的面前,「王爺你就別氣了,小孩子不懂事念兩句就算了。」她一面好聲好氣的哄著,一面把茶交到碩王爺的手裡。
碩王爺津津有味的喝了一口後,非但沒有息火,反而更加宏亮有力的開罵,「不懂事?!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家會不懂事?到街上去問問看好了,有哪家的姑娘,會在她這個年齡還留在家裡惹父母生氣?早就不知道嫁到哪裡去了!」
朝陽一聽著急的抬頭道:「我才不要嫁人,我要永遠留在阿瑪跟額娘的身邊……」她猛然打住話,腦子裡開始警鈴大響。哎呀,話說得太快了!
「留在我身邊?!留在我身邊收拾我這條老命吧!」
果然!朝陽縮著頭慘淡的想著,「不是啊……」她澀澀的辯白,「是留在阿瑪的身邊孝敬你……」
「別氣死我就阿彌陀佛了,還指望你來孝敬我?」他又瞥見她身上那套衣眼,原先那股火又惱了上來,「你看、你看,穿成那是什麼樣子?不成體統、亂七八糟!」
朝陽看看自己身上的帥衣服,暗自吐吐舌頭,「女兒知錯、真的知錯,女兒這就去把衣服換下,不惹阿瑪生氣。」
碩王爺已經氣到不想說話,悶哼一聲便任由她退下。
一脫離碩王爺的視線,朝陽便一把撩起馬褂擺,索性在走廊上跑了起來,「宛兒,快點跟上來!免得阿瑪改變主意,又把我叫回去訓話。 」
「是,格格。」宛兒不假思索立即跟了上去,她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好險方才王爺只顧著責備格格,才沒找她算帳,好險、好險,保住了一條小命。
回到秋海閣,朝陽很快命人抬來熱水,以驚人的速度把自己徹底清洗了一遍後,著了一件中衣大字一擺,便大剌的躺在床上發牢騷,「真是出師不利,不過是到街上去晃了一下就被阿瑪逮到。」她撐起頭斜看著站在床邊收拾東西的宛兒,「不過單就這件事情來看,阿瑪也太大驚小怪了,不就是去逛逛街嘛,何必氣成這樣子?又不是做了什麼驚天動地、驚世駭俗的事情。」
宛兒想都不想,責備的接口道:「還不夠驚世駭俗?你的胸部都給人摸光了……」
朝陽乍聽倏地從床上跳下來捂住她的嘴巴,「閉嘴!你是惟恐天下不亂是不是?小聲一點啦,要是被阿瑪聽見還得了。」
宛兒明白的點點頭,朝陽也就放開她了。
「格格,『失身』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對方是正人君子就算了,可是他要是鼠輩之類的話,不出半個月,全京城鐵定會謠言滿天飛。」宛兒一點也不危言聳聽,「我看你還是未雨綢繆,先想想辦法吧!」
「有什麼好想?矢口否認不就得了。」她把事情看得可真簡單。
「格格,你真不了解人性,人性是非常賤的,就算你把事實明明白白的攤在他們面前,他們也寧可相信街頭巷尾聽來的謠傳。再說,你這件事根本就是鐵打的事實,怎麼否認的了?我看遲早會傳到王爺的耳朵裡,到時候你不被剝層皮才怪!」
聽她這一說,朝陽才稍稍燃起一點憂患意識,「那怎麼辦?」
「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狗頭軍師的代價太高了,我承受不起。」宛兒避之如猛獸的嚷道。
朝陽霎時眉頭緊攏,擺明了不高興。她霸道的說:「主子有難,你這丫鬟怎麼可以袖手旁觀?我命令你給我想!」
她翻了翻白眼,亂無情的回道:「奴婢資質駑鈍,大字識不了三個,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倒是格格天賦異稟、智慧過人,相信一定可以想出絕妙之計謀。」她端起了茶盤,「既然在精神上無法為格格分憂解勞,奴婢願盡體力之能,為格格到廚房去端碗蓮子湯。」語畢,她便頭也不回的退了下去。
「可惡,陷我於不義!」朝陽氣得牙癢癢的,開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出了秋海閣的宛兒,在路經正堂時,被裡面有點熟又不會太熟的男子聲音吸引住,本能停下腳步靠了過去。
這一靠她差點沒腳軟,我的天啊,是他!今天早上碧水湖畔「疑似」貝勒爺的貝勒爺,「不會是來告狀吧?」她鬼祟的躲在門後,想聽清楚他們的對話。
「碩王爺,唐突來訪如有不便還請見諒。」鳳青態度謹然的道,嚴肅的表情看不出他來意是好是壞。
碩王爺和悅的請他上坐,「不必多禮,不知鳳青貝勒策馬來訪所為何事?是不是睿王爺……」
「不,與家父無關,純為私事。」
鳳青貝勒?他真的是睿王府的鳳青貝勒?!完了,這下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早叫格格別多管閒事,現在好了,對方非但真的是睿王府的貝勒爺,還找上門來,不用等到十天半個月,現在自己就可以把脖子洗干淨,等著挨斬了。
「哦?!」碩王爺挑了下眉頭,「什麼樣的私事?」
「是有關於朝陽格格的……」
「朝陽?」
「正是。不知王爺是否還記得?多日前你曾有意撮合我與朝陽格格,可是當時在下並未明確答覆。今日偶然與格格相遇,對她一見鍾情,所以特來拜訪,懇請王爺正式將她許配給在下。」鳳青一半真一半假的說出自己的來意,聽得碩王爺是喜不自勝、樂不可支,想也不想便連聲答應了他。
「好好好,哈……哈……哈……這門親事就這樣訂了,如此一來,我們兩家便是親上加親的好親家!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裡面的碩王爺是笑得闔不攏嘴,外面的宛兒卻是嚇得闔不攏嘴,「大……大……大事不好了,格格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