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地讓童戀雪先吃飽喝足,早早睡去,善善九點整才上桌吃晚餐,沒半點不樂意。
什麼九點正用晚餐?分明是想餓死她,要是平常,管他法國時間幾點吃,她就是要六點三十分吃晚飯。
可今天不是平常,今天啊,她特別準備了一堆的好料,嘿?
「什麼味道?」鼻尖的氣味,停住路易的笑。
「麻辣……臭豆腐。」看吧,笑不出來了吧?善善倒完一袋又解第二袋。
跟這個金毛鬼相處久了,也有好處的,比如說,她愈來愈聰明,懂的用中國獨有的臭豆腐來「薰陶」他。
「你平常吃這個?」特殊慵懶的聲調,在變。
「對啊!還有、還有,腸旺臭豆腐,還有、還有……」忍不住興奮,她拆解袋口的速度在加快中。
「這又是什麼?」
善善笑咪咪的打量著對面的路易。
他臉色原就白,這下子不知道她是不是眼花?他的臉,現在看起來似乎有些白中帶一點青?
「臭豆腐羹。」呵!呵!呵!她確定是白中一點青,啊,不對!現在是兩點青。
等不及要他滿臉青,善善飛快的把一袋袋的各式臭豆腐給倒出來,盤盤碗碗的就滿了她這邊的桌面。
「清蒸臭豆腐、天香臭豆腐,烤臭豆腐,啊!好好吃的臭豆腐。」光聞就香極了,再配上他發青的臉,人間美味啊!
「那黑黑的是……油炸蟋蟀?」她的個子小成這樣,原來是吃食出了問題。
「我才不吃蟋蟀,這是東山鴨頭。」
「你確定?」他眼前的東西,每一樣都很……怪異,很難相信是食物,尤其是那一堆他宣稱的……豆腐。
「懶的理你!」一夾起油炸臭豆腐,善善就往嘴裡塞。
看見那怪異的食物,聞到那令人反胃的氣味,直到善善真的把東西塞進口中去咀嚼,路易有了生平第一次的震撼!
「你很勇敢。」他不得不讚美。
「……」她忙著在嘴裡塞東西,沒空應聲。
正要上湯的法國廚師,捏著鼻子跟路易用法語快速交談著,不時還看往她這邊來。
現法文?比愛國,她童善善輸人不輸陣!
「金毛鬼,我先跟你說,我沒臭豆腐吃,會死!你要個死人也沒用對不對?所以,你吃你的法國餐,我吃我的臭豆腐,OK?」快喝蝦妖湯!快喝!苦死你個金毛鬼!
善善又吞了一大口的清蒸臭豆腐,隨便他們用法語在那嘰哩咕嚕。
「爵爺,我馬上把那些東西清掉。」布克爾捏著鼻子請示著,不敢聞進那噁心的氣味。
「不必。」同樣是法語,路易的優雅,與眾不同,「讓他吃。」
「是的,爵爺!」布克爾捏緊鼻子,恭敬的退立一旁。
「我交代的事,都辦好了?」才喝了一口龍蝦濃湯,路易就放下銀匙,「布克爾?」
「爵爺,事情都辦好了。龍蝦濃湯……是我的疏忽,龍蝦被善善先生不小心驚嚇到,等我發現不對勁,已經來不及,蝦血一放,是混濁的。」
有一隻的頭殼還破裂,斷腳就更不必說了,布克爾就是想不通,善善先生跟龍蝦有仇嗎?還是說,這是某種風俗?殺龍蝦之前,要先把龍蝦裝到棉布袋裡,甩個頭破腳斷肉發苦?
東西文化,差異真大!
不小心驚嚇到……龍蝦?能被這有意思的小子「不小心」驚嚇到,這龍蝦,不算浪費。
路易看著善善挑釁的又塞進一大口天香臭豆腐。
一口又一口的吃不停?這有趣的小子有著非常的勇氣。
「都撤了。」那氣味,他沒了胃口。
「是的,爵爺!」布克爾俐落的收淨桌面,不是訓練有「速」,實在是……他快吐了,但他是一流的名廚,什麼奇怪的食物沒見過?所以,不能吐!
「金毛鬼,你不吃你的法國大餐了啊?」苦死了吧?善善夾了最肥的大腸就往嘴裡塞去。
「布克爾,淨手。」路易不應善善的挑問。
「是的,爵爺!」
端上純銀的洗手盆,臂腕上掛著純白的毛巾,布克爾一會兒換水、一會兒遞毛巾,善善忙著往嘴裡塞豆腐的小手停了。
「他是奴隸啊?」廚師要做這麼多事?
「家僕。」
家僕跟奴隸是有差別,僕者,出賣勞力:奴者,出賣尊嚴,「你要我,該不是你正好缺一個台灣『家僕』吧?」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原來還真是她想太多了!
帶著戀雪去法國,一來可以暫時避開那些惡親壞戚,二來不怕日本禍又來家裡綁人,家僕嘛!有什麼難?不就這裡揮揮、那裡掃掃,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不缺家僕。」
啊!她忘了她是小女人,不是大丈夫。
「你確定不缺,台灣的哦?」他那是什麼眼神?
看人直勾勾的不轉彎,真可怕!
「哪一國的,都不缺。」
「那你要我幹嘛?」被路易看到受不了,善善衝口就問。
路易的眼神微變,他答非所問,「你吃飽了?」
「差不多了,你還沒回答我,你要……啊!」
「惡!」
吐?他在她面前吐了起來?
善善眼圓、嘴也圓的看著路易對著純銀的小水盆吐不停。
蝦妖真這麼厲害?他才喝一口蝦妖湯就吐成這樣?就說是台灣的沙蝦好嘛,要不這臭豆腐也挺好的……
彎下身捉出垃圾桶,善善跟著狂吐不停。
金毛鬼一定是故意在她面前吐給她看的,炫耀他法國洋禍連吐都吐的這麼優雅,好惡!
他會書她活活吐死!
「嘔……」眼角瞄到他正拿白巾在拭嘴角,善善被路易的優雅弄的又開始吐。
做作的金毛鬼!她不吐不行!
「起來。」
不是還在擦嘴?他什麼時候來到身邊的?
「要我抱?」他問的輕慢。
「不准你抱!」把吐的亂七八槽的垃圾桶往他處塞去,善善馬上跳起身離路易好遠。
她學聰明了!
要真又被他抱住,說不準他又隨便來上一個,把人吞了去的那種噴火咬法,萬一把她咬死了去,那還得了?
最恐怖的是,剛剛他才吐過!
這一想,善善搗緊嘴,跌跌撞撞的倒退著進了客廳,一不小心就給自己打結的腳跟絆倒,一屁股坐上了硬邦邦的紅檜太師椅裡。
「啊!」痛死人了!連後腦勺都給敲到,她要搗嘴又要揉後腦,心底忍不住嘀嘀咕咕起來,爺爺說,這太師椅能坐的出一個人的正氣,那洋沙發只會讓人倒出一身邪氣,這正氣,要是能撞上時不這麼痛就好了。
「我看看。」
眼前的一堆星星,還在閃閃發光,他又來到面前,還彎下身?
「不准碰我!」來不及想,善善光溜溜的腳丫子,一伸直,就貼上了路易的胸口,就這樣,她倒在椅子上,雙腿曲起,頂住他的心跳。
「你用了兩次……不准?」這有趣的小子,真是有過人的勇氣。
路易沒有打掉善善無禮的小腳丫子,相反的,他圈握住她的足踝,說話的同時,有一下沒一下的用大拇指的指腹,撫觸著她的踝骨。
蹬他,只要用力,一定可以蹬開他,可是……後腦痛的讓她力氣不見了,她的腳……她親眼看見她的腳在他手中顫抖!
腳底貼著他的心臟,那心跳一下又一下的刺激著她的末梢神經,刺刺的、麻麻的,說不上的感覺,就是使不上力。
「兩次不准又……怎樣?」避開他綠意滿是的瞳仁,善善很勇敢的一連吼著,「不准!不准!不准你碰我!」
明明沒看他,但她就是知道,他那魔綠的眼瞳,一定在變色,那是一雙會攝人心魂的眼……攝人心魂?
她的心魂還在吧?她是催眠師,怎麼也輪不到她失心魂才是……等等!他、他、他?
「你也是催眠師?」忙著照顧戀雪,她沒有仔細想過,為什麼一直催眠不了他?
「不是。」催眠術?那太容易,容易的事,浪費他的時間,他不做。
聽到否定的答案,善善這才鬆了好大一口氣!
不是催眠師?那她為什麼總是覺得……
「我只是會控制人心而已。」左腿曲起,一使力,路易壓近善善。
一張小小的太師椅,屈著她就飽和了,現在他又跟著壓下來,別說腿被他壓的發痛,胸上綁布條的悶,因這一彎,使她喘不出氣來。
張大嘴,善善就是吸不進氣,出不了聲,意識開始迷茫……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
「吸。」
她跟著那沉沉的語調吸進奸大一口氣。
「吐。」
再一次的,她的嘴非常配合的吐盡肺裡面的氣。
「睜開眼睛。」
感覺到自己想抗拒,眼睛就看見一整世界的綠。
「你……你在控制我?!」太震驚,她呆在一片綠中,無法動彈。
「小子,你話說反了。」
鬼醫路易那一抹笑,這次,不只讓善善的心發毛,她的腦子也長了毛。
「哪有反?我又沒控制你!」再也受不住他的那抹笑,善善又叫又蹬腿,只想把他踢到天邊去。
從廚房聽見聲音出來探看的布克爾,一看見善善發了狂似的又叫又踢,一愣之後,連忙向前要分開兩人。
「爵爺,善善先生就交給我吧。」
這善善先生是不要命了嗎?爵爺只要動動眼,就能傷人,這種無禮的冒犯……布克爾真是替這位善善先生捏把冷汗。
「退下。」見布克爾不動,路易直接提抱起善善,「我不會傷他。」這有意思的小子,力氣不小,很有生命力。
「爵爺……」
路易半闔住眼,嘴角仍然帶著笑意,他的聲調,顯得更為沉魅,「布克爾,退下。」
「是的,爵爺。」等退回了廚房,布克爾才回過神來,「我收拾到哪兒了?」
善善呆呆的站著,仰著頭跟路易相對看,不打、不叫,不是因為他放開她,而是他居然……居然只用聲音就能催眠人?
「今夜,你的情緒特別不穩,是因為即將來到的分離嗎?」待在這裡已經太久,他要帶他回法國,就在今晚。
分離?他要帶她回法國?
「小姊姊的傷還沒有好,我不能跟你走。」難怪他會好心的隨便她吃那一大堆會叫他吐的食物,原來他沒安好心眼。
最後的晚餐?可惡的金毛鬼!
「她的傷,早已痊癒。」他已經多待了二個月。
「誰說小姊姊已經痊癒?她的記憶可還缺一段找不到,再說,我答應我爺爺要照顧她一輩子,她現在都還糊里糊塗的,我怎麼可以撇下她跟你走?你當我跟你這洋禍一般沒血沒淚嗎?」
「我以為你不要她想起日本的那一段記憶。」補上一段故意遺忘的記憶,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等等!你等等!」從後面抱住路易,善善用盡力氣想拖住他,「我承認我巴不得她忘光光日本禍……你給我站住!」大喝一聲後,她瞼埋在他背上,「我不要跟小姊姊分開,不要。」這會兒她的聲音扁扁的,很無力。
累死了!
先是吃撐了,然後又是叫又是踢,外加被嚇,現在還要使盡吃奶的力氣拖住他,累的她半死,恨死他個金毛鬼!
路易沒有回身,任由善善從背後摟緊他,他在感覺,感覺背後的活潑氣息……似乎有點氣虛?
「累了?」
「給我蠻牛。」她要喝一打。
「回到法國,准你自己選一隻。」沒注意過牧場裡的牛有沒有「蠻牛」這個品種,他要只「蠻牛」做什麼?這個小子的思緒很善變。
「我選你個金毛鬼。」
路易聽見善善的嘀咕,回過身,他抱起她往一旁較大的籐制搖椅坐去。
「我不喜歡你抱我。」她嘟起嘴抱怨,「我不是小狗貓咪,不准你把我拎來拎去。」動不動就捉著她抱來抱去,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可又掙不開,久了,她不習慣都不行。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他調整著兩人的姿態,環緊。
「金毛鬼,我再說一次,你聽清楚了,我不要跟小姊姊分開,還有,我是男的,不准抱我。」被他這樣抱著搖啊搖的,善善止不住呵欠連連的揉著眼。
一整天,為了她心愛的各式臭豆腐,再想到能把金毛鬼臭翻天,她可是東南西北的跑了好幾個地方去買,晚上才吃進肚,又被他連累得吐光光,搞半天是白跑、白吃……想睡……
善善以為,金毛鬼應該跟以前一樣,就是嚇嚇她嘛,沒事的,她真的困了……
路易不應聲,只是抱著善善輕輕的搖著,直到布克爾收拾好一切,再次出現。
「爵、爵爺?」布克爾不確定眼睛看到的,爵爺抱著善善先生?
「給我紙筆。」路易沒有改變搖晃的頻率。
「是的,爵爺。」
拿到紙筆後,路易沉懶的聲調,拂進善善的左耳。
「小子,醒來。」
善善懶懶的半睜著眼,視焦對不准他,只知道眼前是綠,滿滿的翠綠。
「我們今晚回法國。」
「嗯。」她乖乖的點頭應過後,突然皺起眉頭,「小姊姊……小姊姊……」
「不吵她,她睡了。」路易維持住搖晃的頻率。
「嗯……小姊姊……」她還是皺著眉頭。
路易的聲調,更沉了些,聽進耳裡,叫人自然鬆了心,「道別……用寫的吧!來,筆在這裡。」
好一會兒,善善皺著的眉頭鬆開來了,她試了兩次才拿住路易手中的筆,在固定的搖晃頻率中,歪歪斜斜的寫——
小姊姊:
我很好,你別擔心我,要照顧好自己,有事找星野大哥商量。
善善